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赵陌听到这里,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微笑道:“父亲有事,儿子服其劳嘛。简哥儿这也是一片孝心。”他看向阿寿,“既然简哥儿要扶灵南下,想必他父母叔婶都已经答应了?”
  阿寿说:“原本承恩侯世子是要与儿子同行的,只是不巧,昨儿他在家里摔了一跤,伤得不重,只是扭到了脚踝。大夫看过后,说他得好好养上些时日,不可轻忽,否则会有后患,将来很容易动不动就再扭伤了。秦家大舅爷听了,便力劝承恩侯世子留在京中养伤,顺道照看生病的世子夫人与怀孕的秦家大舅奶奶。秦三爷来探望世子伤情时,本来还说要陪侄儿同行的,秦家大舅爷也说,世子行动不便,承恩侯府里至少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有主人能出面主事,还得请三爷多多费心。至于小二房,可以让端哥儿随他同去。有嫡亲的孙子们扶灵返乡,想来也够了。”
  赵陌听了便笑道:“他也算想得周到了。这般安排,倒也还好。只是端哥儿年纪还小,如今也不过是十岁出头,能帮上什么忙?还不是要他这个哥哥前前后后地操心?也罢,既然他要尽这份孝心,我也没有不成全他的道理。叫他多带上几个能干的管事帮衬吧。船那方面,不必他费心,我自会替他准备妥当了。具体的事项,我明儿去见他时,再跟他商议。”
  阿寿答应了,再向赵陌报告了另外两件小事,便退下了。
  秦含真跟赵陌抱怨道:“你还真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大堂哥?大嫂子明春就该生产了,要是大堂哥赶不回来,岂不是麻烦了吗?”
  赵陌怔了怔,笑道:“就算简哥儿留在家里,他妻子生产,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呀?再说了,承恩侯府里还有好几位长辈们坐镇呢,简哥儿媳妇又有陪嫁来的丫头陪房侍候,还怕照料不好孕妇?等到她要分娩了,承恩侯府里只要请两位好稳婆,一位擅长妇产科的大夫,再把寿山伯夫人请到府里帮衬,还怕会有什么麻烦呢?我看你伯父伯娘们对这个儿媳与她腹中的孙子都十分看重,定会将她照料得妥妥当当的,包管比简哥儿在家时妥当一百倍!”
  秦含真差点儿要冲赵陌翻白眼了。这是一回事儿吗?!就算秦简在余心兰生孩子的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在家里坐着,就能稳住余心兰的心。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独自嫁到陌生的婆家,生孩子的时候,丈夫居然远在千里之外,这种事儿听着都虐!
  她对赵陌道:“这不一样,大嫂子怀的是大堂哥头一个孩子,怎么也要让他亲身迎接孩子的出生吧?反正我觉得这事儿很重要。扶灵返乡什么的,也不是非得在这时候,就算非得在这时候,也不是非得让大堂哥去吧?他是只有一年孝期没错,但二伯父、三伯父都要守孝三年,他们怎么就不能去了?”
  那当然是因为秦简要在扶灵返乡的同时,把姚氏那桩丑事的知情人全都带走呀!无论是秦仲海还是秦叔涛,都不可能是秦简想要的同行人选。挑中秦端,是因为秦端年纪足够小,也一向乖巧老实,定会事事听从秦简吩咐。如此,就不用担心喜鹊、杜鹃等人会在半路上或者到达江宁老宅后,出什么夭蛾子,把消息传到秦仲海耳朵里来了。
  赵陌心知秦含真并不知道事情真相,也没打算解释明白,只道:“就让简哥儿去又如何?承恩侯府将来显然是要靠简哥儿支撑门户了。他借着这回扶灵返乡,还能跟老家的族人们多亲近亲近。他早年就曾随祖父回去过,与族里人都还算熟,如今再去,也不过是重拾旧谊,说话做事比你伯父们回去,要方便多了。况且留在家里守孝,不便出门,未免太过憋气。他顺道出门散散心,还能增长见闻。等到明年孝满后,他就要正式入仕为官,想要再有这般轻松出游的机会,只怕很难了。”
  虽然孝期扶灵返乡之行,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旅游散心的心态去看待,但在秦含真的眼里,两者似乎差别也不算大……好吧,她接受了赵陌的解释,只当这是古代男人一般都比较心大,不能体谅女人怀孕时的敏感心情了。
  秦含真吐嘈说:“行了,你们男人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反正在你们看来,老婆怀孕生孩子,都是老婆的事,跟你们没啥关系,有丫头婆子侍候就行了,有稳婆接生就可以了。等孩子出生以后,也是有丫头奶娘帮着照顾孩子就万事大吉了。你们高兴的时候可以逗一逗孩子,没兴致的时候就把孩子丢一边,孩子淘气了、闯祸了,那都是老婆没教好,跟你们无关的!”
  赵陌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话了,但又不是很清楚自己说错了哪里,忙努力补救:“我当然不会这么想了!我们的孩子,怎能交由下人照料,便甩手不管了?!你若怀孕了,我自然要陪在身边照料的。孩子出生了,我也要跟你一块儿照看他,要教孩子读书识字,教孩子弓马骑射,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如何处事……子不教,父之过,这怎么会仅仅是母亲的责任呢?我才不是那等糊涂父亲。真真与我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心肝宝贝了!一应起居教养,都该是我与真真竭力用心为之才对!”
  秦含真听了,心情好了不少:“你今日的话,我可记下了。光嘴上说得好听是没用的,还要看你实际上是怎么做的。但愿到时候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才好。”
  赵陌笑着凑过来道:“我当然会记得自己说的话了。真真若不信,咱们就赶紧生一个孩子,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话是不是真心的了!”
  秦含真白了他一眼,生硬地扭转了话题:“你的阿寿是怎么回事?”她压低了声音,“我明明觉得他平日好象在刻意向丰儿献殷勤,可莲蕊与他搭话,他也从不拒绝。他到底在想什么呀?该不会是打着左右逢源、娥皇女英的主意吧?!”
  赵陌断然道:“不可能!我这个王爷都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是我的仆从,怎么可能还会有贰心?!他自个儿跟我说了,有心要求娶丰儿的。只是你说了婚姻大事,不能你乱点鸳鸯谱,就让丫头们随便配了人,得要她们自个儿乐意才行,叫阿寿自己追求丰儿去,因此我才叫他凭本事娶老婆。他对莲蕊绝对没那意思!只是不好给人脸色瞧罢了。你若是不放心,回头我给莲蕊另说一门亲去,包管她不敢再纠缠阿寿了,如何?”
  秦含真啐了他一口:“你少捣乱了!我关心丰儿,也没有让莲蕊盲婚哑嫁的道理。她要是对阿寿有意,她可以去追求,只要不使出格的手段,我才不会去干涉呢。要是阿寿因为莲蕊示好,就对丰儿起了贰心,我又凭什么把丰儿许配给他,害得丰儿所托非人?反正你给我跟阿寿说清楚了,我的丫头,个个都是好的,谁都不愁嫁不出去!他最好给我想清楚了,千万别有什么花花肠子,否则,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心腹呢,照样给他好看!”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方
  虽然赵陌只是做表面功夫,除了替赵研引见几位宗室长辈,当着面在宗室长辈们面前说几句他的好话,还是不怎么上心的那种,赵研依然对他感激涕零。托赵陌的福,他成功地在京城宗室圈子里打开了自己的人脉,很快就不必赵陌的引领,也能左右逢源了。
  在万寿节到来前的几天,赵研已经在太皇太后、临安大长公主以及一众宗室长辈们面前刷够了好感度,虽然还未有正式旨意下来,封他做益阳郡王府的郡王长子,但已经有不止一位长辈暗示过他,这个位置非他莫属了。
  还有人跟他透露过新君的话,道是益阳郡王只有三名嫡子,长子赵硕长年不事父母,又有劣迹在先;次子身有残疾,曾犯过事,又声名狼藉;三子虽然也曾有过黑历史,但当时年纪尚轻,少不更事,如今知错能改,也越来越稳重、能干,孝顺父母,友爱兄长,还能在封地事务上为父分忧。这样一对比,除了赵研,益阳郡王府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继承人选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只要他不行差踏错,等到朝廷需要册封益阳郡王府长子的时候,圣旨上写的一定会是他的名字。
  有了新君的这句话,赵研的心就定了下来。旨意未下不要紧,反正也没别人能跟他争了。请封长子,还得父王益阳郡王亲自上书请求才行。赵研这回上京,只是为给新君贺寿、恭贺大婚而来,不宜节外生枝。更何况,如今益阳郡王被老婆次子搞得有些暴躁,赵研知道在父王面前需得有分寸一点,哄得他老人家开心,愿意信任自己就足够了,别做得太明显,倒显得自己只是为了郡王长子之位,才做孝子的,那岂不是让父王误会他并非真孝顺?没得让这稳稳当当的继承权平生变数,最后还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赵研就这么低调下来,除了继续在京城四处刷好感,显摆他自个儿今非昔比,已然是宗室新一代青年才俊了以外,一点儿越界的事情都不做,甚至都很少与同龄的堂兄弟、族兄弟们出门花天酒地,省得被宗室长辈们误会是个轻浮人。他处处都要表现出自己的稳重、能干与出色,出手也十足大方,花出去的银子流水一般,倒是迅速结识了一批宗室、皇亲、勋贵家的子弟,乐意与他交好,赞他是个爽朗大方人。
  他的大方倒也不是全对外人使的。赵陌这么个帮了他大忙的亲侄儿,自然也得了他不少好处。其中有一份谢礼,是连秦含真都觉得有些重的,乃是沧州码头附近的一大片土地,正好挨着太上皇从前赏赐给赵陌的那块地,连结起来,差不多有上百顷。有了这么一块地,不但赵陌名下的船行、货栈能扩充一倍以上,他还能在沧州最繁华兴盛的河道旁多开许多商铺、客店,光是租金,就够肃阳郡王府赚得盆满砵满的了。
  秦含真看着赵陌交给自己的地契,惊叹不已:“益阳郡王府哪儿来这么丰厚的身家?你三叔出手够大方的呀?!这块地可不仅仅是能用来建商铺货行什么的,还够我们建个自己住的小庄子吧?虽然庄子上的土地离运河不远,大多是盐碱地什么的,价值不算高,但我们不是在封地上一直研究如何治理盐碱地吗?将研究出来的成果用过去,就算不能把这些盐碱地变成良田,把盐度减轻后,种点耐盐的甜菜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我们还能建些工场、作坊……再修个宅子预备以后路过那儿的时候歇脚,可以说是帮了大忙了!”
  赵陌笑道:“沧州那边的地可不便宜,哪怕是盐碱地,也有不少人愿意买的,更何况这还是运河码头附近的地。自打我的货栈红火起来后,便有不少人仿我的做法,也盖了许多货栈出租,那一片的地如今早就涨价了。三叔能拿出这么大一块地皮送我做谢礼,定是在路过沧州的时候,特地高价去买下来的,确实很有诚意。至于银子,你也别太小看他了。虽说当年辽王府被降爵,封地收回,王爷仓促间迁往益阳,但他还是有不少浮财能带走的。一些明面上不为人所知的产业,也能在事后慢慢派人出手。辽东大战之前,他就把辽东那边暗地里的产业出手得差不多了。也是他如今倚重三叔,三叔上京时,才能拿到那么大一笔钱。横竖他都是要送人的,分些给我,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王爷未必知道这一点,我也不会闹到他跟前去。你我心里有数即可,不必宣扬了。”
  秦含真心中明了,辽东大战时,赵陌亲自前往锦州坐镇,监督军粮、军资的运输与分配,肯定把前任辽王、现任益阳郡王那些私底下的产业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既然这么说,当然是有把握的,她也不必多问,便笑道:“闷声发大财嘛,这个道理我懂!这样的谢礼,我是很欢迎的,只要三叔别把他从益阳带来的那些美貌湘女塞给你就行了。”
  赵研上京,可不仅仅是带了一大笔银子而已,同时带来的还有十二名精挑细选过的湘地美人,分明打的是财色双管齐下的主意。秦含真心里跟明镜似的,虽然心存鄙夷,却也不会多管闲事,但前提是,赵研不要拉着赵陌摆出叔侄俩友好的样子来,要给侄儿房里塞人,还美其名曰“让侄儿尝尝鲜”。
  我呸!
  赵陌干笑几声,忙发誓道:“三叔带来的美人都是有用处的,我做侄儿的,只有竭力助他,万没有拖他后腿的道理。那些美人还是让三叔用在更要紧的地方吧,我有这么大一块地皮,就心满意足了。”
  秦含真斜睨他一眼:“这么说来……要是你三叔把该送的人都送出去了,最后剩下一两个没处送的,派不上用场了,你就可以占这个便宜啦?”
  赵陌忙收了笑,严肃认真地道:“那当然不行。我是真真你的人,怎能有二心?!我的心只属于真真,我的身体当然也只属于真真,我……”
  秦含真没好意思听他说下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行啦!丫头们还在屋里呢,你说的都是什么呀?只要你不心虚,用不着花言巧语,我也信你。你要是心虚了,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哄我罢了!”
  赵陌迅速扫视丫头们一圈,许多丫头都面露不安,纷纷红着脸低下头去,很机灵地溜出门去了,只有丰儿面无表情地继续着自己的整理工作,还是秦含真使了个眼色,她才板着脸出去的,心里老不耐烦了。
  她们丫头也是要干活的好吗?郡王爷能不能少在她们忙活的时候调戏王妃,扰乱她们的正事儿?!唉,一会儿吃饭时间又要往后推了……
  赵陌想与秦含真在屋里干些什么,丰儿与丫头们其实心里也有数。她们更知道,自家这位年轻的郡王爷,与郡王妃恩爱得很,旁人半点插足的余地都没有。在他们小夫妻身边侍候久了的人,是绝不会有半分妄想的。大家都打算着在王妃身边当几年差,攒够嫁妆,就在王府里或是外头的产业中挑个不错的男子嫁了,或是继续留在王府侍候,或是出外做个掌柜娘子,都是极好的出路。如今郡王爷身边得力的仆从管事,几乎人人都不曾婚配,皆是她们这帮丫头的好对象呢。
  正想着,其中一个好对象就从院子外头进来了。瞧见一群近身侍候的大丫头们个个都待在院子里,阿寿目光微闪,迅速明白了屋里的形势,但半点异状不露,仍旧含笑着走到正屋外的台阶下,正要与丰儿说话,莲蕊便在一旁插言进来:“阿寿哥,你来找王爷么?”
  阿寿冲莲蕊笑了笑:“正是,不知姑娘可否替我通传一声?”他说话是用正常声量的,就算莲蕊不替他通传,屋里的人也能听到他来了。
  莲蕊笑着对阿寿说:“王爷王妃这会子正有要事要商议呢,可能不太方便。请阿寿哥稍等一等。”
  阿寿又笑了笑:“谢过姑娘。”便站在台阶下不动了。他也不继续跟莲蕊搭话,却是转过头来,想跟丰儿说些什么。
  丰儿却有些不自在,赶在他开口前,就板着脸转身走了。
  阿寿不由得莫名,还想追上两步,莲蕊又笑着叫住了他:“阿寿哥,你不等了么?这是要上哪里去?”
  阿寿又不能实话实说他想要去寻丰儿说话,只好留了下来,笑笑:“我不上哪儿去,只是想往旁边站一站,免得挡了道。”说着还忍不住再看了丰儿的背影一眼。不过,这时候赵陌在屋里发话了:“阿寿来了?进来说话吧。”阿寿连忙应了一声,莲蕊殷勤地上前替他打起帘子,他谢过莲蕊,便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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