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陌生男子一句高烧下不了床,向南星瞬间如遭雷殛,浑身一僵。
林大夫倒是见怪不怪:“情况这么严重,得打点滴,开中药也不好使啊。”
*
向南星下了班,没回宿舍。
而是按照帮商陆代开药的司机大哥给她的地址,去了马甸桥那边的公寓。
当时司机大哥骂骂咧咧地从急诊离开,向南星追了出去,正赶上司机大哥在给赵伯言打电话。
向南星一听司机大哥对电话那头人尊称“小赵总”,向南星就知道那是谁了。
果然——
商陆如今借住的,就是赵伯言的房子,赵伯言读研那会儿买的房,离学校近,他为了能带女朋友回家住,也就不住学校,改走读。
赵伯言最近怎么不住这儿了,向南星也没问他。
顾不上去问。
她到了1103,按门铃,敲门,都没人应,只能用赵伯言告诉她的门禁密码,解锁进屋。
冬天天黑得早,屋里没开灯,向南星基本上靠摸瞎,在墙上摸了半天没摸着开关,索性打着手机闪光进屋。
赵伯言说商陆虽然高烧,但他今天约了创投公司的谈事情,未必会在家。商陆的个性他们都清楚,固执,非常固执,在家好好养病才不像他。
可向南星还是来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来了能干嘛。
左手边紧闭着门的,应该就是卧室吧——
赵伯言刚搬到这儿住的头一年,向南星这帮朋友来这儿蹭过饭,可那仅此一次的记忆,也不够向南星摸清屋子里的结构。
犹豫着走过去,正准备拉开门——
门却被人突然反向拉开。
向南星触电般缩回手。
她手机还开着闪光,屋里被摇曳得光影憧憧,门又是无声拉开的,着实吓人。
向南星还没缓过这劲儿,眼前这道门已被彻底拉开。
一个身影自屋里走出,向南星下意识退到边上。
看这身形,修身挺拔——
“商陆?”
向南星都不敢大声唤他。
毕竟他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一个她。
原本脚步虚浮的商陆闻声一顿。
立在那里,凌厉又禁欲。
好半晌,回过头来。
向南星还没想好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他已有些迷茫地开了口:“不是真的……”
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却说,不是真的……
向南星被他游离其外般不真切的声音钉在原地,直到他身体一晃,眼看就要闷头栽下去,向南星才急忙伸手。
可他那么沉,向南星根本揽不起他,一个滚烫的身体栽进她怀中的下一秒,向南星也连他带自己,一同跌坐在了地上。
摔得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
忍住看球的欲望,给你们大肥章,是不是良心作者?
商处:这么对我,良心不会痛?
作者:你现在还不懂,你以后肯定会感谢我。
星仔:不要!我要男二!男二!
商处:虽然我发烧,但我还是100种方法可以堵你的嘴。
星仔:……
第42章
这么一摔,把向南星摔糊涂了,倒也把商陆摔醒了。
这么近的距离,他看着她一秒,两秒,三秒,就这么死皱着眉支起了身,意识到此刻刺眼无比的亮光来自她那摔到一旁的手机闪关灯,商陆稍显困难地站起来前,还替她把手机捡了起来。
关掉闪光,把手机扔还给她。
也没问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一言不发地朝厨房走去。
他下午开完会回来,实在撑不住,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如今口干舌燥,只想给自己倒杯水。
被彻底无视的向南星火气腾得冒了出来,他刚到料理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没喝着半口就被快步走来的向南星一把夺了去。
溢出的水溅了他一手。
他第一次去她那儿就医,风寒才两三天,也没什么肺热的症状,他自己体质又好,几副麻黄汤就能好转。
如今他要把水杯拿回去,反被向南星不由分说把胳膊扯了过来。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她都挣不开,向南星给他把脉,已经是很明显的肺热,分明是表寒未解,入里化热,再这么严重下去,肺部感染可是会要命的。
前阵子向南星的工作群里还在分享和阜立同区的一家医院出的事,就是一位老人家起初小感冒,最后肺部感染死在加护,现在家属还在和那家医院打官司,阜立的副院长张南均特地在群里发言,让自家医生一定要注意。
“我给你开的药你是不是扔了?”
她几乎是质问。
商陆锁着眉看了她半晌,忽地似笑非笑:“向大夫,看病看到家里来了?”
她不是霸着水杯不还么?他索性也不要了,绕过开放式的料理台又走了出去:“你请便吧,我头疼,去睡一觉。”
“……”
这回向南星没再追过去。
商陆回到卧室关上门,无力地倚住门背的下一刻,外头就传来了砰地关门声。
她终于走了……
商陆还以为自己会起码苦笑一下,但他脑袋晕得,一点波澜起伏都容不得,径直走到床边,闷头倒下去。
*
向南星一搜到最近的药房在哪儿,就直接出了门。
提着个购物筐,在货架间迅速穿梭,见着什么都往购物筐里刮,没一会儿购物筐就满了。
买个药买出了超市折扣大抢购的架势,惹得柜台后的药剂师频频侧目,结账的也几次问她:“确定都要?”
向南星严肃地点头。
他不是喜欢西药么?给他买一堆当饭吃,见效越快副作用越大的,越适合他。
向南星又火急火燎地回到赵伯言的公寓。
这时外头天已全黑,屋子里比她上一次来时,更像一个未知的无底洞,向南星反倒一点儿都不怵了,借着外头走廊上投进的光线,一眼就发现了之前死活都找不着的大灯开关——
果然人一狠起来,老天都不敢为难。
向南星刚才是一路跑回来的,此刻还气喘吁吁,她蹬掉鞋,提着一大袋药哼哧哼哧进了屋。
直奔卧室。
商陆还真躺在床上睡着。
不过她推门而入时太过用力,门背哐当一声撞在墙上,他就算真睡着,也被当即吵醒。
向南星把他拽着坐起,水杯和药都塞他手里:“吃药。”
见到她,他的眉心就没再解开过,挥手试图挡开:“你又回来干嘛?”
向南星没理会:“你吃不吃?”
“……”
倔驴!
这心性,当年还能勉强夸一句少年桀骜不驯,如今……
怎么看怎么是头彻头彻尾老倔驴!
向南星心里编排着,却突然双手一抄,抱住倔驴的腰,死死不撒手。
他身体明显一僵。
终于不是那么死气沉沉,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反应,却是试图掰开她胳膊。
向南星哪会撒手?
反剪得更紧:“你不吃药我就不撒手!”
看谁倔得过谁?
试图挣脱的力道一点点被卸去,可他依旧没有松口。
他不松口,向南星自然不撒手。
僵持到最后,商陆的语气突然浸满了无奈:“我快喘不过气了。”
向南星不为所动:“别想骗我撒手。”
累晕他,再给他灌药,她现在也完全做得出来。
“……”
商陆看着贴在自己胸前的这颗冒着怒气的脑袋,有那么一瞬,很想伸手为它顺毛。
可惜他两只胳膊也被她一同圈住,究竟是没力气挣脱,还是不想挣脱?
那一刻,商陆自己都很迷茫。
终于,原本清冽但拒人千里之外的声音里,透出了无奈:“你不撒手,怎么帮我拿水杯,拿药?”
向南星一怔。
抬头看他,想确认他是不是忽悠她。
他避开了。
别过头去的幅度,也陡然提醒了向南星,彼此现在是什么关系,清了清嗓,尴尬地松了手,转而拿起床头柜上搁着的水杯,递给他。
他竟毫无反抗,乖乖接过。
是有多怕她再胡搅蛮缠?
向南星拆了第一盒药:“氨酚烷胺,一粒。”
商陆接过去。
向南星拆第二盒:“蒲地蓝消炎,四……”
商陆手掌都已经摊在她面前予取予求了,向南星却突然把蒲地蓝收了回来:“不好意思,拿错了,这是中成药。”
商陆眉梢一抬。
她就是在故意挤兑他,怎地?
向南星撇撇嘴,随手就把那盒蒲地蓝扔了回去。转而拿起另一盒:“抗生素类现在全是处方药了,只有这个还是OTC,你先对付着吧。”
商陆手里一把药,就着一杯水,全给吞了。
躺回去,侧过身睡,不再理睬。
向南星坐在另一侧床边,且等他一会儿嗜睡、腹泻……他又是空腹吃的药,副作用有的他受了。
身后的呼吸却渐渐平稳下去,似乎除了嗜睡,他暂时没有其他不良反应,终归是身体机能好。
向南星觉得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了,无声地起了身。
拉开卧室门准备离开,床上那人,却声音低沉着碎了满屋“你知不知道你这算劈腿?”
梦中呓语,亦或半梦半醒?向南星顿住脚步回头,床上那人依旧背对着她侧睡。安静到,仿佛刚才那句话,压根不是出自他之口。
向南星因疑惑而皱起的眉头,又被她兀自摇摇头抚平。出了卧室,悄声带上门——
他都开始说胡话了,药劲儿是真猛。
*
向南星却没能彻底离开。
她刚走到客厅,手机就响了。
向南星怕吵醒卧室里的病人,赶紧接听。
是赵伯言,打来问商陆的情况。
向南星这回倒是摆出了见惯生死的态度:“他去医院拍个片,能排除肺部感染,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
赵伯言不禁感叹:“他这倔脾气,也就你治得了他了。”
向南星赶紧让他打住:“你可别抬举我。”
商陆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这次商陆回国,没有住回他姥爷的旧居,赵伯言看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商陆过来住,商陆却非打了一个季度房租给他。
倔是真倔。
还特别自以为是,以为不吃药也能把病扛过去。
关于商陆的话题,向南星就此了结,走到门边,一边穿鞋一边问:“你跟迟佳碰上面了没?”
迟佳下午那会儿就约了大家今晚吃饭,说是有好消息宣布,一猜就猜到迟佳应该是工作有着落了,向南星本来也打算来这儿看望了商陆之后,就直奔饭馆。
赵伯言虽然下班时间比向南星晚很多,但赵伯言所在的长椿医院离约定的饭店比较近,向南星猜赵伯言肯定比她早到,赵伯言却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多陪陪他?”
“你是真心希望我陪着商陆呢,还是希望饭局我就别去了,你好和迟佳单独吃顿饭?”
“嘿嘿。”
赵伯言这笑声足够说明一切了,向南星抬杠:“我偏不!”
说着就要拉开大门走人。
却在开门的一瞬猛地一顿。
玄关的鞋柜上,随意地扔着个她非常眼熟的荧光手绳——
那是酒吧的入场凭证,她上回和迟佳去工体的酒吧,入场时服务生往她和迟佳手上都套了个。
*
向南星不等赵伯言再说些什么,已挂了电话,拿起那荧光手绳。
手绳正中央,镂空刻印着酒吧的名字——
VICS。
这家酒吧就在她上回和迟佳去的那家MIX的正对面。
她之前两次路过鞋柜,都太匆忙,没看见这手绳,至于这手绳到底是哪来的……
赵伯言自从去了长椿医院上班,就彻底不住这公寓了,手绳肯定不是赵伯言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生病了还往酒吧跑?
够潇洒的……
一想到自己夜不能寐时,卧室里那位却在酒吧里尽览短裙高跟大白腿,向南星甩手就把荧光手绳扔回鞋柜。
想也没想就往回走。
闷头回到卧室门外,手都握住门把了,才被重新归位的理智攫住。
她现在进去能干嘛?
不由分说把他摇醒,让他把她买的药吐出来?
都快26岁的人了,俨然已经没有了任性妄为的资本。
握在门把上的手无力垂下,向南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
手撑着额头,烦。
茶几上乱得不行,一堆文件资料摊得到处都是,放眼望去中英文都有,向南星看着更烦。
商陆应该是把这一隅当书房在用。
向南星记得赵伯言读研那会儿买了这套公寓后,把原本的书房改成了放手办的房间,赵伯言的那些手办大概还在这套公寓里放着,没有搬走,商陆也就只能在茶几上工作了。
一想到面前这些文件都是商陆的宝贝,向南星直接抬脚,用脚丫子把它们全扫到地毯上。
包括他的笔记本电脑。
总算心理平衡些。
然而,当向南星无意瞥见电脑屏幕反射出她的脸时,又生生一僵。
那得意的,使坏的表情……
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再张看着面前如雪片般被扫落在地的文件,向南星顿时又有些后悔——毕竟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又只得硬着头皮弯腰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