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丁丁冬
时间:2018-08-23 08:06:07

  “是问秦渭的病根吗?”温雅问道。
  荣恪点头:“堂堂大才子,别被疯病耽误了。”
  温雅嗯一声:“他的疯病,可能与我有关。”
  “即便有关也过去了,况且也不是你的错。”荣恪的手握住她手,“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
  温雅手窝在他掌心奇怪问道:“怎么成你带我逛了?”
  “你阔别故土八载,我四年前过来查案,头两个月苦无进展,寂寥的时候逛遍了整个江宁。”荣恪笑道,“先去布虎店,如何?”
  “好啊好啊。”温雅雀跃道,“听你说起的时候,就想进去看看。”
  一路走走停停,说笑间,布虎店已在眼前。
  走进去一瞧,琳琅满目眼花缭乱,颜色多样形态各异,单头虎、双头虎、直卧虎、奔跑的,踏着祥云的,脚踩五毒虫的,另有虎头帽虎头鞋虎头枕。
  温雅挑一只黄色虎头枕抱在怀中,笑说道:“这个回去给昕儿。”
  “他多大了,能稀罕这个?”荣恪摇头。
  “我送的,他自然稀罕了。”温雅调皮问他,“给你买个虎头帽吧?”
  荣恪笑道:“好啊,你买了我就戴。”
  温雅沿着货架走过去,一个一个瞧着仔细挑选,兴奋得不停说话。
  旁边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也在挑选布虎,妻子腹部隆起,显见是肚子里还怀着一个,那个男人自从温雅与荣恪进来,就拿着手里的布虎发呆,一动也不动。
  这位小娘子说话的声音,和他在宫里大殿中听到的一模一样,那个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和煦婉转,比早起山间唱歌的鸟儿还要好听,救他于水火,使他绝境逢生,这些年,他一直也不曾忘。
  又看向她身旁的男子,虽戴着帷帽,威风凛凛仪表堂堂,是镇国公不会错。
  店中人多,他不敢妄动,安静等着他们挑好布虎,看他们跨出店门,将手中布虎扔回货架,疾步追了出来,妻子忙一手牵一个孩子跟上。
  追到僻静处,男人喊一声爷,扑通跪倒在地磕三个响头,大声道:“小的给爷见礼,给太……太太见礼。”
  荣恪转过身惊喜看着他:“张阿生?没想到在此处碰上,快起来。”
  张阿生爬了起来,温雅也看着他,和气笑道:“原来是张阿生,白了些胖了些,你可成亲了?”
  “成亲了。”张阿生说着话一回头,妻子牵着两个孩子,气喘吁吁追了上来,见他回头笑骂道,“你个死鬼,只顾着在前面跑,不要我和孩子们了?”
  张阿生忙招手道:“快,快过来给恩人磕头。”
  女子忙忙过来跪了下去,又摁着两个孩子磕头,温雅笑道:“有了身子的人,快起来吧。”
  荣恪皱眉看向张阿生:“快,扶你家娘子起来。”
  张阿生扶起她来,温雅打量着他的娘子,面容清秀,眉宇间透出娇憨,笑着褪下腕上镯子递过去:“我们与你家夫君是故人,这个算作见面礼。”
  青玉的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女子两手拼命后缩:“太贵重了,小女子受不起。”
  “你替你家娘子收下。”荣恪对张阿生说着话,从袖筒中拿出三个银锞子,递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银锞子,另一个递在张阿生手中,“这个是给未出世的孩子的。如今你的心愿可达成了?”
  “成了成了,因为去了趟京城,又跟着爷办过差,县太爷说小的见过世面,让小的做了里正。”张阿生搓着手嘿嘿笑,“这次跟南诏打仗,险些被征了兵,铺盖卷儿都打好了,官府出了告示,说是停战了,小的朝着京城方向,带着全家给太后皇上磕了十几个响头,多亏太后皇上护佑,小的才不用抛妻别子上战场去。”
  “你应该谢他。”温雅指指荣恪,声音里带着骄傲,“没有他,你这会儿还在战场上呢。”
  看张阿生又要跪倒,荣恪忙道:“大街上,就别跪来跪去了。你带着妻子儿女到鸡鸣寺找秦义,他会好好招待你。”
  “秦义兄弟也来了?”张阿生笑道,“这几年给小的捎了好几次京城特产,小的还欠着他几顿好酒。”
  “去吧去吧。”荣恪笑着摆手,“有空的时候,我们也到你家里瞧瞧去。”
  “爷和太……太太肯去,小的倾家荡产招待。”张阿生又拉着妻子儿子恭敬行了礼,一家人往鸡鸣寺方向而去。
  “我不如张阿生。”荣恪看着一家人的背影,摇头笑道。
  “谁说的?”她笑着握住他手,“这次提前结束战争,你保护了多少个张阿生。”
  荣恪反握住她手抿着唇笑:“刚刚你好像跟张阿生在夸我。”
  “就是夸你啊,你让天下许多个张阿生心愿得成。”温雅揭开他帷帽,脸钻进去笑看着他,“我也会让你达成心愿,你想要几个?”
  “三个吧。”他快速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两儿一女,镇国公府人丁稀少,要两个儿子传宗接代,女儿嘛,捧在手心里呵护宠爱。”
  温雅就笑:“各给你加一个。”
  “不行,太辛苦。”
  “闲着也是闲着。”
  “带上吕爷爷,将你调养得健壮如牛。”
  “像牛一样就不好看了。”
  “你怎样在我眼中都好看。”
  “嘴巴又抹了蜜了?”
  “有没有抹蜜,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
  “讨厌,大街上呢。”
  “戴着帽子呢,旁人看不见。”
  嗖的一声,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荣恪帽檐上。
  荣恪歪戴着帽子抬眸看去,翟冲抱臂站在街角,拧眉看着他。
  荣恪牵着温雅的手快步往前走着,问她道:“我们这些日子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在这位翟爷眼里?”
  “有可能啊。”温雅笑道,“翟冲可是最忠于职守的。”
  荣恪激灵灵打个寒颤,压低声音恳求:“雅雅,他时刻盯着,我的身子会出毛病。”
  “事关我的安危,他不听我的。”温雅无奈摇头。
  看他唉声叹气,轻笑说道:“他成亲夜里,大双小双听墙角去了。”
  荣恪来了兴趣,挑眉道:“快说给我,我好拿捏他去,求求这位爷,咱们的私密时刻,他能不能别盯着。”
  温雅打趣道:“你不是想当皇帝吗?皇帝宠幸妃子的时候,窗户外面围一大堆侍奉的人,都听得仔细着呢。”
  “不会吧?”荣恪不置信问道,“那皇帝岂不是很窝囊?”
  “以为当皇帝就能事事如意吗?”温雅笑道,“回头给你看敬事房的记档。”
  “又替睿宗皇帝说话呢?”荣恪笑道,“关于睿宗皇帝,有一件事要告诉雅雅。”
  ……
 
 
第149章 前缘
  二十三年前, 少帅荣麟被乌孙元帅金逵之子金彪刺伤,伤重阵亡,元帅荣守忠横刀跃马,在阵前向金逵叫阵,金逵出马应战,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最终金逵被斩落马下,本居于上风的乌孙人军心开始涣散。
  齐王派身旁的内寺所卫潜入乌孙皇城,刺死当政的相国程环, 乌孙国内大乱。
  殷朝将士痛失少帅满心仇恨,一鼓作气大败乌孙并生擒金彪。
  金彪乃是乌孙第一勇士,力大如虎, 有勇有谋,他与齐王交涉:“王爷乃是荣少帅至交, 荣少帅故去,王爷定是痛彻心扉。殷朝有句话叫做以物寄情, 听说荣少帅每晚以三滴血喂他的赤乌刀,赤乌刀上有他的精魂,王爷可想让赤乌刀陪伴身旁寄托哀思?赤乌刀在我手中,王爷若肯放我回到乌孙,我当将赤乌交给王爷。”
  齐王冷笑:“人都不在了, 要刀何用?来人,将金彪拉到少帅坟头,血祭少帅。”
  “元屹, 荣麟的精魂你都舍弃,算什么至交好友?元屹,两国交兵善待俘虏,你竟敢不遵守?元屹,我乌孙皇帝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金彪在抗议叫骂声中被斩于荣麟坟头。
  齐王并未放弃寻找好友的兵器,为太子期间,登基后,一直派人前往乌孙秘密查探,三年后终于有了消息,赤乌刀被乌孙皇帝挂在床头辟邪,除去皇帝自己,谁也不能触碰,有一名新纳的妃子好奇,只摸一下,被乌孙皇帝当场斩去首级。
  其后符郁逃亡,睿宗皇帝放任其回到乌孙,派人与乌孙皇帝交涉,归还赤乌刀,则不追究质子私逃,否则,发兵征讨。
  其时乌孙国力衰弱,乌孙大皇子气量狭小才学不足,三皇子年幼,而符郁骨子里有乌孙人的狼性,坚韧狠辣,又受过汉学熏陶,可谓文武兼备,是乌孙皇帝最满意的皇位继承人。
  于是,乌孙皇帝将赤乌刀送到睿宗皇帝手上,睿宗皇帝悬挂于福宁殿书案旁,寄托对好友的追思。
  荣恪说完抿了唇看着温雅,温雅握住他手轻声道:“所以,先帝对少帅的心,和你对哥哥的心,是一样的。”
  “是珍珍写信告诉我的,珍珍说有一次与父皇闲谈,父皇说自己不值一把刀,她便问起详情,知道此事与我有关,便给我来了书信。”提起珍珍,荣恪摇着头笑,“小丫头重情重义,当年我派秦义接她到京城,说是一直记着我的恩情。”
  “你还恨着先帝吗?”温雅问他。
  “看到他的手册,心中十分愤恨,喜欢就去喜欢,非要搞得深情悲切。睿宗皇帝这个人,做什么都要思虑长远,偏生命短……”荣恪摇头。
  “就是因为命短,才总是思虑长远的。”温雅打断他。
  “你总是护着他。”荣恪不满。
  “你还恨他吗?”温雅揪着不放。
  “不恨了,我嫉妒。”荣恪咬牙,“好一出生离死别无怨无悔,真是可恨。”
  “明年皇陵祭奠的时候,你跟着我去吧?”
  “不去。”
  温雅跟他说起自己看到先帝手册时的那个梦境,对他说道:“我知道不是先帝托梦,只是我自己在梦中开解自己罢了,都两次了,在梦中救我的总是你。”
  本想着哄荣恪高兴,没想到他不悦问道:“你在梦中抱他了?还想去亲他,他躲开了?”
  温雅拍他一下:“做个梦也泛酸吗?”
  “那你呢?瞧见琼华母夜叉一般冲了出去,她说孩子是我的,你明知道她在气你,还恶狠狠瞪我一眼,在将军府的时候,我叫一声玉娥,你就沉了脸,吓得玉娥都不敢正眼看我。”荣恪瞧着她。
  她哼了一声:“没人看你才好呢。”
  他就握住她手笑。
  小吵小闹闲谈说笑间,走过小桥流水青瓦白墙大街小巷,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一抬头,鸡鸣寺已在眼前。
  “我看看老太君去。”温雅笑道。
  进了鸡鸣寺后一所院子,小双正在廊下与冯起荣开玩耍,瞧见二人身影呀了一声嚷嚷起来:“大哥,不,二哥带着二嫂回来了。”
  她与大双没见过荣麟,荣夫人刚认下义女的时候,总爱追着荣恪叫大哥,后来月婵委婉提醒,才改了口。
  一声二嫂,温雅顿住脚步,红着脸躲在了荣恪身后,月婵与荣瑛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子,荣夫人迎面而出,荣恪抢步过去扶住母亲,笑道:“雅雅说了,今日只叙家礼。”
  荣夫人闪避一旁,板着脸说一声请。
  温雅进去时,老太君盘膝坐在榻上看着她笑,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温雅福身下去,老太君一把攥住她手拉她坐下,眯着两眼打量着她笑问荣恪:“这就是你喜欢的小寡妇?”
  荣恪说是,老太君嗯了一声:“真好看,我怎么瞧着像一个人?”
  端详着又呀了一声:“跟宫里的太后很像,太后老成持重些,不若她娇俏可人儿。”
  “老太君身子可好?”温雅笑问道。
  “好,托你的福,好着呢。”老太君拍拍她手,看一眼她手腕,“怎么没戴镯子?月婵,快,把我压箱底的那只拿出来给她。”
  月婵笑着拿一个锦盒过来,打开来是一只白玉镯,老太君拿起来为她戴在腕上,拉了月婵的手过来,手腕上也有一只白玉镯,笑说道:“两只是一对,都是燕山白玉,月婵那只上面刻着麒麟,你这只刻着猛虎,荣麟抓周抓的赤乌刀,死在了战场上,荣恪抓周就抓的这只玉镯,一生围着媳妇转。”
  温雅忍不住笑,荣恪忙道:“左手抓的玉镯,右手抓一方白玉印章。”
  “燕山白玉极其稀有,那方白玉印章是你父亲预备下,上贡给高宗皇帝的寿礼,抓周的时候,你父亲抱着你,你一把伸进袖子给拿了出来,被你母亲夺走后哇哇大哭,后来抓到玉镯就不哭了。”老太君笑道。
  “白玉印章?”温雅沉吟着笑道,“荣元帅敬献给高宗皇帝的寿礼,高宗皇帝赏给了齐王,齐王登基后,年号文德,白玉印章上刻文德二字,做为御书房的鉴赏印,文德帝驾崩后,这枚印章给了太后,做为垂帘听政的御印,与国玺一起盖在诏书上,方可下发。”
  “小二和太后的渊源,原来在这儿呢。”老太君拍着温雅手背,笑呵呵看着荣恪说道,“说来说去,小二这辈子还是要围着媳妇转。”
  荣恪忍不住笑,月婵和荣瑛也笑。
  荣夫人在一旁忍无可忍:“母亲这两年是不是装糊涂呢?”
  “都说老糊涂老糊涂,我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就糊涂,还用装吗?”老太君瞥她一眼,对温雅道,“你婆母的父亲是一名三品将军,死在乌孙人的刀下,她母亲性子烈,抱着她送到我怀中,让我答应给她和守忠订亲,我刚说声行,她母亲转身离去,在丈夫灵前自刎而死,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打小就知道彼此是夫妻,打小就要好,你婆母的性子随她母亲,守忠去了后,她吐血卧病在床,我生怕她也要跟着守忠去,只好装病,她是我养大的,总算还有孝心,强撑着病体侍奉我,想死的心也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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