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
“陈团昨天找我说,侦察连要扩员,你把今年以来新兵的训练数据摘出来给我看看。有什么特别好的苗子也一并列出来……另外,收工前去趟炊事班,找个叫潘新苗的新兵。我和陈团报备过了,那小子挺机灵的,留在炊事班埋没了,给他个机会去侦察连试试。”
“是!”孟柏林领了任务兀自忙去了。
向刚又给三个连长派了任务,然后找王富强商量了一下政务。见天色暗沉沉的,不时有银白的闪电晃过,立刻宣布“解散”,拔腿去车棚。
看到四营解散,其他营也跟着陆陆续续结束当天的训练任务。
“还是没听说有文件下来啊。”李建树擦着汗,自言自语道。
接替于光辉的新任副营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言行间多少还带着点拘谨:“营长,咱们营不往侦察连输兵力吗?我看陈团直接找的四营长,好像专从他们营挑。”
“有这事?”李建树手一顿,愣了几秒才继续擦头发,“明儿我找陈团问问。”
心里不禁有点窝火。
打从四营换了个营长,什么好事都先向着他们。
照这个趋势,副团那个空缺,莫非真是给向刚留的?
可让他跑去问团长甚至师长吧,又实在没那个胆。
说难听点,真有那个胆色,也不会到现在还处在营长位置上了。
“轰隆隆——”
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李建树惊了一跳,咒了声娘,快步往大门口赶。
老远看到向刚推着自行车从停车棚出来,长腿甩上车座,用力一蹬,咻得一下,就窜出老远。
“向营长的骑车技术真好。”有小兵在后头羡慕不已地说。
李建树心里哼了一声。天天骑来骑去的,谁的车技能不好?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还是羡慕有车一族。尤其是这种要紧要慢的时刻,车轱辘一瞪,果断比两条腿快多了。
李建树琢磨着,要不如了妻子的心愿买辆自行车吧……
……
家属大院,卫兵已从大门口撤到岗亭檐下,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然而顶不了什么卵用,依旧被淋成了落汤鸡。
“向营长好!”站岗的卫兵看到向刚蹬着自行车回来,行了个军礼。
“营长你回来了?嫂子还没见回来呢。”和盈芳比较熟的名叫王小虎的卫兵正在岗亭里扒饭,听到动静探出头说。
向刚身子一顿,脚掂着地扭头问:“你说我媳妇儿?她出去了?”
“是啊,下午两点光景出门的,当时我值班,不过下午我都在这,晚饭也是小刘给我带来的,没看到嫂子回来过。”
“去哪儿了知道么?”向刚抹了把湿哒哒的脸,扶着车头掉了个头。
“嫂子没说,不过我看她背着箩筐,带着老金,会不会是去菜地了?”王小虎递来一把伞,蓑衣没多的了,伞倒是有一把,雨雪天气方便他们往返宿舍。
第339章 没有比较没有伤害
向刚接过伞的手一顿。
还想去学校接她呢。那丫头请了几天假,早就心痒痒地回去上学了。菜地早上才去过,没道理呀。
转念一想,那丫头八成上山了。
“老金跟着么?”
“跟着呢。”
向刚头一点,和卫兵道了声谢,单手撑伞,踩着自行车朝山脚飞驰。
老远看到两道影子,一前一后、一快一慢,隔着雨幕看不清是不是那丫头,他蹬得更快了。
直到听到老金凶悍的吠声,向刚松了口气。
盈芳半眯着眼往前跑,雨水打的眼睛都睁不开。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处干的地方了。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甩甩头。终于体会到老金每次从水坑里打滚起来后抖毛的感受了。
懊恼不该在山顶流连,歇会儿就该下山。
现在可好,不仅浑身上下湿漉漉,筐里的草药、篮子里的野果,也被雨水淋得像水里捞上来似的。
要是连着下二十天雨,这筐草药算是废了。
“汪——”
老金嗅出向刚的气味,跑得更快了,到自行车前一个急刹,扑上去亲热。
“下去。”向刚没好气地拨开它,停好车,撑着伞来到盈芳跟前,“拿着,筐子我来背。”
“你怎么来了?”盈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怔怔地看着男人。
“这么大雨,你不在家,我担心。”男人言简意赅。接过竹筐和篮子,竹筐反背在胸前,篮子挂车头。
等盈芳搂着他腰坐稳后,脚一蹬,自行车稳稳地驶向大院。
老金依旧在大雨里飞奔。许是向刚来了的缘故,老家伙兴奋得和小年轻没两样,撒着四腿跑得飞快。超过小俩口的自行车时,还嘚瑟地朝他们哈舌头。
“向营长,嫂子!没事儿吧?”值岗卫兵看到小俩口近乎湿透地回来,关心地问。
“没事儿,就是忘带伞,淋着雨了。谢谢你们关心。”盈芳拿过篮子,跑进岗亭给卫兵留下两大捧桑葚和刺泡。
“淋了雨味道没那么好了,凑合着尝尝。”
“谢谢嫂子!”
看着小俩口相偎在一把伞下上楼,卫兵羡慕地说:“向营和他媳妇儿的感情真好。”
“嫂子人也好,每回进出都和咱们打招呼,还三不五时给咱们东西吃。”岗亭里休息的卫兵抓了把桑葚,往嘴里丢了一颗,“唔,味道真好!”
“你丫的给我们留几颗啊!话说回来,嫂子这么漂亮,人又好,这样的媳妇儿,换谁不搁心尖尖上疼……”
“小样!你才几岁?十七岁不到肖想媳妇儿了?”
“傻缺!你们不想?”
“……”
……
“洗好了?”向刚在盥洗室冲了个凉水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屋,听到东屋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幻想着她捧水拂肩的画面,下腹发紧、鼻孔发热,连忙走到阳台。
雨势比起方才小了一些,却没有停的迹象。
望出去,一片雾蒙蒙。
“刚子哥,今晚来不及煮饭了,吃面疙瘩行吗?”盈芳端着澡盆从里屋出来。
向刚听到动静,立刻走回屋里,毛巾甩上肩头,上前接过澡盆,端去盥洗室倒水,同时应道:“我都可以。”
“那我去煮了。”盈芳撩了撩不曾全干的长发,随手拿了根头绳虚虚地拦了一下,免得做饭时头发落下来。而后到西屋舀了两勺白面,调水拌面糊。
向刚倒完水,把两人的湿衣服搜罗到一起,泡上洗衣粉,挨件地拿搓衣板搓。
上身一件白色的汗背心,下身是军裤。背心下摆系在裤子里,显得大长腿尤其长。
“哟!怎么是向营长在洗衣服啊?小舒不是在吗?”蒋小琴出来洗碗,看到别人家的男人在水房洗衣裳,自家男人吃了饭就叼起烟、翘着二郎腿在床上看报,忍不住酸了一句。
向刚“嗯”了一声,继续专心地搓洗媳妇儿的小衣。
冯美娟也来了,见状,半笑不笑地说:“你才来,不知道向营多疼他媳妇儿,久了就习惯了。”
那是天天被迫看恩爱、吞狗粮啊。
好似全天下男人的优点,全部集中在四营长一个人头上。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
盈芳在厨房烧火煮面疙瘩,隐约听到盥洗室那边传来说话声,还当是隔壁几个嫂子在聊天,也没当回事儿。
直到她端着两碗面疙瘩回屋,看到向刚把支在阳台的三脚架挪进屋在晾衣服,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大窘。
“你、你怎么洗衣服了?吃过饭我会洗的。”
“闲着也是闲着,顺手搓掉了。”向刚手臂力量大,衣服绞得干,抖开了晾衣架上,地面干干燥燥,不见一滴水。
“来,把盆去放好,我把饭桌挪个地方。”向刚把空盆递给盈芳,连着桌上两碗清爽的青菜鸡蛋面疙瘩,将饭桌往里边挪了挪,省得妨碍走路。
“雨季来了,出门的话,得把衣服晾屋里,免得晒干了又被淋湿。”
盈芳听他这么说,忧心忡忡地问:“是不是要连着十几二十天都这么大雨啊?”
向刚笑睇了她一眼:“这怎么可能,天天这么大雨还不发大水啊。早几年,霞山镇淹大水,也就连下了两天暴雨。”
盈芳吁了口气:“不是就好。”
“不过就算不是大雨,连着下半个月,也可能淹水。去年我们团被派出去抗洪救灾,还死了一名兄弟。”向刚凝望着窗外的雨幕,良久,逸出一声叹息。
这样的话题不适合阴雨天。
盈芳怕他难过,推他到饭桌边坐下:“你不饿我都饿了,坐下吃吧。再不吃就凉了。对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想到小猴儿孝敬的美味果酒,她起身跑到西屋。
山上背来的草药、野果还堆在那儿没收拾呢。
好不容易从竹筐里翻出那个装酒的竹筒,一看,酒不是被洒、就是被雨水冲得不能再淡了,喝上去哪里还有什么酒味。
盈芳沮丧地回到饭厅,垮着肩蔫头耷脑地把经过一说,末了道:“那酒真的很好喝!感觉是水果酿的,闻上去香、喝起来更香,怎么就被我弄洒了呢……”
第340章 有媳妇的感觉真他妈好
向刚扶着她肩膀安抚:“没了就没了,我又不差这一口酒,家里不是还有你泡的灵芝酒吗?今儿倒一小盅尝尝怎么样?”
“灵芝酒是灵芝酒,果子酒是果子酒,两个哪有可比性嘛。”盈芳自责自己没把酒收好。
“好,没有可比性。”男人耐着性子哄道,“可这又不是你的错。乖!别懊恼了。要不这样,哪天我休息,陪你上山,找那小猴儿再弄点酒,咱俩一块儿喝……”
“汪!”老金趴在西屋门口,适时地叫了一声。
盈芳忍不住笑:“老金也还想再喝呢。”
向刚丢了个凉凉的眼神给某只馋狗。
老金脑袋一缩,趴回了自己的窝。
雨季来了,部队的训练缓了不少,不像平时那么紧锣密鼓了。不过人依旧没闲着,轮番被派出去抗洪救灾。
霞山镇的各条街巷,在可爱的战士们的冒雨捯饬下,没有淹大水,积水最深也就没过脚踝。
省城其他地方也差不离,先期的投入、雨季来临时的应急措施,没再发生往年那样的惨剧。
倒是南边的运城,发来求支援的加急电报,说是连下两天一夜的大暴雨,整座城都要被大水淹了,水位最高处已漫过三层筒子楼。
关键是暴雨还在一刻不停地下,运城以及附近的驻扎部队,都已投入救援,可还是缺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救灾,而是一场和死神较量的拉锯战。
各军区纷纷响应总军区号召,调派精锐队伍前去支援。
七一三部队分到一百人的团体任务。五个团,每团出二十人。由柳副师长亲自带队,向刚、吴奎、林大兵、秦益阳等各营的精英都在其中。
“今天晚上就出发?都这么晚了,怎么不等明天早上再走?夜路多难走啊。”
盈芳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不停,给他准备干粮、收拾行李。
向刚换了一身作战的迷彩服,扣紧衣领,抽紧袖口,整装待发。
听到媳妇儿的嘀咕,搂过她纤腰,在她嘴角啄了一口:“早一分钟,多一份希望。”
盈芳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可总归还是担心。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向刚低头吻上她的眼睛,蒲扇的睫毛,颤得他心都化了,若不是时间紧迫,真想抱她去床上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我不在家,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晚上记得锁门,让老金守在房门口,有谁敲门记得问清楚。学校这几天放假,家里菜够吃,尽量少出门。雨停了也别上山,下过那么大雨,山土不结实。以前去南城,那边的山经常泥石流,那场面可吓人了,别让我担心,嗯?”
“知道了。”
盈芳娇娇糯糯的嗓音,落在他耳畔,撩得他真想拿她瘙痒。
“还说这阵子训练不紧张,抽一天带你去市区看看师兄他们,又要食言了。”向刚轻叹一声,下巴搁在她肩窝,舍不得撒手。
“不差这几天。”盈芳反手握着他大掌体谅地说。
打从随军后,这是小俩口一次分离。
尽管这样的分离,在今后的岁月里还会有很多次,可依然会不舍。
“好啦,不是说八点集合吗?已经七点四十五了。”盈芳就着他手腕看了眼时间,推着他来到饭厅。
“行李袋里一个包袱装的是换洗衣裳,另一个是药。救人要紧,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淋了雨、泡了水记得换干衣裳。药袋里最小包的是干姜片,直接冲热水就能喝,不需要熬煮……小瓶里的是参须,累了服几根,提神醒脑……毛木果干可以在没水喝的时候含一片,生津止渴……”
完了又指指行李袋旁的油纸包:“时间来不及,我就给你贴了几个韭菜鸡蛋饼,煮了十个鸡蛋,带着路上吃。衬衫内贴袋里放了几张粮票和钱,看到有卖热食的,记得对自己好点儿,要是一分不花带回来,别想进家门。”盈芳佯嗔地叉了叉腰。
“好。”向刚嘴角噙着笑,一一记下她的话。
心里止不住喟叹:难怪单身汉个个都想娶媳妇,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感觉,太他妈好了。
盈芳送向刚下楼时,碰到冯美娟也送李建树出来。
“你不在这几天,我带甜甜回娘家住,回来了去接我们。”冯美娟一手提着搓衣板,一手抱着一团换下的脏衣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