斯人若彩虹——扬琴
时间:2018-08-15 07:26:26

  言毕,薛渺渺起身又往实验室里跑。
  陆霄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肩膀,问:“哪儿去呢?”
  薛渺渺指指里面:“我还有……”
  陆霄把她肩膀往外扳,她再一转身,所有同事都眼巴巴看着她。
  陆霄道:“你是拼命三娘,也不让别人休息?”
  她眼睑一抬。
  又六点了。
  继而掌心抵着额头,无奈地笑这个忙到七荤八素的自己,并对众人道:“那你们也下班吧……”说完了,自个儿又往里跑。
  “干嘛?”又被按住肩膀带回来的薛渺渺再一次不解地看着陆霄。
  陆霄说:“怎么……回家的路不认得?就记得这个方向了?”
  薛渺渺:“我……”
  陆霄对这个工作狂无可奈何,只好火力全开将门重重一关:“回去!”
  
 
    
第7章 难忘
  车带空调里的冷气很足,薛渺渺刚刚和陆霄吃过了晚饭,沿路的店铺早已换上了夜灯,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红蓝灯光交织的影子。
  薛渺渺靠在车座上,半仰着头,素净的手指拖着常喝的听装咖啡,一点点往嘴里倒。
  陆霄在红灯时侧过头来开她玩笑:“你喝这就跟吃毒.品似的,从我认识你就没见你停下过。”
  薛渺渺的动作咯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拎起咖啡笑着凑到陆霄跟前,脸上带着醉酒般的憨态:“诶,你说这个吗?……我跟你说,这个牌子的咖啡味道醇厚,夏天的时候往冰箱里冰一下,那味道……”
  一道低笑从陆霄那儿传来,薛渺渺的声音当即湮没了。
  陆霄的声音满含笑意:“我说的不是味道……”
  车窗里一阵夜风袭来,薛渺渺脸颊边的头发飘到了眼际。透过发间的缝隙,她捉到他那张倒影在光线里的脸。那一瞬,她迷迷糊糊地想,他的眼睛可真好看。
  拐过一个路口,车子停下。薛渺渺端坐在位子上,手里捏着尚未喝完的咖啡。
  咔哒,车门锁解开的声音响起,薛渺渺的眼光落到方向盘上,陆霄的双手指节分明:“那陆霄,我就先下了。”她视线上移,落到他的脸上。
  陆霄低眸看她,勾唇,探过身体来一把将她这边的车门推开:“晚上早点睡。”
  她嗯了一声,迈腿下车。
  车子一个转弯,往警局的方向驶去,在薛渺渺驻足凝望的目光里迅速融入了浓浓的夜色里。
  她轻轻扯了一下唇角,低着头,把刚刚没能说出口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落在风里,“那你呢……”
  你让我早点睡,让我准点下班,让我不必疲累如此。
  那你呢?
  你会折夜回程,追着蛛丝马迹一路追查到底,直到马革裹尸。
  薛渺渺仰着头,将手包扔到后背上,状若潇洒地看着满天的星云,有一搭没一搭往里走。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的:洵郁希望捉尽天下恶徒的愿望,你会代她实现。而我,没有资格劝你。
  更……劝不动你。
  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薛渺渺想:总是死物不负人,永不撒谎,永无离愁。
  ·
  这种愁绪等到了家门口时,也被薛渺渺消化地差不多了,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见到里面一片漆黑时,薛渺渺还以为那个新房客还没回家,想到今早贴在新房客房门上的便利贴,她一边开灯,一边可惜地摇摇头。
  房东太太你恐怕得另约时间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路顺畅地往自己的房前走。
  突然,她脚步一顿,抬头一瞧,一枚鲜黄色的便利贴正贴在她的门前。
  她把它扯下来,读完上面的字句后,头一扭,紧接着脚步迅速地一动,走着走着,按耐不住激动就直接跑了起来。
  刚刚的盲区——客厅茶几上正放着三本吾生的推理小说《密室杀人案件》。
  看到这三本几经周折才买到的限量版,薛渺渺忍不住笑着一把抱起三本,搂到胸前,整个人跳到沙发里兴奋地停不下来。
  在这样的兴奋里,她当即迫不及待地拆开小说的封面,几乎是一口气地把三本小说全部读完了。
  于是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本温润的脸庞上,早已带上了通宵熬夜的那种干红。
  “原来罗坤是这么找出凶手的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嫌疑人惯常抬眼镜的动作呢?吾生大大的推理和逻辑果然是太赞了。不行,我得再重温一遍。”
  此时,哐当一声,大概是窗外骤然刮起的一阵早风将厨房里的什么东西吹掉了。
  薛渺渺只好趿拉好拖鞋,准备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被弄倒了。
  她的小腿擦着茶几的边缘,往厨房里走,突然,她看到了什么东西,身形一顿,弯腰将那枚东西拾了起来。
  是新房客贴在她房门上的那枚便利贴,上面写着:已和房东太太联系,谢谢薛小姐的告知。另,我在正门处看到快递放着的包裹,看见时包裹已有残破,露出大块书角,现已将其安放在茶几上,擅自拆封,请多包涵。
  薛渺渺挑唇一笑,站在空旷的室内,左右四顾了一番想要看看新房客是否已经回来了。
  大门的玄关处一派清冷,新房客的房门未关严露了一条小缝……熹微的晨光将它照得发白,隐约能推测出昨晚并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薛渺渺下了个结论:也就是没有回来。
  正想着,玄关处的大门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再接着,门被推开。
  薛渺渺一抬头,门口的男人也停止了进门的动作。
  见是她,笑了:“早啊,薛小姐。”
  薛渺渺:“骆……”
  新房客一手将身上的背包往椅子上一放,一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随便喝了两口水,抬眸:“骆承川。”
  ·
  对于薛渺渺这种一贯不擅长和人虚与委蛇的人来说,她这时最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寒暄,而是去厨房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她站在原地指指厨房的方向:“骆先生,刚刚好像有大风,刮掉了什么东西,我现在准备去看看。”
  这种对话,换做别的人,场面会更加的难堪。
  然而令薛渺渺没有想到的是,骆承川听完了话,就径直抬起玻璃杯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连语气都是那么地理所当然,仿佛两人不是才认识的舍友,而是多年的好友一般,没有一点点的刻意感:“嗯,那薛小姐快去吧。假如坏了什么东西,喊我一声就好了,我过去修。”
  他又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薛渺渺忽然觉得自在多了,轻轻吁出一口气就往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果真被吹乱了。
  于是薛渺渺一边感叹这场大风的狂烈程度,一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防止自己踩到玻璃屑。
  一道人影就是在这时闯入了她的眼帘。
  穿工字背心的男人拿着一副笤帚和簸箕,利落地将她脚边的碎块扒拉过去,“刚不是让你有事喊我吗?”
  薛渺渺的脑子里呼啦一下冒出那晚骆承川闷声哭泣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就囧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说:“这就是点小事,我可以处理的。”
  零零散散地。
  碎玻璃被扫入簸箕,此时,一块抹布突如其来地被丢了过来。
  薛渺渺一个条件反射,迅速接住。
  “诺——这是你的。”她看过去,他也看着她。
  “并没有低估你们女孩子的能力,反倒这种精细的活你们干起来还会更细致点。不过……薛小姐,一同整理这里,也是我的责任。”
  薛渺渺环顾四周的乱象,忽得觉得有趣了起来:“一人……一半?”
  骆承川说:“觉得如何?”
  薛渺渺拿着抹布想了一下,脑海中闪过:被搁置好的行礼、被安放完整的限量版书籍、被从碎片中陡然拯救的惊喜。
  然后说:“还不错。”
  于是,与新房客的正式会面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而从此以后,在薛渺渺的心里,这位新房客又多了几个标签:长得好、身材好、善于尊重他人。
  ·
  骆承川在通北村呆了一天,回程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位女鉴证今晚又交代在了警局里。所以开门的时候见到了她,还有一点意外。
  第一眼,他瞥到了沙发上散开的小说。不知怎么地,他突然觉得这位女鉴证竟然和传说中那个冷美人大相径庭。
  记得刘局把他请来的时候,曾这样描述过薛渺渺:“Carlos,上回你来A城的时候没见过她。她可是我们分局的传奇人物。”
  那时,骆承川带了三分的好奇,反问回去:“哦?怎么个传奇法?是业务能力出众?”
  “要单单只是这样,我就谢天谢地了。”那位刘局带着不知是笑还是无奈的表情,在饭桌上推杯换盏时,这样评价道:“我就不明白了,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有胆子直接跟局里对呛的……Carlos,你是不知道,有一回有一个枪杀案,上面都定了是谋杀,她倒好大雨夜里跑去敲我家的门,愣是把最新的鉴证证据捧到我面前,白纸黑字告诉我是自杀。”
  骆承川一口饮尽白啤,问刘局:“那您是爱才呢?还是恨才呢?”
  小小的接风宴会,霎时间被刘局的大笑塞满了:“爱啊,这样的人才我简直是爱到不行。不过有时……我也挺烦她的……”
  “哦?”
  刘局边摇头边哈哈大笑,眼作心痛状:“你说,你说这薛渺渺油盐不进,喜怒自由,时不时跟我怼起来,我头痛不头痛。”
  骆承川看着这位高中校友仍旧不改往日搞笑的样子,不由得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接风宴里笑了出来。
  他道:“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世俗圆滑的人受人追捧,说真话的人反倒要被嗤一句傻子。你啊,或许得到了宝也说不定。”
  刘局给骆承川倒酒,胳膊肘抻一下老同学,劝道:“反正你脚伤还没好,既然你对我们薛渺渺有兴趣的话,要不就顺便也给我一个面子,在我们局呆上一阵子,就跟上回一样,用你的地质知识帮我找点蛛丝马迹……我们局最近案子堆积如山,你不来帮忙,老同学我就要被工作压死了。”
  骆承川将酒再次一饮而尽,顿了一下说:“老刘,你这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被戳穿心意的刘局嘿嘿嘿地笑着,捧着酒杯往嘴里灌,末了问:“那你来不来啊。”
  骆承川想了想:“来,但我刚联系好房子,要等搬家入住的事情弄完了才有空。”
  那时候,他一心想着离开那个城市,一心想着接受新的生活好忘掉那个人。
  于是他答应了下来,也整顿好了一切,可某一天,那个连续一礼拜没有回家的舍友突然回家了。
  而他也蓦然发现,房东太太给他的照片上的女人恰好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薛渺渺。
  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以免他难堪。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其实他多少都有模糊的印象。
  让他哭的那个人,是真的很难忘。
  不惊扰他的那个人,也是真的很难忘。
  
 
    
第8章 线索
  到警局的路上,薛渺渺接了通周女士打来的电话。
  周女士刚刚从巴黎返程,乘坐在加长林肯上,张口就问薛渺渺:“你究竟什么时候有空回趟家来?”
  薛渺渺一边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一边四两拨千斤:“妈,我这不是忙呢嘛。”
  周女士才不领她那套:“忙忙忙,你有我忙么……”
  薛渺渺双手扶额,急忙伏低做小,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周女士一声令下又要跟她掰扯工作的事情。
  周女士很不喜欢她干鉴证这个工作,说是又累又不赚钱。若不是薛老板这么些年来一直跟她薛渺渺“狼狈为奸”、“小心做人”,薛渺渺如今的生活恐怕不会有现在这样安生。
  “等手头这个案子结了,我就抽个空回家,陪你们二老好生吃顿饭。” 薛渺渺把手包放到办公桌上,出门,进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穿入白大褂中,这样说到。
  “谁跟你爸是二老呢……我老了吗?”那边周女士被女儿的贫嘴弄笑了,她缓和下来,说:“那你记得叫上陆霄啊。”
  薛渺渺摇头:“陆霄就不喊了,人家比你我忙得多,我们就不给他添麻烦了,也算是为A城的安全做贡献。”
  “那行……那你生日那天呢……”
  薛渺渺想了一下,说:“那天再说吧。”
  再一番你来我往,终于是周女士先说:“我这边有一则客户的插播电话,就不跟你聊了。”
  薛渺渺脖子往后一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终于解放了。
  “哎……渺渺……渺渺”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周女士急切的声音,薛渺渺只好连忙凑耳过去听,只听到那边问:“给你抢的限量版有没有收到啊。”
  原来是这事,薛渺渺垂头一笑,嗯了一声,“收到啦。”就是一路舟车劳顿,快递忒暴力了。
  这样的早上,薛渺渺靠在换衣柜上,听着母亲啰啰嗦嗦的老生常谈,一声一声地嗯过去,觉得有一点烦人,又有一点温暖。
  正如窗外的暖阳。
  “好啦——你不是还有客户嘛。”她反手将手机掐灭,把它放入置物柜里。
  那一瞬间,周女士气急败坏的:“你个死丫头”仿佛还在耳际。
  薛渺渺笑意更深,锁好东西,转身就钻往实验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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