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深意味深长地点头,他咂咂嘴,看向窗外,夕阳在地平线上,发出温暖的光。他说,“啧,也就阿柠那个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应期抿唇,笔尖在纸上随意地画着线条,可不知不觉,就写下了她的名字。
那是许桉柠送他的笔记本,右下角的地方有粉蓝色的卡通小公主,带着金色的王冠。旁边是三个很清隽的字,应期写的,用力很大,拖出了深刻的笔锋——许桉柠。
应期觉着,应该是从鲁深问他的那一刻,他才真的认识到自己的心。
他保护小阿柠,不是因为邻家哥哥对小妹妹的责任,他是喜欢她。少年的喜欢,真正的喜欢,稚嫩却并不随便。
只是,这份喜欢早就融进了每日的生活中,让他很难察觉。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期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
那年,他初二。那是个很温暖的夏天。
第6章
许桉柠初二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的文艺汇演。每个班级要求出一个节目,作为文艺委员,她带着她的一群小伙伴排练了一出话剧。
很老牌的经典——梁山伯与祝英台。
应期当时忙着搞竞赛,一心扑在了学习上,还是鲁深兴冲冲地过来,“你知道吗?学校里论坛都炸了!”
应期拿着笔懒洋洋把题目里的重点都勾出来,漫不经心,“煤气罐炸了?”
“……”鲁深懒得搭理他,干脆直接用手机把页面打开,给他看。
应期做题做的很烦躁,本来不想搭理他,可是看着屏幕上拥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眼睛瞬间就眯起来。
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女孩子是许桉柠,褪去了些许的婴儿肥,穿着粉色的长裙水袖,很有点神仙妹妹的感觉。
男生是……初一时在班级门口给许桉柠递情书的那个,叫蒋尤。
图片上方的标题是——初二(三)班文艺演出彩排照片泄露,学委与班花倾情相拥,共同书写梁祝化蝶前的感动一刻!
真特么很让人感动啊。应期能感受得到自己丹田内的暴虐之气在一点点冲上脑门。
鲁深咂咂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刺啦一声,椅子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很刺耳。班里的同学纷纷看过来,只来得及瞧到应期匆匆披上校服外套的背影。
高瘦的少年,夺门而出。
疑问的声音纷纷传进鲁深的耳朵,“班长干什么去了?”
“这气势汹汹的,心情不很好啊。”
“我总感觉有人会有血光之灾……”
鲁深意味深长地笑,“啊,应期是去……抓奸。”
*
前几天许桉柠也和他提起过,兴致冲冲的,说她要演话剧了。
她还把她的剧照给他看,不过应期当时没怎么在意。不就是个话剧,小阿柠从小就是班里的台柱子,参加的表演多了去了。
但这次不一样,她这次竟然和别的男生搂腰?!
应期觉着他要疯了。好像喝了半瓶子假酒混着老陈醋。
鲁深给他看的消息是刚刚才发出来的,所以这时候许桉柠应该还在彩排室。五楼最东边的那间,挺大的,有很透亮的落地窗。
应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隔着门缝也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声音。
主持人说,“在这金秋送爽的时节,在这丰收的季节……”
应期推门进去,没出什么声音,他眼光扫过,一眼就看见在角落里的许桉柠。
她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拿着个单词本儿。那个穿着梁山伯戏服的小男生紧挨着他,比比划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应期顶着一众混合了各种情绪的目光走过去,稳稳停在他俩的面前。
蒋尤的手指在许桉柠的本子上点着,“这个词的意思是一次,曾经,读音是,旺死。”
许桉柠的肩膀僵硬了一下,她努努唇,刚张开嘴,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就你,还学习委员呐?”
蒋尤抬了脸,对上应期似笑非笑的眼睛,瞬间面如死灰。
应期把单词本拿过来,指给许桉柠,“once,不是旺死。”
蒋尤站起来,很恭敬地弯了下腰,“学长。”
“嗯……”应期点点头,揽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走了出去,“来吧,咱来谈谈。”
“谈什么?”蒋尤很惊恐。
应期笑的很假,“啊,关于英语单词的读音。”
许桉柠看着他们一高一矮的背影,满脸疑惑。她同桌的小女生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阿柠,应学长为什么看起来脸色不很好啊?”
“不知道啊。”许桉柠抿抿唇,不很在意地继续翻单词,“他乳糖不耐受,昨天又喝了一杯牛奶,可能今天不舒服。”
“啊……”田月促狭地眨眨眼,拉着长声,“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我还知道他喜欢的酸奶是什么牌子,爱用什么样的方式舔瓶盖儿。”许桉柠浅浅笑了下,有点不自觉的小骄傲,“他的一切我都知道,比他妈妈还了解。”
田月笑嘻嘻地去挽她的胳膊,“那你还说你们不是男女朋友。”
“本来就不是嘛。”许桉柠忽的觉着她有些热,把旁边的女孩子推开,站起来去找空调遥控器,“月月你不觉得热吗?”
“我觉着冷。”田月摇摇头,不很想结束这个话题,“那你说,应学长为什么要叫蒋尤出去啊?”
“不是补习英语吗?”许桉柠皱眉。
女生停了停,小心翼翼地和许桉柠打商量,“阿柠啊,那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你对应学长没什么意思,那不如帮我牵个线儿?”
许桉柠一僵,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我挺喜欢应学长的……”田月有些害羞,女孩子的羞答答,“应学长很帅,还很酷,成绩又好,冷冰冰的很带感……”
“他说他不想谈恋爱。”许桉柠觉着她更热了,还有点燥,“他说学生不要早恋,要好好学习。”
应期根本没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她就是不想再听田月继续说下去,“我先回教室了,你要是愿意就在这多留一会,听一下老师的点评吧。”
田月看起来有些失望,“噢……”
许桉柠心里忽的不是滋味儿,她咬了咬唇,没说别的,顺着墙根走出门。
台上的女生在唱歌,那时候很火的一首,有些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她只是我的妹妹,我在担心你是否误会……”
许嵩的,多余的解释。
许桉柠在门口顿了一下,推开门,把吵闹声关在背后。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口倾洒下来,金灿灿的。
她还穿着古装,裙摆有些累赘,许桉柠提着摆,沉默地往楼下走。
路过储物间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不很清晰的对话,应该是到了结尾。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应期的声音,很冷硬。
“知道了,学长。”蒋尤的声音,快哭了。
“嗯。”门开启,吱呀一下,应期跨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许桉柠,愣了一下。
他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回教室去?”
“哥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阿柠点头,从他肩膀的旁边看过去,蒋尤的模样有些怔愣,她疑惑。
“啊,我让他回去多看一些英语电影。”应期把左手插进裤兜里,右手摸了摸她披散下来的发,“别总是旺死旺死的,说出去让人质疑我们的教学水平。”
“是吧?”应期回头,冲蒋尤挑了挑眉。
可怜的小男生耷拉下肩膀,“谢谢学长。”
许桉柠觉着有些不对劲,但是她被田月搞得心烦意乱,也没了心思去多想。
*
晚上回家的时候,许妈有事,没来,是应期载着她的。
黑色的捷安特,后面是许桉柠的专属座位。女孩子的侧脸很柔和,风有点大,她把脸颊贴在应期的背上,手臂很自然地环上他的腰。
从小走到大,许桉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亲昵。
应期把鲁深给甩了,带着他的小阿柠绕了很远的路,骑到了护城河,又到了银杏树林。
地上铺了一层很灿烂的落叶,应期停在一棵树的下面,用一条腿支着车子,回头去看她,“阿柠……”
“在。”许桉柠快要睡着,听见他说话,有些迷茫地仰头,“怎么到这里来啦?”
“我想和你说点事情。”
他太严肃,许桉柠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挺起了背,“你说。”
“你现在,还小。”应期舔舔唇,把她的碎发撩到耳后去,“别胡思乱想些别的,你好好学习,要是再有人给你送情书,买礼物,你一定要告诉我。”
许桉柠“噢”了一声,垂下头,脸颊有他指尖的温暖触感。
她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下午,那个女生在台上唱的那首歌,心里头有点难受。
“晚上我给你买点零食吧,想吃什么?”应期转身过去扶车把,问她。
阿柠看他的背影,肩已经很宽阔了,嘴唇的周围也有了胡茬,应期已经是个很高大的少年了。
她有些出神,应期等不到回应,偏头,“想什么呢?”
“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样子的啊?”她搂紧他的腰,长发在空中飘起很好看的弧度。
这是个下坡,风有些大,应期没有蹬车,他想了想,说,“我觉着,你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是许桉柠最不想听到的回答,她不希望在应期的心中,她是个妹妹一样的存在。
阿柠沉闷地不说话,鼻尖摩擦着他校服后背的布料,有些滑。
轮子转的很快,应期的目光扫过路边的景色,有些心不在焉。走到街拐角的地方,有个老大爷在卖烤地瓜。
他停车,买了一个。个头很大,里面是红瓤儿。
晚风有些凉,他带着许桉柠去街边的二十四小时超市里买了俩小勺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
“阿柠。”吃到最后,应期忽然抬手,没忍住,抱了她一下。
许桉柠愣住,嗓子眼忽然有些酸。
耳边是他有些青春期沙哑的声音,很轻,“阿柠,你别谈恋爱。”
小公主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心跳的很快,酥酥麻麻,她答,“呐……好。”
应期没跟她说,下午的时候,他头一次差点使用武力、恃强凌弱。
但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差点断了他的全部后路。
后来结婚了,应期抱着她的腰不撒手,磨磨蹭蹭地问,“你说你,从来不听我的话,怎么那次就这么乖?不让你谈恋爱,还真就不谈了。”
许桉柠回身踩他的脚,“不让谈恋爱的是你,占我便宜的也是你,什么都是你!”
“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应期很无辜,手不老实地往上伸,想要摸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
“你还不承认……”阿柠愤怒地把他扑在床上,俯身去咬他的耳垂。
应期疼的龇牙咧嘴,死不认账。直到最后被小公主拿着扫把赶出家门,他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次,他高一。阿柠在初三的时候,初潮。
第7章
许桉柠的身体比其他的女孩子发育的要迟一些,人家都已经用B cup的罩杯了,她还没有来过大姨妈。
她自己没心没肺的啥也不觉着,应期倒是很糟心。
那段时间应期刚上高中,学习也不很吃力,他就在周末的时候带着鲁深大街小巷地去买枸杞和大红枣。
鲁深累的像条哈巴狗,抱着自行车的龙头破口大骂,“应期你他妈的要成枣儿精啊!”
“我要是枣儿精就好了。”应期一巴掌呼过去,拉着他继续走,去买正宗的和田大玉枣儿,“要是那样的话,我天天让她抱着我啃,就用不着费这劲儿了。”
对一个不很懂女孩子事情的中二男生来说,在应期的心中,大红枣,包治一切妇科病。
鲁深骂骂咧咧,也还得跟着去,小阿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他也是有些糟心的。
一天天就知道傻乐的傻丫头,心里头一点数儿都没有,操碎了哥哥们的那颗大妈心。
许桉柠忙着中考,每天转的像是小陀螺。有时候她遇到不会的问题了,就去隔壁找应期。
应期虽然每天拽的二五八万好像随时能上天,但是成绩倒是一等一的好。没办法,脑子灵,爱学不学的,随随便便也是年级前三。
有一次她去的时候,应妈不在家,应期正和鲁深一起在厨房鼓捣红枣水。
鲁深手里拿了张牛皮纸,照着上面傻了吧唧瞎指挥,“放点儿枸杞!”
“再来点枣儿泥。”
“哎哎,弄点橙花蜜进去。阿期啊,你说用不用再加两勺儿锅底灰?”
应期愤怒地一脚踹过去,“加你个鬼的锅底灰。”
许桉柠僵在那里,探头看,一锅深褐色的东西,散发着很扑鼻的香味儿。
她好像有点懂这些日子应期塞给她的保温杯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了。
思及此,悲从心头来。
“你不会真加了锅底灰了吧?”许桉柠拽着他的衣角,泪眼迷蒙。
应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有些小尴尬。
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以前把保温杯给许桉柠,他都说是应妈给做的养生饮品。现在被抓了个现行,厚脸皮的应期也有点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