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秦含真为小冯氏叹息,赵陌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如果小冯氏当真笼络住了秦安,又获得了秦安的信任,又何必因为种种顾虑,面对不怀好意的金环还要束手束脚呢?她是正室,而秦安又不曾有过宠妾灭妻之举,人虽糊涂些,道理规矩却都是明白的。秦安常常要去军营中参加集训练兵,当时家中就只剩下小冯氏与金环了,小冯氏有的是法子能处置后者。金环再狡猾,也终究只是一个丫头上位的妾室而已。即使过后秦安会有猜忌与不悦,小冯氏另想法子把人安抚住,也就是了。结果她居然纵容金环逍遥到今日,还有机会对怀孕的她下了不止一次黑手,总归是无能。
  小冯氏,还是因为家世弱且无子,面对丈夫没有底气,才会把金环留给婆婆处置。不过,她如今身怀有孕,再过几个月就要分娩了。如果到时候她生下一个儿子,兴许底气又不一样了。
  赵陌自小经历过辽王府中的各种明争暗斗,更熟悉小王氏与兰雪姨娘的多次交锋,早就是见多识广了。小冯氏与金环那点软绵绵的勾心斗角,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也就是在秦含真面前略评论几句,劝她如果真的看金环不顺眼,想法子劝说牛氏把人撵了就是。如果秦安有什么话说,他也可以想法子的。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让秦五叔留在京里,我让人把他弄回大同去好不好?或者另择一地也行。”他这么问秦含真。
  秦含真惊讶地看着他,旋即笑了起来:“多谢赵表哥了。我知道你能帮得上我,不过……算啦,五叔虽然犯过大错,现在也好象没什么长进,但祖母一直盼着能跟他母子团圆的。如果这么快就把人调回大同去,祖母一定会失望难过吧?更何况,马将军已经进京了,马家也不知还有没有人留在大同,没人护着五叔,天知道他会不会闯祸?没得还要祖父祖母一把年纪了为他操心,就让他留在京城算了。在京郊大营当差,常年待在昌平,一年到头跟我见不了几回,我就当眼不见为净吧。”
  赵陌想了想,又问她:“要不……我们想法子让秦四叔回京城来?如此你们父女也可团圆。”
  秦含真犹豫了一下:“这个要看父亲的意思吧?他在广州虽然远离家人,但是能独当一面,也得了历练的机会,对他仕途有好处。如果京城里有好空缺好机会,他当然是回来更好。如果没有……那他留在京城任个闲职,还不如在外地做个能拥有实权的官呢。”更何况在广州那边,她其实还有事要托秦平去办的,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办完。
  赵陌想了想:“他在广州任守备,最大的好处是能挣点零花钱。若只是想要个能独当一面又可以历练,对仕途有益的官缺,也不是非得跑广州这么远。”
  秦含真认认真真地听他往下说,秦平说来也快到任期年满的时候了,只差那么一两年,现在也该开始为他打听升职的事了。
  但赵陌却在这时候闭了嘴,说是要回去寻人打听:“我会跟舅爷爷商量的,到时候再给秦四叔写信去,问问他的意思。若能调到离京城近一点儿的地方,你们往来通信或是去探望他,也要方便得多。”
  秦含真心想赵陌一向靠谱,这事儿托付给他,再稳妥不过了,便再三谢过。
  赵陌微笑道:“谢我做什么?那也太过见外了。我原也不是外人,为秦四叔尽一分力,也是应该的。”总不能等到他要上门提亲了,丈人还远在几千里之外吧?
  秦含真眨了眨眼,脸慢慢地红了。赵陌这话是什么意思嘛……
  赵陌掩住笑意,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头:“若是秦四叔能回京,或者调到离京城近些的地方,舅奶奶一定又要劝他续弦了吧?其实,秦五叔都已再娶,眼看着就要添丁了,日子过得好好的,秦四叔一直如此自苦,倒叫人为他难过。”
  秦含真闻言,心情沉静下来:“赵表哥说得没错。论理,我不该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可父亲才三十出头,要是真的一辈子不再娶,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别说祖父祖母心里不好受了,我做女儿的,也要担心他今后的生活。除了他,还有吴表舅,也是如此。父亲好歹还有一个我,表舅连亲都没定过。我一想到他们那样,心里就难受,但是又没法劝他们改变主意。”
  尤其是看到秦安如今的生活状态,这种难受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秦含真抿了抿唇,十分郑重地对赵陌道:“等下回再见到父亲和吴表舅,我一定要再劝劝他们。就算他们为了我母亲的死,感到再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放过自己了。”
  赵陌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下来:“表妹只管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跟我开口。”
  秦含真冲他弯了弯眉眼,露出欢喜的微笑来。
  不过,秦平与吴少英的幸福是未来要考虑的问题。眼下,还是先操心大堂哥秦简的婚事吧。
 
 
第二百零六章 对比
  秦安一家的归来稍稍缓和了一下长房婆媳之间越发紧绷的关系。
  虽然秦安在三房中算是个不大受重视的儿子,作为父亲的秦柏还隐隐有些打压这个儿子,不让他回京享受侯门子荣华富贵生活的意思,但他如今已经回来了,还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官职,与本朝有名望的将门世家关系不错,那么秦家其他几个房头,就不能再装作无视他的存在,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长房先由秦仲海与秦叔涛兄弟作为代表,亲自来三房与这个只在四年前的婚礼上见过面的堂兄弟相会,并且交谈了很长的时间,也对秦安的性格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接着便是姚氏与闵氏以妯娌的身份来看望小冯氏,安抚她的不适,又送了些衣料首饰和补身体的药来。姚氏还顺道介绍了一位非常擅长妇科的名医,对方早年曾经在太医院任过职,后来是因为丁忧就退下来了,孝满后也没有再回去做官,而是撑起了家中祖传的医馆,在权贵圈子的女眷们当中有很好的名声。据说先前那位给小冯氏诊治开方的太医,也曾随这位老大夫学过医呢。
  小冯氏感激地向姚氏道了谢,觉得妯娌们都很好相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心里顿时就安定下来,觉得婆家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不但不难过,而且因为有了公婆做主,兴许她的处境比起在大同当家作主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毕竟金环如今就被禁足在隔壁的耳房里,再也不能到她面前装出贤惠的样子来暗下黑手了。小冯氏心情轻松了许多,再加上太医的药给力,她个人的起居饮食都远比从前要更加精致舒适,休息得也好,她不但精神好了许多,气色也有了改善。身体原本的种种不适,也有所减弱。
  如今连妯娌们都如此和蔼可亲,只要她这一胎能顺利生下一个儿子,她在秦家的地位就再也无人能动摇了。
  与小冯氏的心情愉快相比,姚氏去看过她后,私下跟心腹丫头玉兰的对话,可能有些出人意料。她说:“五弟妹的气色比起当年她刚到京城,还没嫁给五弟的时候,要差了许多。别人都说是因为她这一胎怀得不稳,我倒觉得,她是日子过得不顺心,底气不足,才会总是露出几分怯来。她虽然家世不怎么样,但总归是三婶亲自做主娶来家的,明媒正娶的继室,而且前头那位不受三叔三婶喜欢,还被休得毫无体面,她这继室实际上跟原配也没啥两样了。再加上她姐姐是我们秦家宗房宗妇,有这个靠山在,只要她不学她前头那位作死,就不会有人小瞧了她,她有什么可怯的?我看哪,都是五弟不靠谱的缘故。”
  玉兰笑着说:“我们下面的人,倒是听说过些五爷的小道消息,说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人倒也聪明,也不是不正派,可就是容易被女人哄骗。前头那位就是扮可怜哄住了他,如今他那个叫金环的妾,也是哄了他才做了姨娘的。听说他早几年还说过不想再娶妻,只要跟那个妾相守一辈子就行了,反正儿女双全了,也不怕无人继承香火。还是三夫人死劝活劝,才劝得他答应再娶了。如今看他对五奶奶,还不是温柔和气?想必也是五奶奶哄得他高兴。”
  姚氏冷笑:“这对五弟妹来说,兴许是好事吧。只是将来若又跳出一两个会哄人的小姑娘,还不知五弟会不会再多添两个爱妾呢,到时候可有得五弟妹烦心了。这男人哪,心太软了,也不是好事!”
  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想,五弟妹小冯氏虽说有个通情达理又能帮她怼小妾的好婆婆,可摊上个容易心软耳根子也软的丈夫,将来要受的罪还多着呢。相比之下,她的夫婿秦仲海虽说有时候比较独断专行,不肯听她的劝,只顾着自己拿主意,就不理会她的想法了,可秦仲海靠谱呀!从不会听信什么狐狸精的话来给她添堵。秦素的生母胡姨娘当初是个不要脸乱爬床的贱丫头,成功凭着儿子上了位做了姨娘,碍眼极了。可那又怎么样?秦仲海可从来没有夸过胡姨娘贤惠,也没有落过她这个正室的脸!
  姚氏对比一下其他妯娌们,小薛氏是婆婆与丈夫都不靠谱,还有个大女儿时时拖后腿;闵氏是长年与女儿不和;小冯氏虽有好婆婆,却有耳根子软的丈夫与不安分的妾,还有一对出身膈应人的“庶子庶女”;关氏索性早就死了。怎么看,都是她本人要幸福得多了。这么一想,就连私心满满的婆婆许氏,与怎么都不肯听她劝言的丈夫秦仲海,都变得没那么难受起来。
  姚氏的想法,旁人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二房那边比长房稍稍落后一步,秦伯复闻讯后,也带着妻子与小女儿、儿子过来与秦安一家见了面。
  他们这对堂兄弟是头一回见面,彼此都挺生疏的。若是从前,秦伯复是绝对看不上品阶不如自己高,又长年远驻边镇的秦安的。可如今秦安的品阶升上来了,比他丢官前还要高一级,又调回了京城,身份就不是他可比的了。秦伯复巴结长房与三房惯了,到了秦安面前也不觉得丢脸。刻意结交之下,秦安很容易地就对这位大堂兄有了好感,还与他建立了友好的兄弟关系,约好了以后有空一起喝酒聊天呢。
  秦安甚至还提出了秋天去城外打猎的建议。这对于大同的武官们而言,是极其常见的消遣。他从马将军那边听说,京城的武人圈子,也有这样的传统,想着秦伯复也是将军祖父的亲孙子,便提了出来。秦伯复明明是个文官,不怎么擅长骑射打猎,但想着秦安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约到几位将军同行,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一边吹嘘着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非常擅长打猎,是后来读书做官才收了心的,心里却想着回家后要好好练一下骑射才行了,否则将来出了丑,岂不是要在贵人们面前丢尽脸面?那可大大不利于他的前程呢。
  小薛氏与小冯氏的见面波澜不惊。而且因为小冯氏终究是个需要静养的孕妇,不能老是起身见客,小薛氏没在她屋里待多久,就被牛氏请到正院上房说话去了。秦锦春倒是得了机会到秦含真的院子里闲坐,秦含真又把秦锦华给请了过来。姐妹三人在阔别近月后,终于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秦锦春有些关心秦含珠的到来:“六妹妹性子如何?好相处么?”
  秦含真说:“还行吧,斯斯文文地,挺乖巧。”
  秦锦华告诉秦锦春:“三妹妹带着她到我们长房坐了一坐,又亲自送她去上学。曾先生还挺喜欢六妹妹的,说她十分聪明,学什么都快。我还跟三妹妹说呢,三叔祖真不愧是才子,两个孙女都如此聪明。三妹妹的画就是一绝了,六妹妹将来必定也是位才女。”
  秦含真听得笑了。秦锦春还有些惊讶:“真的么?那可真难得!”她还有一点担心,“五妹妹没闹脾气?”
  大家都清楚秦锦容的性子,是不大容得下旁人胜过她的。
  对于这一点,秦含真也有些奇怪呢:“五妹妹看起来是不大喜欢六妹妹,但奇怪的是从没发过脾气。她几乎不怎么理会六妹妹,兴许是因为六妹妹年纪比她小太多了。”
  秦锦容快要满十一岁了,秦含珠还不到七岁生日呢,四五岁的年龄差,已经有了代沟,学习的内容也是不同的。如果说秦锦容先前看不得姐姐们功课比她出色,是因为无法忍受亲生母亲夸奖姐姐们更多的话,她为了秦含珠的学业出色而生气,就有些自取其辱的意味了。比她小那么多的小妹妹,居然比她更聪明好学,她难道还有脸骂小妹妹?有点自尊心的人,都应该更加用功,奋力直追才是。
  秦锦华道:“我看哪,兴许是因为三婶不曾夸奖过六妹妹的缘故吧?”
  闵氏性情清冷,而且有些高傲。秦含珠无论真正的身世为何,她如今名份上就是一个庶女,还是个“生母”不怎么能上台面的庶女。她再聪明,也未必能入得了闵氏的眼。而闵氏不夸奖她,秦锦容又何必跟秦含珠闹别扭呢?秦五姑娘的逻辑,其实还是很好理解的。
  姐妹三人顿时都释然了。秦锦春开始兴致勃勃地提起春游。
  秦家长房、三房要一起去昌平游春,连云阳侯府与许家都请了,没道理不把二房算上,尤其如今长房又表现出了与二房和好的迹象,因此秦锦春早就说好了,要与两位堂姐一同出行的。她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出过城了,也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真正放松心情地玩耍过,对这次春游,她是抱着很大期望的。
  不过提起春游,她就不可避免地提起了同行的同伴。她压低声音道:“我先前在外头听说了些传闻,说是许家那边要把许大夫人的娘家侄孙女接进京城,让她与许大表哥订亲了?这是真的假的?事情已然定下了么?”
  秦锦华顿了一顿:“祖母没提过。我母亲倒是早有耳闻,只是她……不好向祖母询问。”
  秦锦春“啧”了一声:“这算什么呀?我听说许大夫人的娘家侄孙女,父亲只是个五品的同知。虽说他们家是言情书网,可那姑娘哪一点比得上二姐姐呢?不过是因为她是许大夫人的娘家人而已。许家要娶这个姑娘做长孙媳,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当初我大姐肖想许大表哥时,我觉得许大表哥可怜。如今我却觉得,他还不如娶了我大姐呢!他拖着二姐姐这许多年,连累得二姐姐不好往外说亲,如今却是这个结果。只会听从长辈摆布的可怜虫,就算在外头有再大的名声,又有什么用?!”
 
 
第二百零七章 出游
  听到秦锦春忽然间对许峥作出如此严厉的批评,秦含真与秦锦华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许家打算把许大夫人的侄孙女接进京与许峥定亲一事,她们都早有所闻了,不过她们知道的还有后续的消息。那就是云阳侯府的蔡世子似乎在考察未来妹婿人选,还挺看好她们的长兄秦简。姚氏为此早早就操心上了,可身为祖母的许氏,却在邀请云阳侯府众人一同出城游春的时候,把许家兄妹几个也叫上了,似乎有意促成许峥与蔡家大小姐的姻缘,而无视了原本有希望获此殊荣的,乃是她的嫡亲长孙秦简。
  虽说身为晚辈,不好对长辈的言行作出批评,但是许氏的做法还是挺让人难受的。秦锦华无法理解许氏的选择,秦含真则直接认定许氏昏了头,许家人会接受许氏的安排,更是自视太高。本来他们犯蠢,没有人会在意,可如果因此而连累到正主儿秦简,害得他失去一门极好的亲事,失去一位才貌品性皆无可挑剔的名门闺秀妻子,那就太让人惋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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