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秦含真叹了口气:“这法子倒是不错,但裴家人真愿意吗?”裴大奶奶本来就嫌秦锦仪白占着儿媳妇的位子,却不能给裴程带来任何助力,所以想要除了她,另择佳媳。小薛氏提出要析产别居,秦锦仪虽然没有和离,却一样占着裴程正妻的位子,又不能给裴程带来任何助力,还连嫡子嫡女都没有了,裴大奶奶能答应?
  裴大奶奶能不能答应,小薛氏还不知道,因为她这个主意,在女儿秦锦仪那儿就被驳回来了。秦大姑奶奶不乐意带着嫁妆析产别居,且不说这份嫁妆如今在她看来远不如妹妹,十足寒酸,光是未来的前程黯淡,就足以让她拒绝这个提议了。
  秦锦仪表示,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她还不如留在裴家算了。只要秦家二房的好姻亲蔡家或卢家,又或是秦含真这位肃阳郡王妃,愿意替她出个头,威胁逼迫裴家人,不敢再怠慢她,让她真真正正做裴国公府的当家少奶奶,再替裴程寻个正经差使,清闲体面又有前途的那一种,那她还能忍受与裴家人继续生活在一个家里头。
  秦含真听了,到底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第七百一十三章 灰心
  秦含真此时已经对那“裴大奶奶下毒害儿媳”的说法十分怀疑了。看秦锦仪至今还心心念念着要仗着娘家和好姻亲另攀高门的势头,分明是嫌弃裴国公府了,一心要摆脱出去呢。谁知道她对婆婆裴大奶奶的控诉是真是假?万一只是她用来骗取娘家人援助的借口呢?
  秦含真虽然挺乐意救人一命,但她没打算叫这位大堂姐缠上。如果不是性命攸关,秦锦仪留在裴国公府,真的挺好的。秦锦仪不是好妻子、好儿媳,裴国公府也称不上清白无辜,就让他们凑一家子,自个儿折腾去吧。
  秦含真实话告诉了小薛氏:“大姐姐至今还要做白日梦,叫人如何帮得下手?得罪裴国公府事小,日后大姐姐回了娘家,还要不死心地四处折腾事大。其实她早该明白,就算如今二房得了好姻亲,蔡家出了新皇后,也跟她没什么关系。蔡大姑娘跟她有半文钱的交情吗?还是卢表姐愿意听她摆布?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空得一个姻亲的名份,在不知内情的人面前摆摆架子,听几句奉承话,享得几分虚荣,也就够了。真以为自己有底气去讨要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要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小薛氏含泪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听了她的话,我也恨不得一个耳光打上去!只是瞧着她憔悴虚弱的模样,才没忍心下得了手。尽管如此,我也还没糊涂,不会真的由她乱来的。裴家已经拒绝了和离,大丫头又不肯析产别居,就算我真的说服家里人,接她回来,她也不甘心一世孤寡,定要另寻婚配的。然而她这模样,能寻着什么好人家?当初配给裴程,就已是费尽心思算计而来,如今她想再嫁,也不可能找着比裴家更好的人家了。她还想到京外去寻富豪大户,却也不想想,那样的大户,为何要娶她这个二嫁的女子?还不是图她的娘家家世与好姻亲,指望能凭这门婚事攀上真正有权势的贵人么?可是,她自个儿都没法跟那等贵人说话,又能帮得了夫家什么忙?等那些大户发现她只是个空架子,性情又不好,又会如何待她?只怕还不如在裴家呢!”
  裴家在京中,秦锦仪一旦在夫家受到薄待,尚能就近向娘家救援。要是嫁到了京城以外,小薛氏鞭长莫及,只怕秦锦仪死了,娘家人还不知道呢。
  小薛氏也曾向秦锦仪提起薛家这个选项来。先前小薛氏还觉得婆婆嫌姑母薛氏的提议不靠谱,秦锦仪怎会甘心给薛家的子弟做填房?不但前头元配留下了嫡长子,这婚配的对象本身,也不是什么有才干的嫡支子弟。但如今小薛氏却觉得,薛家再不好,也比那些不知根底的大户人家可靠,胜在不是外人,又需要依附秦家,绝不敢对秦锦仪下什么毒手。就算是秦锦仪脾气坏,爱闹腾,惹恼了丈夫公婆,薛家顶多就是对她冷淡些,衣食方面却是不会亏待的,也不会娶个什么二房来打她的脸。那没有才干的旁支子弟或许会委屈些,但正因他本身没什么底气,也就只能听从家族差遣,再加上已有一子在先,便不会影响子嗣传承……如此,秦锦仪在薛家,还能保得一个体面,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可惜,秦锦仪从来就没有将薛家放在自己的婚配对象名单中,根本想都不会去想。小薛氏才提了个话头,她就断然拒绝了,改而盘点起了她曾经听说过的,直隶、山东等地的豪强大户,特别是那些多年没有出高官显宦,又或是早年曾经得罪过太上皇,如今急需要东山再起、重回京城权力圈子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家底放在那里,比起京城寻常官宦门第要强得多了,但又需要在新君面前露脸的门路。秦锦仪若有心再嫁,那等人家里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是不能指望了,但嫡支中年纪稍大些的鳏夫,或是旁系里的年轻俊秀子弟,完全可以拿出来联姻的!
  小薛氏心灰意冷地驳回了长女的建议,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就离开了裴国公府,甚至都没去跟裴大奶奶交涉,警告对方不要再对女儿下毒手。若不是她记得还需要向秦含真做个交代,都想直接窝在家里,不出门见人了。养出了这样的女儿,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人呢?虽然她依旧担心秦锦仪会真的遭婆家毒手,但若要她积极地帮助女儿与丈夫和离,然后回家待嫁,她也没有了那份心气。
  秦含真便安慰她:“没事儿的。既然大姐姐当着丈夫婆婆的面,向大伯娘告了状,指控裴家人要下毒害她,裴大奶奶但凡不是个蠢货,就不会再有害人之心了,否则岂不是证实了大姐姐先前的指控是真的?既然大姐姐性命无碍,她又不想析产别居,那就让她继续留在裴家吧。她不是说,宁可留在裴家,也不愿意舍弃现在的身份吗?我们就遂了她的心愿好了。当然,叫我们请云阳侯府的任何人去替她欺压婆家长辈,那也是不成的。”
  小薛氏有些怔然,随即流泪轻轻点头:“是了,我关心则乱,却忘了裴家人就算曾有过害她的心思,如今也不会再这么做了。就让大丫头留在裴家吧。我满腔慈爱,一番好意,如今都叫她喂了狗!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求这事儿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再也不要传出去了。否则,就算我们二房得了好姻亲,叫人私底下艳羡不已,让外人得知我们家有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也要没脸见人去!”
  秦含真见她实在伤心,也能明白她的心情,便好言安慰了她一番,又道:“若要防止裴家人再对大姐姐起坏心,大伯娘每月打发人去瞧大姐姐一两回,也就是了。就算裴家人说大姐姐病了,也可以请信得过的大夫过去给大姐姐诊脉,如此便更加万无一失。至于别的,大姐姐终究是做了别人家媳妇的人,娘家人再担心,也不好多加干涉的。”
  小薛氏默默点头,但看她的表情,对秦含真的这个建议并不是十分热衷,显然是被长女伤透心了。秦含真也不多劝,点到为止就好,亲自送了小薛氏出门,方才回转。
  秦锦仪的做法有多愚蠢,秦含真都不想多说了。就算这一回,她成功警告了裴大奶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今后在裴家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的,想要翻身,更是难上加难。况且,连小薛氏都说,只怕女儿屋里会有丫头婆子偷听到她们的谈话,那秦锦仪与母亲商量再婚对象这种事,多半也会传到裴程与裴大奶奶耳朵里。对于这种还做着别人老婆,就开始肖想再嫁什么人家的女人,他们能有好感才奇怪。秦锦仪想要在裴家翻身?还是做梦比较快。
  但愿她将来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才好。其实嫁到薛家这个选择,对于秦锦仪来说,真的不算坏了。哪怕薛家门第底,品性不佳,薛氏还存有加强秦薛两家姻亲关系,榨干秦锦仪最后一点使用价值的想法,这个安排对秦锦仪而言,确实已经是最有利的选择了。她要是嫁到薛家,说不定还能凭着好娘家和好姻亲,耀武扬威一番。可她既然放弃了,那将来就别后悔!
  秦含真很快就把秦锦仪的事抛到了脑后。在她看来,这充其量只能说是个调剂生活的笑话闹剧,乐一乐,也就完了,还是正事要紧。
  新君登基后头一个万寿节即将到来,秦含真与赵陌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为万寿节的寿礼做准备,如今也早已事事齐备,只等日子到了,便献上去了。只有一个小小的意外,那就是秦含真身上有孝,不可能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进宫去参加朝贺,原本需要由她分担的事务,自然要全都压在赵陌身上。那几日里,恐怕赵陌会很忙。秦含真只能多负责些府中的事务,连带的益阳郡王嫡三子赵研进京后,与肃阳郡王府来往的诸多事宜,她也要一并揽过去。当然,身为女眷,不好跟年纪相仿的“叔父”多加接触,她少不得要带上小叔子赵祁,叫他出面做个挡箭牌。
  秦含真还记得赵研似乎已经娶妻了,这回上京,也不知道会不会带上家眷,便问起了赵陌。
  赵陌自己说不清楚,想了想:“应该会带上吧?这一回益阳郡王府就只有他来,王妃也好,二婶王氏也罢,都不会来,若三叔不带家眷,就没人去太皇太后那边奉承了。虽然益阳郡王素来无心讨好太皇太后,可三叔一心要夺郡王长子之位,既然已经争到了上京贺寿的好机会,又怎会错过在太皇太后面前巴结讨好的时机?”
  秦含真明白了:“那我多备些京中富贵人家女眷时兴流行的衣饰脂粉玩物,到时候用来送这位三婶就好了。”
  赵陌笑道:“你也不必对他们太小心。今非昔比,如今该是三叔来讨好我才是。我虽不至于仗着权势盛气凌人,却也没打算再向三叔陪小心了。”
  秦含真笑道:“我当然不会自己找罪受,只不过表面功夫做得好了,别人挑不出咱们什么错来,咱们日后行事也能省心许多。三叔三婶但凡不是蠢人,就该知道,在京城里头,除了你这个侄儿,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助力了。他们所求的,与我们根本没有半分利益冲突,若还要仗着长辈的身份,对我们摆架子,那不是太傻了吗?只要彼此客客气气,装出个亲近友爱的模样出来,也就够了。三叔若是蠢人,也不会把兄长压制到如今的地步。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忧的。”
  赵陌点头,叹道:“二叔伤残,夫妻又成天闹不和。看三叔的信,似乎他们夫妻还常常在益阳府闹笑话,闹得士绅庶民人尽皆知。就连王妃,都叫他们气得得了心痛的病症,连郡王府里的事务,也只能交给三婶打理。至于益阳郡王,早已对次子灰了心,专心培养三叔了。益阳郡王府的继承权之争,形势早已清晰,怕是斗不起来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叔侄
  赵陌的语气中犹带几分遗憾,似乎更乐意看到祖父家中,两位叔叔为了继承权争斗不休。秦含真见他说得促狭,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益阳郡王府内部的继承权之争,最终是由相对与赵陌关系比较好的赵研胜出,对于赵陌与秦含真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赵研显然是成功讨得了父亲欢心,才占得了上风,但他那位兄长赵砡肯定会不甘心,母亲益阳郡王妃又是个偏心人……就算赵研最终成功被册立为益阳郡王府的长子,未来的生活也平静不下来了。再加上益阳距离京城、肃宁、高阳山高水远,赵陌与秦含真都可以安心看戏,不用担心会再被他们打搅。所以,对于益阳郡王府内的任何八卦,都是喜闻乐见的。
  赵陌也有心做点表面功夫,维持与赵研之间的友好关系,得了他的信后,便打发人往京中的益阳郡王府去了,送些不甚值钱的时兴物事,聊表对叔父的关心,再嘱咐郡王府管事一些话,显得他与赵研关系很亲近的模样等到赵研来了京城,他再带着人往几个宗室长辈府中转一圈,剩下的事就不必管了。做侄儿的已经尽到了责任,若叔叔太无能,没能心想事成,也怪不到侄儿身上不是?
  也不知赵研是不是与赵陌想在了一处,他人还在路上呢,就已经接连发了几封信进京,都送到了赵陌手中,有谢过赵陌关照京中郡王府的,也有拜托赵陌在宫里与宗室长辈面前替他说好话的,还有闲聊起路上见闻,以及告知自己即将转道前往肃宁,先行拜会嫡长兄赵硕的……等等等等。
  显然,赵研此行北上,不但要继续交好赵陌这个侄儿,还要做出敬爱兄长的假象来,好洗刷过去因在背后算计同母亲兄而留下的污名,让新君知道他是个孝顺友悌的好侄儿,乐意越过前头两个大侄儿,将益阳郡王府长子的位置,交到他手里。
  拜这两年赵砡名声越来越糟糕的福,赵研当年算计兄长的黑历史,似乎已经可以有新解释了,不外乎那被算计的兄长本来就品行不端,又卑鄙刻薄,幼弟只是年少无知,少不更事,外加被兄长的恶劣行径气到了,一时犯了糊涂而已。如今人已经知道错了,便不必再追究了。没看赵研连不同母的长兄赵硕,都能友好相待么?之所以会跟次兄赵砡交恶,当然是赵砡本人太不堪的缘故!
  可以说,赵研这几年真是历练出来了,人也似乎变得聪明了些,还懂得做表面功夫了。赵陌不讨厌聪明人,也不介意陪人做戏。只要赵研能一直聪明下去,别给自己添堵就好。
  只不过……
  赵陌私下跟秦含真说:“他去看我父亲,为的是算计这郡王长子之位,我父亲怎会高兴得起来?他二人可别打起来才好。装什么兄弟友悌,哪里骗得了人?!”
  秦含真忍笑道:“怕什么?他们兄弟俩友悌不友悌,还不是你说了算吗?”
  赵陌含笑看了秦含真一眼:“王妃这话好象是在怂恿我撒谎似的。”
  秦含真反瞟了他一眼:“那你要不要听呢?”
  赵陌低下头抓着爱妻的手,老老实实地说:“当然是听的。王妃的话,本王怎能不听呢?”
  秦含真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乖,回头我奖给你一块糖吃!”
  赵陌抬起头,眨了眨眼:“什么糖?我想吃含真糖,不知行不行?”
  秦含真被他这一句话,引得想起了前两天夜里的一番胡闹,不由得涨了个大红脸,啐了他一口。
  他们小夫妻俩这一天夜里如何笑闹嬉戏且不提,过得几日,肃宁那边便有快信报过来,说的正是赵研前往拜会赵硕,兄弟俩闹得不欢而散的事。赵陌与秦含真看了信,都心中明了。
  所幸赵研很知道分寸,虽然跟赵硕闹得不太愉快,自己却还抑得住脾气,没有当场当众殴打起了长兄,而是只拿几句话轻轻嘲讽回去,便任由赵硕在那里气愤地破口大骂,自个儿则轻飘飘地走了。至于赵硕事后气得如何肝疼,如何茶饭不思,如何暴怒上火,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他只是要绕到肃宁做一场戏,进京后好颂扬自己罢了。如今表面功夫已做完,自然是早早脱身进京,办正经事去为妙。难不成还要留在肃宁,看赵硕过着如何悠闲自在又不自由的生活,再看赵陌人在京城,却把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政通人和么?
  秦含真忍笑对赵陌道:“这可麻烦了,不知道你父亲会不会被气出个好歹来。他都修身养性了这么久,脾气还是这么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