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仆之妻——暮序
时间:2018-08-24 08:46:26

  “确是如此,如今太医们会诊,府里的大公子虽还未醒来,可是偶尔已经会哼哼唧唧几句了。你瞧,殿下也让我把太医带来了。”小穆喜不自胜。
  程绍禟也注意到了他身后背着医箱的太医,慌忙把他迎了进屋。
  看着太医本是凝重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他紧悬着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往下落。
  “怎样?”待太医收回了诊脉的手,凌玉急着便问。
  “与府里大公子的情况一般无二,夫人不必担心,且照方把药剪了喂令郎服下,不出两个时辰便会见效了。”
  凌玉又惊又喜,屋内众人也是如释重负,周氏更是双手合什,连连念着‘菩萨保佑’。
  程绍禟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少顷,脸色一沉,唤了小穆出去细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太医还是束手无策,连个病因都找不着,怎的几个时辰的功夫,便有应对的法子了?”
  “大哥不知,这是因为罪魁祸首被抓住了。此番小石头真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原是西院有位早前犯了错被侧妃娘娘处罚了的侍女,心中不忿,暗中找来了害人的药放入大公子的点心里,小石头平日都是与大公子吃玩一处的,自然遭了连累。”
  “此番若不是她做贼心虚,怕事情败露,想要偷偷把药扔掉,也不会被侍卫抓了个正着,这才现了形。”
  程绍禟听罢却是一阵冷笑:“仅是一名普通侍女所为?殿下呢?也相信这样的说辞?”
  连宫里的太医都查不出来的药,可见那药绝非等闲之物,一个侍女又如何能得到?如此漏洞百出的说辞,难不成太子殿下也相信了?
  小穆不是傻子,待那股高兴劲头过去了,细细一想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大哥怀疑得对,此事绝不可能是一名普通侍女所能为的,这当中必然还牵扯了什么。”
  “太子殿下这会儿心里怕只是担心着大公子的情况,一时无暇细想,待他回过头来,必然也会发现不妥。”
  程绍禟眼眸幽深,少顷,不疾不徐地又道:“只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的小石头都必是无辜受累!此番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保护不力,才使他年纪小小便遭此大罪!”
  说到后面,他脸色一片黯然,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大哥……”小穆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如今太医都有了诊治的法子,小石头必然安然无恙,若是有心人算计,防不胜防……你也无需过于自责。”
  程绍禟没有再说话,只是心里却有了决定。
  ***
  “娘,我饿了……”正低声与杨素问说着话的凌玉,忽地听到身后传来软糯的撒娇声,整个人先是呆了呆,随即惊喜地转过身去,便对上了小石头忽闪忽闪的眼睛。
  她猛地冲过去,把懵懵懂懂的小家伙紧紧抱在怀中,眸中不知不觉地含上了泪花。
  “娘,我饿了……”她抱得太紧,小石头有些不舒服地轻轻挣扎,委屈地又唤。
  杨素问脸上满是惊喜之色,胡乱抹了一把眼睛,笑着上前提醒道:“玉姐姐,小石头说他饿了呢!”
  “对对对,饿了饿了,娘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凌玉如梦初醒,心疼地轻抚了抚小家伙明显瘦了一圈的脸蛋。
  “姐姐你在这儿陪着他,我去煮点粥过来。”杨素问忙道。
  凌玉此刻也不舍得离开儿子,闻言便点头应下。
  “娘哭鼻子了,眼睛红得像小兔子!”小石头盯着她的脸望了片刻,忽地嘻嘻地笑了起来。
  见他活泼如昔,凌玉才感到自己才是真真正正活了过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听他这话,无奈轻笑,捏了捏他的鼻子嗔道:“小坏蛋,你可知你险些把娘给吓坏了!”
  小石头无辜地眨着眼睛。
  凌玉轻抚着他的脸蛋,感受那熟悉的软嫩温热,却是再不愿提起这几日的担惊受怕。
  太子府大牢内,赵赟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程绍禟站在他身侧,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一名浑身鲜血的女子被吊了起来,侍卫打扮的男子毫不留情地挥舞着长鞭往她身上抽去,察觉她晕了过去,自然有人上前用水泼醒她,然后继续行刑。
  “孤再问一句,招还是不招?!”终于,赵赟缓缓地开口。
  “招,招,我招,全招了!”
 
 
第57章 
  她以为死便是世间上最可怕之事,而她连死都不怕, 那便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
  可如今她方亲身体会到, 生不如死远比死亡可怕。
  “招, 我全招, 全招了……”皮开肉绽的剧痛凌迟着她, 她哪还敢嘴硬。
  “早该如此,也不必白白受这折磨。”赵赟冷笑,将空空如也的茶盏递给了程绍禟。
  程绍禟顺手接过, 又把它交给了一旁的太监夏德海。
  “你叫什么名字?是在何处当差?”赵赟不紧不慢地问。
  “奴婢秀儿,在西院谢侧妃处侍候, 奴婢是负责清扫的三等丫头。”
  “那药确是你寻来的?又确是你放进大公子与小石头的吃食里头的?”
  “不,不是奴婢, 奴婢不曾找人买过什么药, 更不曾把药放到大公子与小石头的吃食里。”事到如今,秀儿哪还敢隐瞒,自然是知无不言。
  程绍禟眼皮跳了跳,对她这番话却是丝毫没有意外。
  “既然不是你做的, 为何你又要承认?”赵赟对这个答案同样不觉得意外。
  “侧妃娘娘向奴婢许诺,若是奴婢应下此事, 便会给奴婢家人一笔钱,让他们回乡过些好日子。奴婢没有办法, 唯有答应下来。”
  赵赟一下子便坐直了腰, 紧紧盯着她追问:“侧妃娘娘?哪个侧妃娘娘?”
  “谢侧妃!”
  程绍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厉声喝斥道:“太子殿下跟前, 你竟敢胡乱攀扯他人?!谢侧妃乃是大公子生身之母,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殿下!”秀儿见他不信,更怕又要再忍受一番酷刑,急得忙道。
  “这些话,是谢侧妃亲口跟你说的?”赵赟重又靠着椅背,不放过她每一分表情。
  秀儿脸色一僵,摇头道:“不、不是,是娘娘身边的梅香姑娘对我说的。”
  梅香是谢侧妃身边的一等丫头,她说的话自然便是谢侧妃的意思,秀儿知道这点,同场之人同样清楚。
  谢侧妃正庆幸儿子被救了回来,而自己也找了个替死鬼挡下了此事,哪里想到赵赟竟是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她所作的安排,如今又是秘密地提审秀儿,将她所做之事挖了个彻底。
  此刻她望着神情焉焉的儿子,不禁又担心起来。
  这孩子不会变成傻子吧?若是如此,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得不偿失了!
  “你可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她不放心地问。
  赵洵飞快抬眸望了她一眼,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谢侧妃皱眉。
  “娘,小石头呢?他怎的还没来?”赵洵有几分怕她,可还是鼓起勇气问起了小石头。
  谢侧妃一听便沉下了脸:“你问他做什么?难不成都这般时候了,你竟还想继续与他到处乱跑乱疯?!”
  若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她何至于办了这么一件白费心思之事!
  赵洵被她这严厉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眼中也不知不觉地泛起了泪光,却是再不敢多话。
  一旁的奶嬷嬷瞧着有些心疼,有心想要上前劝慰几句,但又惧于谢侧妃神色不豫,到底不敢多事。
  “娘娘,殿下往这边来了!”正在此时,梅香急急忙忙地进来禀报。
  谢侧妃脸上一喜,连忙命那奶嬷嬷替赵洵更衣,自己则快步进了里屋,对镜理了理鬓发,又补了口脂,梅香则贴心地替她整了整衣裙,这才笑着道:“殿下日理万机,这会儿还能抽出空来瞧娘娘,可见心里真真实实是有娘娘您的位置的。”
  谢侧妃笑得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骄傲。
  毕竟她是这后宅里唯一一个育有太子子嗣的女子,便是太子妃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至于宁氏与别的什么侍妾,那根本不值一提。
  “殿下……”走出去便看到赵赟大步流星地迈过了门槛,她忙迎了上前,正要行礼问安,赵赟却看也不看她,直接吩咐奶嬷嬷,“把大公子抱出去!”
  那奶嬷嬷哪敢有二话,连忙抱起赵洵,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径自把他抱了出去。
  “殿下,您这是……”谢侧妃猜不透他的来意,只是见他冷着一张俊脸,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几分不安,只还是勉强扬起了笑容向他行礼请安。
  “孤自问算是心狠手辣,直接或间接死在孤手上之人,怕是数也数不过来。”赵赟深深地凝望着她良久,终于启唇缓声道。
  “殿下宽和仁厚,世人皆知,又何必如此枉自菲薄。”谢侧妃有些慌乱地接了话。
  “宽和仁厚?”赵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身处权势旋涡当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宽和仁厚?说出去也就骗骗无知的世人罢了!”
  与皇室子弟说什么宽和仁厚,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谢侧妃讷讷地再不敢多言。
  赵赟睥睨着她,半晌,又是一声冷笑:“只是孤怎么也想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却有着比寻常男子更要狠的心肠!很好,果然不愧是孤的侧妃娘娘!”
  谢侧妃脸色大变,‘扑通’一下便跪在地上大声喊冤:“殿下此言,妾身纵是万死也不能够!”
  赵赟往前踏出一步,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阴狠地道:“你可知道,孤平生最恨两种人,一是背叛孤的;二便是把孤当作无知妇孺般戏耍的!”
  “而你,便是第二种人!你把孤当作什么?三岁不知事的孩童,还是愚不可及的蠢货?!你以为推出一个替死鬼,孤便会相信了么?”
  “论起狠心,孤不如你!诚然在皇室当中说什么‘虎毒不食儿’着实讽刺,只是身为母亲,竟然给稚龄亲儿下毒,你着实是令孤刮目相看,自愧不如!”
  皇室当中血脉亲情最为淡薄,父子兄弟刀刃相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故而‘虎毒不食儿’这样的话用在皇族身上,着实是说不出的讽刺。
  但再怎么狠,再怎样血腥,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心狠的妇人,谢氏,确是头一个!
  谢侧妃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便褪得干净,瞳孔缩了缩,身体更是因为极度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只还是想着负隅顽抗,抵死不认。
  “殿、殿下此话是何意?妾、妾身不明白……”
  “死到临头仍在嘴硬?可见是不见棺材不留眼泪!”赵赟一挥手,随即便有两名护卫拖着一个血人走了进来,径自把那人扔到在谢侧妃跟前。
  谢侧妃吓向险些尖叫出声,只是当她认清眼前这张布满血污的脸正是秀儿时,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当下便跪爬到赵赟跟前,用力地磕头求饶:“殿下开恩,殿下开恩……”
  程绍禟扬了扬手,那两名侍卫又将早已昏迷不醒的秀儿带了下去,听得谢侧妃此话,眼中顿现杀气。
  开恩?当日怎又不见她对小石头开恩?小石头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孩童又能碍得了她什么?!为何要招致如此祸事!
  一想到儿子吃的苦头,他便恨不得将眼前这毒妇斩杀当前!
  赵赟素来敏感,察觉他的杀意,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看来经此一回,这位仍旧有几分妇人之仁的下属,怕是从此要添了硬心肠。
  “你该庆幸他二人安然无恙,更应该庆幸赵洵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赵赟一脚踢开她,厌恶地道。
  谢侧妃被他踢得直接倒在地上,腰间被踢中的地方更是一阵剧痛,可当她听清楚他这话时,眼中顿时生出几分希望来。
  是啊,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而她还是殿下唯一孩子的生身之母,看在儿子的份上,殿下只怕还是会宽恕自己。
  程绍禟也以为他打算网开一面,一时恼极,拳头都不知不觉地握了起来。
  “所以,孤便赐你一条全尸,好歹也全了你与洵儿这番母子情分!”赵赟恍若未觉,以极轻极缓的语气说出了对谢侧妃的判决。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饶命啊!”谢侧妃有想过一旦事发,自己会有的下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竟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只哭叫着求饶。
  程绍禟同样没有想到赵赟会直接赐死谢侧妃,凭心而论,他确是有想要杀了这毒妇的心思,但到底理智尚存,知道此妇人暂且动不得。
  “殿下!”早就得到报讯的太子妃匆匆赶来,刚好便听到了赵赟此话,一时脸色都变了,素来最是端庄知礼的女子,此刻连礼也忘了行,“殿下万万不可!谢侧妃杀不得!”
  “孤乃当朝太子,想杀一个心肠歹毒的妇人还杀不得?!”赵赟冷冷地道,又转身喝斥程绍禟,“愣在这做什么?还不把人拖下去?是选三尺白绫还是匕首一把都随她,孤不希望她还能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
  “殿下,殿下且听妾身一言再作决定不迟!”太子妃大急,一把抓住他的袖口,“殿下且想想,谢氏到底是上了玉牒的太子侧妃,又是洵儿的生身之母,她若是无缘无故便没了,殿下如何向宫里交待?如何向谢府交待?”
  “若有心人从中作梗,让人觉得殿下刻薄寡恩,对为自己生下唯一血脉的侧妃尚且如此绝情,将来又如何待黎民百姓?”
  赵赟皱眉,冷漠地道:“孤行事,何需向旁人交待?况且,日后孤为一国之君,小小百姓的几句议论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见他仍旧不听,太子妃急得险些都要掉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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