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丁丁冬
时间:2018-08-23 08:06:07

  “翟爷,我就服你。”荣恪冲他作个揖,“翟爷可准许我进去瞧瞧太后?”
  “走,我给你通禀。”翟冲大步在前,“昨日方太师进宫好一通胡搅蛮缠,我听着都心烦,太后竟耐心哄着,你去陪太后说说话。”
  荣恪进了东暖阁径直向前,过去将她圈在怀中问道:“昨日方太师为难你了?”
  “为难了。”她靠着他,对孙智周徐泰的打压,我收放自如,可对方太师轻不得重不得,我觉得十分憋闷,疲惫失落。”
  “雅雅就是雅雅,最后还是让他笑着出了宣德门。昨日里我去了一趟,与若兰谈了几句,她很明白事理,有她在方太师身边,方太师会慢慢想通的。”荣恪抱她紧了些,“今夜里带着你逛鬼市去吧?”
  “你得空了?”温雅抬头看着他打趣,“听说自从你列席辅臣会议后,府门前车辆人马络绎不绝,燕子巷空前热闹。”
  荣恪叹一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算是体会到了。我呢尚无经验,不知那个该见那个不该见,只能统统都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祖母和母亲清净惯了,这些日子来客不断,夜半都有人登门,气得直骂我,嫂子和长姐跟我说,招待客人的茶水饭菜开销巨大,我们府里快要入不敷出了。”
  温雅笑了起来:“那些人都空着手去的?就没有孝敬?”
  “有啊,都让母亲给退回去了。”荣恪无奈叹一口气,“长姐刚劝几句,母亲拿出镇国公府家风,要让她跪家庙去,我也不敢说话,这些日子只出不进,好生难受。”
  “百草巷的宅子空着,你去那儿接待客人,省得扰了老夫人和夫人清净。至于如何应付这些人,你不妨跟孙相取取经。”温雅笑道。
  “刚回京那会儿,门前冷落车马稀,没人认得镇国公,还是那时候好一些。”荣恪低头亲亲她脸,“今夜里,去吗?”
  “去,夜市鬼市早市,都逛一遍。”温雅窝在他怀中,“方太师突然病倒,上书房表面平静,暗里波涛汹涌,好几个人盯着太师的位子,朝堂上好些大臣惦记着辅政大臣的缺,奏折雪片一样,还有许多上密折的,说什么的都有,真是烦不胜烦,我得散散心去。”
  “雅雅定了主意?”荣恪问道。
  “下次早朝就宣布,李少师暂管上书房,你呢,暂时列席辅政大臣会议,以一年为考察之期,断绝掉许多人的念想,换得一年清净。”温雅闭了眼眸,“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想来你也事务繁多,让我靠一会儿,靠一会儿你再忙去。”
  荣恪任由她靠在怀中,低低说一声好。
  到了公主府已是深夜,进去时冯茂正等着,瞧见他拧眉道:“怎么才来?太后都到了。”
  “被人缠住了。”荣恪说着话忙忙向里。
  进去时顺着柳真手指的方向过去,温雅侧身躺在榻上,睡得正香。
  柳真压低声音说道:“这些日子乏累,在辇车中就困得支撑不住,进了屋中说是要躺一会儿,躺下去就睡着了。”
  “柳姑姑去吧,我陪着她,”荣恪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拿一本书看着,更漏滴滴不息,早已过了夜市的时辰,她睡得那样香沉,看着她酣睡的容颜,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上榻靠坐着揽过她的身子,她嗯唔一声,向他怀中依偎而来,低低嘟囔一句什么,手搭上他腰,脑袋拱了几拱,在他胸前找到舒适的位置,满足叹息着,很快响起均匀绵长的鼻息声,睡得更沉了。
  荣恪一手搂着她,一手捧了书继续看着,突听她唤了一声,荣恪……
  下意识答应一声低头看过去,她依然睡着,只是在睡梦中翘着唇在笑。
  她梦到我了,荣恪欣喜想着,俯身下去亲亲她的额头,索性躺下去抱着她,被她的馨香包围着,很快与她一起睡了过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柳真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抿唇轻笑着,过去轻轻推了推温雅。
  温雅揉着眼睛问:“柳姑姑,什么时辰了?荣恪来了吗?”
  “已经是早上回宫的时辰了。”听到柳真这样一说,温雅惊得睁开眼,一眼看到身旁熟睡的荣恪。
  蹙着眉尖噘着嘴低声说道:“说好带我出去逛逛的,可恶。”
  言语间虽是埋怨,却轻轻拿开他搂在腰间的手,压低声音对柳真道:“他睡得正香,我们到隔壁洗漱换衣,别扰醒他。”
  清晨醒来的时候,惊觉怀中的人已不在,荣恪跳下榻跑出屋门,冯茂正在庭院里逗弄起儿:“快爬,儿子,快爬,爬到爹爹这边来吃果果。”
  青砖地上铺一块大毡子,冯茂趴在一头,起儿趴在另一头,因为太胖,肚皮擦着地艰难向前挪动,荣恪不由失笑:“将他养这么胖,又想让他爬,你不是为难孩子吗?”
  “是延平给喂胖的,我得给他减减肉,再胖下去没法学走路。”冯茂抬头看着他,“小双那日过来,瞧见他作一句诗,远看一堆肉,近看是冯起。你说气不气人?”
  荣恪蹲下身看着吭哧吭哧的冯起:“确实太胖,这肉一褶一褶的,活像个大肉包子。太后何时走的?”
  “天刚亮就动身了,柳姑姑说夜里想逛鬼市,谁知给睡着了,早起的时候很不高兴,有些埋怨你,看你睡得香,又不忍心叫醒,离开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方太师这一病,朝中官员招数百出,够格的觊觎那两个位置,不够格的就添柴烧火,想把自己的人拱上去,局势这样复杂,方太师又想不开,太后很疲惫,好好睡一觉也不错。”
  荣恪就笑:“也是,来日方长,改天再带她逛去。”
  “你又是怎么回事?脸色发白眼睑发青?陷在名利场中拔不出来了?”冯茂睨着他。
  “我是疲于应付。”荣恪摇头。
  “笨啊,辅政大臣就要有辅政大臣的排场,你跟我不一样,我是皇亲国戚,有延平的排场在,职衔也只是少傅,你得照着孙相以往的排场,该养门客养门客,该请幕僚请幕僚,得有人帮你应付,否则,你跟秦义都得累死。”冯茂笑骂道。
  “多谢驸马爷指点。”荣恪冲冯茂拱拱手。
  放下手就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瞧,冯起不知何时爬了过来,张口咬住他大拇指,上下齿紧紧咬住,咯吱咯吱死命研磨。
  荣恪疼得直吸气,又不敢动,忙向冯茂求助:“驸马爷救命。”
  “要出牙了,痒得难受,逮什么咬什么,咬住就不放。”冯茂笑着走了过来,伸食指在小人儿唇下肉窝中轻轻一挠,荣恪的大拇指被松开。
  甩着手指看着冯起笑道:“小家伙好大的力气。”
  他甩动的手指吸引了冯起的注意,一双眼睛从肉/缝里看着他,看着看着咯咯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挥舞着两只小肉手,两只小肉脚也扑腾腾忙碌不停。
  “还挺有趣的。”荣恪看向冯茂,“借我抱回去给祖母瞧瞧?”
  ......
 
 
第109章 难题
  太后早朝时提起一年之期, 都明白太后此举是要考察官员,朝堂间汹涌的波涛变为潜伏地下的暗流,都憋足了劲头,有埋头苦干的有四处活动的有投机取巧的,各人各样,不一而足。
  一年堪堪过去,方太师的病情虽有好转,但依然行动不便,柱了拐杖, 左腿带动着右腿能缓慢行走,缓慢得别人走十步他走不了一步,而且走不了多久就会十分乏累, 就得坐下歇息会儿才能再站起来。
  只是右手依然僵硬不能动弹,半年前开始学着左手吃饭, 方若兰劝他用左手练习写字,他一直也下不了决心。
  在女儿解劝下, 慢慢接受了自己的病情,可眼看着一年之期已到,情绪又有了起伏,拐杖敲着地面跟秦渭说:“要去争,不能一味谦让, 我谦让一辈子,到头来成了废人。”
  “岳父怎么会是废人?前几日口述的文章,我写下来拿进宫给太后看, 太后看了连说很好,让誊录了在翰林院下发给所有的翰林,命他们仔细研读。”秦渭笑道。
  方太师脸色缓和,方若兰也忙道:“祖父只是边境小吏,父亲科举入仕一直到今日,被几代帝王看重,受士林景仰,即便不能重回上书房,太后也会给父亲爵位,父亲这一辈子,我觉得成就巨大。”
  乖巧的女儿蹲在身旁,手抚着他的膝盖,轻声细语说他成就巨大,方太师脸上有了些笑容,只是依然对秦渭道:“记住我的话,要争。”
  方若兰心中暗自叹息,父亲行走不便,许多人完全当他做病人看待,以前总来谈古论今的客人少了许多,即便是几位老朋友,跟父亲说话也哄孩子一般,能跟他正常说话的也只有女儿女婿。
  秦渭看着方若兰笑笑,说一声我进宫去了,方若兰站起身笑道:“相公慢走。”
  进宫径直去往东暖阁求见太后,见了太后直言道:“经过这一年磨炼,又加岳父悉心指点,臣自认为在上书房有所建树,可若是领上书房,两位少师自然不服,臣想与两位少师来一次学问比试。”
  “怎么个比试法?”温雅饶有兴趣问道。
  “让翰林院几位大学士出题,勿论形式,口述也行笔试也罢,题目也可多种多样,由众位翰林评定高下,最终由太后与皇上定夺。太后以为如何?”秦渭自信满满看着温雅。
  “好。”温雅兴奋得扬声赞叹,“这样一来公平公正,倒为我解了一桩难题。”
  秦渭笑了。
  温雅当即召见翰林院几位大学士,命他们七日内拟出比试章程与题目,拿到垂拱殿来由她定夺。消息一传出去,当即轰动朝堂。
  荣恪得到消息后进宫觐见,笑对温雅道:“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出意外,秦渭肯定胜出,不过太师头衔得给方太师留着,也任少师吧,上书房三位少师各司其职,也是可行。”温雅点头。
  “钟太傅回任后领着上书房,他是武将出身,两位少师一直不服,臣以为,不如设一位首少师,若秦渭任首少师,背后又有方太师在,别人不敢不服。”荣恪笑道。
  “还是你想得更长远。”温雅嗯了一声:“就这么办,去岁一年政令畅通风调雨顺,我也轻省许多,全赖镇国公之功,上书房的事一了,就让你补任辅政大臣吧。”
  荣恪笑笑:“臣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有职衔的话,能堵住有些人的嘴。”
  “我知道你的难处。”温雅看着他,“吕太昌前几日进宫时,跟我提起老夫人的病情,如今可好些吗?”
  荣恪脸上淡笑着:“祖母年纪大了,出些小毛病也是寻常,除去偶尔犯糊涂,身子和精神都很好,雅雅不用惦记。”
  心里却直咬牙,早嘱咐过吕太昌和相关的人,不许让雅雅知道,他还是没管住嘴。
  温雅两手捏在一起,吕太昌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追问之下才知道,荣老夫人一年多前就偶尔犯糊涂,有时候不认得人,前几日前发作过一次,竟连荣恪也不认得了,只闹着要见曾孙,荣恪只得火速到公主府将冯起抱回家中,冯起一口一个太/祖母得叫着,老夫人才慢慢缓过来。
  不用吕太昌多说,温雅也明白老夫人的心思,荣恪三十岁了,却一直拖着不肯成亲,荣麟早逝,老夫人自然担忧镇国公府的子嗣传承。
  她不能为他生子,让他娶妻纳妾,他又不肯。
  她看着他,想说什么终是紧咬了唇,摆摆手示意他告退。
  “才说几句话,就要赶我走?”荣恪看着她:“你去公主府越来越少,我想带着你逛遍京城,可这一年我们只在宫外见过六次。”
  “冯起在襁褓中的时候,我尚有理由,说喜欢他惦记他,出去得略多些,如今他大了,都会跑了,常常进宫来,我若再过去,准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温雅无奈看着他。
  “那我就进宫去……”荣恪的话被她打断。
  “不行。”她忙忙说道,“如今盯着你的人越来越多,千万不可胡来。”
  看荣恪紧抿了唇,不放心叮嘱道:“你答应我。”
  “我答应。”荣恪垂了头,有气无力说道。
  “回去吧。”温雅看着他,“等补了辅政大臣,我……”
  不防他站起身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大力将她箍在怀中,沉声说道:“不许想着让我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靠在他怀中环住他腰:“我只是那么一说,心里并不愿意。”
  他手下放松了些,低头看着她:“也不许冷落疏远我。”
  她挺直身子仰脸亲亲他唇,轻声说去吧,他的唇压下来紧贴着她的厮磨着,抱着她的双臂收紧再收紧,许久松开她,说一声走了。
  温雅看着他退出殿门,他好像有心事,也许是难处,却不肯说。
  过去这一年,他在朝堂上屡有建树,在温雅支持下,做出很多兴利除弊的举措,人们暗地里称他为副相。
  他越来越忙,除去上朝和辅政大臣会议,无事不会进宫,见面谈过正事,过来抱她一下或者亲亲她头发,就迅疾告退。
  那几次出宫,他带着在京城中四处闲逛,依然体贴周到,却也不像以前那样会热情得疯狂得拥吻她,他压抑而克制,似乎有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她有几次主动去亲吻他,他小心翼翼回应,倒让她没了兴致。
  忙过上书房的事后,就将他补做辅政大臣,给他定出章程,每日都在内阁值守,未经太后准许不能出宫,让你留在我身边,想召见你就召见你,每日里相对,看你能躲到哪儿去,让你有心事不跟我说。
  赌气一般出一会儿神,又想起荣老夫人,心中愧疚无奈,只觉得是比朝堂政事难解千万倍的难题。
  喝一盏茶稳定了心神,到隔间去批阅奏折。
  午后小憩的时候,皇帝过来了,喝几口茶笑说道:“今日秦侍读讲起汉代权臣霍光,承志就问我朝可有权臣吗?徐褚说以前卫国公与孙相文武分治,互相牵制,自然是没有,眼下是卫国公孙相镇国公三足鼎立,也是没有,以后就难说了。我追问他何意,他就说镇国公如今被太后宠信,朝堂事务样样插手,已有权臣之相。我就问他这些话谁说的,他说是上次回家,听卫国公几位幕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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