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耸耸肩:“她不就是吃许峥的醋吗?我问她是不是对许峥有意?要是真的有,许家再来人,我就给她报信,让她过来陪许家人说话。她在这种事上应该很擅长才对,大约也很乐意去做。她听完后很欢喜的,但欢喜完就开始纠结,纠结了半天才拒绝了我的提议。不过看她的脸色,这应该是个艰难的决定吧?这回可是她自己放弃的。将来许峥无论是娶了谁为妻,她也没理由怪到我头上了。”
说着秦含真就笑了:“我走的时候,她还说我是个好人呢。可不正是哄好了?”从秦锦仪手上得了张好人卡,这感觉也挺微妙的。
赵陌合掌笑道:“妙!你这么说,显然对许峥无意,便解了她的心结。她若是答应,有她在场,许家人不好对舅奶奶提什么婚事,或许还会为了避开她,就少来纠缠舅奶奶了。她若是不答应,日后也没有了怨你的理由。其实她若能答应,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对许家越殷勤,就越不可能入得了蜀王夫妻的眼,能为你们秦家避开好大的麻烦呢。”
秦含真叹道:“可惜她还是拒绝了。不过不要紧,蜀王夫妻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凭二房的背景实力,他们绝对够不上蜀王府的标准。”
赵陌笑了笑,转开话题:“对了,我一会儿要到佘家胡同去,晚饭前会回来。妹妹可有什么想买的?无论是好吃的、好玩的,或是书本玩物儿,都没问题。我到街上逛的时候,就顺手替你捎回来?”
秦含真讶然:“赵表哥要去店铺里吗?这眼看着就快到七月了,你的皮货店是打算中秋开张吧?”
赵陌道:“那日李子跟我说,他叔叔何信对这些开铺子的事务甚是熟悉,告诉我中秋再开皮货店有些晚了。中秋节各家礼尚往来,皮料也是一项大礼。这种东西,各府都是早早就采买好的,等到中秋再开店就迟了。他建议我们在七月里挑一个好日子,提前开张,先把京中各家入秋前采买皮料的大宗生意给揽下来再说。我想想他这话确有道理,无论是我,还是我从辽王府带出来的人,都没几个在京里做过买卖,对这些事着实不熟悉。幸好如今得了何信提醒,否则吃了亏还不知道呢。”
秦含真说:“我祖父已经跟二伯父提过,想把何信一家子要过来了。二伯父虽还未明言,私下却已经允了,正命何信交接手上的事务呢。等他过来了,就让他多给你出些好主意。你让李子问他就好,若是出的主意管用,日后多给他些赏赐就是了。”
“好。”赵陌笑着应了,又道,“因要提前开张,我已经给大同张万全处去了信,也给我二舅送了信。我想着,既然我要与张万全合伙,他也该到京城来看看新店开张时的热闹景象,便在信中邀他带妻儿一道过来玩几日。只是我想着,如今隔壁的新侯府还叫谢家人占着,舅爷爷舅奶奶暂时未能搬过去,而在这边侯府里,外院又人多拥挤。张万全一家来了,住在外院甚是不便,倒不如让他们直接安置在佘家胡同算了。我叫人给他们赁个小院子,再配上两名小仆,定会叫他们在京城过得舒舒服服的。”
秦含真十分惊喜:“真的?那就谢谢赵表哥了。你想得很周到,我也觉得他们在外住着挺好。就是我久不见奶娘,心里怪想她的,也不知道她和浑哥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张万全对他们好不好?”
赵陌笑道:“你放心。他母子二人并不是孤身在大同,还有秦五叔在那儿呢。况且张万全的人品也是信得过的,他的妻儿怎会过得不好呢?若你不放心,等他们到了京城,让你奶娘进府来看你,你细问她就是了。你且等着信,大同那边一旦有书信过来,我定会马上告诉你!”
“好!谢谢赵表哥!你真是个好人!”秦含真甜甜地笑着向赵陌道谢,顺手也给他发了张卡。
赵陌的小心肝儿猛地跳了一跳,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起来,颊边红红的,就好象……圆桌中间果盘里放着的红果子一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夫妻
赵陌与秦含真开开心心地聊了一会儿天,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了。
没办法,他还要出门呢,毕竟是当着秦含真的面说过的理由,总不能自打嘴巴吧?更何况,秦含真那明显面带困意的模样,也让他不忍心继续耽误她的休息时间了。嘱咐了几句,他便离开了明月坞。
他正打算回燕归来去,换一身衣裳就出门。经过松风堂院门口的时候,却有些意外地看见秦柏从院中走出来。他不掩面上的惊讶之色,上前行了个礼:“舅爷爷。”
秦柏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你这是刚从哪儿来?明月坞么?”
“是。”赵陌恭敬地回答,“才听说了些事,担心表妹心里不好受,我就过去安慰几句。所幸表妹很看得开,心情还不错,说是刚刚还去了桃花轩,与秦大姑娘和解了。”
“哦?”秦柏对此还真有些惊讶,笑道,“含真这孩子,总是那么懂事。我原也没预料到她能做到这一步。虽说只是小事,我的孙女儿也用不着忍气吞声,但她能有这样的心胸,实在是难得。”
赵陌笑道:“是,我也非常惊讶。表妹这性子,实在是讨人喜欢。”
秦柏心情很好:“你也不错,还担心她会难过,特地去安慰她。其实你不必忧心,这一回的事儿,她压根儿就没吃亏。有我与她祖母在,谁还能真欺负得了她呢?”
赵陌笑笑:“虽然知道表妹有舅爷爷与舅奶奶护着,绝不会吃亏,但她素来与我处得好。哪怕只是逗她笑一笑,也是尽一份心力。我也盼着表妹能一直开开心心的,永远也没有烦恼呢。表妹聪明,又一向懂事,叫我不知能为她做什么了。不过是几句安慰的话,也是我的心意。方才我说下午要去店里看看,问她可要我买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上回买的点心她就很喜欢。可表妹不但没要点心,反而还问我皮货店筹备得可顺利?实在叫人窝心。”
秦柏笑道:“那孩子就有这一点好处,从前只是调皮捣蛋惹人生气,如今是越发懂事贴心了。有她在跟前,我们夫妻日子都过得宽快许多。”想到孙女的变化,是从大儿媳之死开始的,秦柏又忍不住叹气,心中越发怜惜起孙女儿来。
他对赵陌道:“你既然要出门,那就快去快回吧。那是你的产业,你多上点心也好。只是别把心思全都放在上面了,耽误了功课。”
赵陌忙收了笑,郑重答应下来:“舅爷爷放心,广路从不敢耽误功课。”
秦柏满意地点点头,便转身慢慢离开了。赵陌目送他离去,回头看一眼松风堂的大门,心里有些讷闷:舅爷爷到这院子里来做什么?现在不是午休的时间么?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晃了晃脑袋,便急急往自个儿的院子去了。
松风堂正屋内,许氏长长地吁了口气。方才秦柏对她说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她。他说的那件事,她早就盼了许多年,如今确实已经到了有可能实现的时候了。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被二房拖累多少年!难道她就甘心么?!
不能再错过机会了!要做就要赶快!
她站起身,侍立在不远处的鸿雁连忙走了过来,扶住她。喜鹊正因为听了秦柏与许氏的对话后心情激动而走神,慢了一步,心下懊恼。
许氏问:“侯爷还在东厢么?”鸿雁回答:“是,就在杜鹃屋里。”
喜鹊自以为找到了机会,有些不屑地说:“那狐媚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引得侯爷如今日日都要她在跟前侍候,她去得略慢一些,侯爷就要发火。奴婢们每日都胆战心惊,生怕这狐媚子诱得侯爷犯错,违了圣旨,倒累得夫人也要叫宫里的贵人怪罪了。夫人还是想个法子,早些把那狐媚子撵了的好。若是实在撵不得,也要叫她老实些,别仗着侯爷宠爱,就在夫人跟前闹事,吵得一家子不得安宁!”
许氏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只要侯爷别闹事,老老实实待在这个院子里静养,想要谁在身边侍候,又有什么关系呢?皇上还不至于连这样的小事都会管。你们也不要无事生非。”她扶着鸿雁的手走出门去。喜鹊愣了一下,又一次落后一步,正要跟上呢,却看见鸿雁回头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跟着。喜鹊咬咬牙,终究还是没敢违令。
如今她在夫人身边,早就大不如前了。再象从前那样处处与鸿雁对着干,只怕吃亏的只会是她,她还是老实些吧。
许氏扶着鸿雁的手来到东厢,南边第一间屋子就是杜鹃的房间,这原是离正房最远的一间,正好配后者的身份。不过如今承恩侯秦松成日待在这里,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便全都换了一套新的,侍候的人也添了几个。尽管满院子的姨娘通房都在羡慕嫉妒恨,但还是改不了杜鹃在松风院地位大涨的结果。
许氏进门后,就看到秦松穿着松松垮垮的细葛袍子,随意地躺在窗下竹榻上,打扮一新的杜鹃就侧身坐在榻边,很有耐心地给他剥葡萄皮,然后塞进他的嘴里。秦松手里摇着一把象牙编丝的宫扇,张嘴就能吃到葡萄,说不出的舒适自在。至于竹榻对面的书案上,那些抄佛经的纸呀,笔墨呀,全都乱糟糟地堆放着,书案周围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十来个纸团。一看就知道,秦松压根儿就没用心抄经,只顾着享乐去了。
许氏看了书案一眼,也不多言。宫里的皇帝应该不会派人来取秦松抄的经书去检查,若果真派人来了,她那里也早就命人代为抄写了几十份经书,预备着搪塞的。只要秦松不生事,他偷个懒,皇帝其实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又很难说,若是哪日皇帝心情不好,拿这个大舅子泄愤,秦松今日所为便是现成的把柄了。许氏之所以来找丈夫,就是为了让他做几件聪明些的事,让皇帝对他少记恨几分。
许氏进屋,杜鹃立刻就发现了,她迅速抬头与许氏对望一眼,又看向秦松,便起身向许氏行礼:“夫人来了?”秦松皱眉,也不起身,只把脸转了过来,一脸的不耐烦:“你来做什么?!”
许氏淡淡地说:“我有正事要跟你商量,不得有闲杂人等在场,其他人且出去。”
杜鹃又去看秦松,眼神幽幽。秦松心下一软,就板着脸道:“杜鹃是你我心腹,有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杜鹃抿嘴一笑,瞥了许氏一眼。
许氏表情仍旧淡淡地:“自然是事关家族儿孙的正事了。侯爷真打算让她留下来旁听?我倒是无所谓。她如今既然在你身边侍候,也该知道些眉眼高低,免得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胡乱张嘴议论朝廷上的大事,日后惹来祸患,白白丢了性命。”
杜鹃面露惧色,勉强笑着对秦松说:“侯爷,您与夫人既然要商议正事,妾还是回避了好。妾就守在门外,您有事只管叫妾进来侍候。”说着朝秦松与许氏分别行了个礼,就低头退了出去,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高兴的。
秦松讪讪地看着爱妾退下,瞥了妻子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地,似乎也不怎么高兴,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鸿雁搬来了一张圆凳,放在离竹榻三尺远的地方,给许氏坐下,便也退了下去,还反手关上了门。
她与杜鹃在门外对视一眼,杜鹃迅速往四周看了看,使了个眼色,便引着她来到游廊拐角处。那里是个死角,又能直接看见门口的情形,最是方便不过了。
鸿雁见没人在近前,便压低了声音:“侯爷近些日子,可有异状?”
杜鹃的声量更低:“别的倒没有,只是外院的阿四借口给侯爷送上好的雪浪纸,来了几回。侯爷每次都叫我回避,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那雪浪纸本不是用来抄经的,侯爷随手丢在一旁就不管了,过后却仍旧叫阿四送来。这事儿定有古怪,妹妹定要提醒夫人小心!”
鸿雁点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屋内,许氏不紧不慢地对秦松说起自己的来意:“今日府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是二房的仪丫头不修口德,惹着了三房的三丫头。”她把秦锦仪与秦含真之间的矛盾简单说了说。
秦松听了,不屑一顾:“小孩子间斗气罢了。二房一家子都是薛氏那个泼妇教出来的,一点儿教养都没有。三房主母是个乡下婆子,也是不会教孩子的。他们两房的女孩儿吵闹,你就由得她们闹去,闹出了笑话,也不是我们长房的错。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特地来跟我说一声?”
许氏笑了笑:“当然不是。仪姐儿与三丫头姐妹俩的口角,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二太太今日为了护着孙女,嚣张得很,兴许是触怒了三老爷。三老爷开口说了分家二字,还说……皇上赐了宅子给他,他迟早是要搬出去的。既然要搬,何不趁机给三房人分家呢?”
她看向秦松:“侯爷盼着分家,不是早就盼了三十年么?如今既然三老爷也开了口,侯爷不如就把事情做成了,岂不是大家欢喜?”
秦松慢慢坐直了身体,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话是真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议定
秦松早在秦家平反,他重回京城老宅的时候,就有了分家的念头,尤其是在他发现二房的薛氏是多么的难缠又可恶之后,这种想法就越来越深了。
可是,那时候秦家刚刚劫后重生,二房的秦伯复是小辈里头唯一的男丁,还是遗腹子,同样是遗腹女的秦幼珍曾被叶氏夫人抚养过,令秦皇后爱屋及乌。这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秦皇后是绝不会容许兄长提出分家二字,让秦家的骨肉被分出去受苦的。秦松一再声明秦伯复身世可疑,很可能并不是秦槐之子,也没能让秦皇后改变主意。他那时候处处都要仰仗这个妹妹,只能让步。
秦皇后死后,皇帝一直秉持亡妻遗愿,也不肯答应让秦家分家。即使是等到秦伯复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也依旧不肯松口。薛氏大约是发现了这一点,自以为得到了宫中的庇护,有恃无恐,便动不动就嚷嚷着长房仗势欺人,害得他总是要想办法辟谣。分家之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是三弟秦柏提出的分家,可以肯定,宫里的皇上是绝不会说“不”的,他只会答应秦柏的任何请求,除了让出皇位以外。而在外界看来,一直没有回京享受过承恩侯府富贵的秦家三房要求分家,也不会被误会是欺负弱势的二房,因为二房虽没有爵位,却过得比三房富足多了。而且三房还是因为皇帝赐宅,才提出的分家,谁又能说三房的提议不对呢?
三房是注定要分出去的,那么二房也没理由留下了。分家,从来就不可能只分嫡支,却不分庶支的道理。
秦松越想越兴奋,他都有些坐不住了:“三弟确定了要分家么?他会不会主动进宫跟皇上提?只要他能求得皇上下旨,这事儿就好办了。我们用不着分二房太多东西,随便拿点田产和银子打发他们就行了。哼,这几十年里,他们处处花着公中的银子,私下不知贪了多少东西去。我不问他们讨回来,就已经是给死鬼老二面子了。他们还想分家产?那是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