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墙壁上的开关被按下。
霎时便陷入一阵漆黑。
她眨了下眼。
突然想到,情绪积堵在心里,会加重他的病情。
索性便让他借着酒劲发泄出来。
于是放弃了抵抗。
颤抖着声音请求:“那你轻点。”
“没办法轻点。”他说,“我帮你捂着。”
今天的路灯似乎开的有些晚,现在还没有丝毫的光亮涌入。
何愈难耐的仰头,抑制不住的喘息从男人的指缝间倾泻。
化为丝丝的烟尘。
风一吹,便散开了。
到后面,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任凭他翻来覆去的折腾。
似乎第一次明白了,他占有欲的可怕。
第58章 第五十八种爱
漆黑的夜,何愈眨了下眼,看着熟睡的徐清让。
侧脸轮廓在黑暗中,越发深邃。
挺直的鼻梁,和闭上眼时,垂着的睫毛。
她拿了衣服,进到洗手间里。
整理一番又出来。
楼下,陈烟他们正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
是白悠悠刚上映不久的剧。
大制作,她演女二。
何愈顺便洗了个头发,从楼上下来。
陈烟抬眸,问她:“怎么上去这么久?”
她拿着毛巾,支支吾吾的擦头发:“徐清让酒量不太好,刚刚吐了,我清理了一下房间。”
还不至于让人生疑。
陈烟埋怨般的打了何琛一下:“都怪你,人家孩子一看就不是喜欢喝酒的,你还一直灌他。”
何琛慢悠悠的揉了下被打疼的地方:“岳父和未来女婿多喝几杯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陈烟反驳:“我还没同意呢。”
好在剧情进入高潮,这件事暂时被搁下。
何愈特地去厨房给徐清让煮了解酒汤。
虽然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她果然没有做饭的天赋——
徐清让醒来的时候,天色擦黑。
天空的深蓝被稀释,房间的布局很陌生。
浅粉色的被子,香味独特。
很熟悉。
宿醉以后,往往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第二天头疼。
他是个很自律的人,很少像昨天那样,喝那么多。
床头的闹钟,时针指向五,旁边放着一个相框。
他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
垂眸,将相框拿起来,视线落在照片上。
是一张合影,全家福。
穿着学士服的何愈站在最中间,手上拿着捧花,笑的很开心。
那天的阳光应该也很好,她额前的头发被映照出浅薄的金色。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是那种不掺任何杂质,完全无忧的快乐。
手却顿住,停在离照片只有一寸的地方。
突然想到,他会不会太过于自私,强行将她拉到自己的世界。
毕竟就像孙智说的那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他的疾病。
他沉默的将相框放回原位,然后,撕掉了自己手背上的敷贴。
缝合过的伤口,还没拆线。
他是在浴室醒过来的,那个时候他的手上腿上都是血,被水稀释后晕染,整个浴缸里都是一片鲜红。
而他,则像是濒死的鱼。
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房间门被敲响,只一下,便停了。
他诧异的抬头,看到门把左右扭动。
然后像做贼一样的女人,从门外进来,小心翼翼到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她还穿着睡衣,宽松的,连她身体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手打开衣柜,视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床。
被子被掀开,上面是空的。
诧异片刻,再抬眸,安静的空间里,男人的额发柔软的垂着,挡住硬冷精致的眉骨。
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双桃花眼,泛着软意,和昨天全然不同的眉眼。
何愈问他:“是我吵醒你了吗?”
他摇头:“我自己醒的。”
生物钟如此,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到点就会醒。
哪怕再困。
何愈从衣柜里拿出衣服:“你再休息一会,现在还早。”
她正要出去,徐清让往前走了一步:“我昨天……”
何愈的全部神经都崩紧了。
他低声问:“弄疼你了吗?”
酒精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隐忍。
那是他少数的,在她面前露出最为真实的自己。
虽然醉酒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可他记得很清楚,甚至在情深至极的时候,他的手扶着她的腰。
想一直这么做下去。
何愈脸颊发热,装出一副无谓的神情:“没事。”
然后出去,关上了门。
视线被门所隔绝,徐清让垂下眼睫。
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手背上的伤口时,神色越发凝重——
昨天周然和白悠悠喝了太多,时间又很晚,索性就在她家住下了。
今天几个人一起去上班,坐徐清让的顺风车。
周然坐在副驾驶,白悠悠和何愈坐在后面。
刚上车,白悠悠就接到了椿姐的电话,后天有个饭局,让她记得去。
即使咖位变了,可有些饭局,还是不得不去的。
在娱乐圈混,人脉很重要,这是椿姐最常放在嘴上的,偏偏白悠悠脾气直,又冲,得罪的人不再少数。
所以椿姐一直想方设法给她挽救形象。
挂断电话后,白悠悠皱着眉,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一脸不爽的往何愈怀里蹭:“小愈愈,我以后要是把娱乐圈的大腕都得罪光了,没戏拍的时候你可得养我啊。”
何愈摸了摸她的头顶:“爸爸不养你谁养你。”
她笑着捶了她一下,然后坐起身:“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有车会来接我。”
徐清让点头,把车停在路口。
白悠悠和何愈说了一声,去开车门,似乎卡住了,开了几次都没打开。
还是徐清让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后座,替她把车门拉开。
她道了声谢,又回身冲车里挥了挥手。
何愈困的不行,歪靠在座椅上小憩。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研究所附近的车库里。
周然也不在了。
靠着的地方,从座椅变成了徐清让的肩膀。
他身上带着干净的气息,何愈眨了下眼,低喃一声,从他的肩膀离开,又进到他的怀里。
倦意未消,鼻音很重:“困。”
像是在撒娇。
他抬手,轻抚过她披散在肩后的长发:“那就再睡一会。”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点,从这里走过去,最多也只需要十分钟。
也就是说,她还是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抱的更紧了一些,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她睡觉。
白到泛着淡青色的指尖,绕过她的长发,又松开。
能闻到她身上独特的甜橙香。
想一口咬下,品尝酸中泛甜的滋味。
她睡觉也不老实,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似乎想要找一个舒服的角度。
最后直接倒下,后脑勺枕在他的腿上。
这个角度很好,能完整的将她的脸看清楚。
她长了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没有表情时,就像一个安静文雅的女孩子。
可一旦那双明亮异常的杏眼往上扬,笑意沾染眼角,便成了最明媚的太阳。
阴暗的角落,最渴望的就是阳光。
所以徐清让才会那么奋不顾身的想要抓住她。
才刚入眠,睡眠尚浅。
浅薄的眼皮之下,眼珠轻轻转动。
她应该化了淡妆,眼角处,有一抹极淡的红。
和唇上的颜色很像。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睛。
掌心之下,柔软的睫毛颤动。
如果说心脏的跳动象征着生命,那么眼睛,就是所有情绪的泄露地。
徐清让只能挡住,让他为之疯狂的地方。
每次看到她的眼神,他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的想要占有她。
目光所及之处,是缝合后的伤口。
已经开始出现自残的行为了,他不确定,下一次,是对他出手,还是对他身边的人出手。
他问过孙智,这样极端的人格,除非尽快的治疗,不然,后果无法预料——
何愈猛的抽搐了一下,梦里,她骑着自行车走下坡,刹车突然失灵了,轮胎从石头上颠过去。
于是现实里的她,也跟着颠了一下。
听人说,这种反应是在长个。
可她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能长大。
不等她疑惑完,手机上的时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从徐清让的腿上坐起来,她边收拾东西边埋怨他:“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后者坐在原地,伸手想要帮她一起收拾,奈何她的手速太快。
于是只能尴尬的停在半空,被她训斥后,也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然后眨了一下眼。
果然对象长的好看有利也有弊,就算是生气也没办法去埋怨。
他的样子,乖巧的让人想犯罪。
何愈顿时为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而感到忏悔,过来掐了掐他的脸,哄他:“晚上我请你吃饭,要乖哦。”
说完,就关上车门,着急忙慌的往外跑。
徐清让愣怔在原地。
好半晌,才将视线从已经跑没影的何愈身上移开。
脸颊似乎还带着何愈指腹间的触感。
然后他挑唇,轻轻笑了一下,对着空气,自顾自的点了一下头。
他说:“好。”——
繁忙会让人暂时忘了一切,可一旦闲下来,所有的情绪就都一起涌了上来。
何愈握着咖啡杯,在茶水间里,百叶窗被拉开,她的视线往下,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
那种无措的情绪再次萦绕。
她想了很久,她喜欢徐清让,所以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有什么病,她还是喜欢他。
喜欢他一辈子。
所以她得陪着他,和从前一样,做他的小太阳,哪怕只是从缝隙里照进去的一点光。
她也不愿意,让他一个人面对黑暗。
可是她最怕的就是,他会放弃,因为觉得太累,索性放弃治疗,让出自己的身体,选择消失。
孙智说过,治疗过程中,难的不止是病人,还有病人的亲人,家属,以及女朋友。
尤其是像徐清让这种,本身就有过消极生命的病人。
他们的心理就像一张薄纸一样,极为不稳定。
可能轻轻一捅,就会悉数崩溃。
这和承受能力低弱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病人。
很容易产生厌世的情绪。
眼睛有点发热,何愈忍住眼泪。
然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嘴脸,硬挤出一个笑容。
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会议开到一半,手机轻微的震动。
徐清让将视线从荧幕上移开。
耳边,是推广部经理的声音,偌大的会议厅,回音绕梁。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将西装扣给扣上。
拿着手机走到窗边。
霎时,四周静了下来。
推广部经理站在台上,手上拿着遥控,愣站在原地。
徐清让的反应让他有些无措。
可能是嫌他的汇报太过乏味,方案也不合格。
半开的窗帘,后面便是落地窗。
他屈指,点开那段语音,然后放在耳边。
女人的话尾染着笑,语气低软的,像是在撒娇。
“徐清让,我想每天听你说一句喜欢我,好不好呀?”
他垂眸,长睫挡住落地窗外映照进来的阳光,同时也挡住,他眼底的笑意。
浓的,像是墨水泼洒在宣纸上。
怎么抹也抹不开。
他说:“好。”
每天,就是每一天。
只有活着,才能开口说话,才能说出那句喜欢。
第59章 第五十九种爱
就连孙智都说,徐清让最近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这对于他的治疗,是很有帮助的。
他翻阅着资料:“后天我要去美国,参加一个座谈会,到时候我找我当初的导师咨询一下,他曾经有一位病人,经历和你和你相似。”
徐清让点头:“谢谢。”
语气清冷,平淡到像是在说今天中午不想吃饭一样,实在让孙智看不出来他是在道谢。
自己当他的心理医生这么久了,甚至也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结果这人对他的态度,十多年来都是一个样。
碰上他心情好点的时候,或许还能看到一个笑容。
不过也是浅淡到,风一吹就能散掉的那种。
徐请让站起身,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搭放在手臂上:“那我先走了。”
孙智点点头,末了,还不忘提醒他:“记得按时吃药。”
男人开门的同时,轻恩一声,再次传来声响,是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
时间从指缝中流走,冬天似乎是在悄无声息中到来的。
何愈本身就不是畏冷的体质,只是这温实在降的太过迅猛。
一大早,陈烟就打电话给她,说是气象台发了低温预警,让她多穿点衣服。
彼时她正裹着被子躲在家里看剧,旁边的垃圾桶里,堆放着擤鼻涕的卫生纸。
自己八百年都不感冒的人,这次也没能抗住寒流攻击,也不知道徐清让是不是比她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