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太子换人啦——四单铺
时间:2018-08-27 08:56:55

  
  刘昭见她立在案前,浑身散发着自信的神采,不免乐道:“你们玩多大?”
  
  “一百钱。”王叙说着,微眯眼瞄准,把手中的箭投向壶中,未中。旁边计数的女官唱道:“王良娣,十箭八中。”
  
  刘昭对身后的黎旦道:“我随一百钱。”
  
  班婕妤笑道:“太子来玩,我都想收回我那一百钱了,这不明摆着是送钱的么,是不是?”说着看向王琼。
  
  王琼没有接话,张长御仗着自己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反倒耿直调侃道:“我看不然,班婕妤可莫长殿下志气,灭自己威风。”
  
  刘昭站在一边等侍者递上箭,王琼忍不住还是说了声:“殿下,勉之!”
  
  刘昭没有回应,默然立定后,单手投壶,十箭十中,最后一箭射中之时,众人皆喝彩。这对于刘昭来说,只是小显身手,本不值一提,今日心绪似有意外。只见他微微拱手一笑,神清气爽,嘴角的弧度透着莫名的桀骜,眸子里光彩潋滟。
  
  他这般模样,反倒挠了王叙心中的某块痒处,忙避开刘昭飞来的眼神,微笑着看向班婕妤。轮到班婕妤投壶了,而内谒者已经出来传话,太后召太子殿下进殿。
  
  刘昭又瞟了王叙一眼,却对旁边的王琼道:“赢的钱帮我收好。”
  
  王琼忙应诺,脸上神采飞扬起来。
  
  王叙淡然归座,看着班婕妤投壶,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殿内的熏香味道,她并不喜欢。
  
  回到北宫已是下昼,王叙眯了一会儿起来,已近傍晚,头还是炸的,没甚精神,坐在起居室发呆,童墨悄声问她:“叙姬,你是不是昨晚上……太累了。”王叙差点翻白眼,但见童墨一本正经地担忧着,只好安慰她道:“那事累的不是女人。”
  
  童墨没想到王叙会那么直白地说这种话,忙羞红了脸,“啊”了一声。
  
  王叙忍不住羞了一下她的脸,笑道:“你挑起来说的,自己反而先害羞了。”
  
  主仆两人一阵闹,王叙怠懒地趴在案上,看着门口,叹了口气。童墨粉红菲菲的脸上仿佛渡了一层蜜,又问:“叙姬是在想殿下么?”
  
  “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他在想我呢!”王叙继续想翻着白眼,傲慢地道,看童墨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只得怼她:“你今天状态不对啊,思春了吧?”
  
  “什么呀,奴婢是替你高兴呢,昨日殿下本来应该在正殿歇息的,结果还是忍不住跑咱们这里来了。我听紫萝说,琼姬把镜子都摔了,葵君劝慰了半宿。我说,本来殿下喜欢的就是叙姬你,如今她分位也比叙姬高,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王叙坐直了身,正色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奴婢知道分寸。”童墨小声糯糯地道。
  
  掌灯时分,刘昭过来了,他在她这边用晚膳。
  
  汉时,吃饭都是分餐制,王叙喝着粥,只挑捡自己食案上的几样素菜吃着,坐她对面的刘昭轻声道:“你不是月事来了么?多吃点肉。”说着给她夹了块自己碗中炖肉。
  
  不曾想过当朝太子竟当众跟她这个小妇人谈论大姨妈,她一脸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刘昭不以为意,催促道:“快吃!”
  
  旁边有侍从伺候,不吃太不给他面子,王叙无奈夹起炖肉吃着,依然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刘昭问她在想什么。
  
  王叙摇头说,昨晚没睡好,只想着能早点睡一觉。
  
  刘昭听出了她的逐客之意,却并不在意,反而道:“你上次为我弹奏了一首琵琶曲,我甚喜欢……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送给你。”
  
  王叙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想要的礼物。不过想要实现的心愿,倒是有一个。”
  
  “说。”
  
  “我想拜椒房殿的乐典百子棋为师,我长琴弹奏的不好,想跟他学艺。”
  
  刘昭胃口奇好,吃罢饭,又喝了肉汤,他没有拒绝王叙的请求,答应帮她去问问。王叙偷偷观察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今晚在哪儿安歇呢?”
  
  “你认为呢?”
  
  “臣妾不是来大姨妈了嘛,不方便伺候,殿下不如去姐姐那边,还能好好歇息……”撒娇的语气,弯成新月的眼,让刘昭不免淡然一笑,他放下汤碗,语气清冷:“我今日还有事需处理,因从没跟你单独用过膳,所以才过来陪你,别想太多。不过……把被窝暖好,我若是想来,谁也拦不住。”
  
  噎得王叙无话可说,且左右都有人,王叙也不敢太造次。用罢晚膳,漱口更衣,刘昭便先回含丙殿了。
  
  当然,那晚刘昭没再过来,连着几日不见其身影。
  
  是日,乃赵昭仪四十岁寿诞,因在孕期,不宜操劳,一切从简,唯有赵飞燕在椒房殿设午宴庆贺。宫中众妃嫔、太子姬妾及内命妇等不过二三十人,先到昭阳殿为赵昭仪祝寿。
  
  赵昭仪已经怀胎八月,依然保养得体,看不出丝毫的臃肿,神采奕奕地坐在主位上,接受众命妇的礼拜。
  
  礼毕后,众人各自前往椒房殿参加午宴。
  
  已然深秋时节,因阳光和暖,气温也只是微凉,道路两旁的树叶已经爬满了斑驳的红黄两色,一阵风吹来,瑟瑟飘落,而远处山上,漫山遍野的嫣红,像极了宫崎骏漫画里的秋景。这让王叙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她现在所拥有的,便是这用不完的无所事事的时光。
  
  因是正经的皇室家宴,王琼身为太子正妻,坐在了仅次于皇后和赵昭仪的上座,而王叙则与班息等人坐在最末尾的席位上。
  
  这正合王叙的心意,因今日百子棋将在这下首的乐台上奏乐表演。
  
  椒房正殿,黑木地板,粉黄色花椒墙面,配以同色屏风,点缀着同是同色的纱幔,简洁温馨。午宴尚未开始,殿上中央正在表演百戏杂耍,鼓点配乐,众妇人或吃瓜看戏,或聚众闲聊,或博弈对赌,好不热闹。
  
  坐在王叙旁边的班息,把自己案上的筹码分与众位家人子,优雅地端坐着与女官对弈,眼角时不时瞄王叙一眼,客气却傲慢。
  
 
  ☆、第031章
 
  将近正午,皇后才与赵昭仪携手上座,大长秋致祝寿之词,众人再次起身行礼。
  
  午宴启,奏乐起舞,在座者举杯畅饮,轮番祝酒,赵昭仪因孕在身,只颔首谢之,众妃嫔皆不敢造次,反倒不如未开席前热闹。
  
  少顷,百子棋带领少途,筝萧合奏《凤求凰曲》,宛若天外之音,绕梁而下,让人沉醉其中。百子棋年若五十,一袭灰白罩衣,行如仙鹤,清瘦萧条。
  
  曲终,赵飞燕命人赏赐,百子棋与少途跪下谢恩。赵皇后道:“百乐典今日所奏之曲,甚得吾心。我前日跟你所谈之事,不知可考虑清楚了?”
  
  百子棋又深深俯身道:“回皇后殿下,此事下臣恐无法担当啊。”
  
  赵飞燕脸色微沉,百子棋性格孤傲,傲慢不羁,这世上除了他恐怕还真没几人敢当众拒绝她的请求。
  
  曹美人见皇后不语,忙接过话题,半嗔半笑地道:“百子棋,我看你不是无法担当,而是不想担当吧。”
  
  “臣不敢。”
  
  曹美人又道:“皇后让你教王良娣学琴,乃是提升你的身份地位,这有何不敢的?”此话一出,王叙顿时觉得尴尬起来,更撩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
  
  百子棋道:“臣有弟子十数人,但从未教授过女弟子,实怕教授无方啊。”
  
  曹美人正要回驳,赵飞燕已微笑着先道:“不如这样,王良娣,你现弹一曲,让百乐典听听可有教授的可能。”说着,看向王叙,脸上充满着不容置喙的期待。
  
  班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微笑着看向王叙。
  
  王叙面露尴尬之色,她没有想过皇后会突然来这么一招,这种行事风格,出乎她的意料。
  
  早知如此,她就不求刘昭了,她并不想强人所难。但是,此时她无法拒绝皇后,而且无论如何,还得帮皇后赢回面子,这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叙硬着头皮起身道:“臣妾天资愚钝,会的琴曲不多,惟愿勉力一试。”又转向百子棋,“还望百乐典指点一二。”
  
  百子棋看着她,一丝惊讶从他的眼中掠过,他之前只专心演奏,并未留意王良娣其人。
  
  王叙已经走到古筝前,一旁的少途轻声问:“这是秦筝,良娣可需换长琴?”
  
  王叙摇头:“我可以试试这个秦筝。”虽然王叙想学的是古琴,但古筝和古琴两者择一的话,王叙更擅长“筝”,而且古筝声音更响亮,音色更为优美,更通俗一些,她可选择的琴曲也要多很多。
  
  不过,王叙这才留意到这秦筝跟她弹的古筝差别颇大,她以前弹的都是二十一弦琴,眼前这把秦筝,她心底快速数了一下,只有十二弦,心里不免开始打鼓,万一弹砸了,丢了皇后的脸,再传到刘昭耳朵里,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宦者把秦筝从乐台上,抬到殿中央。
  
  王叙坐好,两手一根根拨动琴弦,以确认弦音,秦筝的声量确实比低沉的长琴要清亮,又试弹了首小短曲,众人不知是试弹,皆愕然地看着她。
  
  确定好了每根弦的音域,王叙心里才稍微有底,看着皇后期待而又有些怀疑的目光,她忍不住喉咙发痒,咳嗽了两声,才摆正身体,对上座者微微颔首,正式开始。
  
  大殿之上,出奇的安静,有满怀期待者,有安然看戏者,有鄙夷厌恶者,有忐忑审视者,各怀心事地看着殿中央的女子。
  
  王叙今日是一袭素净的淡黄色暗云纹罩袍,当她平静面无表情的时候,正脸会略显平淡甚至寡淡,但看侧脸,无论何时,绝对惊艳无双。
  
  开场并不是清雅的高山流水,反而是左右开弓,一阵碧珠落玉盘般的清脆悦耳,行云流水,震撼人心,这是《沧海一声笑》的改编版本,没有了一定要遵循原曲的束缚,在曲音高潮处突然转曲,串到了她以前很喜欢的一首电影的背景音乐里,把现场人儿的心弦,撩拨的如飞跃了九万里高空而蓦然串入谷底般,荡漾,跳跃,而后如痴如醉。
  
  琴音嘎言而止,方才还沉浸其中的人们,没有了音乐这个介质,心境恍然回归原位,班息的鄙夷,王琼的冷漠,赵合德的淡然审视,赵飞燕的期许得意,唯有毫无利益瓜葛的马婕妤姐妹投来了羡慕赞许的目光。
  
  赵飞燕满心惬意地赞赏道:“这曲听得人身心舒悦,本宫久未听曲听得如此畅快了。”曹美人也不忘附和称赞。
  
  反而是百子棋,神情复杂,眼前的这个女子,让他坠入了往事的云雾里,一时竟哑言以对。
  
  赵飞燕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百子棋,尔后才微微笑道:“不曾想王良娣奏曲,已是上等,依本宫看,王良娣不必再拜人为师。”
  
  王叙知道这赞许都是来自乐曲本身的魅力,谦虚道:“臣妾弹琴技巧尚有欠缺,不算精通。不过,强人所难之事,非臣妾所愿,拜师一事也只是臣妾跟太子殿下在闲谈时的一时兴之所往罢了,王叙在此叩谢皇后娘娘的关切之恩。拜师还是罢了吧。若以后我对琴艺有所疑难,百乐典能够指点一二,那便足矣。”
  
  百子棋忙道:“不敢妄称指点,能与良娣切磋琴艺,乃鄙人之幸也。”
  
  王叙拜师一事才算了结,一旁“围观”的赵合德却突然问道:“百乐典进宫多久了?”
  
  百子棋回道,已逾二十年。赵昭仪又问他此前在何处当差。
  
  百子棋略微沉吟,道:“下臣进宫以前一直在乐府当差。进宫后则在未央乐典处拜职,乃至十二年前才到椒房殿供职。”
  
  “哦?我怎么记得,曾经在班婕妤宫中见过你呢?”赵合德此话一出,王叙忍不住看向班婕妤,只见班婕妤表情平静,低头听着大家说话,全然置身事外。
  
  百子棋回道:“那是未央乐典把我派到了班婕妤宫中,教导宫中……贵客弹琴。”
  
  赵合德知道这贵客便是芳姬,那位被她堕胎,被她赶出宫去的芳姬。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赵飞燕,轻轻哼了一句:“姐姐安排的这出好戏,可真是一份用心良苦的寿宴好礼呀,那妹妹就静候‘佳音’了。”她声音不大,只有身边的侍从和赵飞燕听得到。
  
  赵飞燕目视前方,面不改色,跟没听见似的,并不搭理赵合德。
  
  赵合德突然提高了声调,道:“列位且慢慢畅饮,我这身体略有不适,就不奉陪了。”说完,只对赵飞燕略微颔首,起身回昭阳殿了。
  
  赵飞燕彷如往常,让曹美人代送赵合德回宫,这边的宴饮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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