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别告诉他——”
他脚步一顿,“主子,你不能什么都瞒着她,这对你不公平!”
顾言瑾苦笑道,“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否则,命运就不会让我这么晚才遇到她”。
“她醒来,就让她走吧。别拦着........”
犹记那一日,遇到她时,正值多雨季。她穿着青色的衣衫,躺在泥坑里。脸上尽是泥和血,看不清长相。
顾言瑾将她带到紫玉阁,将她的脸擦拭干净。林朝暮奄奄一息,微弱的呼吸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主子,她怕是活不了了”,严青道。
“师父留下的起死针法,尚未用过。不如就拿她做下实验。”
他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时,是她幸运,恰好遇到顾言瑾,又恰逢顾言瑾刚学会起死针法没多久,这才像用在她身上试一试。
后来,他才觉得,那其实是他的荣幸。
顾言谨忍不住多看了林朝暮两眼,心道,“莫不是见她第一眼就鬼迷心窍了”。想到这里,淡淡地笑了起来,“她还真的是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
不止会骗人,更会勾人。
第37章 疑团
很多往事都不记得了, 她所有拥有的记忆都是从顾言瑾开始的,那个教她医术,教她琴棋书画, 逼他背书, 逼她练武的人开始的。
“林朝暮!”
“又怎么了?”
她道,“我想下山去玩了”。
顾言瑾瞥了她一眼, 随手拉出林朝暮藏在医术下的话本,随手一翻, 都是些恶俗不纯洁的段子。顾言瑾越往下看, 面色越是凝重。林朝暮抬眼间, 就看到他眉头微皱耳根泛红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朝暮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父,你害羞了?”
“师父, 你是不是没看过黄段子。”
顾言瑾听到林朝暮没皮没脸,不害臊的一句话,顿觉窘态,话本被重重地摔在桌上。林朝暮暗觉不妙, 果然,便听到顾言瑾清朗的声音,“把这本书抄上两遍, 不抄完不许出去”。
林朝暮一愣,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师父, 你竟然让我抄黄段子,哈哈哈,还抄两遍”。
看着顾言瑾黑着的脸,林朝暮止住了笑。
顾言瑾和林朝暮同坐一室。这本书,是顾言瑾亲自撰写,刚劲的笔力入木三分。即便如此,林朝暮看了三页也就乏了。抬头偷偷瞧了瞧顾言瑾,他端坐着,手里握着书卷,面色淡淡得,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林朝暮想起顾言瑾方才的神情,兴致大好,悄悄地在纸上画了几个小人。直到一片阴影遮住了半边的书,林朝暮才停下最后一笔。
看着顾言瑾并没有生气,林朝暮索性卖乖道,“看在我把师父画得这么好看的份上,这医术就不抄了吧”。
不等顾言瑾回答,林朝暮就自嗨道,“师父万岁!”
顾言瑾拿起那本书一看,面露尴尬,“你——”
她这是什么审美,竟然能画得这么丑!
顾言瑾抚着胸口道,“你换本书抄”。
林朝暮看着那本比方才厚了不止一倍的医术,哭着脸道,“不带这样玩的”。
“等明日,我再教你画工”,这徒弟,拿不出门去。
“师父——”林朝暮拉着顾言瑾洁白的衣袖,毫无形象地撒泼耍赖。
顾言瑾板着脸,看着被他弄褶的衣袖,沉声道,“五遍!”
“唉”,林朝暮任命一般地叹了口气。
桌上厚重的医术,顿感生命无望。
“愣着干嘛呢!”
“已经在抄了”,林朝暮笔还未动,只是口头上招呼道。
“不下山了?”
“嗯?”
“啊?”
顾言瑾温声道,“回来再抄书”。
“哈哈哈,好嘞。”
林朝暮很快醒来,浑身轻飘飘的。
“姑奶奶,你醒了?”
“嗯”真奇怪,最近身子怎么就这么弱,晕倒的次数实在有点多。
“姑奶奶,你还是少折腾些吧”,主子他也经不起你折腾。后半句话,严青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那次林朝暮重伤,被顾言瑾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身子娇贵的很,经不起一点小风小浪。最近这一个月,又是中毒又是下药的,寻常人的身子尚且经不住这种折腾,更何况是瘦弱得如纸一样的林朝暮。
“严青,师父呢,有些事我想问他。”
严青应道,“主子在闭关,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又闭关?这次要多久?”
他道:“少则半年”。
林朝暮心道:“这次怎么要这么久?
“严青,师父一开始救我时,可让你调查过我的身世?”
严青有一刹那的惊讶,没想到她要问的竟然是这个。“调查过,但什么都没查出来。”
“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反问道:“你还想查出来什么?”
“没什么。”林朝暮现在心里有很多疑团揉在一起,很乱,“严青,我要出去一趟”。
“你出去做什么?”
“去查些事”。
严青继续问道:“查事?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去查,要你亲自去?”
林朝暮直视着他,“你不是没查出来”。
严青沉默了一会,“林朝暮,你一定要走是不是?”
“严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严青推开他,扭过头去道,“你要出去就出去吧”。
林朝暮没有犹豫,朝着门外走去。
“林朝暮!”严青喊到。她迈出的脚步一顿。
“别再弄一身伤回来。”
林朝暮道:“不会”。
“林朝暮,你还会回来吗?”
她回头,笑道,“师父还在这,我怎么会不回来,只不过是去弄清楚些事而已”。
林朝暮先去了西郊,想去瘟疫到底有没有治好。只是刚进去,就意识到不太对劲。
村里被严密把持着,新换来的人穿着一身暗色的兵甲,手握刀刃。与蒋骋带来的人大有不同。显然,是换了一波人。
林朝暮没有大意闯入,走进来时见到的一家酒馆。
“呦,公子一个人啊。”
“是啊”,林朝暮笑应道。
“公子要点些什么?”
“点你们这的招牌菜。”
“好嘞,公子您慢等”,林朝暮环顾了一下这家店,跟装潢比起来,人显得有些好。
“你们这最近生意不好?”林朝暮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会意坐下她对面,叹气道,“最近生意不行,那边村子爆发了瘟疫,死了上千人了。村里的人出不来,附近的人也怕晦气。这不,店里的生意不好做啊”。
“公子,您是从村子那边方向过来的吧。”
林朝暮点头道,“是啊,有点医术,想凭借这次瘟疫混点名气,没想到那里竟然管得这么严,进都进不去”。
店小二谨慎道,“公子,你还是别趟这次浑水了”。
“怎么说?”
“你不知道,前儿个来了个神医,说是配出了药。你猜怎么着?”
林朝暮心一纠,莫非那药没用。“你快说,怎么着?”
店小二摇了摇头,“死了,人全死了”。
死了?!!!
林朝暮霍得站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会这样?”
“我也觉得这里面有古怪,那神医还颇有名气。据说,当晚人死后,村里的人就放火烧了营帐,里面的大人也被关进了牢里,那郎中畏罪潜逃,这不,才管得这么严”。
林朝暮脸色煞白,“没一个活口?可有人检查了那神医配的药,药里有古怪?”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昨日一场大火,为了防止传染,尸体全烧了。说来,都是可怜人啊。”
林朝暮平静不下来,就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棍。“好了,你先去忙吧”。
店小二那些银子,便走了出去,留下林朝暮一人。满桌的食物,竟是没有一点的胃口。
林朝暮平静了一会,便起身离开,朝着京城的方向敢去。
第38章 坦白
牢狱里, 蒋骋穿着一层单衣,靠在角落里。虽没了往日的神采,但是仍然背挺得笔直, 倒生出一种不屈的悲壮感。
“蒋大少爷”, 蒋骋回头,就看到林朝暮披着黑色的斗篷, 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外面。
“你怎么进来了,没病死?”
“..........”
狗嘴吐不出象牙。
“村里人是怎么死的?”林朝暮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我还没问你, 你倒先来问我了。林朝暮, 你到底在那药里放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没放, 当时试药的时候你也在旁边。”蒋骋倒不怀疑林朝暮,她没有任何要害死这些人的理由。一个有名气的神医,一下子被人骂为庸医, 又险些丧命。显而易见,林朝暮只是个被牵扯进来的受害人。
林朝暮理着整个事件,说道,“当天早上, 村里的人服用了药,下午的时候仍然没有出现任何的症状。晚上突然集体死亡,然后就发生了火灾。村里人与得瘟疫的人隔离开来, 就算人死了,村里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而后立刻放火烧营。这里面,一定有人作祟。”
蒋骋顺着说道, “里面的人死了,看守的人不会不知道,而我们竟然没有得到任何的通知”,思索着,蒋骋皱眉,“只要找到当时值夜的人——”
“不对!”
“哪里不对。”
林朝暮打断道,“如果值夜的人是作乱的人,想要怂恿村民纵火,基本不大可能。你想,如果得到这样天大的消息,村民当时一定是混乱的。且不说当中可能有人怀疑到这个消息是否属实,不相信这些值夜人。即便当时太过慌乱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一心想要报仇解恨,那么他们最先想到也不会是火烧营帐。”
“而是会最先和那些值夜的人发生冲突,一旦发生民乱,我们这边一定会听到动静。所以,你的意思是——”
蒋骋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朝暮,没有往下说下去。
“村民不是原本的村民,值夜的人和村民是一伙的,都是这个局的推动者。”
林朝暮对于自己的猜测也很震惊。只是现在疑点重重,手里能握住的证据太少。这个想法虽然能够解释所有的事情,但是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如果猜测是真的,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阴谋,这个阴.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她还是蒋骋....
因为这件事,蒋骋入狱。失火当晚,林朝暮被下药,险些丧命。两个人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所以,这件事背后的人,跟着两个人其中之一都逃不了关系。
林朝暮和蒋骋面面相觑,显而易见,两个人都想到了同一点。
林朝暮摊了摊手,说道,“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人想置我于死地”。
“哦,除了你”。
蒋骋:“.......”
“你先说说你得罪了什么人吧”。
其实,蒋骋性格嚣张,他一直到处树敌。不排除私人恩怨的可能,是知道会不会有人恨他入股,就是要他死呢。
除了私人恩怨,蒋骋更怀疑的是,这个人不是冲着他自己一个人来的,有可能是冲着他们蒋家来的。
而最想要蒋家身败名裂的,他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许家。
许诗瑶要做皇后,蒋欢是她最大的绊脚石。而蒋欢在宫中失了贞洁,就算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蒋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跟许诗瑶脱不了关系。
林朝暮皱了皱眉头,她倒是还不知道宫里的那些事。为了蒋欢的一声着想,这件事不适合大肆宣扬。但毕竟丑事传千里,背地里谈论这件事的人也不在少数。
“只是,既然蒋欢已经没有了威胁许诗瑶的资本,许家又何必要对你再下狠手。”
“发生那些事之后,皇上下了两道圣旨。一个是册封徐世昌为巡防营统领,一个是赐我正三品官职。偏偏这样,我还是压了许诗瑶他哥哥一头,说不定,他还是觉得不安,想要斩草除根。”
林朝暮紧锁眉头,这只能说是一种可能。但是,在她看来,许家要这么做的动机并不大。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件事是蓄谋已久的局。凭一个刚刚晋升为巡防营统领的许诗瑶,林朝暮不认为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蒋府外强中干,不握有实权,这是不争的事实。因此这些年,虽然一些官员背地里看不起蒋家,但也不至于树敌太大。除了现在的许家,蒋骋也想不出其他的人一定要陷害他。
“说你,你呢。说不定这件事是冲着你来的。我只是受害人。”
林朝暮耸了耸肩,“实在不好意思,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要对我下这番死手”。
算了,这件事还是需要再调查,仅凭借他们这样猜测,很难查明真相。毕竟猜测只是猜测。
林朝暮刚想要离开,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又走了回来。
“蒋大少爷,要不你把千脂的事同我说说吧。我怕你死了这件事我就再也找不到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