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敢见人,一直躲在轿里,正哭着。”俞晓晓不免疑惑,“你为何问此事?”
“兔子急了会咬人。”苏幼薇轻声回道,“楚玉得一场空,又被遣返归国,我怕她怀恨在心。此时大雪封山,若她妄图不利……”
“你多虑了,有诸多侍卫在,她只有几人,怎逞得了凶?除非,她有迷药,迷倒了我们,方可任其所为。”俞晓晓不屑道,但说着说着又蹙眉,“一国公主,会带迷药吗?”
所谓迷药,不过是些助睡药剂,只是多加了一味人参,让药效更快更猛,倒不下三滥,也因此,为了主子的安全,仆婢会携带些。
两人审视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扫向侧立轿旁的嬷嬷。若楚玉二人真有迷药,却是个大麻烦,不得不防。
“你二人,去搜她的身,看有无异物。”俞晓晓当即下令,指派自己两个婢女。
那厢,嬷嬷惊诧,欲言又止。如今形势,由不得她反抗。她乖乖站着,任人搜遍全身,心里直忧虑着,回忆刚才那一幕。
当时在轿子里,楚玉面无表情地伸手,空洞着一双眼睛,显得呆板,似了无生趣。
见此,她心里明白,颤着手,取出了一包迷药。以往,有过此类事,她并不陌生。
“公主,慎重!”她悄声道。其实,楚玉回到楚国王室,仍旧是公主,即便名声尽毁,未来亦能寻个高门公子,当家做主。
楚玉却是凄然一笑,低语:“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索性,大家同归于尽。”
“回郡主,一切正常。”婢女禀道。
俞晓晓颔首,心里大石落下,便不再关注。
“嬷嬷的身上没有。”苏幼薇摸了摸下巴,瞅了眼轿子,本着小心的原则,向两名处理野味的厨子提醒,“谨记,不得让楚人靠近。”
厨子们皆出自王府,早已习惯勾心斗角,闻言立即反应过来,拜道:“王妃但请放心,食物不会出一丝差池。”
旁边,几名侍卫也道:“王妃安心,水亦如此。”其中一人更是直白道,“小人会紧盯着她们,不会让其有可乘之机。”
苏幼薇笑着颔首,正欲补两句时,忽见前面有二人正轻声交流着。她仔细一看,竟是严飞仙与齐铭,当下眼珠一转,笑逐颜开。
昔日,初见齐铭后,她与严飞仙曾争执,要养小奶狗,如今她已无机会。若齐铭能与严飞仙配一对,倒是件美事。
“说什么悄悄话?”俞晓晓咕哝。两人一对视,皆有所好奇,便都小心翼翼上前,所幸是踏着白雪,脚步声很轻微。
严飞仙望着细雪,伸出白嫩的手,接住几片雪花,衣上软毛轻舞着,笑吟吟道:“齐铭,有几句话,我想提醒一下你。”
“郡主无须赘言,在下全明白。”齐铭回道,声音低沉有力,眉目间尽显坚毅之色,“在下有自知之明,从不敢奢望,亦知自己的前路,不会自误。”
只不过,在昔日午阳后的秋千上,少女那精致的面容、戏谑的目光、调戏的话语,如一股吹过湖面的风,在他心里留下淡淡涟漪。
它虽浅,但始终存在。纵知不该有,他亦不愿抹去,权当是一点绮念,留作回忆。
他忽又笑道:“王爷是何等人物,若我真不知好歹,觊觎王妃,他岂会留着我?”
在他的身后,苏幼薇一懵,脑子乱了片刻,迷糊中与俞晓晓对视。她眨巴眨巴眼,便即清醒过来,默默地后退,回到原地。
齐铭竟然有意她?她从未想到过!
“俞妹妹?”偶然间,严飞仙回眸,恰见俞晓晓,微惊了惊,言笑晏晏,“你站在后面,怎也不出声,怪吓人的。”
“郡主。”齐铭回身拜道,在这一低头间,瞧见几个脚印。雪很深,脚印很明显,虽在山谷被堵时,经侍卫来回踩过,脚印很杂乱,但男子与女子的脚尺寸截然不同。
在俞晓晓的身边,还有一行女子脚印,离他最近的一步,则在两尺之外。
齐铭心中一动,飞快地抬头,便与苏幼薇的视线对上,忽有点窘迫,整个人在发热。六个月间,他已成熟不少,但在面对她时,依然如故青涩,显得手足无措。
见此,本不自然的苏幼薇便即放松,朝他轻点头,端的是风度。她一向是遇弱则强,眼见齐铭羞赧,自然架开了气势。
齐铭复又低头,抱了抱拳,心思杂乱。看雪地上的脚印,她来了又回,他估摸着她应已听到,但见她如此正常,又对此抱有怀疑。
许是她拥有了锦王,那旁人的倾慕,便也不放在心上。思及此,他轻轻一笑,虽有自嘲意味,但也如释重负。
俞晓晓斜睨过去,见他二人互动,小嘴一撇,拣了些细雪捏成团,丢了过去,故意说得大声,提醒道:“本郡主记得,某人大放厥词,要拿人头大的雪团砸我哥哥?”
苏幼薇黑了脸,正欲驳斥时,便瞅见了俞君泊,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张口便要解释,但转念一想,自己怂什么怂?
当人的面,她都敢责问他,还不敢砸他?若真是恋人,便不该有尊卑之分,不论是吵架,还是砸雪球,究其根底,无非是情趣。
“人头大的雪团不便捏,小雪团方便,多扔几个便是。”苏幼薇随手捏了团雪,径直甩了过去。她瞅准了俞君泊的性子,必不会与她对砸雪球,是以扔得尽兴,以数抵量。
俞晓晓忙道:“不许欺负我哥哥!”她快速捏雪球,向苏幼薇砸去。
苏幼薇一边躲着,一边笑道:“严姐姐,快来帮我!”
主子们的嬉闹,侍卫们自不会参与,全都低着头,各自忙着手里的活。
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雪球,俞君泊虽未躲,但每每都接住了它,不曾被砸到,奈何碎雪纷飞,让他衣上到处都是。
他由着她砸,直到她累了后才去到她面前,轻语:“你共砸我三十三个雪球。”
苏幼薇眉梢一扬,颇为得意道:“怎么,想报仇?”她故意上下打量着他,戏谑道,“我准你双倍奉还。”
以他这番性子,会如此孩子气,丢雪球?若真能让她开眼见,她一点也不介意被砸。
“你说的,双倍奉还。”俞君泊颔首,面庞柔和下去,目光意味深长。
苏幼薇狐疑,莫非他真会砸?
便见俞君泊侧头,附在她耳畔道:“届时我们成婚后,洞房花烛时,谨记,你欠我六十六次。”
果然会死在床上!苏幼薇目光忽闪,脸色青白交错,最后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问道:“能、能分期还么?”
第80章 互诉情意
分期还?本也该如此。俞君泊微侧头, 注视着苏幼薇, 瞟见她嫣红的耳尖,顺着往下看, 那鸡血石耳坠晶莹剔透;而往上看,其发丝柔软乌黑, 略带湿气。
彼时, 她面上遍布粉霞,在白玉般的肌肤上格外娇艳,尤其是那双眼睛,似黑珍珠落在白银里, 澄澈如玉, 让人怦然心动。
“如何分期?”俞君泊心头渐软,一手揽住她的腰,不顾有人在旁,一手握住她的手, 在意料中, 因捏了雪球之故, 她的手冷如冰。
在帐子里那点时间, 他已理清头绪,她只怪他冷淡, 至于其余的,便是她赌气嗔怪之言, 似小女儿在向心上人撒娇。
她已是他的妻, 自然要娇宠着。但因他全无经验, 便只能一步步摸索,尽力去呵护她。
他的手软软的、热热的。苏幼薇乖乖任他握着,不禁想到,他也接了雪球,却不到片刻间,手上温度重又炽热,果真是血气方刚。
见她久不言,俞君泊问道:“薇薇,你每日还几次?”说罢,他抬起她一双手,让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再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这般,应该暖和一些。”
不远处,俞晓晓皱眉,虽听不清二人的话,但见其举止不免疑惑,问道:“严姐姐,那边有火堆,也有暖炉,为何偏用身体去捂热?”她哥哥一向聪明,怎变笨了?
“如此,温情罢?”严飞仙揣测,摇头一笑。
俞晓晓撇嘴道:“傻透了……”她话一顿,忽忆起旧事,昔日她念着严世子时,种种举止,落在旁人眼里,不一样傻吗?
那股子傻劲,本也只能感动自己,若那人亦有心,才会理解,并感念着它,否则便如那些陌生人一般,只会视它为笑话。
苏幼薇窘迫,小声道:“这种事,你怎也问我?”她总归是女孩子,哪能随意谈论每日几次这种话题?
但她又一想,这副身子娇弱,从不干活,那体力必也不济,远及不上他。她昨夜见软趴趴的小君泊时,尚不以为意,但今早再见激动的小君泊,那尺寸……料想自己受不住。
若让他决定每日几次,那吃苦的必是她。
苏幼薇轻咳一声,红着脸道:“一夜一次,细水长流。”待还了那六十六次,便是她做主时,是否再与他缠绵,全凭自己的心意。
思及此,她心生怪异,大白日的,两人一个黄花闺女,一个青涩童男,凑一起谈论如此劲爆的话题,不免崩了自己的“纯情”人设。
一次?俞君泊蹙眉道:“一次一夜?”他看过医书,大致了解一些,一般而言,精力旺盛的男子,一夜决不止一次。尤其是,两人初成婚,正是温存缠绵、难舍难分之时。
在话出口不久,他便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口误,不慎将“一夜一次”说成“一次一夜”,正欲做修改时,心里忽一动,颔首道:“也罢,便听夫人所言。”
一次一夜,细水长流。
“那便说定了。”苏幼薇笑道,没去细思,因听他唤她“夫人”,让她心一颤,便觉有暖流涌起,身上一片酥麻,“等还了债后,便轮到我做主。”
俞君泊略一沉思,即明白她的念头,无非是往后由她决定同房与否,但这怎可能?他轻声说着,有诱哄的味道:“我准你分期还,但每月要多收一成息。”
“奸商。”苏幼薇瞪眼,正抱怨着时,被他拉入怀里,感受着他宽厚的胸膛,便觉安心。两人也曾抱过,她早知这副躯体的强悍,相较起他,自己倒显得娇软。
一个似丛林捕食的猎豹,充满力量感;一个似林中攀石而生的藤蔓,柔软有韧性。
“今日因你心生误会,逼急了你,才有那一番责难。”俞君泊语气温和,抚着她鬓边乌发,带有丝丝宠溺,“往后你若有不满,可与我明言,不必藏在心里,闷了自己。”
温热的气息,柔情的话语,似冬日午后的暖阳,驱散一身寒意。苏幼薇双手渐暖,被他一只手覆着,又靠在他的怀里,看着纷飞的大雪,气候虽冷,但心里暖暖、甜滋滋的。
她满心欢喜,忍不住蹭了蹭他,如撒娇的猫咪般,声音甜腻:“我若是有不妥之处,你也可与我明言,无须一味包容。”
“好!”俞君泊温声道,望着怀里的娇妻,目光略显柔和。两人一个高大强壮,一个娇柔纤弱,相拥在一起,是如此的契合。
但……他蹙眉,如今寒冬时分,她身上所着甚多,身影仍旧纤细,尤其是腰肢,似不足他一握,且这般年纪的姑娘,脸大都饱满,有点婴儿肥,不似她,下巴尖尖的。
他寻思着,往日多喂她吃些,长得圆滚滚才好。
苏幼薇顿时不满,沉下脸,睨他几眼,小声问道:“你答什么‘好‘?你应当说,在我的眼里,薇薇什么都好,无不妥之处,便有,我包容你,亦心甘情愿。”
“……”俞君泊一时无言。这第一堂课,他受教了。原来,她是口是心非,口中一套说辞,心里却有另一番想法,只怪他不懂风情。
“那你……”苏幼薇面含浅笑,眉眼里蕴着一丝羞涩,声音轻柔又甜,“君泊,你喜欢我哪一点?”事实上,她也不大明白,怎用手段撩着,连自己都无把握,却让他上钩了?
俞君泊学以致用,深切贯彻第一堂课的内容,温声答道:“你哪一点,我都喜欢。”
他估料着,这次当不会出错,必能合她意。
却不料,苏幼薇猛抬头,恼瞪着他道:“言不由衷,一听便是假话!你可别学曾经的我,满口甜言蜜语,用情话哄骗人。”
她并非那些不谙世事的姑娘,一点也不好骗。
“……”俞君泊默然。这第二堂课,他也受教了。他深思着,片刻后才问道:“那你又慕我何处?”
其实,他不知何时对她上心,当时他并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全是因晓晓的提醒。那时,正值她若即若离时,他抓不住她,便多了丝介怀,凭着心里一股悸动,许她一生一世。
真正让他彻骨难忘的,便是她的离去,因她的无情舍弃,在长达六个月的等待里,他一面恼恨着她,一面又想念着她。
偶在午夜梦回时,望着冷寂的屋,那一刹那的落寞,让他心里的恼恨攀到极点,甚至立誓,若再见到她,必让她受同等苦楚。
直到她回归,那些无处寄托的炙热感情,便如奔涌的浪潮,尽数汇到她的身上,狂热得让他弃了自己立的誓,仅仅只冷淡对她。
今回顾过去,他细想着,自己最喜她的一处,便是她在调戏他时。那时的她,有着似洒满星辉的眸、狡黠灵动的表情、娇娇软软柔媚勾人心的声音,让人恨不得拥入怀里。
每每,他口里斥着,可心里却又想着。当时尚显纯情,且感情不深,他便能控制自身,只动意,不动欲,但自一别六月后,再经她调戏,却想着与她云雨。
最喜欢他哪里?苏幼薇沉思少顷,目光上下流转,将他打量个遍,便凑在他耳畔,用欢快柔媚的声音道:“其实,在我调戏你,你一面一本正经地斥我,一面脸红害羞,那青涩的小模样,简直让人想蹂·躏。”
没错,她最喜欢他这一点。每回,她都想狠狠欺负他,奈何当时人怂胆小,不敢造次,怕他生怒反击,如今倒是不怕,可惜他已开窍,若她再调戏他,估摸会有一波修罗场。
论体力,他胜过她;论强壮,他胜过她。她有自知之明,平日调戏两下,她倒可做主场,但若去了床上,她便只有挨宰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