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身子看着有些沉，看着比一般的特殊些，还需多调养注意些才好。”萧如景斟酌词句的表达这是自己的意思，知道内情的人自然听得明白。
“有心了。”宁后点头道。“萧小公子今日如此急的找本宫，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娘娘，我今日和一些好友因着京郊一单错案，追查过程之中牵扯出来了一些陈年旧事，思来想去还是把事情交由娘娘您去处理才是最为妥当的。”萧如景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说出，从陈驿丞的案子一直说到了劣质兵器。
这一系列寻根究底，牵连甚广的事情，听得一旁的苏言也是心惊胆颤，宁后看着神情也不轻松，这是个巨大的把柄。
“现在那陈驿丞的妻子丹娘何在？”宁后听过之后，十分在意那事件之中牵扯的身份不明的女子。
“还在我好友孙栩家里的一个庄子里头，现在他与阿白皆在庄子里头守着，若是娘娘愿意出手处理，将一并移交给娘娘您。”萧如景回宁后的话道。
宁后点点头，向萧如景道谢道：“也好在是由你们先查得告知本宫，若是这些消息落在有心人手上，就是本宫这个中宫也将难以避免的牵扯其中。幸得你相告，如今才能早作打算。”
“此事说到底还是祸起于宁家，本该由宁家自己收拾残局。但如今情况有些特殊，本宫想暂时不打草惊蛇，暂时先隐瞒着此事，待到时机成熟一并解决。还请萧公子从中帮些忙。”
“皇后娘娘请吩咐。”萧如景已经涉及其中，如今已经陷得这么深了，再多做几件事，也不是什么事儿了。
“此事先不要声张，另外那叫丹娘的女子在东郡就与我那妹妹，她的身份本宫觉得有很大的问题，需再查探一番。”宁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明日还请萧小公子再入宫一趟，帮我带个人出去。”
萧如景告辞之后，宁后面色的疲色更加。苏言有些担忧道：“阿娘，还好吧？”
“无碍，此事确实有些棘手，幸而我们运气也不是极坏。”宁后转脸看向了兰姨：“兰姨，你去一趟吧，我觉得那个叫做丹娘女人很可能就是从前东郡王府的人。”
“是，娘娘。”兰姨点头答应。
“阿娘，如今这事罪责深重，宁家无人能避，我们与澄表哥、阿池他们，恐怕也会被牵连。”苏言说出自己最为担忧的部分。
“也唯有先发制人了，瞒着掖着不如自己出手，起码还占了些先机。宁家长房罪证一旦确凿便可清理门户，再去请罪。”
“阿娘，你身体如今这个样子，倒是难为您了。”苏言自然知道这事情有风险却也是一举清洗宁家，将宁澄推上位的好机会。
“无碍，也算是求仁得仁，老天带我们不薄。”宁后看着苏言半晌作出决定道：“阿言，这回你与兰姨同去吧，毕竟我们宁家自己的事情，完全假手他人也不像样子。我从前常遗憾你少了些孩子的任性模样，太过早慧，现在想来倒是我总逼着你长大。”
苏言摇摇头。“阿娘，不是你的错。”
“近来宫中也不太平，如清消息一放出来，宫中的格局又有了变化，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苏言这一趟出去是借着宁后的名头出来的。宫中只说皇后好几日夜里梦见先父忠烈侯，心中不安，但宫中事物繁忙，□□无瑕，便由嫡女元嘉公主代为祭告先人，以安英灵。
宁后生父忠烈后是忠烈之臣，也埋骨于九义陵园当中。浩浩荡荡的公主祭告先外祖的车驾途径京郊一处消停休息时候，锦笙随着大队仪仗去。苏言在途中则与兰姨从小道与骑马出城的萧如景汇合，带往庄子。
到庄子以后，苏言与谢白说几句之后，便前往见那叫做丹娘的女人。孙家这京郊的庄子看着平平无奇得很，居然暗藏了许多。柴房内一处角落居然别有洞天，水缸下活板门推开，有一处往下的小道，一路通往地下。
下边的地下室晦暗，由萧如景在前持着烛火照亮，几人停在了深处的牢门前，只见一位年约三十上下的女子坐在里边的板凳上，此时见有人来了便抬起头来。
苏言打量那陌生的女子，那女子比一般人颜色偏浅的眼珠里头的神色由平静冷淡转为了惊愕，她正有些惊慌的看着站在苏言身后的兰姨，似乎认出她来了。
“桃叶，没想你从当年王府一逃已经八年多，今日居然在这里见着。”是兰姨的声音，显然她也认出这名女子。“现今你还改换了姓名，叫做丹娘是吧？”
苏言原先还想不起这女子来了，兰姨这么一提，她倒记起来了，那时候东郡王府失宠的侍妾明姬发疯持毒刃从西冷院逃出刺杀她，事后纠察此事，东郡王府同日一名侍女不知所踪，那个侍女的名字正是叫做桃叶。
原来是同一个人，苏言再次看向那女子，她脸上的惊慌只存在了片刻，此时被认出了反而释然了，淡淡道：“我不认识你，兴许你认错人了。”
第59章 独处
59、独处
“这么多年到底是绕回到了这一件事情上头来了。”听着元嘉公主陈述当年在东郡王府当中发生的事情, 说明那女子的身份，萧如景听着不由得感叹了句。
谢白点点头。当年他与萧如景随着大人在东郡王府参与宴会, 偶然碰见，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正好撞破了有人意图行刺公主，从中插了一脚，才使得本来无甚干系的人冥冥之中走到了一块儿。孙栩虽然当年并不是事件的参与者, 此时在旁也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
“当年我仍在襁褓之中不甚懂事, 后来听母后说起那时也是多亏谢小公子和萧小公子了。”元嘉公主看看谢白与萧如景笑着道。
“公主殿下客气了。”萧如景推推身旁的谢白道：“那时候还是阿白机灵，我都吓得不行，亏他还脑子清楚的告诉我怎么办。”
“那殿下您既然能够证实这女子当年就是那东郡王府中不见的侍女，下一步您打算如何？”谢白问公主。
元嘉公主收起了开玩笑的模样，正色道：“前面的事情有劳几位了, 那侍女桃叶我随后也会派人带走。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若是你们再涉及其中恐有危险。”
“我和母后最后一个嘱托便是请几位公子忘了这事, 不管今后时态再如何发展, 你们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几位都再也不要插手其中了。”
在座的谢白、萧如景与孙栩都点头答应，事情插手到这一步已然不再是他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了。元嘉公主毕竟是中途脱离祭告忠烈侯的倚仗半路过来的, 若是时间太久也容易被同行中的人发现蹊跷，因而得赶回去陵园那边。
谢白心想着这一趟出来也很久了, 再不回去怕是怎么也不合适, 与萧如景商量了自己打算明日就回去了, 同时吩咐了守一回房去提前收拾好行装。
元嘉公主来时的那辆马车就在外头, 几人送她启程, 她的大眼睛看着站在中间谢白似乎有什么要说，却又有些不好在众人面前与谢白说话。
萧如景这人深谙人情世故，眼神好，会意也是极快，勾起还不解其意的孙栩的肩头拉他走利诱。
“今日这天气真好，小栩儿闲来无事我们去前边河里钓鱼吧，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一会儿我露一手给你烤鱼吃。”
孙栩起初还有些不乐意：“就不等等阿白哥哥嘛。”
“他有事，一会儿自己会过来的。我跟你说这时候河鱼最鲜美，我们钓上来以后鲫鱼就可以架起小锅子来炖鱼汤，不多加其他的，几片姜，撒点胡椒辟掉腥味，那汤奶白奶白的。小一点的我们烤着吃，撒点粗盐香料就成...”
孙栩再是牵挂着谢白那边，也抵不过河鱼美食的诱惑，被萧如景这么一说也软了态度，半推半就跟着他过去了。
兰姨在马车边上等着，谢白周围的好友也走光了，就剩他与元嘉两人面对面的独处了。元嘉公主绿色的夏裙颜色清透，手里玩着顶白纱斗笠，小动作上有些小女孩的天真，她一双灵气的眼睛却让人有些猜不透。
元嘉这时才笑着对谢白开口道：“我刚刚一并向你俩道了声谢，合该再多谢你一次。春宴那会也是多亏了谢公子。”
谢白想起那时的事情，心道这公主实在乱来，语气有些无奈道：“那时也是我多管了一桩闲事，公主您不怪罪便好。不过那时湖水刺骨，公主还是多保重些的好。”
元嘉听着这话扑哧一声笑得更厉害了：“谢公子，你的性子就是别扭不坦率这点逗起来最好玩。明明好心救人被摆了一道挺不快的，那时还赌气说让我多沉一回儿，现在面上却淡淡的权当无事发生一般。”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先生自我小时便教过我些健体之法，那种初春稍稍浸一下冰水并无大碍，让你担忧了。”
“穆夫人还通晓此道？”谢白虽也知道穆沉母亲许雉之的才女的名头，却不知道她博学广知到这个程度。
“这有什么，我先生她会的可多了，从前她的夫君还是靠着她那精妙的赌技赢回来的呢。”元嘉公主提起先生穆夫人时候满脸的崇敬，大抵在她心中这位女傅地位很高。
谢白从前也听说过着穆夫人的奇闻，穆沉如此出色也不是毫无道理，世间人能精于其中一事便足以称有才，而穆沉就是那种那得的通才，从前在宫学表现出色，现今在北衙依旧是混得如鱼得水。自从谢瑜他们子晴去了北地之后，北衙最受瞩目的便是穆沉了。
“不过什么事情总憋着也不好，人活世上最不该委屈的便是自己了。横竖我还欠着你好些人情，若是谁再让你不快了，你便告诉我，我最擅长让人吃暗亏，保准你满意。”
谢白听着元嘉的这番话，不由一笑，也不拒绝她的好意。当今皇上子息单薄，但膝下的公主却不少。皇后所嫡出的元嘉公主宋言，萧妃所出的二公主宋谊，宁昭容所出的三公主宋谧，王昭仪所出的四公主宋语。
如前世一般其中有神童才女名头的宋谧是风头最盛，其他公主相较有些失色。元嘉公主所享殊荣是其他人无法匹敌的，但却也正是如此，别人评价起来都觉她在外平平无奇的名声表现总归与这尊崇的身份不大相称。
“公主您对其他人也这般大方直白吗？”谢白问元嘉道，眼前这个灵秀异常的小姑娘哪里有半点称得上平平无奇四个字，看来坊间传言大多不可信。
“不是，也就你而已。”元嘉眼珠子转了转，像是佯装惯了温顺无害模样的猫儿，突然在无人处露出些藏着的利爪尖牙。
“既然都被你看穿了，再装下去就有些难看了，不如坦白些好。对了，我体质强于常人一点，也请谢公子您保密别往外说了。”元嘉将手指放在唇上作出个噤声的手势。
谢白点头答应，他本就无意揭发他人的秘密，何况人家都这么说了没有不应承的。
“今日先聊到这里，我得走了，来日方长，总归我们还有见着的机会的，再见那时，谢公子欠你的人情我再还。”元嘉指了指在等着的马车，便与谢白道别了。
自从事情告一段落，谢白回家几日便接到了谢瑜的回信，果然在武库中查探一番，当年封存的兵器护甲是有问题的，查出当即加派看好证物。
谢白之前答应了不再插手此事了，自然不会违背，想着有时间将宁澄约出来将信息转递过去给他便是了。到时宁澄自然会转达给宫里宁后那边，之后他们如何处理这事便不该他多想了。总归不能让罪有应得之人逍遥法外。
这次谢瑜信中提到另一事便是如今边地太平了这些年，只是偶尔有些寇贼异族扰民，有些小的战事。不久之后他们自请北地的那一批人将会回京来。
本来当初皇帝答应让他们这群北衙少年到边地也不过历练一下的意思，总归也不会让他们一辈子待在那边地，这待了这些年也是时候召回来了。
接到回来的信儿，家里头最高兴的莫过于谢夫人了，谢瑜自此边地以来，这五个年头，回来的次数只有那么寥寥无几的两三次，一个手都数不满。日日念叨着大儿子，这回得了准信儿真的要回来了，谢夫人这几日心情大好。
好心情的谢夫人便又旧事重操起来了，每回儿与来家里的闲坐的萧夫人聊天时候总不忘托她帮自己多留意下京中还未定亲的闺秀，总想着哪家的适合自家大儿子。
谢瑜今年也有二十了，在京中风行早早定亲嫁娶，他这婚事也算是拖得有些不成样子了，几近成了谢夫人一块心病了。今日谢白吃早饭时候，谢夫人还问起他有没有收到谢瑜的信。被问到了，谢白便说了些谢瑜信中的内容。
“你哥哥总算是能回来京中找份安定些的差事了，总是一年不到头，到如今亲事都没能定下来。他那些同龄的伙伴有些早已儿女绕膝了，他身边还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谢夫人一说起谢瑜的婚事语气就愁得不行。“这些年看过，介绍过的闺秀也不少，就没有入眼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郑成珏那样的，谢白心里这么想，但到底是没有办法把这话在谢夫人面前说出来。
“前些日子还碰见了杨夫人。”谢夫人口中提的这位正是北衙统领杨将军的夫人，从前谢瑜在北衙任职时候很受杨将军看重，谢夫人与杨夫人关系也不错。
“说着她家那小女儿。本来年纪倒也十分合适，杨将军看重瑜哥儿，当年也有些与我们借儿女亲家的意思。偏生人家那小女儿自己看重的是郑公子，倒是可惜了。”
谢白听了一惊问道：“郑成珏？”
谢夫人怕了谢白脑袋一记，轻斥了句：“阿白，说话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郑公子是你哥哥的好友，你直呼其名太无礼了些。”
第60章 祭告
60、祭告
苏言的马车在里陵园不远处与大队汇合，换下常服重新穿上适合祭告先人白底玄色纹样的衣袍。苏言虽说嫡出已有封号的公主, 但出行按常理应当使用公主倚仗, 但这次因是代母宁后出行祭告, 倚仗车驾升了一级的规制, 显得格外隆重。
九义山忠烈陵墓作为埋葬重臣的墓地, 也有宫人在此看守，公主车马所到时陵园所有宫人尽数分列在入口两道迎接。为表示对英灵忠义之辈的尊敬之情, 再是尊贵的身份也得从此处下车马步行入内。
苏言下了马车，一路有人躬身向她行礼, 其中领头的一个宫人走上前来，看她服制规格比其他人高些，应是这边管事的。一旁兰姨小声告诉苏言, 这就是看管这边陵园的大宫女邹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