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要替在思考虑,赵骏把白静派过来,难做的只会是在思。
毕竟,届时,在思将面对的是自己父亲名义上的假老婆,而且这个女人还曾经有恩于她。依在思的性格,她能好意思对白静呼来喝去?算了吧,她只会把白静好吃好喝地供起来还差不多。
在思望着周觉山,心头一暖,有些动容,她没想到周觉山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遇到这种事情却又能处处替她考虑。
说实话,她确实对白静心怀愧疚,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要逃避,她相信,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来得及,她不会因此而低三下四,她会坦荡地报答完这个恩情。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在思碰了碰周觉山的裤管,她凑到他耳边,轻声地道,“哥,带她去吧,你这样说,爸也很难做的。”
赵骏耳尖,截住了话头,“不,在思,这小子说得很有道理。我想明白了,等到我离开腊戌,白静这边儿,我会让高汉先照顾,你们不用再费心,回到军区之后,集中调查那批M16A4的源头就行。”
……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在思偶尔想想,还是觉得有些抱歉。
几天后,由于腊戌戒严,原定的南北掸邦的经济合作也被迫中止,南掸的农业技术专家无需再来,冯力也没必要提前返回军区。
没过两天,周觉山便向吴四民申请了返程指令,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择日出发。
当晚,丹拓特意设了个酒局,给周觉山一行人践行。
丹拓的用意,自然是想让周觉山尽量地在吴四民的面前多多地替他美言几句。席间,士兵们喝酒唱歌,大快朵颐,丹拓瞄准时机,坐过来,偷偷地献上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双层礼盒。
礼盒打开,第一层,是一条华丽饱满的翡翠项链,质地细腻,颜色柔和,石纹明显。
第二层,是一对精致的手镯和翡翠耳坠,质地透明如水晶,全无杂质,盒子里还放着一张鉴定证书,产地是玻璃地——全缅甸最好的种地。
翡翠的品级如何,用放大镜一照便知,诸如这样的品质,已经可以达到宝石级别。十分罕见,更是难得的佳品。
在思微讶。
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觉山,又重新看看丹拓。“给我的?”
“送给夫人和团长的。我们集团生意的事儿,还需要二位多费心了。”几次会面,周觉山都始终带着在思,两个人形影不离,丹拓也看得出来,周觉山很重视这个女人。
丹拓是走私翡翠的,一盒首饰,哪怕是用最上乘最珍惜的原料,在他这里加工一下,最贵也用不上千万缅币。
小小的心意,或许周觉山看不上眼,但是送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都爱这些,甚至趋于迷恋,丹拓用同样的招数,屡试不爽,只要她今天同意收下,那日后常替他跟周觉山说两句好话,总还是可以的吧。
在思眼波微动,跟周觉山对视一眼。
或许她从未提过,她母亲改嫁之后,继父就是开珠宝行的。
金银玉石这类东西,她见多了,像丹拓这样的礼物,还真的很难收买下她。
“丹拓先生,军区里的事情,我向来从不过问。你跟周团谈过的交易,我也不懂。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协商协调的地方,直接跟周团商量就是了。”
说话间,在思将礼盒盖盖上,推了回去。
她跟周觉山之前私下对这件事有过交谈,他们俩一致认为,为了更好地隐藏在思那个战地记者的身份,对待军事、政事,她务必要装傻充愣,甚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越无知越好。
丹拓瞅瞅她,干笑了两声,心想着,这是嫌东西便宜了?没瞧上眼?他摸摸鼻梁,缓解下尴尬,转而问周觉山,“那周团打算哪天回军区?”
“明天。”
“明天就走啊?那我跟赵叔后天就过去。”
周觉山正在夹菜,筷子一顿,瞥他一眼,“不急,你还可以再晚一点儿。”
距离招标谈判会还有四天的时间。错开时间,避免有交集,才能尽可能地隐瞒住丹拓与他之间的这一层秘密合作关系。
丹拓想想,“没事儿,你坐飞机,我开车,咱们各走各的。”
他不能再晚了,准备招标之前,他怎么也还得提前过去打点一番。做生意又不比别的,想赚钱,人脉和关系是最重要的。
周觉山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保持镇定,吃了一口菜,“你开车,是打算直接带大货过去?”
“不,东西早就到了,我这次是带几个空车过去,如果吴部长不满意,我再把东西拉回来,转到金宕手里,再送到木姐那儿去。”
木姐是一座北部城镇,位于北掸邦西北边境,属于国家级口岸,紧邻着中国云南省瑞丽市。
那一座城市,面积不大,但市内建设十分繁华,整座城市灯红酒绿,赌场、妓院遍地,那里中国人很多,果敢族[1]也很多,是缅甸对中国出口天然气、玉石、木材和橡胶等原材料的最佳出路,也是中国的消费品和摩托车涌入缅甸的一级中转站。
如果想走私玉石、木材到中国,那里,是一个必经的去处。
周觉山略略地点头,思忖间,夹起一口面条,快速地咀嚼。
理所当然,他早就知道丹拓肯定不会在南掸邦这一棵树上吊死。不过跟南掸合作,肯定是最优的选择,一是南掸邦的玉石厂多,原料优,二是按照周觉山和在思的推理,那批走私-军火的供应商应该就在南掸,一旦这次长期合作谈成,也方便丹拓他们暗中夹带军火,少冒一份风险,少出一份运费。
与北掸合作,虽说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丹拓怎么也都亏不了,商人都精着呢,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了。
“吴四民那边,我可以尽量帮你谈。”
“是,周团长也放心,只是是您该拿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少给您的。”
“按多少利润算?”
“百分之十。”
“年利率?”
“不,每笔分成。”
“基数是多少?”
“大概5万美金。”
“用美金给我?”
“对,美金。”缅币汇率浮动极大,境内外金钱交易,都基本上用美金结算。
周觉山点头,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深夜,他和在思一起回到了房间。
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在思忙着洗澡,又忙着收拾行李,她想把那个便携式的缝纫机带上,可是折腾了半天,行李箱都装不上。
“哥,你帮帮我吧。”
“等一下,我算个东西。”
在思纳闷,颠颠地跑过去,“在干嘛?”
周觉山眉头紧锁,桌子上摆着个计算器,他坐在桌子上,侧歪着腰,手指头啪啪地戳着计算器的数字值,且看他一会儿按了个五,一会儿又乘以六十,一会儿又减掉五十,好像是在计算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在思眼珠一转,微笑,上前搂住了他的腰,“怎么,你在算你能赚多少钱呀?”
“不,我看他够判多少年。”
……
在思忍俊不禁,“那你也收了钱,你是不是也要被判呀。”
“我可以先把他交给中国,再移交给缅甸政府军,钱都是他赚的,关我什么事儿啊。”
在思:……
够阴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果敢族:缅甸的汉族一支。生活在缅甸掸邦北部果敢地区,毗邻中国云南。果敢地区在唐代属于南诏国的领土,宋代属于大理国领土。总人数只有20多万的少数民族“果敢族”,95%以上人的血统是汉族。他们最早来到这片土地的始祖,是一批追随明永历帝朱由榔残存的官兵和受满清政府迫害的平民,300多年前迁移至此,世代居住于果敢地区。18世纪,一支中国移民后裔成为科干山的地方势力,后受封为世袭果敢土司县。1897年2月4日签订的《中英续议缅甸条约》,满清政权把果敢割让给英属缅甸,果敢人于是从汉族的一部分变成缅甸的一个少数民族,也开始了百年的罂粟种植历史。
第五十七章
夜里, 两个人聊得正欢, 门外, 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
时间不早,周觉山看了在思一眼,示意她留在原地, 自己套了一件外套,先出去开门。
门外,是一道并不陌生的清瘦身影。
“客房服务。”
男生小个儿不高,头发偏长, 颧骨突出, 一身职业的酒店服务员装扮, 斜刘海能遮住一只眼睛和大半张脸。他手里推着一个银白色的推车, 还戴着一双纯白色的手套。
周觉山挑眉, 探头看了看走廊, 确认没人尾随后, 他横起一条手臂,将高汉堵在了门口。
高汉微讶。
周觉山语气淡淡, “怎么,又来杀人的?”
高汉惊慌地摆手,“不不不,周团长,这回是真的服务,宵夜,我请客。”
他掀开餐盖, 是很有中国特色的街边烧烤。他听赵骏说了,在思是中国人,最近城里戒严,烧烤在街边都买不到了。这是他花了一个整整六个小时,在后厨那儿搭了一个土炉,又特意求着度假村里的中国大厨手把手教他烤的。上一次的误会,高汉挺抱歉的。他还听赵骏说周觉山和在思明天就走,他想了想,礼轻情意重,他觉得自己怎么也应该亲自过来一趟,表示一下。
“烧烤,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觉山不动声色,放下了横在门框上的那条手臂。高汉小心地觑着周觉山的脸色,蹑手蹑脚,将烧烤推进了门。
在思循着味儿出来,看见眼前的烧烤,双眼顿时又圆又亮,口水直流。“哎,海肠和生蚝呀,你做的?”
“嗯,还有豆腐、韭菜、土豆片、茄子、心管、金针菇、虾、鲫鱼……”
高汉将餐盘逐个打开,一样样端上来,丰盛的宵夜像是把整个烧烤摊都搬了过来,“我自己烤的,不好吃别见怪,这几个素菜有点凉了,您等等,我去用炒锅热一下。”
每一个温泉度假村的房间里都标配着半敞开式的厨房,高汉将那几个有点凉了的东西端过去,打开油烟机,挽起袖子。
在思望他一眼,确认他没回头,拉开椅子,便夹起了一片豆腐。
豆腐是新烤好的,还很烫呢。在思小口咬了一半儿,被烫得嘶了一声,舌尖来回地跳动,仓促地嚼嚼。
周觉山跟着她坐下,随手夹起她吃剩的那半片,扔进嘴里。
“还不错。”
味道还行,火候尚可。
在思瞪眼,惊讶于他竟然不觉得烫,她将舌头伸出了一点儿,拿手扇扇,晾了一会儿,又连忙四处找水,“就是稍微辣了点儿咸了点儿,但是味道确实还是很好吃哒。”
“你还真是好收买啊。”
“有的吃就吃嘛。”
在思以前常年漂泊在一线战场,风餐露宿,没比周觉山强到哪儿去,那每天过得可也都是有今天没每天的危险生活。
对于烧烤这种烟火气满满的人间美味,一向来者不拒。
周觉山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心里不禁感慨,自从康嫂离世,他似乎很久没见过在思这么开心了。
她叼着筷子,看了看眼前的各式烧烤盘,灵机一动,将竹签和铁签全撸了下来,一桌的烧烤,被她摞成了整整一盘子小山。
周觉山再度拿起筷子,悬在半空,“有忌口的吗?”
“没有。”
“不挑食,好养活呀。”
“对呀,超级好养,只要心情好就什么都吃,酸辣苦辣,照单全收。”
犹记得,刚开始到军区的时候,在思是心情不好,郁郁寡欢,所以才一直食不下咽。不过到后来,她在南渡河村动手术的时候,那么一道朴素的鱼汤,她反复喝了整整十天,她还没吐,还一直坚持喝着,应该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吧。
大餐小菜都会吃,即便遇到实在特别不想吃的东西,在思也会多少吃点儿,没什么特殊的技巧,这就是在思的生存法则。
周觉山觉得好笑,伸长了手臂,给在思拿过来两碟蒜蓉生蚝。
在思瞥了一眼他面前空空的盘子,“你不吃吗?”
“我不饿。”
先前丹拓设宴,晚餐也刚结束两小时不到,他们俩当时一直坐在一块儿,周觉山记得清清楚楚,他与在思当时吃的都挺饱的。
在思纳闷,嘴巴嘬着汤汁,眉梢微微地垂落,“那我怎么饿了?”
“你最近胃口好。”
三餐之后,又常常要多加一餐水果和宵夜。
缅甸盛产各式热带水果,在思又偏爱木瓜,女人们都说木瓜能丰胸,周觉山不懂,总之他昨晚无意间看到在思洗澡,那个软软的圆圆的尺寸……
嗯……
好像确实是大了不少。
高汉还没走,周觉山也不方便多做行动,他随手转了转筷子,眼角余光一瞥,恰巧看到了在思的胸口。
在思没察觉,继续闷头吃生蚝,女人和男人的注意点终究不太一样,其实她担心的,是自己最近突然食欲大增,状态反常。
她摸摸下巴,没胖,摸摸腰,也没胖。但是吃进去的东西又都消化到哪儿了,她怎么突然这样吃,这,该不会是怀孕的前兆……
“哥,我……”
她一抬头,正撞上周觉山的目光。
周觉山假装不小心将筷子弄掉了,他弯腰去捡,在思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又好气又好笑,小声地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周觉山镇定自若,也懒得装蒜,“没什么,我看我昨晚咬过的地方。”
她的身体,他还不早就了解透彻了。在思羞恼,咬唇,将椅子挪远了一点儿。
周觉山满不在乎,捡起地上的筷子,同时用力地一把拽过椅子的一腿,将在思拉了回来。
“去哪儿?”
他得意,眼睛深深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