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大王子的小眼睛一亮,瞅了瞅苏幼薇,盯着她的面容,目光色眯眯的,脸上浮现古怪的笑容,整个人荡漾着。
今日,为了那小娘子,他挨了一顿打,明日面圣时,他得请旨将她要过来。
“看什么,没见过美人?”苏幼薇瞪去。
俞君泊扫去一眼,微蹙了眉,便即收回目光,疑似污了眼般,淡淡地道:“杜五,敲晕他,碍眼。”
一声轻击,杜五避过楼月护卫,手刀砍在大王子的后颈上,又飞快退了回来。
大王子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锦王名不虚传,真是随心所欲!”刘悠成咬着牙道,忍着痛轻轻挥手,“我们走。”护卫抱着大王子,一行人在殷朝兵士的保护下,含怒离开了百汇楼。
严飞仙笑吟吟道:“锦王闻名不如一见。苏妹妹,你可真有福气。”
“那是。”苏幼薇喜滋滋道,“我的眼光,能是一般嘛?”
“取纸笔。”俞君泊选了张空桌,提笔在纸上写下数十字,便递给苏幼薇,声音淡漠,话语简洁,“签字。”
苏幼薇惊讶,接过来一瞧,虽说有些字认不全,但能看懂大体意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道:“卖身契?”
第28章 最会骗人
“为何要签卖身契?”严飞仙疑道,目光在那二人之间流转。在这一刻,她心生怀疑,得闻苏幼薇所言:她与锦王私定了终身。
若真是私定终身,是恋人关系,为何要签卖身契,弄得一主一仆,平白生了间隙。
府尹见此,作揖道:“王爷,下官先行离去,不扰诸位的雅兴。”
左相府大小姐苏幼薇,他曾见过几面,其姿容无双,叫人一见难忘,对她和锦王之间的纠葛,他亦很清楚,因而才尴尬。
严飞仙轻蹙娥眉,本着打抱不平的念头,问道:“锦王,这会否不妥当?既是心上人,当放在心尖上,怎能让她签卖身契?”
“惠宁郡主,此与你无关。”俞君泊淡淡一句,不曾去看她,只注视着苏幼薇,“签与否?若是不签,那便回左相府去。”
苏幼薇估摸着,若是自己签了字,那便真正成了他的丫鬟,富贵荣华系他身上,这也有一点好处,便是能保住小命。
届时,左相府生死荣辱,皆与她无关,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行。
“我签。”苏幼薇美滋滋道。她折腾至今,便是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岂能放过机会?
严飞仙气闷,直接夺过她手里的笔,又伸出一根如葱般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傻瓜,你签了卖身契,便是他的奴婢,往后怎么做他的王妃?”
闻言,苏幼薇迟疑,瞅了瞅手里的卖身契,又瞄了瞄俞君泊那张脸,心生不舍。虽说她勾搭他是为保住小命,但也是为他的颜。
人间极品,错过太可惜。但她仔细一想,便是不签,莫非就能得到他?迄今为止,他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如今更要她签卖身契,怕是对她也无其它心思。
“若是不签,你会让我回左相府?”苏幼薇问道,想到这几日,自己为了勾搭他,做下过种种蠢事,便觉得尤为丢脸,“若真是如此,那我只能签。”
这看在严飞仙眼里,便是俞君泊性冷无情,而苏幼薇委曲求全。她目光顿时一寒,心里怒火蹭蹭燃起,斥道:“俞君泊,枉费本郡主欣赏你,不想你竟是薄情郎、负心汉!”
“郡主,望慎言!”杜七声音一沉。
“从何说起?”俞君泊问道,目光一转,扫向了苏幼薇,一见她的表情,便有了几分明悟,“苏小姐最会骗人,三句便有两句是假话,惠宁郡主为何会与她混在一起?”
严飞仙反唇相讥:“怕是王爷与苏妹妹混得更久吧?少小便有婚约,今同住一府,且又私下定终身,如今却逼她签卖身契,如此薄情寡义之徒,本郡主为之不耻!”
“私定终身?”俞君泊轻语,唇迹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幅度,“原来我们私定了终身……”
苏幼薇心虚不已,扯了扯严飞仙的衣袖,小声道:“姐姐不气,此事就此揭过。”
“君泊,我们出去走走,你先回府。”她干笑两声,拉着严飞仙一边走,一边道,“严姐姐,其实,我有件事骗了你……”
起初,她是为扳倒情敌才扯谎,言道自己与俞君泊已私定终身,但经过相处,严飞仙待她很真诚,这让她有些许歉意。
严飞仙默了阵,有点失落道:“你与锦王……”
历经刚才的一幕,她哪有猜不到的。至于苏幼薇如此做的理由,她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怕她抢了俞君泊,才先下手为强。
她虽能理解,但任谁得知自己被骗,也都不会开心。
苏幼薇苦兮兮道:“我同意嫁,他不同意娶。”她回眸望去,午阳下,严飞仙淡扫蛾眉、轻点红唇,真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且又爽朗有侠义之心,与俞君泊倒也很般配。
“果真如此。”严飞仙轻语,幽幽一叹,“昨日夜间,母妃与我言道锦王时,也曾提及过你,虽是寥寥数语,但……”
——她与锦王有诸般旧怨,昔日曾重重伤害过他,更是无情羞辱过他。锦王虽留她在府里,但我儿放心,锦王绝不会恋上她。
这是她母妃的原话。严飞仙迟疑道:“苏妹妹,你与锦王……怕是不大可能,锦王若有心娶你,许你王妃之位,断不会要你签卖身契,降了你的贵女身份。”
“这道理我也懂。”苏幼薇偷偷向后望去,在百汇楼里,俞君泊坐在窗边,正书写着什么,仿似有感应般,侧头向她看来,吓得她急忙回头,小心心却跳个不停。
“大概你们才是一对。”她摇头晃脑,一脸无奈悻悻然,“命中注定,天作之合。”
这本也是小说里的结局。
若勾搭不上男主,不如去勾搭女主?苏幼薇目光一亮,喜滋滋道:“没错,一样能保住小命,还不用去贴他的冷脸!”
很明显,女主比男主好勾搭!她早先居然没有想到。
在百汇楼里,俞君泊搁下笔,目光落在卖身契页尾的落款上,那里清晰写着三个字:苏幼薇。
字迹娟秀,似出自女子之手。
“收好。”他平静道,“明日许用得上。”今日痛打了楼月的两位王子,他们必不甘心,加上那大王子又垂涎苏幼薇的美色,面圣时怕是会请旨要了她。
事关两国联姻,无故不可推却。但殷朝律法有言,签了卖身契的丫鬟,是主子的私有,不经主子的同意,谁都无法要去。
他起身,向门外走去,轻声道:“杜七,你去跟着她们,防止楼月王子报复。”
“王爷,我姐姐呢?”严丹瑜匆匆赶到百汇楼,但只见到一片狼藉,心里一慌,询问之下才知个大概,忙转道去了锦王府。
俞君泊答道:“结伴去闹市了。”
“杜七,付账。”彼时,苏幼薇正握着一把团扇,打量着严飞仙,笑吟吟的,“严姐姐这一仔细打扮,便和我一样漂亮了。”
严飞仙嗔怪着笑道:“你可真不害臊。”
杜七一阵无言,在柜台上写下名字。他提着大包小包,已用光王爷给他的银子,如今只能赊账,但那两位大小姐毫无罢休之意。
直到天色已暗,苏幼薇才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心满意足地回了锦王府。
“王爷呢?”她问道,打算去签那卖身契。
小丫鬟答道:“回姑娘,王爷在祖堂。”
苏幼薇问了几次路,才找到地方,倚着门探头探脑地望去,小声唤道:“君泊?”
祖堂的大门开着,俞君泊正跪坐在蒲团上,没有回头,只道:“进来。”
苏幼薇一番迟疑,人家的祖堂,她能进吗?但她又一想,死者为大,进去拜一拜也成。
台上有数十牌位,有两道位于正前方。
俞君泊轻语:“父王,母妃。”
幽静昏暗的祠堂,几排几列的牌位,白蜡上火苗摇摆。苏幼薇心怯下脑子一抽,脆生生地跟着他喊道:“父王,母妃……”
第29章 月夜柔情
“呃……”苏幼薇一时无言,面对着台上的数十牌位,再想到自己对二老的称呼,心里不免尴尬。她对俞君泊扯谎不打紧,但对上他过世的长辈,却不能乱言。
“对先人乱言,你可知这是大过?”俞君泊目不斜视,虽说声音依旧冷淡,但面庞却似变柔,不如刚才那般冷硬。
“我错了。”苏幼薇小声道,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拜道,“老王爷、王妃,我是苏家的薇薇,刚才一时口快,请见谅!”
她有点心虚,占着原主的身体,自然也得承担原主的过错,原主伤过俞君泊,且已和锦王府闹翻,此刻再面对俞家列祖列宗……
“幼小时,你常来王府,二老你都见过。”俞君泊忽道,语气几乎无起伏,“那时你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经常欺负晓晓。”
苏幼薇干咳一声,状似腼腆道:“在长辈面前,那陈年旧账便不算了,要着眼未来。”
俞君泊却未理会,自顾自道:“一年又一年过去,你出落得俏丽,唯一不变的,是如昔那般蛮横,仅仅十三岁,便与太子合谋退婚,当众羞辱于我,妄图国母之位。”
苏幼薇讪讪笑着,眼神瞟向台上的牌位,供奉桌上青烟袅袅,白蜡上火苗忽闪。她身上一抖,莫名打了个寒颤,从头凉到脚。
“君泊,我冷。”她可怜巴巴道,主动挪了过去,偎依在他的身上汲取温暖,“我们现在同住一府,应当相亲相爱、互相扶持,过往的账就一笔勾销。”
俞君泊终看向她,轻语:“这些年来,你在苏府常被陷害,每一次都无法自证清白,白白受了冤屈,让左相对你日益失望,日渐重视徐氏母子六人,你空有嫡长女之名。”
“我真是够笨的。”苏幼薇颔首,偷偷瞄了瞄他,心里有点惴惴,猜不准他的意图。
“你与我闹翻三年。在这三年里,我未曾过多关注你。”俞君泊的语气意味不明,“杜五收集了你这三年的经历,刚呈予我看过。”
来者不善!苏幼薇不由得坐正身体,眼里有点戒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调查我?”
俞君泊声音淡淡:“但入锦王府这几日,你去东黄山踏青时,请百姓当内应,回府后又斗柳芷烟,行事谋略与往日有异。”
苏幼薇心里一惊,脸色有些变化。原主的性子比较直白,和她确实不大相同,不像她,小心思九转十绕,一招接着一招。
“以前的你,愚笨、刁蛮、任性。”俞君泊轻声道,抬起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上,声音低沉微带磁性,勾得人心痒痒,“如今的你,机灵、娇蛮、明达。”
苏幼薇手心冒汗,小心心怦怦直跳。在烛火的映衬下,他这张脸,再配上那声音,简直是在引诱她,而且,这个角度很适宜亲吻!
扑倒之、狂吻之、揉搓之!她暗暗想着,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全套:先把他按倒在地,再一顿狼吻,接着便是狠狠地揉搓,直到他嘤嘤嘤哭泣,那张冷脸全面崩溃……
然而现实里怂,尤其是俞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她怕自己会在梦里遇上他们。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一言难尽?”俞君泊低语,微微扬眉,手指往上提一点,抬了抬她的下巴。两人靠得越发近,不到一寸。
苏幼薇头晕脸红,只觉得周身空气稀薄,勉强压住狂跳的心,声音不似往常甜腻,多了一丝干涩:“王爷,请自重,莫让人误会!”
“自重?”俞君泊一怔。她又在做什么戏?
苏幼薇心里万分得意,主动将下巴一抬,很是骄矜。她已决定勾搭女主,往后再不用上赶着贴他的冷脸,这滋味简直不要太好。
俞君泊唇迹上扬,配着脸上的表情,便有一丝冷冽的味道,轻声道:“苏小姐爬上本王的床,给本王暖被窝时,怎不想着自重?”
苏幼薇哑口无言,只怪自己以往倒贴得太狠,如今在他的面前哪抬得起头。再者,在俞家的先人面前,他竟一点都不避嫌,如此直白的一句话,未免太不肃穆。
俞君泊蹙眉,直到此刻才想到,话题已偏。他原本说着正事,但一见她的表情,思路便被她带歪,尽说些不正经的话。
他松开了手,目光幽深,正色道:“据杜五所探,苏小姐变化不大,依旧是三年前的性子,为何在这几日变化如此大?”
苏幼薇刚一张口,便听俞君泊淡淡道:“在我先人面前,别扯谎。”她脸色一僵,幽怨地望着他,难怪他让她入祖堂。
她模棱两可地道:“以往太糟糕,遭人人嫌弃,我痛定思痛后,决定换一种活法。”
俞君泊平静道:“性子大变,尚有话可圆,但智谋聪慧,也能在一夕之间改换?”他目光一暗,似有几分寒意,“苏小姐,你是在过往隐藏了本性,还是根本就换了个人?”
苏幼薇心中大惊,一时间有点慌,身上一阵沸热,又一阵冰凉,勉强压制住情绪,脑子转得贼溜,片刻后浅笑道:“我爹有续弦,我怕她们谋害我,才故意藏拙,装蠢笨。”
俞君泊不置可否,只收回了目光,轻声道:“以本王的直觉与猜测,倒觉得你是换了一个人,否则在三年前,凭你那拙劣的骗术,如何瞒得过本王?”
苏幼薇仔细琢磨着,总觉得不大对劲。俞君泊既已得知,并言道原主性子愚笨刁蛮,那昔日为何会恋上她,并为了她的背叛黑化?
当时的原主才十三岁半,俞君泊也不到十七岁,虽是青梅竹马,且殷朝男女成婚早,但由两个半大的小孩上演一场虐恋……
苏幼薇腹诽,两人毛都没长齐,谈什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