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宅在古代——沉云香
时间:2018-08-20 09:05:42

  “强词夺理!”方彦明更气,“顾郎中,休要给本官头上扣帽子!正是因为要顾忌陛下颜面,才不能让这个区区商人喧哗朝堂!又是工匠又是管事,本就已经是大大的不敬,现在居然,居然还要搞什么当场制皂?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方大人言重了。”顾文面对方彦明,拱手向雍和帝,“陛下既然已经发问,自然就是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李文柏有罪绝不姑息,若无罪,也绝不会委屈我朝功臣之意,方大人百般阻挠,是觉得陛下昏庸,无法查明事实,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不愿让李文柏自证清白,非要将其打成有罪之人呢?”
  “你!”方彦明气得手指颤抖,“你信口雌黄!”
  “好了,二位爱卿无需再争吵。”雍和帝淡淡开口,“方卿,顾卿所言不差,这事儿朕既然管了,自然不可半途而废,来人,去找几个手巧的皇家工匠上殿制皂,众位卿家正好也开开眼界。”
  “陛下!”方彦明还欲再言,雍和帝神色一冷,“方卿,你果真是觉得朕昏庸无道,不如顺天府尹清正贤明吗?”
  方彦明脸色一白:“臣不敢!”
  “不敢就退下!”雍和帝凝声道,作为大齐最为“离经叛道”的一任皇帝,他早就看太常寺这堆老臣不爽很久了,简直就是大齐的毒瘤!
  皇帝发怒,方彦明再怎么不甘也不敢再继续劝说,只好狠狠瞪了李文柏和顾文一眼,一挥衣袖退下。
  顾文恭恭敬敬给雍和帝施了礼,也退下了。
  孙显午站在王敦茹身后,暗骂这方彦明简直愚蠢至极!明知当今圣上最烦以礼法说事儿之人,偏偏在这么个时候来一手,除了让圣上在感情上更加偏向李文柏以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李文柏高声谢恩,再次感叹还好自己顾文这么个“后台”在朝上,不然刚刚方彦明发难,他若以白身反驳,必定做不到顾文这么掷地有声,后果很可能是雍和帝和个稀泥,交由顺天府处置,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贺青,贵为二品辅国大将军,这时候若站出来给自己一个小小的百姓发声,只能起到反效果。
  没见王敦茹和孙显午从始至终都安安稳稳站在那里,冷眼旁观从未出过一声吗?现在不过是蟹兵蟹将吐吐口水,还用不着这些大佬上场。
 
 
第73章 虎毒食子
  雍和帝发了命令, 守在殿外的內侍和金吾卫领命立刻狂奔出宫, 皇家工匠就居住在皇城之内, 此时应该还在将作监劳作。
  早在李文柏毫不犹豫请求当场制皂之时, 周春便知道大事不好, 如果配方真的没有问题,李文柏应该会另行他法才对,可态度如此坚定...
  知道周春在想些什么, 李文柏心中冷笑不已, 当初为防商业间谍才设下的陷阱,没想到最终却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很快, 三个中年工匠便被带上了殿,与此同时的还有制皂所用的一系列工具。
  雍和帝挥手:“去吧, 教教他们怎么制皂。”
  周春和那老人从未亲自动过手, 又何谈教导?只得说:“皇上,只要按草民的配方制皂,便会万无一失。”
  两工匠便在雍和帝的示意下从地板上爬起来,接过老人手里的草纸, 顶着脑袋低头研究一番,然后跪地施礼:“陛下, 臣等已经记住配方步骤, 可以开始制皂了。”
  雍和帝问:“可有把握?”
  工匠为难:“启禀陛下,此法臣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未亲手实践过,只能按部就班按照配方行事, 不敢保证。”
  雍和帝反而很满意:“动手吧。”他看得出来这二人不曾说谎,不敢保证,正说明带上来的人没有和谁串通一气。
  李文柏也心中安定,手指敲在手心之中。
  “陛下,请稍待。”工匠施礼,方法本就很简单,按部就班,很快就只等皂液凝成,就可算大功告成了。
  朝中百官曾见过硝石制冰,那时候堪称神来之笔,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祥瑞。此时纷纷伸长了脑袋看热闹,许迈虽从始至终一副不屑的模样,到底也还是好奇,忍不住用余光关注起盆中的情形来。
  只见皂液凝固,徐迈不由得一喜。
  再看李文柏,却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雍和帝也忍不住瞪大眼,只可惜这肥皂看起来凝固被人拿起来的时候,却蓦地散开。
  周春见状面色渐渐发绿,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如果这方子是对的,此时应该是凝结成成块的肥皂才是,而不是不成形的散开,只是,李文柏究竟如何做到的?他明明已经通了所有的关节,把所有的环节都想法子汇集在一起。
  雍和帝此时也反应过来几分,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老人吓得一颤,纷纷求助地看向周春。
  李文柏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冷笑道:“怎么,不是你的祖传配方吗?陛下问话,为何要去看周春?!”
  “皇上!”老人一抖,面色发白瘫软在地,嘴里喃喃直语,“不对,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对!皇上!是李少爷动了手脚!在配方里动了手脚!这肯定不是真的配方!”
  “哦?我动了手脚?”李文柏冷笑说道,“从始至终,我连碰都未曾碰过那草纸一下,你再三检查无误,我李文柏莫非会什么妖法,能隔空在配方上做文章不成?”
  “这...”老人哑口无言,只吓得浑身不停发颤。
  两个工匠对视一眼,伸手探了探,而后抱拳回报:“陛下,这最后没法成形。”
  “很好,你们下去吧。”雍和帝不再管缩成一团的三个“草民”,而是看向许迈,“许卿,朕需要一个解释。”
  许迈此时也是紧皱眉头,心中疑惑不已,忍不住质问:“周春,这是怎么回事!”
  周春此时却反而完全冷静下来,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闻言微微一笑:“大人,您也都看到了,按照这配方无法制皂。”
  “陛下!”李文柏拱手行礼,“看来那老人家的祖上,应该不会什么肥皂制法,硝石制冰也是无稽之谈。”这皂液无法成行,是他在意料之中,肥皂价格不高,但是因为家家户户都用得上,可以说是一笔让人眼红的技艺,李文柏在一开始的保密上着实下了功夫。皂液无法成形就出在最后的容器上,工厂里的方子,最后一步的时候,纯碱用的少了,只有加上用了纯碱的特制容器才能够顺利凝成肥皂,那容器是他另外开辟场地让人制造的,周春如果在广陵用了那特质的容器,当然可以顺利制作出肥皂,但是离开了广陵,少了那最后带着纯碱的容器,在这金銮殿上,就无法顺利制作出肥皂了。
  许迈一倒吸一口凉气,见雍和帝面色不善立即跪地请罪:“臣有罪!”
  雍和帝紧皱眉头,看向许迈的视线渐渐变冷。要说许迈是受何人指使,应该不太可能,众人皆知即使是在御史台之内,许迈也是有着“疯狗”之称的。
  王敦茹一系、孙显午一系,甚或是与世无争的其他无派系官员,他几乎是来者不拒,只要掌握证据就会毫不犹豫地参上一本,也因此几乎把朝中上下得罪了个遍,因为嘴上不饶人连武将们也不喜欢他,所以倒在他手下的官员不少,却连续五年被摁在正八品监察御史的位置上没能上升一步,乃是真真正正的“孤臣”。
  这种人,或许会被利用,但不会屈服,亦不会同流合污。
  朝廷需要这种人的存在,这也是不管多少人想要置许迈于死地,雍和帝都没夺了他官帽的原因。
  可今次之事,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莫非许迈...
  不管是装的还是投靠了什么人,如果此人不再是不偏不倚的“孤臣”,就无法再做皇帝手中的刀,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价值。
  雍和帝语气渐凉:“许迈,到底怎么回事?”
  “臣...”敏感地察觉到雍和帝话音里的杀机,许迈心下一凛急忙解释,“陛下,臣也不知!实是几日前这两个老儿和周春告上门来,臣不查之下信了他们的话,这才...”
  许迈不蠢,之所以在朝中肆无忌惮是因为知道雍和帝的态度,知道皇帝正需要他这种人的存在,可这么做的风险也是极大的,身家荣辱全系于皇帝的心情身上,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失了圣眷,他为官多年得罪了这么多人...
  想到失宠的后果,许迈身心冰凉,暗暗把信誓旦旦说证据确凿绝不会出事的人骂了个遍,身后也起了细细的一层冷汗,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汗湿了中衣。
  李文柏也察觉到了皇帝态度的变化,似乎并不只是要查知真相,于是默默地低头闭上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朝堂之争,现在的他表现得越没有兴趣越好。
  果然,雍和帝看向李文柏的视线温和了些,转而看许迈时却更加火冒三丈:“他们一介无知草民,告状喊冤不去顺天府衙门,却去找你这个监察御史,许迈,你莫非以为朕已经老眼昏花,随便什么胡话都能被忽悠了不成!”
  “臣不敢!”许迈一脑袋磕在地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听着就让人心惊,他颤抖着嗓音解释,“臣是真的收到揭发信件,上面将李文柏一条条罪状列出,并说乐平县和广陵府衙门都不管,不得已才求到京城,听人说通过臣可以告御状,信上再三强调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臣想到今日李文柏竟就要论功受赏一时激愤...陛下!臣不敢谎言欺骗陛下,所言句句是实啊!”
  “来信?”雍和帝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这等说辞,“信呢?不会告诉朕在家中没带吧?”
  “带了,带了!”许迈再顾不得颜面,慌忙从官袍中拿出一封已经拆开过的信封,“臣想着今日说不定能用到,便特意带在了身上。”
  见许迈真的掏出了一封信,雍和帝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示意內侍下去将信拿来,同时余光观察着百官反应。
  李文柏也暗暗看向孙显午的方向,可惜其人背影仍然挺拔,从背后实在看不出什么。
  一目十行浏览完信件,确实按许迈所说将李文柏条条罪状列举得十分清晰,就连市井流言也都写了上去。
  雍和帝面色变淡了些许,换上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许迈,你个堂堂监察御史,职责是替朕监察百官,怎么还管起民间案件来了!还如此糊涂,信上怎么说你就怎么信?都不曾要来配方亲自实验实验吗!”
  “臣知罪!”察觉到雍和帝语气的变化,许迈重新将头磕在砖石上,额头虽疼,心中大石却缓缓放下,虽然还是可能受到责罚,但只要圣眷未失,御史台的官员不受吏部制衡,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知道此信是什么人寄的吗?”雍和帝沉声问。
  许迈面色羞愧:“启禀陛下,据臣家下人所言,此信是从臣的门缝中塞进来的,并不知是何人所送...”
  “你啊...好了,罚你在家思过半月,罚俸一年!”雍和帝挥挥手示意许迈快点滚蛋眼不见心不烦。
  恨铁不成钢是真的,从许迈的态度来看,就知道朝中这些文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到了什么地步,明明只要稍作实验就知真假的事情,偏偏还给闹到了朝堂上,如果不是他允许李文柏当堂对峙,最终或许还真就会造成一桩冤案,白白损失了一个人才。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写这封信的人对朝中风气心知肚明,漏洞如此之大,却敢肯定许迈绝对发现不了。
  雍和帝视线侧移:“孙显午。”
  孙显午侧步而出:“臣在。”
  命随身內侍将信件交到孙显午的手中,雍和帝沉声问道:“吏部总司百官,你可能看出这信上的笔迹?”
  李文柏闻言一愣,意外地看向雍和帝。
  他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查明自己无罪也就罢了,毕竟朝中势力盘根错觉,没必要为了自己一个白身把事情闹得多么严重。
  可看这架势,雍和帝是真准备一查到底?
  当然不是。
  看出自家小师弟的心里活动,顾文暗笑,李文柏还是太年轻,对朝中这些弯弯绕绕并不熟悉。皇帝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怎么把这件事利益最大化,才是雍和帝考虑的事情。
  孙显午恭敬地接过信件,先是草草浏览一遍,而后面色渐渐沉重,仔仔细细观察一遍,最后表情变得青白,凝声道:“陛下,臣确实认得这信上的笔迹。”
  感情转变过程之流畅,让在侧后方一直默默观察的李文柏叹为观止,这演技,在后世都可以竞选金马奖影帝了!
  可李文柏不甚明白,为何要承认?顾文却在后方冷笑,这个孙显午,果然在这里留了一手。
  雍和帝讶然:“哦?是朝中何人所写?”
  满朝文武瞬间将目光集中在孙显午身上,生怕这位捉摸不透的吏部尚书大人一气之下将自己拖下水。
  孙显午满面惭愧:“启禀陛下,此乃微臣幼子孙平所写。”
  “什么?!”
  “是孙尚书的儿子所写?!”
  “孙尚书疯了吧,这事儿作甚要承认?”
  “匪夷所思...”
  话音一落,朝中窃窃私语之声瞬间嘈杂起来,雍和帝猛咳一声才止住:“孙卿,这是你儿子写的?”
  “正是。”孙显午躬身,“此信上笔迹却为犬子亲手所写。”
  李文柏有些惊疑不定,孙显午这是何意?他本以为孙显午要么会装傻到底,要么干脆拿人顶锅,为何直接把孙平扯进来?这样他自己不也难逃其咎吗?
  顾文看向孙显午的眼神凝重几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个孙尚书,还真是头狠毒的老虎...
  雍和帝也很意外,试探道:“你是说,孙平便是那陷害李文柏之人?却是为何?他二人有什么过节吗?”
  孙显午面上满是沉痛:“回陛下,臣忙于公务疏于教导,家人又把幼子宠得无法无天,把孙平生生养成了个纨绔,臣有罪,犬子做了如此大事,臣却不知道究竟为何...”
  殿中一片寂静,雍和帝问道:“这...诸位爱卿怎么看?”
  孙系一派的官员静默无声,只有零星几个小官站出来表示小辈之间的玩闹无需太过在意,想必都是受了什么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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