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闻言后退,却被秦煜抓住手腕。
他眼睛很亮,口吻极其理所当然:“既然都来了,就陪我一起。”
众人视线移过来,准确来说是聚焦在秦大影帝毫不示弱地握住姑娘的手上,纷纷倒吸一口气。
卧槽,这什么情况??
这男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现在受伤。
温辞淡淡地看他:“看来是不够疼。”
秦煜微笑,没有反驳,的确,看到她之后,那种久违的裂骨之痛忽然消减不少。
救护车停至南城军区第二医院门前,正赶上人流较多的时候,温辞侧头问他:“需要戴口罩吗?”
秦煜额角渗出汗,薄唇紧抿成一道隐忍的弧度,单纯从喉咙中溢出一个鼻音。
温辞和他隔了一张床的距离,撕开一次性口罩的包装,往前倾身才碰到他。
秦煜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听到她复又问:“这样可以吗?”
口罩遮住半边脸,只余下一双黑眸。鼻梁骨撑起口罩上方,勾出一道弧。
他哑声道:“谢谢。”
先到骨科门诊做临床症状检测,温辞一行人被挡在门外不让进入。她索性靠在墙上,仰起头耐心等。
门是开着的,医生上手检查,碰触到秦煜的伤口,他闷哼一声,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骤显,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医院走廊永远充斥一股消毒水味,混杂夏季飘散各处的汗味涌入鼻腔,长时间闻,嗓子眼泛干。
tico赶来,看到温辞站在那,急火火想往诊室里钻,“卧槽啊,我才不跟你几天就给我受伤了?”
温辞拽住他衣领拉出门外,“医生让在外面等。”
tico哭丧脸:“温记者还是你好,陪着我家秦煜,”说着,脸色一沉,“明天我就去找导演算账,不知道秦煜这一身都是代言,金贵着。”
“闭嘴。”
屋内传来平静的制止声,秦煜视线扫过来,tico立刻把嘴拉上拉链。
一刻钟后,医生填完单子交代:“去拍个x光片,初步诊断是骨折。”
tico进去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历单,颇为心疼:“怎么就突然骨折了?”
秦煜淡淡睨他一眼,“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女艺人,你不用这么……安慰我。”
“但你是我最看好的,最能让我发财的金主。”
“呵,终于说实话了。”他不咸不淡地回应,走出诊室,看到温辞站在门外,考虑到x光辐射,垂下眼睑说,“我想喝水。”
这支开她的理由太蹩脚。
温辞抿下嘴角,“好。”
军区医院不比中心医院所处地域,周围荒凉一片,买东西需要跑到楼底拐角处的小卖店。
买完水再回到五楼骨科,秦煜他们还没回来。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于走廊尽头。
他额头上全是汗,一双眼睛被水浸得澄亮。
“刚才医生把骨头正位然后打上石膏,这三天得留院观察。”tico手里提着x光片的袋子,忧心忡忡对温辞说,“我和阿煜商量好了,后面几天拍摄就不去了。”
她嗯了声:“不去也好。”
——
将夜未夜,导演组来探视秦煜,刘孜班长也跟着一起来,温辞起身,自觉走出病房。
却意外发现一个止步于门外的人。
宋靖煊今天没穿军装,普通的黑衣长裤,抬头和她相视,眉峰一扬。
“温记者你也在啊。”
温辞走近几步,“真巧,一个艺人出事,能劳烦宋队长前来探视。”
宋靖煊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坦然道:“我和里面那位是老朋友了,他从我地盘上出事儿了,不来看看说不过去。”
“老朋友也分很多种啊,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她微扬嘴角,笑意很淡。
宋靖煊这次没答,话锋一转:“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了,”她淡声拒绝,“我随导演组的车回去,就不劳烦你了。”
言罢,温辞越过他往走廊另一侧走。
宋靖煊看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皱起眉,恰时导演组一行人走出来,和他打完招呼,又开始小声嘀咕:“看来这次tico不准备松口了,一大笔赔偿费肯定得拿出来,早知道当初就不打这副牌了。”
宋靖煊思忖片刻,上前拦住他们,“这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导演噤声,面面相觑。
长久的沉默像是无言证实了他的话,宋靖煊撇开视线不再看他们一眼。
“滚。”他咬字清晰道,“趁我没改变主意前。”
tico接到女艺人打来的电话,有个通告需要他亲自跟,但秦煜这边也不能没人照顾,他左右为难。
这纠结的模样落到秦煜眼里,不轻不重捻起他好不容易压下的不耐烦。
“你有事就先走。”
tico摸不透他话里的喜怒,试探地问:“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秦煜余光撇过门外黑色衣角,沉声说:“把门外的人叫进来。”
“得嘞。”
宋靖煊没等tico开口,径直绕过他走到病床边。
秦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坐。”
他扬眉,用脚勾过单人座椅,挑了个舒适的姿势窝进去,“什么时候蠢到能被这种人算计了?”
秦煜眼色渐浓,视线上下来回打量他,“导演只不过是想制造良好的节目效应,”顿了顿,他话中带笑,“不比你宋靖煊会打一手好牌,把自己同生死过的兄弟算计进去。”
第13章
温辞搭剧组的车回军营,她坐在后排,落下半扇窗。
将夜未夜,最后的余晖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中,盛夏季节里再普通不过的某个黄昏日落。
车厢里冷气开得很足,与窗外涌入的热气交杂,让平静的心绪忽然躁动起来。
导演组没有刻意避开温辞谈今天下午的事,或许根本没有想起车内还有她这个人。
“我也没想让他伤得这么严重啊。”
助理抚慰:“tico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将赔款降到最低。”
……
温辞抬了抬眼帘,瞅了他们一眼。
与她想得大差不离,军队上防护设施一等一安全,高空降落训练发生意外事故却独独叫秦煜给碰上了。
其中没猫腻,谁会相信。
助理从后视镜中注意到温辞冷下来的表情,立刻噤声。
导演顺着助理的视线看过去,神色突变,清咳几声掩饰自己的不安。
“温记者啊,今天怎么是你陪秦煜来医院呢?”
温辞抬头看着他,平静又淡漠的表情。
“followpd是我们屋里的姑娘,没找到出入证,我帮她个忙。”
她口吻太冷硬,一时让导演不知如何接话。
好在没有错过采访时间,温辞回来直接来到教室。
彼时嘉宾们正接受测试,她侧身站到门外,从微敞开的门缝中看见戎涯的身影。
他毫不避讳摄像机镜头垂头玩手机。
“戎医生,微光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之前不太了解。”刘亦清遇到看不懂的题举手发问。
沈瑜停下笔侧头望过去:“你也有这道题啊。之前我听新闻界的朋友提起过,说是一个战地新闻组织,隶属于国际新闻社,创始人叫陈素然,不过在几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失踪。”
“几年前就失踪,现在该判定死亡了吧?”刘亦清惋惜。
戎涯略下压嘴角,“失踪不等于死亡。”
沈瑜托着下颌笑道:“其实我挺佩服这些战地记者的,哪里最乱往哪钻。”
陈旭东常年居于香港,内地新闻界的名人他一个没有听说过,索性掏出手机上网搜索,毫不顾及现在是录节目。
网络上仅存一张当事人的侧影。
手持sony 190摄像机,身穿媒体防爆服。颀长的身影被朝阳拉的很长,像一棵孤立疯长的树。
沈瑜凑过来瞧了一眼:“长得蛮秀气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干这一行的。”
微光——照亮世界里的光。
创始人,陈素然,信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信条。
三年前赴布威特,不料遭遇不测。
战争结束后,组织内人员在断壁残垣中发现了他最心爱的摄像机与一条压断的腿。
温辞敲响了门。
戎涯视线移过来,与她极淡的目光在空中撞上。
他摸不透温辞脸上的表情。
她眼中的温度淡了几分,“时间到了啊,该让给我们开始采访了吧?”
戎涯眼神闪烁,垂至身侧的手紧紧蜷起,“好。”
剩下四位嘉宾分成两组,温辞负责陈旭东和沈浩。
沈浩脾气好,不过是一根筋,和他聊天算是愉快。半个小时结束采访,温辞起身喝了几口水,顺便让他把陈旭东请来。
沈浩遗憾道:“这样就采访完了啊,我还没说够呢。”
温辞但笑不语,俯身翻弄谢媛准备的问题。但等她翻完第三遍,转头看向门口,陈旭东依旧没有来。
等了一刻钟,他才姗姗来迟。
“抱歉啊温记者,刚才导演找我说了会儿话。”
“没事,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温辞声音很低,丝毫不具攻击性,
陈旭东笑了笑,没表态。
温辞将他的沉默视作默认,打开录音笔放至桌上。
“温记者,今天秦影帝对你的态度让我有点惊讶。”他微倾身拿过录音笔,不停的旋转把玩,语气中亦是玩味。
温辞耐下性子:“你想说什么?”
“——《moon》在内地算是数一数二的杂志,但你却拒绝为我写专访。”陈旭东视线上下来回打量眼前的女人,淡妆,眉梢上挑,白色衬衣与咖色短裤,没有表情的时候也漂亮夺目。
温辞微怔,没想到他这时候来算账,收拾好外漏的神情轻声答:“因为之前我们策划《英雄集结》只给秦煜做专访,先到者先得。如果陈先生你觉得我们失礼,那我在这里说句抱歉。”
陈旭东嘴角笑意讥讽,“秦煜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能让你处处维护他。”
维护?
温辞微微一怔。
她自认为做新闻这么多年对得起良心,未经确凿的消息绝不公开以求哗众取宠。业内不少新闻人刻意制造新闻,她见怪不怪。
所以,他何出此言。
“哎,温记者,我好像不小心按错了。”陈旭东故作惊奇皱起眉,红色灯光乍停,“你看看有没有弄坏。”
温辞长吁一口气,目光瞥向他手指仍按着的按钮上。
delete,格式化所有存储文件。
□□裸的报复。
她忍住把水泼到他头上的冲动,仍是好脾气说了句“没事”。
温辞憋了一肚子气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明天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手机叮咚一声亮起。
发信人是一串陌生号码,不过在短信尾处备注了姓名。
她皱眉习惯性思忖他话外的意思,没看出来什么,干脆回复:
发完,按灭屏幕扔到床头抱着脸盆去洗漱。
临睡前,屏幕又亮了亮。
这次不是秦煜,而是戎涯,主动发短信来了解她的情况。
怎么突然积极了。
温辞没回,翻到另一页短信界面,看完秦煜的消息,忍不住勾起嘴角,这话要是让宋队长瞧见,指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人?他还算是个人?”
嗯……有待考究。
主编亲自派车来接她们两人,一路送回杂志社,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她们。
谢媛暗戳戳埋汰这位活人压榨机,敲键盘的力道格外凶狠。
同事忍不住打探消息:“小媛啊,秦影帝真受伤了?”
从事八卦行业依旧摆脱不了女人八卦的天性,况且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这么好的资源干嘛浪费不用。
回社里已经有三四天,《英雄集结》拍摄临近末尾,温辞早先把稿子整理出来投到主编邮箱等他审批。军事类稿件不比其他,需要认真斟酌说辞,谢媛桌子上放着一本军事用词大全,这几天页脚都被摩擦出毛糙。
剩一份秦煜的采访,温辞打内线交代谢媛下午跟她去趟医院。
谢媛受不了连轴转,欲哭无泪:“组长,我能休天假么,我马上就要死掉了。”
温辞沉默半晌,越过透明玻璃墙瞧见小姑娘恹恹趴在桌上的身影,“行,等会儿我给你开假条。”
空着手去看病人总归不太好,温辞从楼下花店订了一束花,俯身写好地址递给服务员:“两点前送到吧。”
“好,您放心。”
服务员接过,迅速开始包装花束。
温辞没多待,驱车回家换衣服。
今早走得匆忙,空调没关,一进门冷气袭来,顿时冲散午后的倦怠。
——
花是一点半送到的,派送员敲响病房门,tico警铃大作,生怕是狗仔找上门。
“请问谁是刘先生?”
闻言,tico长舒一口气,“我是。”看到他怀里的捧花,压下嘴角,“谁送的?”
经常有人送花给秦煜,但不方便透露姓名,于是填经纪人的联系方式。tico对这种事司空见惯,若是搁在平常,懒得多问一句。
“里面有卡片。”派送员职业道德满分,递上单子签完,转身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