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得她对着门又敲又拍:“开门!”
真当屋里有人,能给她开门?
被她狠拍着门的房间,门缝透出一片黑暗,隔壁宿舍反倒被吵醒了,忽地开了灯。
商陆几乎是懒散地倚着走廊的栏杆,看着面前这醉鬼和门板较劲得正欢——这一幕,于他,那么熟悉,又俨然已经有些陌生——并不想管她,反而,有点想放任这一晚就这么荒唐地继续下去。
想好好看看她……
商陆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在那边把门敲得哐当作响,他这边却安静极了,安静到,被眼前这一幕勾起的点滴过往,开始在内心无端撕扯。
撕扯得他,心脏某一处隐隐作痛。
却在听见隔壁的宿舍门里传出脚步声的那一刻,忽地回了神。
眼看隔壁宿舍里的人就要开门出来看看情况,原本倚着栏杆的商陆突然动了,两步就来到向南星身后,手顺着她垂在身侧的胳膊一路滑到她指尖,把她勾在指尖的那串钥匙摸过来,开门同时,拉着她闪身进去。
他这边悄然关上门的那一刻,隔壁宿舍的门堪堪拉开。
向南星的同事探出半个身子,想看看是谁大半夜地在这儿扰民。然而此时的走廊上,压根一个人影都没有。
至于大半夜扰民的那位,此刻正被商陆抵在门背上,却还不自知。
宿舍里一片漆黑,商陆顺手摸向墙边,准备开灯,却忽地一滞。
他的外套在车里,身上就一件衬衣,松着领口的两枚纽扣,而她的呼吸,此刻正热盈盈地熨在他的颈侧。
周遭越是安静,越是能感觉到她呼吸的频率,大概因为喝了酒,比平常来得更急促,也更……勾人。
他的手,就这么无意识地悬停在墙上的单联开关上,又突然无意识地按了下去——
只因怀里这女人突然靠在了他身上。
一如他的手按在单联开关上——瞬间的紧贴。
*
宿舍瞬间亮如白昼,商陆低头便见枕在他胸前的,那半侧绯红的脸颊。
她甚至抱着他,笑了一下。
那浅浅的一笑,落进商陆眼里,他却突然皱了眉。
她知道他这是在对谁笑么?
这个疑问穿脑而过,商陆推开她的肩,让她别再挨着他。
让她,好好看着他。
“我是商陆。”
他说。
不是她的未婚夫,更不是其他男人。
就是他,商陆。
原本以为她起码会皱下眉,她却丝毫不为这个名字所动,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哦——!”
这是……
已经忘记商陆是谁的意思?
向南星嫌弃地砸吧了下嘴:“那个臭傻逼啊……”
“……”
*
向南星放开他,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
商陆依旧站在门后,半天没反应过来。
臭傻逼?
宿舍里是自采暖,没开暖气之前,屋里室温也就几度,商陆很快被冻清醒,再看此时的向南星,摇摇欲坠地走去床边,准备一屁股坐床上,却坐歪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倒也随遇而安,直接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拽了一角下来,团了团抱胸前,倒头就要睡。
商陆看一眼手表。
她明早应该有班,睡不了几个小时了,他走过去,要把她弄上床。
而刚才在门背后还贴他贴得严丝合缝的向南星,这回却死活不让他碰了,他刚架起她的胳膊,她就一挥甩开:“你谁啊?”
还问他是谁?
商陆冷眼瞧瞧她。
“商陆,”怕她又给忘了商陆是谁,又自报了一遍她刚给他冠以的骂名,“臭傻逼。”
“啪”的一巴掌,毫无征兆地打在商陆脸上。
商陆直接被打蒙了。
而向南星,腾得坐直,特别理直气壮地瞪他:“不准你骂他!”
*
一脸冷怒的商陆,忽地失了全部表情。
而向南星,就像个护犊而蛮横的家长。
“全世界就只有……”向南星艰难地打了个酒隔,特别大爷地指了指她自己,“……我能骂他,其他人都不行!”
她那怼天怼地的蛮横模样,又伴随着她渐渐歪倒的身体,一点点隐去,只剩嘴里那点念念有词,“都不行……”
*
被她打麻了的那半边脸,渐渐退了火辣,商陆一侧身,挨着她坐在了床尾。
她的额角就这么枕了过来。那么乖,好似刚才一言不合就给了他一巴掌的另有其人。
好似……这几年间的隔阂都不复存在。
“这么霸道,只准你骂他?”
她意识模糊,可还记得点头。
“那为什么这两年,你一次都没找过他?”
*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过不了姥爷去世的那道坎。
不论是偏信中医的姥爷,还是不劝阻姥爷、反倒配合老人家胡来的向大夫,以及——
让他在肯尼迪机场苦等了22个小时、最后只等来姥爷的一道病危通知的她。
仿佛一瞬间,世界弃他而去。
就像站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单向的空间里,目送着他的至亲走向死亡。而他,什么都抓不住。
商陆一直以为,起码这个姑娘会永远站在他这边。
一如他一直以为,这次,她也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无论他如何拒绝,她都会陪着他,等着他。
等这个作茧自缚的人,愿意破茧而出。
等一切都回到最初。
可这一次,她没有等他。
时间是个好东西,让他终于想通,他对向大夫,对她,对所有人的迁怒,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恨那个明明拼尽了全力,却仍旧拿生死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他自己。
而时间又是个坏东西——
她不再属于他。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
商陆不知道自己是期待她回答,还是害怕她回答。
向南星微阖着眼。
似乎在放空。
又似乎在思考。
半晌——
她扭过头来瞪他:“老娘不愿再伺候臭傻逼了,不行啊?”
商陆抚额。
屋里没烧暖,他穿得又少,明明应该是阵阵寒意,可他见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只觉脑袋轰地一热。
她的话还没完:“老娘就是要向前看,不行啊……”
他一把托住她的后颈,以吻封缄。
不行。
他用行动回答她:不行。
*
不是只准她骂他么?
那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个臭傻逼可以这么吻她。
只有他可以这么吮她的舌,咬她的唇。
她喝得那么醉,推他的力气却不小,商陆竟被她推开,可她站起来的当下便失了平衡,酒精缠着她,令她脚下发飘。
商陆紧随而起,将她一把搂过。
吻她。
毫无章法地吻她。
他步步为营地逼近,她跌跌撞撞地后退,一间宿舍就这么大,转眼她已背靠写字台,再无路可退。
商陆堪堪分开彼此。
看她红肿的唇。
看她眼里的他自己。
他捧着她的脸,要她看他的眼睛:“是我。”
“……”
她那醉意满满的眼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清明,她似乎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却因此皱了眉,嘴唇抿着,又微启:“商……”
最后一个字,被他俯身吞去。
*
头脑被酒精麻痹,身体的记忆却那么汹涌,她或许都不知道她自己在回吻。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渐渐顺着桌沿滑落下去,手胡乱抓住抽屉的把手,却是徒劳,人跌落在地的同时,整个抽屉也掉了出来。
原本只想捞起她,不管不顾地继续的商陆,眉眼一紧。
上一秒还沉溺在快要失控的欲望中,转瞬已一脸清醒,一把护住她的脑袋。
然而她的眉骨,他摁低她脑袋的手臂,仍被掉落的抽屉一角划到。
一声闷响,抽屉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世界终于回复静止。
一地的凌乱中,商陆只认出了两样东西。
那张银行卡,是他曾经给她的老婆本。
那封信。
商陆依稀记得,她曾在姥爷的葬礼上试图交给他这个,只不过当时的他拒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商处:看来0.5是暂时不行了,下章0.25走一波先。
星仔:臭傻……
商处:下章0.5,就这么决定了,作者休息去吧,笔给我,我来。
星仔:你你你……你扛着我走干嘛?
商处:在床上骂我,我会比较乐意听。
第45章
商陆把她架到椅子上坐着,替她把抽屉安回去,散落一地的东西也一并放回了抽屉,只余那封信,和那张卡。
他站起,低眸,锁着眉:“我的老婆本你既然还留着,就还是我的人。怎么可以嫁别人?”
*
向南星皱着眉,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的脸,看他手里的东西。
突然一把扯过银行卡和信封,扬手甩到了他脸上:“不!稀!罕!”
她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和他照常对话,商陆三分好笑七分郁闷:“你都没查过里头有多少钱,怎么就知道你不稀罕?”
她砸吧砸吧嘴,缩在椅子里,搂着扶手,打着哈欠,眯着眼,一脸瞧不上:“卡里顶多几万,你要你拿去……”
这张卡,他刚给她那会儿,里头确实只有几万。
可这几年,他一直往里存钱,没断过。包括他拿到的专利费,都在里头了。
商陆正要继续说,手机却震了。
是蒋方卓打来的。
原来蒋方卓还在楼下的车里头等他俩。
“迟佳刚提了一嘴,她们的酒店房卡应该在向南星外套兜里。你翻翻她兜里有没有。”
“好。”
商陆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保持着通话,空出俩手去翻她外套的口袋。
可她压根不配合,他一挨着她,她就踹他。生怕他在搂着她啃似的。
商陆为了避开她的无影脚,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的手机都掉了。
啪地一声,也不知手机有没有摔坏。商陆也顾不上去关心手机了,烦躁地解了衬衣纽扣,当即上前,武力制服这个醉鬼——
把她扔床上的下一秒,商陆扑过去,三下五除二脱了她的外套。她还想拿脚踹他,商陆索性屈膝压住她的腿,一手攥住她的双腕,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低声呵斥道:“别动!”
可她哪会听?
商陆右手控制着她,丝毫不敢松懈,商陆左手摸进她外套的口袋,果然摸到了一张卡。
应该就是蒋方卓所说的房卡了吧。
商陆神情一松,刚要把房卡从兜里摸出来,她却突然挣脱了他的钳制,扑过来,一把抢回她的外套,抱在怀里死活不撒手。
“不准脱我衣服!”
……
*
自我保护意识还挺强,可商陆并不想表扬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这么个叫唤法,迟早把隔壁的都吵醒。
刚想说他只是想要她兜里的房卡,劝她把外套交出来,却意识到自己跟个醉鬼解释什么都是白搭,索性一声不吭,直接去抢她怀里的外套。
被他捂着嘴的向南星,一边躲一边还在他掌心下抗议:“……不,唔……不准脱我衣服!”
这一来一回,商陆都出汗了,早忘了他最初只是想从她兜里拿房卡,放开捂住她嘴的手,直接拿嘴堵她:“不准我脱,那你准谁脱?”
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的外套扯了,再一次吻住她,把她的回答也吞去。
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吻声,交错的呼吸声,床单摩擦的声音,在没开暖气的宿舍里肆意地发着热,后来回想起那荒唐的一刻,她醉眼朦胧压根认不出他,他却并不想停下。明知不该。
想她,想要占有她。
一如当年。
*
商陆掉在一旁的手机,其实还一直保持着通话。
商陆不知道的是,手机彼端的蒋方卓,听到听筒里传来商陆不知对谁低喝的那一句“别动!”时,人就已经僵住了。
*
而时隔那晚整整一周后的此时此刻,蒋方卓提着打包好的粥上了车,降下车窗和向南星告别。
当然还有被醉酒的赵伯言紧紧靠着,腾不出手的迟佳。
向南星知道他这是去找商陆,另外点的粥也是替商陆打包的,在蒋方卓点了道鸡汤小米粥后,她顺嘴提了句,请厨房在粥里加点藜麦、红枣一起熬。
虽然她表现得漠不关心,但蒋方卓能猜到,这大概是某种针对发烧的食疗方子。
让蒋方卓开着车在夜色阑珊中穿行,剪影落在车窗上,一如上周的那晚,坐在车里的他,听着未挂断的电话那端传来的,那些暧昧至极的声音。
其实那晚他不该在宿舍楼下等着的。
就应该把迟佳安顿好了之后,而他回到自己家,睡个安稳觉——
不去管宿舍楼上的那对男女究竟会怎样。
可他没有这么做。
商陆把向南星送上楼后,15分钟还没下来。蒋方卓作为一个过来人,很明白这15分钟,足够一个男人干很多事。
蒋方卓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