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华听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蔡世子虽然生得也好,但算不上十分俊美,我觉得我哥哥和肃宁郡王都生得比他好,不过配卢表姐,这等长相也足够了。难得的是他生得精神,身材又高大挺拔,大约是因为出身将门的关系?”
秦含真拍了拍秦锦华:“二姐姐别打岔儿。”回头继续对卢悦娘道,“我们再说别的。卢表姐也是读过书的,知书达礼这一条,不输任何人。若是论针线女红,你也做得很好,没什么可说的。你瞧,你样样都不比别人差,却有两个别人都没有的好处,一是你性情好,温厚和气,善长照顾弟妹,蔡家的孩子应该很多吧?蔡世子的妻子是长嫂,将来肯定要照顾许多小叔子小姑子,没点耐性可不行;二是你身体好,咱们几个在昌平与蔡家姐妹玩游戏时,你与我可是蔡家姐妹以外体力最好的两个人。我年纪比蔡世子小五六岁,就不提了,卢表姐你年纪正合适,云阳侯府有什么理由看不中你呢?”
卢悦娘不由得掩口“啊”了一声,看着秦含真,好象忽然明白了什么。
秦含真笑道:“还有啊,云阳侯夫人应该是个挺厉害的人吧?这样的人做婆婆,估计更希望儿媳妇乖巧些,别总想着跟她争权夺利,但完全没主意的人,将来又无法接掌中馈……卢表姐这样的性情,不是再合她心意不过了吗?”
卢悦娘抿嘴笑了笑,拉住了她的手:“好妹妹,我都明白了,多谢你。”
第二百三十章 小性儿
卢悦娘本来心下还有些惴惴不安,但经过秦含真这一番安抚与分析,还真的安下心来了。
仔细想想,秦含真的话都是有道理的,云阳侯夫人总不会糊里糊涂就挑中一个姑娘做嫡长媳,能挑中她,那必然是对她感到满意,也早就打听清楚了,不存在高估她的可能。而蔡世子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她也没哪里不符合条件。也许京城中还有别家闺秀比她出众,比她更合适成为蔡世子的夫人。可是,云阳侯夫人并没有看到那些闺秀呀,只向她一个人提了亲。
她相信自己才貌皆不俗,性情品德都靠得住,也能照顾好弟弟妹妹,或是小叔子小姑子们,将来在婆婆面前,也会时刻记得孝敬恭顺,不会有争权夺利之心。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如何成为未来丈夫的贤内助,同时也过好自己的生活。嫁给别的男人,她是如此,嫁给蔡世子,她也不会有所变化。也许云阳侯府比她原本想象的未来夫家更加显赫,但无论多么显赫的人家,都是一样要过日子的。
她体会过承恩侯府这样的显赫富贵人家的生活,也知道寻常官宦门第的日子,从前在父亲任上时,还曾与几个武官人家的女孩儿结交,相处得很不错,了解她们家中的习俗与生活方式。再加上昌平那几日,她几乎每日都能与蔡家人接触,从蔡家姐妹的言谈举止中,也不难察觉到云阳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可以适应的,也会做得很好。
卢悦娘心定了下来,看向秦含真的目光越发柔软。从前可能是因为并不住在一起的关系,她和这个表妹见面不多,只知道对方性情和善,也比较聪慧稳重,可能还略带点儿老成,不象秦锦华那样天真娇憨,也不象秦锦春那样伶俐,更不象秦锦容那般任性,但遇到事的时候,秦含真是靠得住的,也可以跟她商量正事。长房未来的继承人秦简,就对这位妹妹十分信重。有些事,他甚至不会告诉亲祖母与亲生母亲,却会找秦含真商量。而以秦含真在三房的地位,她也有能力去影响家里人的言行。
卢悦娘心想,她今日算是真正认识了这位表妹的能耐,也能理解秦简为何会信任对方了。也许,她日后也可以多信任三表妹一些。至少,在她感觉到惶恐不安的时候,三表妹会给她做详细的分析,而不仅仅是说一些安慰的话而已。
秦含真与秦锦华继续陪卢悦娘谈笑,没过多久,屋子外头就传来了秦锦容唤“表姐”的声音。秦含珠紧随在秦锦容身后,姐妹俩齐齐来看卢悦娘了,松风堂的喜鹊与她们同行,却是奉了许氏之命,来通知秦幼珍晚上去见她的,任务完成后,顺道到后院来,给卢悦娘道喜。喜鹊她们几个大丫头,在承恩侯府里一向颇有脸面,秦幼珍与卢悦娘素日待她们都亲近,如今后者有了喜事,喜鹊就来道个喜。
卢悦娘面上略带一点儿害羞的微笑,谢过了秦含珠与喜鹊的道贺。比起先前秦锦华与秦含真初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安定下来,也能落落大方地面对他人的道贺了。
只有秦锦容,迟迟没有说出道贺的话,反而拉着卢悦娘的袖子,板着小脸,半晌不说话。
卢悦娘知道她定是又犯了别扭,也不以为意,微笑着让丫头上茶上点心,又哄她说:“你昨儿不是说,我丫头炸的果子做得好吃?我又让她们多炸了一些,还有些你没吃过的新花样,你尝尝怎么样?若是喜欢,一会儿就多带些回去。只是再好吃,这也是零嘴儿,不能当饭吃。可不能光顾着吃这个,连正经饭菜都顾不上了。”
秦锦容扁了扁嘴,低头拣了一个油炸果子吃了一口,先是说了句“好吃”,接着便红了眼圈:“卢表姐,你真的要嫁人了么?为什么呀?我舍不得你!”
卢悦娘听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并不在意她的孩子话。
喜鹊在旁坐在小杌上,笑着插言道:“五姑娘,卢姑娘说了一门好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呀!女孩儿都是要嫁人的,不过早晚。五姑娘你将来也是一样。若是实在舍不得卢姑娘,那你以后去云阳侯府瞧她就是了。”
秦锦容是闵家的外孙女儿,而闵家与云阳侯府蔡家是几代的老交情了,她要是能哄得外祖家的人高兴,想去云阳侯府看望卢悦娘,并不是什么难事。喜鹊也是基于这一点,才会如此说笑的。
谁知道秦锦容忽然就翻了脸:“那怎么能一样?!那就是在别人家了!给人做媳妇,哪儿有在自个儿家里自在?我也不是想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想去谁家就去谁家,哪儿比得上我如今,抬脚就能到表姐屋子里来了呢?!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说风凉话?!”
秦含真等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秦锦容这么忽然就发火了。不过她一向最粘卢悦娘,会耍点小性子,也不是不能理解。秦含真皱了皱眉头,秦锦华小声唤了一声“五妹妹”:“别闹了,喜鹊不过是好意安慰你,你冲她发什么火?”
秦锦容冷笑一声,转回头去搂住卢悦娘的手,眼圈继续红着,声音却变得又软又糯:“好姐姐,你别丢下我嘛。就算要嫁人,你也可以嫁给我大哥呀。若是你成了我嫂子,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家。”
卢悦娘的脸猛地涨红了,立时尴尬起来。
秦含真迅速扫视屋里一眼,发现在场的基本都是自家人,回头嘱咐秦含珠一句,再叫丫头们别乱说话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回过头,秦锦华已经训斥起秦锦容来了:“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你自己胡闹不要紧,别把卢表姐给连累了!她如今都说亲了,还是难得的好人家。你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有什么用?卢表姐一向疼你,待你这么好,你可不能害了她!”
秦锦容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就害卢表姐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卢表姐有哪里不好了?连云阳侯府都乐意娶她做世子夫人,她怎么就嫁不得大哥?难道大哥还能比云阳侯世子尊贵?!卢表姐在咱们府里住了几个月,近水楼台的,大哥又没媳妇,为什么不能娶她?咱们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么?”
秦锦华急得直跺脚:“你还要胡说!”
秦锦容双眼一瞪,就要再辩驳,卢悦娘连忙拉住她:“好妹妹,就当我求你了,别再说这样的话。你大哥在我这里,就跟亲兄弟是一样的。人怎么会嫁给亲兄弟呢?叫人听见了要笑话的。妹妹就当给表姐一个面子,别再提这话了。”
秦锦容双眼直直地盯着她:“卢表姐,你实话跟我说,这门亲事你愿意么?你乐意嫁给蔡世子么?”
卢悦娘双颊飞红,面上犹带羞意,但还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若是我父母把我许给了蔡世子,那我自然是愿意的。”
秦锦容的眼圈又红了:“可是你嫁给了他,我以后就很难再见到你了呀!”
卢悦娘抿了抿唇,微笑着对她道:“你可以来看我呀。和你外祖母、舅母她们一道来看我。或者等你再大几年,也嫁了人,就可以出门走动了。我们本就是表姐妹,一向要好的,人生那么长,谁能说我们以后就再也难见到了呢?我是嫁在京城,岂不比从前总随父母到任上去要安定许多?只要你也嫁在京城,我们将来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即使不能象如今这样,天天见面,但只要心里惦记着对方,不要忘了姐妹情谊,就足够了。见面若有不便,你还可以给我写信。”
秦锦容抱着卢悦娘,眼里含着泪:“反正我舍不得你……”
卢悦娘只得又开始哄孩子。她素日也哄惯了,没过多久,就让秦锦容收了泪,心情平复下来。
只是秦锦容虽然不再象先前那样激动了,说出来的话也未必中听:“其实我也知道,就算卢表姐不嫁给蔡世子,也不会嫁给大哥的。祖母和二伯娘整天斗气,吵吵着要不要让大哥娶许大表姐,根本就没想起卢表姐来。二伯娘更是整天盼着大哥能娶到那些公侯门第的千金,比如蔡世子的妹妹蔡大小姐,哪里能看得上卢表姐呀?可那又如何?人家蔡家没看上大哥,反倒看上卢表姐了……”
秦含真皱眉看向她:“有完没完?!你今年都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别总仗着年纪小,就说话不带脑子?你胡说八道,只顾着自己高兴的时候,能不能稍稍顾及一下别人?就算你没把我和二姐姐,还有喜鹊放在眼里,好歹也为卢表姐想一想吧?!你就不担心这些话传到别人耳朵里,会让大伯祖母与二伯娘多尴尬?你又让云阳侯府怎么想?!卢表姐对你这么好,无论你怎么胡闹,都不生你的气,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秦锦容哪里服气让秦含真这样说?双眼立刻就瞪过来了:“你知道什么?别仗着比我大几岁,就自以为是地来教训我!”
秦含真冷笑:“我要是有心教训你,你以为你还能这么悠哉游哉地坐在这里大放阙词?!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就去见你父亲,叫他亲自来管教你?又或者你更愿意让你祖母来?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有任性的资格,不过是仗着家里人疼你罢了!至于是否会伤害到卢表姐,其实你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
“你胡说!”秦锦容气呼呼地道,“我才不会害了卢表姐呢!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大哥是我亲哥哥,卢表姐能做我的嫂子才好呢。可惜大哥是二伯娘的儿子,谁嫁给他做妻子,都要受二伯娘的气。我才舍不得卢表姐受苦呢。她跟蔡世子就挺好。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等将来他们成亲了,我还要让蔡世子帮我弄匹白色的小马,就象蔡季珍在庄子上骑的那样!”
小姑奶奶总算消停了,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卢悦娘苦笑着安抚秦锦容,心想这下连这位主儿都有人管教了,她似乎真的可以放心出嫁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提醒
说话间,秦幼珍扶着牛氏过来了。她脸上还带着笑意,显然心情正好。
秦含真等人连忙起身相迎,请两位长辈坐了上位。卢悦娘亲自给牛氏与母亲奉了茶,又抬头看了母亲一眼,面上还带着几分羞红。她虽然没说话,但看那表情,也知道她十分关心父母商量的结果,只是不好意思开口问罢了。
秦幼珍笑而不语,牛氏却比她要厚道些:“悦娘啊,你爹娘真是疼你。云阳侯府这么好的亲事,换了是别家,只怕立时就要答应下来了,但你爹娘总不放心,怕你会吃亏,说要再打听打听蔡世子的性情为人,还有云阳侯夫人的脾气喜好,才能放心把你许出去呢。你瞧你爹娘多疼你呀!”
这其实就是卢普与秦幼珍已经答应亲事的意思了,不过是需要等上两三天,稍稍摆一摆架子罢了。秦幼珍曾经与云阳侯一家在昌平相处过数日,对于云阳侯夫人的脾气,以及蔡世子的性情,早就有所了解,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卢悦娘的脸顿时变得更红了,头垂得更低了些,坐在一手圈椅处,一句话都不提。
秦含真与秦锦华再次向她道喜,又向秦幼珍道喜。秦幼珍今日的心情是真的好,整张脸容光焕发:“多谢你们来看悦娘。亲事还未正式定下呢,等到下聘那日,我从千味居订几桌席面,你们都来一道吃席啊。想要吃什么菜,只管告诉我。”
秦锦华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难得遇上姑妈这么大方的时候。”
秦幼珍虽然对姚氏有些意见,但并不曾迁怒到小辈身上,这会子还有闲心跟秦锦华打趣呢:“你这丫头,难不成是在笑话你姑妈我平日里小气?”
不过说笑归说笑,秦幼珍还有事想要请秦锦华帮个忙,让她给她哥哥秦简带个话:“简哥儿跟蔡世子很熟吧?说真的,这门亲事确实好,但齐大非偶的,我心里也有些不大踏实。云阳侯夫人能看中我们悦娘,是我们悦娘的福气,就是不知道蔡世子自个儿怎么想。万一他不乐意这门亲事,悦娘将来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头?简哥儿与蔡世子相熟,能不能让他想办法探一探蔡世子的口风?还有,若是能打探的话……”秦幼珍顿了一顿,不确定有些话能不能跟小姑娘说,最终她还是摆摆手,“罢了,让你哥哥来寻我,我自个儿嘱咐他吧。”
牛氏问她:“什么事儿呀?可别打听些不该打听的,惹恼了人家蔡家人。”
秦幼珍赔笑两声,便凑到她耳边道:“三婶误会了,我是想让简哥儿帮忙打听一下,看蔡世子屋里有没有人。这种事,他们男孩儿之间更好说话些。万一蔡世子有什么心头肉,我也好提防一二。”
牛氏明白了,看了卢悦娘一眼,冲着秦幼珍点点头,意思就是肯定了她的做法。
秦幼珍顿时放下心来,又再嘱咐了秦锦华两句。秦锦华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迟疑地点点头,等到离开福贵居的时候,方才揪住了秦含真低声问:“我怎么觉得姑母有些奇怪?她要瞒着我跟哥哥说什么事呢?怎么讲到一半就不讲下去了?”
秦含真也挺好奇的,不过多少能猜到一些:“估计是不适合让我们女孩儿听的要求吧?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等大堂哥回来了,你还怕没处问人去?”
秦锦华顿时笑了:“不错不错。大哥难道还能瞒着我不成?”说罢便高兴地往兄长所住的折桂台去了。
秦含真自行扶着祖母牛氏返回西府,秦含珠紧跟在后。她一直很安静地坐在屋子角落里,该笑的时候笑,该说话的时候说话,没有引人注目的言行,也不容易引人注意。但她这样的表现显然很合牛氏的心意,如今牛氏对她也生出几分喜爱来了,一路回去,还有闲心问她:“功课能听得懂么?学得好不好?功课都会做吧?有没有跟你五姐姐吵架?”还教她要是被欺负了,就回家告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