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过是打算挑几个可造之材扔进军队里头,任由他们闯荡,出众者,他自然会提拔重用;若是泛泛之辈,便由其在里面自生自灭。
那两名官员彼此对望一眼,倒是庞信轻捊了捊胡须,微微笑了笑。
合该如此,要的就是这人自己闯出来,难不成他们还期盼着殿下会拉着他们一步一步高升?
此刻的凌玉与小石头也在太子妃处见到赵洵,两个小家伙眼睛顿时便亮了,‘噔噔噔’地朝对方跑去。
“大公子!”
“小石头!”
看着两个小家伙拉着手彼此笑得眉眼弯弯,众人见了都忍不住好笑。
“可总算是高兴了,这些日一时闷闷不乐的,小小年纪竟是像个大人般爱皱眉头。”太子妃笑道。
太子把赵洵交给她抚养,这自然是对她的信任与看重,只是这孩子生母犹在,也已经开始记事,她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该如何对待他的。
思前想后良久,她还是决定尽着嫡母之责,凭良心行事便是。
“妾身这位这几日在家中也是如此,常不时问起大公子。”凌玉也笑道。
“小孩子心思单纯,相处久了自然便也结下了情谊,这也是他们的缘分。”
“娘娘所言甚是!”
两人说了会儿话,太子妃终于问道:“听说你们在京里的留芳堂快要开张了?只不知定的是哪一日?”
“烦娘娘还记着,确是快要开张了,只是还不曾定好日子。”
“若开张可真是好了,上回你拿的那个香膏,祛疤效果确是相当不错,只是可有个名字?”太子妃又问。
凌玉笑道:“不瞒娘娘,这名字仍不曾正式定下,只是素问却给它起了个混名。”
“混名?叫什么?”太子妃顿时来了兴致。
凌玉清清嗓子,忍笑回答:“还我冰肌玉骨回春膏。”
“还我冰肌玉骨回春膏?”太子妃明显愣了愣,随即掩嘴笑了起来,“还我冰肌玉骨,当真是个好名字!疤痕什么的全没了,可不就是还我冰肌玉骨了么?”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我看哪,这名字甚好!贴切!”
凌玉一脸无奈:“娘娘此话若是让那疯丫头听到了,她还不把尾巴翘上天去?下回再起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太子妃只是笑,好一会才拭了拭眼角问:“怎不见杨姑娘?”
“这几日老老实实地在家中绣嫁妆呢!”
“可定下了婚期?”
“暂未定下,只是打算待留芳堂的一切上了轨道,便回青河县一趟,顺便把他们的婚事也一起办了。”
“如此也好,待你们回来了,我再给你们补上一份贺礼。”太子妃含笑着道。
“如此我便先代家兄与素问多谢娘娘了!”太子妃的一番心意,凌玉自然不会推辞,大大方方地谢过了。
突然,外头一阵喧哗之声传进来,太子妃不悦地皱起了眉,彩云见状连忙出去欲看个究竟,已经有小丫头跑了进来禀报:“娘娘,谢侧妃不知什么从西院跑出来了,这会儿扯着宁侧妃又骂又打,已经往这边来了!”
“岂有此理!这成什么体统,怎不让人把她们拉开!”太子妃也无暇追究谢侧妃是怎样跑出来的,恼道。
“嬷嬷们都拉了,可是根本拉不开,谢侧妃像是疯了一般……”
正说着,谢侧妃尖锐的叫骂夹杂着宁侧妃的惨叫已经传了进来。
“我打死你这黑心肝的破落户,打死你……\"
“救命,太子妃救我,救我……”宁侧妃衣衫凌乱,鬓发也被扯得东歪西倒,脸上被挠出了好几道血痕,远远看到太子妃的身影,便大声求起救来。
“放肆!还不把她们拉开!!”太子妃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第59章
一时间, 围观的侍女仆妇们七手八脚便去拉那二人, 凌玉看着有好几名侍女被疯了般的谢侧妃挠中,白净的脸蛋瞬间便添了几道血痕,瞧着便觉得疼。
慌乱中, 有跌倒的侍女被踩中,发出一阵阵痛呼声, 也有侍女被撞往一旁的花盆, 压倒了好几株价格不菲的奇花异草。
凌玉只看得目瞪口呆, 着实没有想到谢侧妃看起来纤柔瘦弱, 竟有这般大的力气, 这么多人都拉不住她一个。
只可怜那宁侧妃,本就被谢侧妃扯着猛打, 如今这么多人赶来,不但没有成功把她救下, 反倒有不少人混乱中撞到了她身上, 有好几回脸上也不知被那个人给挠中,结结实实地又添了几道口子。
太子妃气得浑身颤抖, 若非有一丝理智尚存, 只怕当场便要传令侍卫过来了。
“抓住她, 把她拉开!!”她猛地指着谢侧妃喝道。
众人一见,当即齐心协力便去拉谢侧妃,谢侧妃虽然在愤怒之下暴发了不少力量, 可到底不过一柔弱妇人, 又追着闹了这般久, 多少有些竭力,不过片刻的功夫,双手便被仆妇抓住了。
她疯了似的大吼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打死这烂心肝的毒妇!打死她!”
“娘!放开我娘!!”突然,一阵孩童的大哭声陡然在屋里响了起来,不待凌玉等人反应,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已经朝着谢侧妃冲了过去,对着当中一名抓着谢侧妃的仆妇又踢又咬。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正是谢侧妃的亲生儿子赵洵。
此时此刻,太子妃才算是从盛怒中回复过来,不悦地扫了一时不察被赵洵跑了出去的奶嬷嬷一眼,那奶嬷嬷吓得一个激零,连忙走过去对赵洵又哄又劝,硬是把他给抱了开来。
“洵儿,我的孩儿,把我的孩儿还给我,把我的孩儿还给我!”谢侧妃猛地大哭,挣扎着想要去把儿子拉回来,可又如何挣脱得开。
“娘……”赵洵的哭声愈发响亮,在奶嬷嬷怀里又踢又打。
凌玉有些不忍地别开了脸,正好看到懵懵懂懂地站在屋里的小石头,生怕他也冲出去,连忙上前牵住他的手。
“娘,大公子怎么了?那些是坏人么?”小石头看到赵洵哭着叫着要娘,可那些人却怎么也不肯让他找娘,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凌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又有几分心虚地往太子妃处望了望,见她并没有留意这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儿子道:“不是,她们,嗯,就是大公子的娘亲生病了,她们怕她传染给大公子,所以……嗯,要是大公子也病了,那就要喝苦苦药汤,小石头想让大公子喝苦苦药汤么?”
一想到前些日子天天被爹娘逼着喝的苦苦药汤,小家伙连忙摇头:“不要不要,不要喝苦苦药汤……”
一面说,还一面用小手扇了扇舌头,仿佛感受到了那股苦味道一般,看得凌玉忍不住弯了嘴角,只是再望望已经被奶嬷嬷抱了进去的赵洵,又不禁低低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谢侧妃的哭声越来越小,凌玉知道自己不便再留下,连忙带着小石头起身告辞。
太子妃如今也没有心情招呼她们了,吩咐明月带着她们出去。
从正院离开后,才走出一段距离,迎面便遇到了程绍禟。
“殿下想见见小石头,我来带他去,你这是要回去了么?”程绍禟朝着明月点点头致意,这才问。
凌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那我是先让人送你回去,还是你在府里再等等?”
“不必让人送了,我自己先回去吧,到时候你若得了空便把小石头送回来,若是不得空,请个靠得住的送也是一样。”凌玉想到稍候还要和凌大春忙留芳堂开张之事,也不打算留下来等他们。
“如此也好。”程绍禟并不勉强。
“爹爹要带我见殿下么?”小石头向娘亲道过别,抓着爹爹的袍角,蹦蹦跳跳地问。
“嗯,小石头见了殿下要向他道谢,因为殿下让太医伯伯治好了小石头呢!”程绍禟耐心地叮嘱。
“好……”小家伙拖着尾音应道。
程绍禟摸摸他的脑袋。
赵赟从卷宗里抬眸时,便看到了程氏父子迈进来的身影,目光落到那张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蛋上,点点头道:“看来确是痊愈了,又可以像只猴子般活蹦乱跳四处捣蛋。”
小石头可听不出他话里的取笑之意,豪气万丈地朝他拱手,清脆响亮地道:“殿下别来无恙啊!”
正端起茶盏啜饮茶水的赵赟当即被呛了一口,背过身去咳得惊天动地。
程绍禟忍俊不禁地在儿子的脸蛋上捏了捏,轻斥道:“这说的什么话!”
小石头无辜地眨着眼睛,上回小穆叔叔和舅舅见面也是这样的啊!
赵赟总算是回过气来了,拭了拭嘴角,没好气地瞪了小家伙一眼:“不过才几日不见,你早前学的规矩呢?都喂狗去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小石头歪着脑袋瓜子,皱着小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再度行礼,“殿下万安!”
“过来让孤瞧瞧!”赵赟这才满意,朝他招招手。
小家伙望了望爹爹,得了他的同意后,撒欢似的便朝他跑了过去:“给我带了好吃的么?”
赵赟冷笑:“小子无礼,孤为何要给你带好吃的!”
“因为我想吃啊!”小家伙双手搭在他的膝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笑得欢欢喜喜。
赵赟被他噎了噎,垂眸望了望膝盖上那两只肉爪子,皱眉:“放开,又要弄脏孤的衣袍了。”
程绍禟一听,便想上前叫住儿子,可却见赵赟虽然满脸嫌弃,但却没什么动作,想了想,便又作罢。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奇怪。
他的儿子何时竟与殿下这般熟络了?听他方才的话,仿佛以前殿下常给他带好吃的?
只是很快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可能,以殿下的性子,哪会做这样的事,他更会做的,是吩咐人把这烦人的小鬼头扔出去。
哦,不对,应该是‘以下犯上的刁民’才是。
正这般想着,夏德海便带着几名提着食盒的侍女走了进来,很快地,屋内那张原本空空如也的圆桌上便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点心。
“孤看了会儿宗卷,觉得有些饿了,你们父子在一边坐会儿,待孤吃饱了再说。”赵赟拂了拂衣袍,正要起身,小石头动作却比他还快,‘咚咚咚’地跑了过去,望着那些散发诱人香味的点心咽了咽口水,眼睛闪闪发亮。
赵赟视若无睹,取过银筷夹了块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看得小石头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绍禟本是想要告退的,可听了那句‘待孤吃饱了再说’,唯有无奈地牵着儿子到一旁,看着那个愈吃愈慢,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的主子,再低低看看不停咽着口水的儿子,若有所思地抿了抿薄唇,忽地觉得这高傲冷漠却又不失阴狠的主子,原来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嗯,饱了,有些吃不下了,要不还是扔掉吧!”赵赟放下银筷,自言自语地道。
“不用扔掉呀,我帮你吃!”小石头当即挣脱爹爹的手朝他跑了过去,笑呵呵地道。
赵赟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扰嘴佯咳一声:“也好,那这些便赏你了!”
满桌的点心,他就只用了一块,可见方才饿的话根本就是胡扯。程绍禟无奈,总算是知道主子这是戏弄自己的儿子,偏他的傻儿子却浑然不觉,正吃得开开心心。
夏德海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在赵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程绍禟只隐隐约约听到‘谢侧妃’、‘太子妃’、‘打闹’几个字,随即便见赵赟一张脸沉了下来。
“看来孤倒是小瞧了她们!”赵赟冷冷地道,随即起身便往外走,“孤倒要看看她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程绍禟连忙替儿子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子,在小家伙依依不舍的眼神下牵着他紧跟着出去,随即吩咐人唤来小穆,请他将小石头送回去。
小穆自是满口答应,在小家伙的尖叫声中一把他高高举起,把他置在自己肩上坐好:“走,小穆叔叔送你回去!”
小石头抱着他的脑袋咯咯直笑。
程绍禟只见赵赟气冲冲地往后宅而去,想了想便没有跟过去。虽然他是府里的侍卫,但对赵赟妻妾之事,却不适宜插手,这也是当初为何他察觉了宁侧妃的异样,却不能做什么之故。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名男子,可以容许他的下属私自插手自己后宅之事。宁侧妃便是千错万错至罪该万死的地步,也不是他可以私底下去查探的。
而无凭无据,他也不能在赵赟面前说什么。
对在太子妃院里遇上之事,凌玉很快便抛到了脑后,虽然有些怜惜赵洵,不过人家一个皇孙,出身尊贵,纵是生母不得力,还有生父在,尽管他的那个生父瞧着也不怎么靠谱,再不济还有一个嫡母。
依她对太子妃极度有限的了解,她应该不屑于对付一个孩子,况且,若是太子妃一直生不出儿子,养在她身边的赵洵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纵是日后她生了儿子,只要对赵洵尽了心,好生教导着,将来或许还能给她的亲生儿子添一份助力。
此刻她把新店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凌大春笑着问:“如何?还不错吧?”
“相当不错,回春膏?”凌玉拿起货架上正式摆出来的‘还我冰肌玉骨回春膏’,有些意外地望了望盒子上的名字。
“这个啊,上回工匠问我该刻什么名字,我随口便回了这个,他们转头便刻了上去,回春膏便回春膏吧,素问不是还有一家回春堂么?反正都回春,我瞧不错。”凌大春面不改色地道。
凌玉轻哼一声,戳破他的小心思:“只怕这个‘春’不是回春堂的春,而是你凌大春的春吧?”
凌大春嘻嘻地笑:“彼此心照不宣不就得了,何苦要说出来,你未来嫂子脸皮子薄,若是让她听到了,还不定会怎样恼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