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上)——Loeva
时间:2018-09-01 09:30:54

  秦锦华很难过,她一向习惯了母亲对自己有求必应,没想到这回就碰了壁。她还觉得脸上有些下不来,毕竟她在秦锦春面前是打了包票的,结果如今却没能做成,太丢脸了。
  她回了明月坞就一直窝在屋里不肯见人,丫头们关心她,去问她怎么了,她还想发脾气,急得描夏她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样的事自然瞒不住暂住东厢的秦锦春。她弄清楚事情起因后,跑去安慰秦锦华,觉得很愧疚:“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三个房头分家是大事,怎么会听我们这样的孩子胡闹?好姐姐,你就别生气了,要是为了我,跟二婶闹起了脾气,叫我如何过意得去?”说完她就哭了起来。这回轮到秦锦华慌了,忙忙抛开自己的那点小情绪,反过来去安慰堂妹。
  秦含真到了正屋,听描夏她们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后,笑着对秦锦华与秦锦春道:“你们还真是要好,从前倒不觉得你们这般亲近。四妹妹才搬过来几日?你俩就跟亲姐妹一样了,倒显得我和你们不是一国的。”
  秦锦华嗔道:“你就会在这里说些怪话,还不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四妹妹留在家里,你不是也赞成?如今母亲不肯答应,那怎么办呢?”
  秦含真说:“你先别急,最要紧的是别为了这件事跟二伯母吵起来,那只会让二伯母更生气,对四妹妹更没好处。分家不是一日半日能办成的,二房就算分了家要搬出去,也得先寻好了宅子,打扫整理过,再挑个吉日,才会搬走。我看这没半年功夫都办不了。半年后,才过完年,天儿正冷呢,搬家太不方便了。等明儿春暖花开的时节,说不定天气又略嫌潮湿,二房觉得不是合适的时间。再往后,天儿就该变热了……”
  秦锦春打断了她的话:“照你这么说,我祖母和父亲母亲岂不是一年都搬不出去?”
  秦含真笑道:“谁知道呢?我只晓得这事儿不必着急。二姐姐一次说服不了二伯母,那就以后寻个她心情好的时候再去劝,也可以从大堂哥,甚至是二伯父那边下功夫。要是连大伯祖母、二伯父他们都点头了,二伯母又怎会拒绝呢?”
  秦锦华眼中一亮:“这话有理。”她拉着秦锦春的手道,“平日你与我一起到松风堂去,祖母挺喜欢你的,总说你懂事,心宽,是个生来有福气的女孩儿。我们去求一求祖母,她一定会答应的!”
  秦锦春有些犹豫,秦含真笑笑说:“私下求一求也没关系,别闹得合府上下都知道就行了。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要跟着你的家人一块儿搬走罢了。”
  秦锦春想想也是,便笑着答应了。
  这事儿暂时便算是过去了。倒是第二天一大早,秦含真她们刚吃过早饭,正要去上学呢,秦简就找了过来。他听说了昨儿夜里妹妹与母亲生了一场气,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秦锦华。
  秦锦华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当时有些沮丧,但三妹妹四妹妹劝了我,我就不再难过了。倒是母亲那儿,我昨儿脾气上来,说话有些冲了,很是无礼。回头下了课,我得去向她请罪才是。”
  秦简见她表情一点儿都不勉强,便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母亲最是疼你了,你还不知道么?只要你高兴,便是不去请这个罪也没关系。”
  秦锦华摇头:“正因为母亲疼我,我才不能忘了礼数呢。等下了课我就过去。”
  秦简笑着陪妹妹聊了几句,又去见秦锦春与秦含真,向她们道了谢。秦锦春正色道:“大哥哥为什么要向我道谢?二姐姐是为了我才跟二婶生气,这却是我的不是了。本应该是我向你赔不是才对。”
  秦简笑着摆手:“不是这么说的。”又转向秦含真,“三妹妹,昨儿广路出门,听说很晚才回家,外头都快宵禁了。你可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秦含真还真不知道:“不清楚,不过他出门前,我祖父是见过他的。”
  那应该没事了?秦简想了想:“我今儿起得早,怕扰了广路睡眠,没见他就去盛意居了,一会儿我还得去上学,要到下午才回来呢,也不知几时才能见到广路。你若是看到他,就帮我捎一句话,让他这几日暂时别出门,外头恐怕有些乱。”
  秦含真忙问:“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堂哥你可以出门上学,倒说赵表哥最好别出门?”
  秦简犹豫了一下,才道:“说了你可能也不明白。昨儿外头出了点事,好象有传闻说,广路的二叔触犯了国法,辽王却试图包庇儿子,在人证物证上做手脚,还想嫁祸给旁人。这事儿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但已经有御史听闻了,今儿说不定就要在早朝上闹起来。这种事是宗室事务,说来与咱们家不相干,但广路是辽王的孙子,前不久才在辽王府住过。万一遇上没眼色的家伙,跑来找他问东问西的,也是个麻烦事儿。”
  秦含真听得心下一惊,忙问:“这种传闻是怎么出来的?”虽然赵陌提过一嘴,说赵硕不忿辽王偏袒次子,又不想受蜀王府威胁,极有可能会另寻渠道泄露赵砡犯法的事实,但这才两天不到的功夫,赵硕的行动几时变得这么有效率起来?还是说,这背后是王家在指使?
  秦简哪里回答得了她的问题?他在京城也算是周游广阔,认得许多宗室、皇亲、勋贵家的子弟,消息还算灵通。但要说起那消息是从何而来,那得花时间去调查。他是才听说了一点风声,自己还品不出什么滋味来呢,原也没太放在心上,因瞧见秦含真,才顺嘴提了一提。
  秦含真谢过秦简,心里盘算了一下,就让两位堂姐妹们先去花园,自己却匆匆写了一封信,密密封起,命青杏立刻送到清风馆去,务必要交到赵陌手中。反正赵陌即使早上要出门,也会先去一趟清风馆。与其让青杏去燕归来找他,引得他人注目,倒不如直接到清风馆等人好了。
  秦含真上完课,回到清风馆的时候,秦柏与赵陌都坐在书房里,面色有些凝重。
  秦含真忙上前去问:“我的信赵表哥可瞧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陌起身迎她:“已经命人去打听过了。”他顿了一顿,面露几分疑惑,“这不是我父亲做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放雷
  不是赵硕做的,那又会是谁?
  赵陌看到秦含真的信后,就立刻禀报了秦柏。两人分别派人出去打听消息,赵陌还让阿寿去了赵硕家一回,寻蒋诚问是怎么回事。赵硕那时已经上朝去了,小王氏根本就不管用,问了也是白问。
  蒋诚也听到风声了,只是不太了解。他禀报过赵硕,赵硕也觉得很奇怪。他虽然早有类似的想法,却还没有来得及动手,还在布局阶段呢。这么快就有人曝光了赵砡的罪行,到底是巧合,还是蜀王府那边听说了什么风声,想要抢个先机?
  这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小王氏不知内情,乍然打草惊蛇,还闹得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了。连秦柏与秦含真都知道她与便宜婆婆辽王继妃闹了一场,蜀王府又怎会毫不知情呢?蜀王既然是陷害赵硕的整个计划的主使者,必定会派人留意赵硕的动静。兴许赵硕与小王氏这边刚抓了小玫,把辽王与王大老爷请过来商议,那边蜀王府就已经猜到事情败露了。既然没法陷害赵硕,他们就得防备赵硕反击。哪怕辽王会顾虑心爱的嫡次子,赵硕却未必真会把这个总想着害死自己抢占世子之位的弟弟的前程放在心上。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赵砡倒霉呢。
  这么一来,蜀王府为了让赵硕无法联合辽王父子反击自身,抢先一步将赵砡的罪行曝光,自然就能让辽王府自乱阵脚。一个不好,辽王还有可能会与赵硕父子反目。虽说赵硕自身未必有什么错处,但被搅和进这种事情里头,对他的名声也多少有些害处。蜀王再让妻子到太后与皇帝面前说几句赵硕的坏话,就足够让赵硕被挤出皇储候选人的名单了。
  赵陌神情凝重地看向秦柏:“舅爷爷,若这事儿真是蜀王府做的,蜀王还真是个果断的人,胆子也大。王爷那儿,可是还有他的亲笔书信和王印呢。这些证据拿出去,二叔固然讨不了好,但蜀王自个儿也是洗不干净的。”
  秦柏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秦含真小声地问:“蜀王真的不怕这些证据曝光吗?难道他留有后手?”
  赵陌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我看王爷对自己手里掌握的这些证据,还是很有信心的。再说,他那儿还有人证呢。有一个蜀王派来的信使,还有一个扬州那边请来的装裱工匠。还有蜀王为了陷害我父亲,安排了改口供的那两个犯人……除非这些东西,蜀王都有法子证明是假的,否则他怎么就敢抢先揭开这件事呢?”
  秦含真道:“如果他真的早有法子摆脱嫌疑,那辽王本来以为可以用来反制他的那些所谓证据,就靠不住了。书信和印记有可能是假造的,人证呢?难不成还专门让他们背好了假口供,定好什么时候把你父亲招出来,什么时候把你二叔招出来?”
  赵陌听了,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秦柏淡淡地道:“你父亲虽有心报复,却并不打算闹大。事情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蜀王如此仓促地先一步将事情闹大,对他自己弊大于利。他很不必这么做。”
  眼下争皇储之位,真的还没到要紧时候,便是蜀王这会子将赵硕给斗倒了,也代表不了什么,因为太子还活着呢。蜀王也许会使个阴招,指使其他人来陷害赵硕,但明知道辽王一家子都清楚内情,还要撕破脸,就显得很不智了。赵砡一旦定罪,辽王还有什么顾虑?就算没有证据,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嚷嚷出来,蜀王便要叫人说闲话。以蜀王一家在京城里的薄弱根基,光是几句闲话,就足以将蜀王幼子排除在储君候选名单之外了。蜀王求什么呢?
  秦柏对赵陌说:“眼下外头流言纷纷,不象是要消停的样子。你且在府中安心读书,外头的事,我会留意。”
  赵陌面带忧色地答应下来。
  他自然是要担忧的。他怕父亲赵硕会做傻事,也怕辽王会为了外头的传言跟赵硕闹起来。这种时候,赵硕最好还是避一避嫌。千万不要因为辽王说几句,他就给赵砡跑腿去了。没有辽王主动上书请封,还有别的法子可以争取到世子之位。赵硕完全没必要冒险。
  相比赵陌,秦柏就淡定多了。不管蜀王府辽王府怎么斗,皇帝都没打算挑他们两家的子嗣入继皇室。不过就是拿他们做太子的挡箭牌罢了。只要他们别闹得离了格儿,斗得再厉害也没用。皇帝压得住场子。
  兴许是秦柏的淡定给了秦含真信心,她心下安定许多。想了想,她问:“赵表哥的二叔,如今被人揭穿了罪行,要是真有个御史上书,辽王肯定会想办法救儿子的吧?他会怀疑赵表哥的父亲泄密,还是怀疑蜀王府呢?”
  赵陌道:“我父亲自会澄清,王爷也知道定是蜀王府所为的。”
  秦含真就说:“这么一来,辽王肯定会报复蜀王吧?他也不清楚手里的证据管不管用,只是觉得挺靠谱,应该会拿出来才对。到时候倒霉的,大约就是蜀王了。”
  秦柏微笑道:“算人者,人恒算之。他当初既然要害人,就该预料到会有阴谋败露的一天。没什么可说的。与先帝末年时相比,这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秦柏无意关注太多外头的种种流言,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南下的行程中。他打算只带妻子和部分心腹家人出门,孙儿孙女年纪尚小,就留在承恩侯府里。学生吴少英要准备明年春闱,为了不影响他的科举,秦柏不打算带他同行。倒是赵陌有些麻烦。秦柏不方便带他一起出门,可将他留在承恩侯府,又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让他回到亲人身边去,就更不行了。
  他原也没想到会有南下一行,多少有些手忙脚乱。但既然他当初收留了赵陌,就要为这个孩子负责。离开京城将,他得把赵陌安排好才行。
  午饭平平静静地过去了。今日梓哥儿的病情已经完全痊愈,气色也好了许多,可以与家人坐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牛氏跟他说了,想要把他的乳母派回大同去照看他的小妹妹,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小妹妹比我更需要奶娘,我听祖母的。”他的乳母倒是一脸的不乐意,但这种事轮不到她做主。
  卢嬷嬷也答应了要去大同,还愿意亲自挑选要带过去的那房家人。到时候她会跟梓哥儿的乳母一家同行。考虑到二姐儿身体正弱,急需有靠谱的人去照料,他们已经开始准备行囊,争取在两三天内出发了。
  秦柏盘算着要见一见浑哥儿,察验他的功课,再问问他们一家三口打算何时回大同。若是时间上方便,卢嬷嬷与他们同行,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秦含真见没什么事,便回了明月坞。她在屋里徘徊了半晌,暗暗做了个决定。
  祖父秦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打算近期就要南下一趟。秦含真觉得他似乎挺急的,还希望长房能及早结束盘账,赶紧把分家的事给解决了。虽说秦含真觉得这事儿有着重重迷雾,但也乐意帮自家祖父分一回忧。
  她跑去盛意居见姚氏。
  她当然不会张口就跟姚氏说要赶紧分家,而是先跟姚氏聊起了秦锦华的小小请求:“二姐姐是真心想要留四妹妹下来的,四妹妹怕给她添麻烦,请她不要再跟二伯母提了,说着都哭了呢。二姐姐反过来安慰四妹妹,说是她自己错了,不该跟您耍性子,有话好好说就是,寻思着要来给您赔礼呢。”
  姚氏笑道:“是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没放在心上的。但锦华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便是一时使起小性子了,过后也会明白过来,倒要来给我赔不是了。她这会子还没来,怕是不好意思呢,其实这又算什么呢?”
  她告诉秦含真:“并不是我不喜欢四丫头,而是怕二房要借着四丫头说事,寻我们的麻烦。你年纪虽小,也懂事了,想必也没少听你祖母说吧?你二伯祖母成天来寻我,想打听分家的事儿,又想把分家的日子定得早一些呢。”
  秦含真忙问:“她若想要早些分家,您何不答应了她?早些完事,咱们也好早得个清静。”
  姚氏笑了:“事情哪儿有你说得这么容易?咱们秦家家大业大,年底盘账都要花上十几二十天,更何况是要分家?必须得把账算清楚了,才能避免日后说不清。这事儿急不得的。二房着急,是想要浑水摸鱼而已。我估摸着,到年下就差不多了吧?”
  秦含真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要花这么长的时间!祖父秦柏那儿,多半是等不了的。
  她想了想,凑近姚氏耳边说:“二伯母,我听大堂哥说了些外头的消息,拿去问我祖父和赵表哥了。他们说,外头那些谣言,可能跟蜀王府脱不了干系。接下来,蜀王府多半要倒霉的。您说……二房这么爽快改口答应分家,不就是冲着蜀王府去的吗?要是蜀王府出事,他们还肯不肯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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