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身手敏捷,不出一分钟站到她身旁。
温辞看到厨房的灯还亮着,“灯忘记关了。”
秦煜刚想说什么,一束光乍现,落到温辞身上。
不同于车灯一系列常见灯光,军队巡逻兵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光线穿透力极强。
“什么人——”
“你们在那做什么的?”
温辞转过头,明晃晃的光线径直射入眼底,刺得她不得不眯起眼。
秦煜长眉紧拧,拽过她的手往走廊另一处跑。
夜晚的风在耳畔猎猎作响。
她挽起的发髻在奔跑中散乱,黑发铺散开,眸子如星。
秦煜勾唇笑了。
他喜欢的姑娘,跑起来不输给男人半点。
第11章
温辞把上学时候体测八百米的速度都给拿出来,才甩掉那群紧追不舍的巡逻兵。
“跑得挺快啊。”秦煜气息平稳,微扬眉打趣她。
温辞匀了匀气息,吃完饭就跑,搁谁身上都受不住。
“让我缓一会儿。”
“是该缓一会儿,免得再添上胃下垂的毛病。”他静静噙着笑站着,慢踱至宿舍门口探查情况,没见人追上来,慢悠悠走回来。
“……”
温辞默然,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碍于欠他个人情,话噎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
回到宿舍,屋里漆黑一片,温辞摸黑上床,期间不免发出“吱嘎”响声。
下铺的谢媛醒来,眯着眼看了她许久,“辞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没打上车,耽误了一会儿。”温辞嗓子眼有些干,上床后拿起床头搁置的水杯灌了几口,“睡吧,今天辛苦你了。”
谢媛不疑有他,翻了个身,“那你也早点睡。”
“晚安。”
温辞脱了外套挂在床头,准备躺下时,目光触及门外一闪而过的影,神色顿时警惕起来。
盛夏,三十九度高温,光是风扇根本驱散不去浑身的燥热难耐。夜晚有谷风穿堂而过,所以这些天都是敞着门睡。
身处军营重地,几个姑娘压根没有考虑过会有思想不正的人靠近。
是小偷,还是……偷窥者?
温辞紧抿住唇角,没有动。
从她的角度仅能看到影子尾端锋利地折断于墙壁之上,随着镭射灯由窗外照入,一瞬间湮灭于强光之中。
等灯光消失,走廊余留沉重的脚步声。
温辞掏出手机记录时间。
11:15pm。
屏幕暗下去没三秒,再次亮起,微信对话框弹出界面。
[你说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后天我会到营里当心理辅导师,届时我们再详谈。]
发信人:戎涯。
一个心理医生。
温辞按灭手机,凌厉的线条轮廓映照在屏幕上,她抿起嘴角,深深凝视其中的人。
最近总有莫名其妙的场景于她脑海中循环往复。
梦里的枪声很真实,在午夜梦回间炸开,让她无法入眠。
11:30pm。
温辞轻手轻脚下床,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走廊与宿舍门拐角处,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两盒药,她蹲下解开袋子,看到是胃药后紧拧的眉头忽然松开。
拍摄第五天,气温攀到一个月以来的高峰。
远处训练场上的新兵裹着长袖作训服,汗止不住从额头流淌下。
今天作训内容是俯卧射击,为保持持枪动作规范,枪杆上摆放一颗空弹壳,掉一次,十个俯卧撑。
沈瑜眼睫毛轻颤,汗卷着晒伤药涌入眼角,最后实在忍不住拿手碰,被刘孜逮个正着。
“我让你动了吗?”
她眯着眼,神情稍显痛苦,“报告,眼睛不舒服。”
刘孜不退让,“不能坚持吗?”
沈瑜咬牙回应:“睁不开眼了。”
“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放弃?”他抬脚踢了踢颤抖的枪杆,上面立着的空弹壳掉落下来。
刘亦清拿余光撇了一眼,忍不住替好友出声辩解:“教官,沈瑜的眼睛有旧疾。”
刘孜视线移过来,话却是对沈瑜说的,“原地调整。”
沈瑜递给刘亦清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起身掏出纸巾擦拭。
“你们刚入营的时候,还不懂什么叫团结,当战友浑身无力,除了秦煜没人站出来替她完成任务。”刘孜一板一眼道,“但今天,你敢于给队友说话,虽然破坏规矩,但我很欣慰。”
刘亦清脸颊泛红,“这算是夸奖吗?”
一向铁面无私的教官嘴角难得泛出笑意:“算。”
……
训练到半截,小兵跑来附耳给教官说了什么。
刘孜立刻正色,整队带到宿舍楼下的集合地点。
秦煜摘下帽子把前额的碎发往上一拢,露出挺阔的额头,眯起眼看到温辞和一个男人谈笑风生。
“介绍一下,这是请来的心理辅导员。”
男人穿米色薄西装,里面是白t恤,面容俊朗。
刘亦清忍不住感慨:“果然帅哥在民间。”
沈浩反驳: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男人话中带笑,开口介绍:“我叫戎涯,剩下的时间我会定期对你们进行心理测试。”
剩下一个小时,五位嘉宾单独与心理辅导员谈话,他将根据嘉宾回答做出心理评估。
沈瑜和刘亦清先进去,时间不过十分钟,出来连连摇头:“我被这人套出去很多秘密。”
陈旭东尖着耳朵,装成过来人笑道:“嘴要严实点啊。”
沈瑜瞥他一眼,无奈摊手:“东哥啊,我们嘴可严实着呢,但谈着谈着你就进他设好的套里了。”
秦煜最后一个进去。
戎涯坐在圆桌对面,手里拿着他的资料,“秦煜?”
他嗯了声。
“我看了节目组给的详细资料,你的过去就像一张白纸,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秦煜眼里深沉,淡淡道:“既然是一张白纸,又何必解释太多。”
戎涯微怔,清浅的目光审视他片刻,笑了,“好,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心理学上有一种深度催眠叫记忆封锁,用这种方法能够让人潜意识忘掉想忘记的事情。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会选择忘记些什么?”
秦煜黑眸骤缩,“——真的存在这种催眠术?”
不是疑问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质问的意味。
他的反应有些过激,戎涯不免多看几眼,“的确存在,它现在作为一种心理暗示法广泛应用于心理治疗。”
广泛应用?秦煜紧抿起薄唇,脑海中浮现出前天晚上jerry电话中所说的:
“温辞的确在京州报社工作过,但实习期未过,她就辞职离开。”
“因为她太过出色,主编挽留没想到被婉拒。至于她之后去了哪,做什么工作,报社主编不清楚。”
……
秦煜敛眸,语气缓和下来:“我会拒绝这个机会。”
过去的一切,他珍视无比,所以难能忘记。
温辞等在室外,路过的人身上携带浓重的汗味,风吹不散。
木门自里打开,秦煜走出来,他垂眸注视她,许久未言。
“节目组先去吃饭了,你的followpd也跟着去了。”温辞开口解释,歪头越过他看到里面的人,开口叫他,“戎医生,你现在有时间吗?”
秦煜半落下眼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温辞狐疑瞅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不过还是诚实答:“是朋友,也是医患关系。”
他收回视线,抬步往大门走。
昨天她一直忙《盛宠山河》的稿子,没跟节目日常,自然也没机会见他。
想起抽屉里两盒药,温辞出声唤住他:“谢谢你的药。”
“不谢。”秦煜略侧过头,阳光将他侧脸线条渲染得柔和了些,“那天晚上看你们熄灯,就放到门口了。”
嗯,差点被她当成思想不正的人。
温辞在心里默默补充。
戎涯双手交叉放置桌面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透过镜片凝视她。
“那些画面很真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温辞顿了顿,仔细回忆那些画面,“枪林弹雨之类的血腥场面,我确定没有经历过。哦,我还记得有一帧画面特别清晰,秦煜,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位,他站在断壁残垣前敬礼。”
戎涯搭在桌沿边的手指动了动,“所以你觉得自己得了臆想症?”
温辞和他描述时的确有夸大的嫌疑,顿时汗涔涔:“你不是说,没确定前不要找你么。”
“对啊,我出诊费很高的。”
“我可以支付你两倍费用。”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口吻像是大款一样挥金如土毫不在意。
戎涯无奈,越过圆几揉了揉她的发顶:“不要想太多。”
温辞无辜眨眼:“我没有刻意去想,是那些画面闯入我脑海里。”
“那就当成故事来看。”
温辞微微低头,试图接受他的提议。
-
秦煜没有去吃饭,他站在楼后抽了一支烟。
温辞独身离开后他闪身再次进入大楼,返回心理咨询室。里面的人正俯身整理文件,听到响声抬起头,早已料到般:“进来吧。”
“你知道我会回来找你?”他问。
戎涯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悻悻然道:“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先预设一个立场,然后根据这个立场去寻找答案或认同。你现在就处于这种心理陷阱中。”
秦煜不在乎他有意隐瞒,径直问道:“记忆一旦苏醒,会有什么后果?”
“被催眠方会想起那段令她悲痛不已的事情,甚至再度换上心理疾病。”
他的话叫秦煜心头一凛。
第12章
单独采访与心理测试时间冲突,节目组不得已将剩下几天的采访整合成一晚上,导演吩咐下来时,谢媛脸上写着明显的三个大字:不开心。
“他明显是觉得采访这个环节可有可无嘛,我们又不是他们节目组里的人,肯定削减我们的时间。”
温辞翻看导演给的训练表,靠在椅子上,“抱怨没有用。”
谢媛气到没脾气:“抱导演有用吗?”
温辞弯了弯唇角,轻声答:“抱他也没用,剩下这三个小时把问题准备出来才是关键。”
“组长你怎么能沉得住气……”谢媛压下心中的不耐,凑上前一起看日程表,连连啧声,“最后这两天的安排相当有爆点啊,就是不知道刘亦清和沈瑜两位大小姐捱不捱得住。”
剩下的训练分为两个部分,俘虏与反被俘。
两位女嘉宾被养得精致水灵,爬泥潭翻墙这种事想想就不符合她们的形象。
不过,这些并不是温辞她们该担心的。
所谓的真人秀,不管以何种题材为噱头,最终都要归于“利”与“名”。军队训练如果真像前几期那样水,任谁都不敢轻易让经过这种训练的人去保家卫国。
……
临近日落,原本寂静无人的走廊突然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王倩茜冲入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谢媛停下笔看她一眼:“你找什么呢?”
“出入证。”王倩茜急火火地爬上床,“秦煜受伤了,其他人暂时抽不开身,导演让我先陪他去医院。”
温辞抬起眼,没听清楚,“你说谁受伤了?”
王倩茜急得快哭出来,“秦影帝啊,我不记得把出入证放哪了,哨兵那边不放行。”
她顿了顿,犹豫地看向温辞,“辞姐,我能用你的出入证吗?导演已经联系秦煜的经纪人了,我只需要陪同他到医院。”
“出入证上面有名字啊。”谢媛转过身提醒,“出入证你放哪了,仔细想想。”
导演又打来电话催促,声音焦急通过听筒能明显察觉到秦煜伤得不轻。
温辞敛眉,微微攥紧手指,从抽屉里掏出证件,垂眸凝视片刻。
谢媛正安慰着王倩茜,回头看见温辞一言不吭往门口走,“辞姐,你去哪啊?”
“我陪他去,要麻烦你整理晚上的采访问题了。”
她声音平静,眸底波澜微荡,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王倩茜略怔,“这太麻烦你了……”
温辞挑起眉梢,问:“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没有。”
预料之中的答案。
温辞到训练场时,救护车停在出口,军医院的医生训练有素抬起担架往场地内跑去。
黄昏时刻,天边余留残红余晖,淡薄的日光落到眼皮上传来轻微的灼热感。
她沉吸一口气,跟在急救队后俯身越过警戒线。
秦煜被人团团围住,他拧着眉,却不吭声。手紧紧捂住肩胛处,表情流露出些许隐忍。
温辞站到他身旁,蹲下身,“你怎么样?”
秦煜凝视她几秒,眼中有点儿诧异,随后硬邦邦吐出一个字眼:“疼。”他还真不说废话。
今天训练项目是高台降落,索引绳绑得不是很紧,秦煜落到离地面两米处,绳索突然断裂。幸好他迅速调整姿势,长腿蹬墙减轻惯性,落地之际将自身伤害降到最小。
医护人员熟练指挥:“先把他抬上去,其他人散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