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才不信:“你一个人能学会吗?从十五到今日也有半个多月了,看你的样子,一筹莫展吧!”
楚言抿了嘴,拒绝承认,转移话题:“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提前通知一声。”
“早就想过来了,但是那个叫无相的还没落网,”阮珍看楚言的面色没有什么不适,便接着说,“所以跟皇室有些亲缘的府宅,都不敢让子女轻易出门,担心被掳了去。”
楚言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里:“我说怎么不见十五郎呢!”
“他啊!他可不是被担心的,”提起他,阮珍就觉得好笑,“十五那晚他听到消息后,就闹着要出来找你,被圣上让宿卫拉回了寝宫,第二天又跟普安吵了一架,太后让他俩闭门思过一个月。”
楚言哭笑不得,一定是普安又说了什么话,鄂王也是毛躁的性子。
武阳不肯放过她,语调怪异的拉回话题:“他衣裳上的绣花与众不同,你要是想缝好,还得会绣花,相当难,说吧!你的纤纤玉指被戳了多少个小窟窿?”
听起来很恐怕,但她的语气太欠,阮珍笑了出来。
“没有!”楚言硬气的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那些个小伤口早就好了,现在怎么可能还被刺伤。
武阳“嘿嘿”笑着:“谁疼谁知道咯~不过,我还真是想不到。”她暧昧的眨眨眼。
楚言脸更烫了,不去看她,走到床边要把衣裳收起来。
武阳上下巡视着她,忽然道:“这些日子你闭门不出,知不知道,宫阑夕去了飞云楼?”
第60章
楚言当然知道飞云楼, 那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倡肆。
“他去了飞云楼?”她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一时脑中空白,“他去那里做什么?”
“男人去那种地方你说做什么?”武阳故意道。
楚言心里憋闷, 恼的想现在就把宫阑夕揪到面前质问他, 居然敢去那种地方!
“是不是阮四带他去的!”她一口咬定。
“不是,”阮珍否认, 同时也为哥哥的人品感到汗颜, “是孙常华他们, 还有你的表哥也在, 那天是丽正书院的人一同去的。”
楚言愣住, 还有韩仲安?等等,如果宫阑夕有什么不好的作为,表哥一定会告诉她的,但他什么都没说,不对,也许表哥不好意思说,可恶啊可恶!
看着楚言咬牙切齿气急的样子,武阳和阮珍对视一眼, 闪过偷笑, 这么快就把宫阑夕归为自己所有了, 霸道的性子不改嘛~
“好了, 不逗你了,”阮珍说,“他是去了, 但是那么多人一块去的,且独善其身,很快就走了,我哥说他连酒都只喝了一杯。”
“确实如此,不过我还是得如实告诉你,有个叫玉燕的内人,似乎跟宫阑夕有什么交情。”武阳道。
“玉燕?”有些耳熟,楚言蹙了眉,许久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叫玉燕的名妓后来扬言说钟情于她的人——宫阑夕!还说二人的称号中都有一个“燕”字,是缘分,所以对宫阑夕一直纠缠不清,闹得人人都以为宫阑夕不娶是因为玉燕,无奈身份之别,只能做恩客。
阮珍武阳明显感觉到她的气场变了,变得阴沉。
阮珍赶紧说:“你先别生气,虽然那个玉燕说话不清不楚的,但宫阑夕一直在解释,并且与她离得远远地,并无过多接触。”说完,瞪了武阳一眼,让她乱说。
武阳委屈,她当然得说了,这种事怎么瞒着茜茜呢!当年她父亲偷偷去倡肆,就没人告诉她阿娘,阿娘知道后气的不行,让父亲跪在床前,跪了半夜,就那样,父亲还有些不安分呢!
楚言已经恢复冷静,刚刚是她急了,不过,她还是生气,夏天的时候才说过关于倡肆的事,他居然还去!他现在又不需要什么应酬!
“这事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楚言疑惑,青柠都没告诉她。
她们同时顿住,她们知道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赵怀瑾也去了飞云楼,广化寺的事情刚过不久,大家还在热闹的谈论楚言与东都连璧的事情,此事再一出,那可不就是不得了,在百姓们还想着有谁会抱得美人归时,几乎不去倡肆的两人同时去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谁不津津乐道?还想看到楚言的态度呢!
但,她们是说还是不说?赵怀瑾也在的事情。
阮珍摸摸鼻子,道:“五郎多有名的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走到路上都被抛荷包巾帕的人,去了那种地方,肯定会被人议论的,去年不就是?”
去年是吗?楚言完全没映像,不对——
“去年他也去过?”她问。
阮珍愣住,她……说错话了。
武阳也愣住,见楚言也看过来,赶紧道:“我不知道。”
好啊姓宫的!有本事!楚言看着床上的衣服,越来越想揍宫阑夕一顿了。
元宝悄无声息的从外面走进来,一只前腿刚跨进门槛,闻到阮珍的气息,吓得撒腿就跑,因为跑的太急太快,脚还打滑了,撞到了门口的花架。
屋里的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它就消失不见了。
“它这是怎么了?”武阳问。
“大概是看到阿珍在这里,吓跑了吧!”楚言说。
“……”阮珍无语,“亏我这么喜欢它!它怎么在你这?”而且很熟悉的样子。
“最近每天都我这里。”楚言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武阳嫌弃:“瞧你那没出息样儿!”
楚言努努嘴,就是没出息!
“我要去抓猫!”嫉妒使阮珍站了起来,太可恶了,这胖元宝。
院子里立马鸡飞狗跳,元宝上跳下窜,要躲不躲的,存心逗阮珍,气的阮珍直想骂它。
楚言在一旁思索着今天要让元宝回去,看它现在这么兴奋,晚上还能不能跑回淮陵侯府?
元宝不情愿的被戴上绳圈,楚言觉得自己还是有良心的,让它歇息到宵禁了才回去。
“都说夜猫子,夜里你喜欢跑来跑去了吧!”楚言把葫芦给它挂好,推着它的屁股让它往外走。
元宝难得没有不情愿,竖起尾巴,屁股一撅跳下窗沿跑了,它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了,也很想念宫阑夕。
坊门关闭,元宝速度极快的翻越几道围墙,偶尔从别人家的屋顶跑过,惊得其他夜猫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宫阑夕还没睡下,刚刚写完一章《金刚经》,这些日子就是再忙,他也都尽早回家,等着元宝回来,谁知一连数日它都乐不思蜀,全然不知他在等它带回楚言的消息,多陪陪也不是让它不回来啊!
元宝用头顶开虚掩的窗户,跳了进来,细软的叫了声“喵~”
“回来了?”宫阑夕压着心里的急切,先抱起它抚摸一阵,挠挠它的下巴,它眯着眼腹中“呼噜呼噜”的,等把它伺候舒服了,他才从葫芦里拿出了楚言的信。
信上两句诗: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看的宫阑夕一阵无言,她知道这事了?韩仲安告诉她了?怎么说的?
他不知韩仲安根本就没提过此事,今日阮珍她们去国公府时,韩仲安也不在府里,在丽正书院读书呢!
元宝已经喝完水吃完食物,先是舔毛一阵,然后躺在床上凉肚皮,一点儿也不优雅。
宫阑夕的视线再度投向纸上,这两句诗是一个大诗人赠给自己喜欢的倡肆内人的,楚言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在嘲讽他。
这可如何是好?他得仔细解释才行。
宫阑夕坐下来,铺展宣纸,提笔准备书写,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拿过那两句诗,又一次看着,看了许久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他见过楚言的字,楚言的字不是这样的,不是和他一样的笔迹。
他心里顿时升起无限情愫,迫不及待的想现在就见她,何时楚言的字和他的一样了?时间短的话,根本练不成,这字形韵都在,显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字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儿练好的,前世楚言鲜少出门,便在家里抄写道家经文,长年累月时时看着宫阑夕的字,他的字又极好,自然而然受其影响,不知何时她的字中有了他形神。
写这两句诗,楚言又有意为之,也是写了几遍才稍觉满意。
天色还未亮,城门的鼓声还没响,宫阑夕就让吃饱喝足的元宝去国公府,元宝到达楚言房间时,楚言还没睡醒,它低头在楚言脸上闻了闻,便也卧下睡了。
楚言觉得胸口沉闷,喘不过气,睁开眼大口呼吸着,低眼就看到元宝居然压在她胸口睡觉,还拿屁股对着她!
她默了一瞬,从被中伸出手把元宝掐下来,元宝惊得嗷叫一声,闻到熟悉的气息后才安静下来,由着楚言把她放进被窝里,盖住小身子,露着大猫头,然后眯眼再度谁去,它奔波这么长的路,很辛苦的。
楚言笑着捏了捏它的耳朵:“待会让春来给你买梨糕吃。”
宫阑夕的信回的也不长,只有四句诗,很是赤.裸裸了——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这话不假,宫阑夕昨晚喜悦的一夜未眠,想的都是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惨无人道的让元宝跑过来。
“那你还不来提亲。”楚言埋怨的嘀咕,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脸颊立马滚烫,她她、居然在思嫁!
完了完了,她大口的深呼吸着,让自己把激动的心情压下来,不行,她不能再在屋里呆着了,整天无所事事只知少女怀春。
接下来几日,青柠她们看到楚言蓦然的转变,不在关在屋里闷头绣花了,而是练习箭术,偶尔和韩仲安比试一把。
那头没有一直没有收到回信的宫阑夕有些魂不守舍,又抑制不住的欣悦,整个人都洋溢着异样的轻快。
襄城看着春风满面的少年郎,目光受伤,心也跟着乱了,垂首时,看到纸上竟被她写了数个“宫阑夕”三字,她有些动摇了,要不要求耶耶赐婚呢?
时隔一个月,派去扬州的豹骑卫终于回来,圣上看着豹骑卫的状报,有些疑惑,孙家人也在扬州,而且与白家人有接触,这、不会是巧合。
圣上去了迎仙宫,太后听他提到扬州,就让所有人下去,连高公公都让出去了。
高公公站在殿外,里面说话声很小,什么也听不到,许久,里面传来圣上高声质问:“阿娘怎可如此?”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圣上才出来了,眉头紧锁,面色沉重。
高公公暗疑:“圣上有何心事?”
圣上摇首,闷头往前走去,回到书房后,看了状报许久,让高公公放进了书柜里,闭上眼睛不知再沉思什么,许久,问道:“五郎是不是心悦茜茜?”
第61章
高公公微惑, 答道:“应该是的,听闻宫经使有意接近郡主。”
圣上满面疲倦,良久说了句:“这样也好。”
高公公一愣, 迟疑道:“圣上的意思是……”他以为圣上不会同意。
圣上睨他一眼, 似笑非笑道:“我曾承诺过,茜茜的次子可以继承关内侯之爵, 倘若她与宫阑夕结为夫妻, 你说, 朕要怎么做?”
高公公没有说话, 这种秘密, 他与圣上都是心照不宣,比如让十三岁的宫阑夕为书人,比如去年封宫阑夕为正五品的写经使,若不是圣上有意为之,就凭太后的梦怎么可能成功?
一切都因为宫阑夕是圣上之子,这些算是对宫阑夕的补偿。
十八年前,圣上在广化寺醉酒,恰逢宫阑夕母亲云氏来上香, 他模糊的记得, 当时云氏很憔悴、很瘦, 满腹心事的样子, 也只记得自己当时喝的很醉,与一个女子共赴巫山,醒来之后, 高公公告诉他,那女子是淮陵侯的续弦云氏,一个小地方的农女。虽然是续弦,但也是朝臣的正室,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被人知道。
他派人监视淮陵侯府,淮陵侯不在家中,云氏未有动静,状报上写的云氏性格懦弱,淮陵侯多有不喜,看来她不敢说,久而久之,他也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宫阑夕满十一月出生,他当时听到消息,动了念头,仅仅是一瞬间的念头,因为去掉一个月,恰好与广化寺的时间对的上。
但他到底没有在意,因为淮陵侯没有怀疑,云氏看起来也不像会撒谎的性子,只是淮陵侯对宫阑夕母子的态度行为让他不高兴,所有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打压淮陵侯。
谁知一念之差,等见到宫阑夕时,这孩子是有些像他的,他才相信太后说的话,女人为了腹中子嗣是不惜一切的,任何事情都能忍,都会做。
圣上以手按眉,有些不舒服的样子,高公公赶紧上前给他按揉颞颥,等缓了一会儿,他说:“你可知,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高公公没有接话,这种事让他如何说?
他想起十几年前,楚言的母亲韩娆和韩贵妃随其父来到京城,没过一段时间两姊妹就声名远播,容貌艳冠京城。
那时楚炼遇见了韩娆,一见倾心,当即就与韩父交换了信物,定下了婚约,圣上晚了一步,他不能拆散,强纳韩娆入宫。
楚炼当时风头太大,年纪轻轻就战功无数,边疆的安危依赖楚家,圣上不能抢功将的未婚妻,可到底不甘心,转而纳了韩妤为妃,只是,心里的嫉妒不甘疯长,以至于有些狂执,西北既定,楚炼“功成身退”,病死在边关。
圣上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有强行纳韩娆入宫,所以,宫阑夕的孩子绝对不能姓楚!定国公不是要从仁和坊楚家过继一个儿子过来吗?只要他封楚焕为世子,让其将来继承定国公的爵位,想必定国公不会那么不识相。
“从今往后,就别让襄城去登云阁了,”圣上轻叹,蓦然像老了许多岁一样,“就这样吧!只要不与赵家联姻,这样也好。”
高公公明显觉得圣上有些不对劲,怎么突然就回忆起陈年往事了呢?他与太后究竟谈了些什么?
重阳节过后,鄂王被解禁,立马就出宫找楚言,拉着楚言左看右看的,末了拍拍胸口一副放心的样子,道:“耶耶真是的,明知我担心的紧,还把我关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