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卓看着向南星,刚准备说谢谢却是一愣。
他看见了她脖子上那记吻痕。
赵伯言见这场面突然冷了,有点无奈。怎么好端端的,商陆就成了一桌人的禁忌?
明明大家都是那么好的关系……
赵伯言重又笑起来:“这么巧?向南星刚从商陆那边过来。”
蒋方卓微微一怔。下一秒,目光却很自然地掠过向南星,转回到赵伯言身上:“是吗?那是挺巧。”
赵伯言又问:“你怎么和商陆约这么晚?”
蒋方卓却似乎没听见,一边招呼包厢的服务生过来,一边问东道主迟佳:“要不要加点菜?”
刚才赵伯言想点鲍鱼牛尾汤,迟佳都没舍得。赵伯言当时还说,这顿我买单!
可迟佳就是不乐意。
但迟佳不乐意花赵伯言的钱,不代表她不乐意让学长掏腰包,学长要加菜,迟佳自然欣然应道:“可以呀。”
迟佳和学长这么一来一回,赵伯言也就忘了上一茬,蒋方卓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赵伯言准备凑过去看。
迟佳刚点的那点菜,赵伯言是真没吃饱。
可惜蒋方卓一拿到菜单,翻开的当下就下意识地往向南星这边偏了偏:“想吃什么?”
向南星闻言,低头研究起了菜单。
蒋方卓本就与她邻座,她这么一低头,脖子上的吻痕又落在蒋方卓眼里。
蒋方卓突然想到赵伯言刚才问他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和商陆约10点这么晚。
迟佳这次请客,蒋方卓之前都推掉了。他原本和商陆约好了今晚7点,吃个饭,聊一聊商陆近期的动向。
叶氏准备发展AI制药,这是公司未来10年的规划方向,商陆虽然刚博士毕业,但已经有了s-lab这样的成绩,叶氏想要挖商陆,蒋方卓自然就成了中间人。
但商陆提出的要求,确实有些苛刻了——
实验室他必须要有六成的占股。
之前就是因为他要的股份额太多,被富通医疗釜底抽薪。
外界都以为商陆这是为了利润。
但其实不是,商陆和蒋方卓聊过这事,他之所以要这么高比例的占股,是为了确保未来,产品运用到临床阶段后,他有压低定价甚至是开放专利的话语权。
这是商陆一直以来的追求。
他在清华时,参与的叶氏清影实验室手持超声设备,就因为专利费太贵,成本压不下去,导致定价太高,至今都没能在国内普及,目前就只能在国内外一些收费昂贵的私立医院,见到手持超声设备的身影。
拿s-lab的辅助诊断智能系统来说,富通医疗是美国的公司,它的只能数据库是绝对不会无偿共享给中方。商陆若不开口要这么高的占股,永远只能当一个没有话语权的科研人员。
商陆和富通医疗谈崩的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虽然s-lab解散了,但三项核心技术的专利在商陆个人名下,这也是商陆为自己留的一手。
富通医疗挖走他的人,那就每年交专利费给他,作为弥补吧。
而叶氏,这些年才开始把目光投向AI领域,AI制药的前景肯定是无限的,但风险肯定也与之成正比。
商陆提的要求,叶志伟在考虑,也在等,等着看商陆是否能在短时间内重建一个s-lab——
团队的价值永远要比个人要高。
但叶志伟也担心,商陆万一被中科院或者别的机构挖走。
导致这段时间,蒋方卓不得不实时跟进商陆的近况。
本来商陆今天下午见完中科院的人之后,和蒋方卓碰面,约在7点是正好的。
可6点左右,商陆却突然发微信给他,说想改到晚上10点……
商陆是个规划性很重,很少临时改时间的人,蒋方卓本还有些不解,如今看着向南星脖子上的吻痕,似乎又懂了。
他脸色微微一沉。
正看着菜单的向南星指着一道香椿虾仁抬头问蒋方卓:“加道这个怎么样……”
却一愣——
蒋方卓突然朝她伸出手来。
向南星下意识往后避了避,直到学长无奈笑着:“你领口黏了粒米。”
向南星才停下没再避。
学长的手伸到她衣领边,定睛一瞧,又是一皱眉,抱歉笑笑:“不好意思,看错了。”
她的衣领上哪有什么饭粒?可他既然手都伸过去了,索性顺手将她刚才脱外套时弄塌下一半的毛衣领,稍微理了理。
蒋方卓的动作再自然不过,谁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脖子上那道吻痕,总算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蒋方卓噙着笑收回手,接过向南星刚才的话,低头去看菜单:“你刚点了哪道?”
谁也没发现他低头的那一刹那,嘴角噙着的笑,顷刻间消失。
*
商陆原本和蒋方卓约的今晚7点,而他吃了向南星买来的药,真正昏睡过去之前,给蒋方卓发了个微信,把见面改到了10点。
他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会陪他但很晚的。
即便他在屋里睡着,而她,在客厅里坐着。
他在她脖子上留的吻痕,她应该会遮掉吧,就像她大四暑假那阵子,他有时候没控制住力道,在她颈侧或肩侧落的吻痕,两三天都消不了,她便索性用粉底盖住。
其实在她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商陆就后悔了。
太幼稚。
明知道她会想办法遮掉,还这么给她找不对付。
*
商陆和蒋方卓虽改了时间,但还没约具体地方,商陆躺在沙发上睡了会儿,被手机吵醒。
蒋方卓发微信问他,一会儿约在哪儿。
向南星给他买的药,药效确实猛,他的烧退了点儿,脑子却一直昏沉。他揉着太阳穴回蒋方卓的微信,说了个附近的粥铺。
蒋方卓自然要问:你还没吃晚饭?
不等商陆回复,蒋方卓没又发来一条:我刚吃完饭,这家的粥很好,我直接打包一份,去你家找你得了。
商陆想想,回了个“好”。
有客人来家里,他自然要收拾下,尤其是茶几上这一堆东西。
叶氏想挖他,他摆这么一桌子别的研究院提供给他的合同模板,被蒋方卓看到,怕不是要以为他在炫耀些什么。
他把茶几上的东西包括电脑,全都转移进了书房。
书房里全是赵伯言的手办,有美系的复联英雄,也有日系的大胸妹子,尤其后者,洋洋洒洒摆一排,商陆看着都头疼。
放下东西就准备关门走人。
一张三折的信纸却从合着的笔记本电脑缝隙里,滑落了出来。
商陆只能忍着那一排大胸妹手办给他的精神污染,停下离开的脚步,弯腰捡起信纸。
那是姥爷写给他的遗书。
可惜直到上周,才落到他手里——
还是连同他当年塞给她的银行卡一道,由向南星狠狠甩到他脸上的。
只不过那晚她喝得太醉,她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统统断片,只留了个烂摊子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说说上一章商陆的做法,有人认同,也有人不认同,有分歧很正常,读者是上帝视角,看到人物面临抉择时,大多数想的是:我要是他,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但作者不一样,比起把自己的想法带入人物,作者的出发点更应该是,这个人物的个性(一意孤行)、成长背景(母亲因庸医而死)、过往前史(他对中医的偏见),会令这个人物做出怎样的选择。而到目前为止,商陆做的一切决定,不管对错,都是建立在他人设基础上的,这并不牵强,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人物。
举个例子,他之前从没看过姥爷的信,没有上帝视角的他,在面临姥爷绝症却只看中医,看的还是星仔的爸爸,星仔不打一声招呼就反悔没带姥爷去纽约……他自然会因姥爷的死,埋怨自己以及其他人。
不知大家认不认同。
第44章
商陆把姥爷的信小心翼翼放回桌上,出了书房。
其实他拿到这封信,和他生病都在同一天。
都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上周,他从蒋方卓家离开之后,确实是打算直接回家的。
蒋方卓的公寓在东三环,他借住的赵伯言的公寓在北三环,压根不会路过工体。
商陆刚回国那阵,赵伯言就把车借给他开了。
赵伯言如今住的地方离工作的医院才一公里,骑个共享单车上下班,只需要五分钟,开车反而能堵半小时。
虽说赵伯言总抱怨,自从自己不开车,桃花运都变差了。用赵伯言的原话说:如今的女人怎么都这么拜金?男的开辆好车,她都能高看你一眼。
可赵伯言的心思大家都懂,他把车给商陆开,失了桃花运,不就是为了那个最拜金的女人——迟佳么?
就赵伯言自己还装糊涂。
而男人一旦装起糊涂来,是连自己都能骗过的——
那晚,当商陆开着车,最终堵在工体西路的那一刻,若他扪心自问一下,回家的路那么多条,非得挑一条这么舍近求远的路?他怕是回答不了自己。
工体西路头尾都在查酒驾,堵得动不了,他拐进工体大门的那一刻,还想着自己这样做是避开拥堵抄近路,可当他一记刹车在酒吧门口停下时,脚就再也不听使唤,再也踩不下那油门。
Vics酒吧门口,负责引导泊车的服务生见状上前,以为是客,示意哪儿还有空车位,他才终于重踩油门,把车停了过去。
停车区里,蒋方卓的车也在,商陆一眼认出——
学长竟比他先到。
其实那会儿向南星和蒋方卓通电话时,他依稀听见,电话那头,她说她在Vics……或者……Mix?
这两家酒吧对面而立,下了车,商陆犹豫了一下,先去了Vics那边。
刚才指引他停车区的服务生,往他手上套了个入场凭证似的荧光手环,但他并没有进酒吧,只是在门口等着。
那女人酒品差,迟佳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比一个虎,蒋方卓一己之力,不一定弄得了俩——
他就当是路过,帮一帮学长。
*
等待的时间里,商陆突然想到前阵子,赵伯言旁敲侧击地问他,如今的他对向南星到底是几个意思?
商陆当时没回答,只反问:“你这么问又是几个意思?”
赵伯言藏不住事,直接说了:“迟佳告诉我,向南星升主治之后,蒋学长送了束花给向南星。我问学长,学长说是替你送的?兄弟,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赵伯言的不解,毫不掩饰地写在眉梢眼角:“你倒是说啊,你要对人家还有意思,就赶紧说,哥们还能给你整一出抢婚计划——向南星可还没领证。”
共同朋友太多,是好事也是坏事。他从来不用担心错过她生活里的一点一滴。
至于那束花……
商陆记得,他那会儿还在纽约,蒋方卓因叶氏的工厂和实验室部分迁到国内的缘故,开始频繁地北京、纽约两头跑。
前阵子,叶氏在国内研发的抗癌新药,为了过美国这边的FDA审批流程,蒋方卓特地回了趟纽约,当时的商陆也正为s-lab的人员集体出走而焦头烂额。
二人抽空见了一面。
那时蒋方卓确实问过他:“向南星升主治了,要不要我替你送束花祝贺一下?”
商陆也记得,他当时说的是:不用。
他那次之所以被富通医疗针对得焦头烂额时,还特地抽出时间约蒋方卓叙叙旧,其实只是想问问:“听说她要结婚了?”
蒋方卓一愣:“她?”
“……”
蒋方卓反应过来,眉心却蹙得更深:“谁告诉你的?”
蒋方卓这话说的……
看来学长也知道她要结婚了。
“赵伯言。”
商陆说。
那一刻,蒋方卓沉默了很久。
商陆那次见蒋方卓,其实只想听到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最终蒋方卓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像是无声的安慰。
蒋方卓最后还是替他送了花给向南星,即便他说了不用……
*
很快商陆就远远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MIX走出。
如果学长能一人治俩,商陆或许就只会这么远远地看着,可惜迟佳和向南星两人都喝得烂醉,蒋方卓顾此失彼,看住了迟佳,却没能看住向南星。
看着迟佳跟赖皮猴似的吊在蒋方卓脖颈的画面,商陆不免替赵伯言默哀三秒。
迟佳从不缺男人缘。赵伯言要排队到何时?
相反向南星,晃晃悠悠地独自一人朝车道走去,也没个人管。
看着还挺形单影只。
商陆的脚步先头脑一步,快步朝对面走去。
趁向南星摔倒前,一把捞住她。
被迟佳缠着停在几米开外的的蒋方卓见到他,愣了愣,笑道:“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路过。”
*
对于商陆的说辞,蒋方卓明显不信,却也没拆穿。
至于要送这俩醉鬼回哪,这俩醉鬼竟还产生了分歧——
迟佳醉醺醺地报了个酒店名,向南星却当即甩出一把钥匙,闹着要回宿舍。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不知该信谁的。
好在商陆和蒋方卓都开了车来,俩醉鬼被分别弄上了两辆车,先回向南星指定的宿舍。
终于来到向南星宿舍楼下,迟佳却死活不肯下车,一直坚持要回酒店:“老……老娘付了半个月房费,浪费一天不住都是……可耻!可耻!”
可蒋方卓问迟佳她的酒店房号,迟佳又死活答不上来。至于向南星那边,早已自行下了车,轻车熟路地上了宿舍楼。
夜深人静,商陆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下了车——
果然,向南星已经醉到连宿舍门都开不了,拿着钥匙,几次试图插进锁孔,却压根对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