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洗朱
时间:2018-08-18 07:31:04

  “呵,我才发现,你这甜蜜话儿,说的挺溜,跟谁学的?打算跟谁说?”
  宋巅难以遏制心中的暴戾,如同一个吹气的球,马上就要濒临临界点,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砰的一声,破碎的只剩下骸骨。
  林皎后背抵着假山的碎石上,狐皮织锦披风的帽檐上一转圈的白色狐狸毛,趁着她脸蛋瓷白,瞳仁乌黑深邃,唇色粉嫩水润,风一吹,绒绒的发痒,她下意识的用手抚一下,让它平顺老实些。
  宋巅见她只低头不语,心脏涩涩,“怎么,十九日前,我还在你身体里进进出出,婉声不断,如今,又哑巴了?”
  林皎最为厌烦他的就是这性子,永远没个说好话的时候,这话是个侯爷能说出来的吗,怎么听都像是去妓院找女人的嫖客,满嘴胡吣。
  冷下眉目,小脸扬起,带着矜持和距离,“侯爷记性可真好,那不妨我们仔细算笔账,我林皎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
  林皎不是真的忘怀,而是压到心底里,只是不说,但,这厮真是欺人太甚,还要她怎样?
  “春祭后,回平原侯府,当晚,你去哪了?”
  宋巅没料到她此时提这个,本能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脚步就像钉下了,一动不动。
  “听说,你去了宣平侯府,去喝酒作乐,兴许还有丽人相伴,你可曾想过,你的小妾,那个叫林水怜的女人。”
  林皎似再次回到了那日,她永远也忘不掉,干枯满是皱纹的脸,漫天的金光,炙热的滚炭,菩萨慈悲的双眼,以及匍匐在地,光裸的自己。
  “她被你的祖母掳去的,睁着眼睛看着不认识的男人把她嘴堵上,不顾挣扎扛着去的,去干嘛呢,当然是让她死啊,毒酒什么的,你没去过吧,就在厢房里,有个小佛堂,不大点的地方。”
  说着,还用手比量了大小,眼神兴奋,话语传情,“你祖母真是个妙人,让她跪着叠元宝,好给观音上供,一大箱子,就是你私库里装兵器的大箱子,满满的金箔纸,你不知道,那个像硬刀片似的,可难折了,我手指没一处是好的,没个地方都被划伤过。”
  宋巅的脸色明显发白,攥拳的手掌滴答滴答的留着血,这是刚才握碎酒杯划破的。
  林皎没察觉,继续咄咄逼人,“你伤心了?还没完呢。”
  呵呵笑了两声,似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趣事,“她前边叠着金元宝,后背顶着个大火盆,那炭啊,烧的旺旺的,嗞啦嗞啦的响,她后背的伤像是有好多虫子在爬,嗜她的血,啃她的肉,结果呢,你祖母还不放过她,扒光了她的衣服,要让你平原侯府所有的男人进来观赏啊…”
  说到这儿,林皎已经完全崩溃,她不知道后来到底有没有人进去过,谁给她穿的衣服,谁抱着她出去,这些,都让她痛不欲生。
  宋巅看着她嚎啕大哭,忙搂抱着,满是鲜血的手掌没敢碰她,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说到底,她还是怨恨这个男人的,没有保护好她,在自己的府邸遭了别人迫害,声音颤抖着埋怨,“那个笨蛋,一直在等着你呀,你呢,你在哪?你在哪呢?”
  越来越大的指责声,使得男人愈加用力,差点就把她融入骨血里,只,他一个人的。
  等两人走了以后,假山后的人才转出来,赫然是圣上与郑国公。
  他们早就等着宋巅自己送上门,只不过,却无意听了个,额,惨剧。
  “真没想到,后宅的女人花招真多,你这闺女可遭了大罪,不过,她到底被没被男人…”
  圣上脸上满是戏谑,看着男人平静的眉眼,颇为不解,他不是最心疼这个闺女吗?
  “闭上你的嘴,就你长脑子了,是不是?”
  谁也没说你没长脑子啊,怼他什么能耐。
  郑国公其实对着林皎的感情很复杂,她的样子越来越像她了,性子也越发的像了。
  了解男人的弱点和软肋,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圣上干咳了声,提着建议,“干脆把那老虔婆杀了了事。”
  他一贯是快准狠的人,办事只靠暴力,跟着外表一点不沾边,郑国公与他正好掉了个,内心缜密,手段高明,但外表粗犷。
  “先别动,看看宋巅怎么做。”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他能怎么,一个小妾,怎么都不能要了老人家的命吧,宋巅可是个孝顺的孩子。”
  圣上显然不信,宋巅也算的上是他的得力干将,脾性虽然怪点,但,不至于为了个女人杀了自己亲祖母吧。
  郑国公似懂他所想,眼睛定在他如玉精致的俊脸上,引诱着问,“如果换成我呢,当年,瑾妃骗我说你找我,让我去燃满催情香的揽香宫,且关闭大门,里头只有我和魏湘…”
  话未尽,圣上已经冲冠眦裂,眸子里火光旺盛,那夜,他正在随行伴驾,装着幼稚小儿。
 
 
第48章 肆拾捌章
  话未尽, 圣上已经冲冠眦裂, 眸子里火光旺盛,那夜,他正在随行伴驾,装着幼稚小儿。
  正如林皎所说, 往事如烟,如今盛世太平,真是可惜, 他们都没见到。
  郑国公还是怕他勾起往事, 心情不愉,又日日丧着脸,怪他嘴快,就不该提。
  “哎呦喂,国公爷啊, 夫人都让奴才进宫寻了您好几日了, 您随我回府瞧瞧姑娘吧。”
  老管家气喘吁吁,近前说道。
  “别来烦我,你带太医回吧。”
  郑国公拉着圣上回去,唤太医重新换药,这阵子照料的挺得心应手, 也没了什么隔阂,但其实郑国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年轻时觉得这是件太不可思议的事儿,现在却觉得, 也许他们这么过到老也行,反正他舍不下,放不下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圣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郑国公不愿跟着纠缠以往那些破事,“她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
  自己母亲不支持自己,反而支持别人,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何况,他又那么希冀得到母亲的爱。
  两人到底没说通,第二日早朝时,圣上下旨,将端瑾皇贵妃敕降为庶妃,生前藏污纳垢,死后不得安宁,择日开棺移出,不得葬于皇陵。
  为什么死后要葬到皇陵里,传言说下辈子还会是富贵命,但能葬进去的寥寥无几,但有史以来,这是第一位,从坟里迁出来的。
  御史专门管这个,昨日莫名其妙封了个郡主,今日又要迁陵,到底要闹哪样,就不能不出幺蛾子。
  “圣上此举不妥...”
  还不待他说完,龙椅上的人嚯的站起,指着下边文武百官骂道,“你们这群老酸儒,日日指手画脚,朕干什么你们都说不妥,就不能把精神头儿放到朕看不见的地方,抠着这些文史条例,不如去干点实事,吏部尚书,从明天起始,安排每个官员辰时扫东直街到宣和门。”
  说罢,一甩袖子下了朝。
  宋巅又是一夜未睡,招手让宋岩过来,同着御史大夫介绍,多加照顾云云。
  圣上卖他个面子,封了个九品小芝麻官,宋岩一脸谦恭,步伐轻快,随着入内交接。
  宋巅转身看了眼他,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跨上马车,让德通去郊外。
  平原候府
  老太太今个儿身子乏的很,挪不动地儿,让翠屏去唤了梁听蓉来,再叫上几个本家姑娘,吹拉弹唱的,衬着屋里暖暖和和,张氏因着儿子回来,心情美,仔细的和老太太商量婚事,到底谁家合适。
  “大孙子怎么没回来,你再派人去说,我这老婆子生病了,他都不回来见见,成个什么体统,再者,你去国公府研究日子,早日定下,你才能相看不是?”
  以往大孙子每次回来都会特意来荣安堂请安,这次,怎的十多日没个影子。
  大夫人张氏不乐意,嘟囔道,“他自己去呗,他那表妹,身份尊贵的,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压着我们一头?”
  亏得是个病秧子,不怕她争权,大不了供着便是。
  “你个轻巧的,快去,礼数缺不得,你整治好了,别让大孙子挑出来错处。”老太太喜好抽上口水烟,深吸一口,快顶的上半日的神仙。
  “那我们蓉蓉怎么办啊?”张氏还是看着她漂亮乖巧,喜欢的不行。
  老太太却心不在焉,今时不同往日,京城中风向变得太快,这次能逃过一劫,是因着宋巅没那个野心,若是将来,真到了那一步,我张家必是要得个从龙之功的。
  梁听蓉如花的脸蛋略微枯萎,她翻过年就二十了,彻彻底底的老姑娘,姑奶奶最近得意新来的几个本家小姑娘,早就没了她的位置,已经没有几年前的热情和自信,有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她的归宿在哪呢?
  “你若喜欢,就给了岩儿,开脸吧。”老太太的一句话,如一记重锤砸到梁听蓉头上,什么叫,开脸。
  由通房丫鬟抬成妾,叫开脸,她在永康家里怎么说都是个要脸的,嫡出的姑娘,就这么随便的一句,开脸吧,梁听蓉心中不服,眼中就带上桀骜,跪下道,“姑奶奶,我陪着您身边已有五个年头,今日委实伤心至极,我想回永康家中,还望姑奶奶保重身体。”
  张氏惊讶这丫头的倔性儿,忙拉着起来,“哎呦哟,小姑娘想歪了,姨娘对你不好吗,我儿不比那面瘫小子好,对不对,乖,以后保证不亏待你。”
  一番温情热语仍旧无法消除她内心的愤怒,老太太确实身体不舒服,又抑郁难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没空安慰她,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闹哄去。
  每天晚上,老太太都是要去佛堂念经的,今日也不例外,烛火颤颤,观音大士的面容变的模糊不清,慢慢的变成一片黑暗。
  老太太以为她还躺在榻上抽水烟呢,眯着眼睛,嘴里似有东西,嚼着咽了,不大会儿,神志恍惚的睁眼,看着前头坐着个长发女子,一身血衣,仔细近瞧,登时骇了一跳,手指哆嗦着指着她,嘴里呜呜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见对面的女人不说话,又安慰自己,“没事,哈哈哈,吓了一跳。”
  转眼变成声色俱厉的喊叫,“你已经死了,还来找我干甚,想报仇,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我等会就找大师超度了你,你想去哪个畜生道呢,猫,狗,哦,对了,你最喜欢的是个小鹦鹉,没事就叽叽喳喳的,招人喜欢,它怎么没跟着你来,该是一起去的啊。”
  那女人似乎小声的哭起来,且眼角都是血泪。
  老太太厌烦至极,“你就是喜欢装模作样,惹的我儿子见天的围着你转,日日夜里要水,你个勾人精,掏空了我儿子怎么办,那不行,我儿子是要当侯爷的,所以,你得死。”
  眼中寒芒露出,“你,该死,不仅得了我儿子的心肝,还想勾搭公爹,你还有没有廉耻?”
  对面的女人激动万分,老太太手指她额头,“我没说错,我的丈夫,有事没事就夸你懂事大方,让我把家里都交给你,有一日,还见着你们两个人先后从水榭出来,回去就换了衣衫,你就是做贼心虚,天天的满面春风,脸蛋通红,晨起不来请安,晚间打扮的妖媚来勾搭男人,怎么,还说错你了,还冤枉你了,只是摔了一跤,哈哈哈,你当我傻子啊,这点门道看不出来,哎呀,说多了,气的慌,你快走吧,你儿子是个好样的,等着以后见了面,别认不出来就成。”
  那女人逗留片刻就飘走了,老太太似乎睡了香甜的一觉,第二日晨起,外面传来响动,她想喊,但是发不出声音,想动,但是手脚皆不听使唤,不大会儿,传来张氏的哭喊声,传来大夫的问诊声,她拼命的睁眼,可惜,再着急都没用。
  有人给她喂水,吃些流食,换衣裳,擦身体,很快,寂静一片,该是到了晚上,果真她再次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
  这次是谁,离得远,看不清,老太太下了地,几步走过去,这,这,这,不是她的儿子吗,为什么头发花白成这样,“我儿,你怎么的了?快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老太太听后,恨恨的埋怨,“你怎么还想着那个贱人,不见你就不见你呗,娘有好多漂亮水灵的小姑娘,你喜欢哪个,我明天就安排,让她们全去地下见你,行不?”
  跪在地上的男子似乎很痛苦,埋着头不愿意,老太太搂着他,“儿啊,你怎么就不懂娘的一片苦心呢,你说你,一气之下上了战场,没活个几年就马革裹尸,娘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啊,你可知道娘的头发花白一片,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娘想你啊,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我那侄女多好,要不是逼着你强行入那么一次洞房,估计还有不了二孙儿,哎,他可真是个钟秀的好孩子,待将来,我这些老古董都留给他。”
  那男子似暴躁起来,无声的挥着拳头,老太太看着明白,唉声叹气,“好好好,也给大孙子留点,你就是偏心,行了吧,你也走吧,多跟你接触,你娘就活不成了,快走吧。”
  再次陷入睡眠,几日皆是如此,白日清醒时,老太太想着她是不是让鬼缠身了,可惜她说不出话,睁不开眼,夜间,总有人来找她,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都是哭诉她心狠手辣,夺人性命的。
  老太太白日里也渐渐迷糊,感觉伺候的人不像以往那么尽心了,时常不喂她喝水,弄湿了也不换衣裳,更是许久不曾擦过身体,甚至还能听见婆子碎嘴,嫌弃她小便有味道,真是反了,反了,等她恢复的,保证让她们也尝尝这滋味。
  这日,夜间,老太太有些疲累的看向来人,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但这次,她泛黄的眼球散出璀璨的光芒,如同被浇灌了神仙水,迅速变的年轻美丽,她轻挪脚步,带着娇嗔软语,“你在等我?”
  来人一身盔甲,手拿长刀,只露出双威厉的眸子,盯着她不语。
  “你说话啊,我都好久没听见过你的声音了。”
  老太太真是魔障了,继续碎语,“你在那头,日子过的不错吧,有个美妾陪着,反正你也不爱我,凭什么呢,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为什么就宠个丫鬟呢,我哪不如她。”
  佛堂里时不时传来女人干瘪的嚎叫哭喊声,吓得几个守夜的婆子纷纷跑远,不敢靠前。
  “我这辈子怎么这么苦,父母宠爱大哥和幼妹,嫁人后,丈夫宠爱丫鬟小妾,好不容易生下儿子,儿子也是个没良心,专爱和我作对,儿媳妇更是个破烂货,连着公爹都引着上炕,孙子呢,更是个祸害,一点都不提携我们张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呦!”
  带着盔甲的男子似到了极限,“所以你就害死了你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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