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赵陌轻笑:“就算他脾气不大,得知幼弟要越过自己与另一个兄弟,夺取益阳郡王府的继承人之位,也要着急上火的。他本来还指望着将来能从益阳郡王府东山再起,如今美梦破碎……幸好我早已在他居住的庄子上备下了好大夫,也有好药,再有个美貌的马姨娘温柔小意,以及一位有望继承他雄心壮志的弟弟,想来他应该不会气得太久吧。”
  赵硕会不会气得太久,还是未知之数,赵研离开肃宁后,倒是没几日就到达京城了。他果然是带着家眷前来的,只是家眷与大批行李、寿礼一起留在船上,没跟他一块儿前往肃宁罢了。等他回头与大队伍会合,便又继续坐船北上,途中还跟另一位宗室郡王府上京贺新君万寿的代表遇上了,两边聊起了天,据说相当合得来,已经约好到了京城以后,要在一处吃酒说话了。
  这一趟上京贺万寿的宗室成员们,都可以在京城至少留上三四个月的时间。先贺过太皇太后与新君的寿辰,参加完新君的大婚仪式,说不定还来得及赶上太上皇的万寿呢。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有心要做些什么事的人,尽可设法钻营去。跟赵研打着类似如意算盘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赵研进京后,就带着妻子住进了益阳郡王府。这王府原是辽王府削减了部分建筑,降低规制后,改建而成的,宽敞舒适还是有保证的,也显得足够堂皇体面。赵研之妻乃是益阳当地的名门闺秀,对于匆匆建成、比较逼仄的益阳郡王府已经习惯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直到如今欣赏到了京城王府的富贵壮丽,才认识到真正的天家富贵,稍稍收起了原本的几分自傲来。到了秦含真面前,哪怕是长辈的身份,也忍不住端起了小心。
  秦含真本来就没打算跟她深交,说话行事都是以礼相待,叫人挑不出错来就行了。赵研之妻本来还有些惴惴,后来发现秦含真行事并没有超出她所受到的礼仪教育范围,才算是暗暗松了口气,再照着自己所学的,与秦含真你来我往聊了一回天,便觉得秦含真行事十分合自己心意了。待与赵研回到王府中说起时,她还说了秦含真几句好话,夸大侄媳妇亲切又善心呢。
  赵研骄傲地道:“我这大侄儿连带他娶的媳妇,都是真正厚道又仁义的人。若没有我侄儿,我早就叫哥哥害得终身尽毁了,又怎会还有今日?虽然老大不是个东西,也跟我称不上有什么兄弟情谊,但这个大侄子,我是认的。你日后也要记住了,我们王府里,谁都信不过,就数这侄儿最可靠。他又与他媳妇好,因此他媳妇便也是靠得住的人。”
  他妻子连忙应下了,又问起:“我们所求之事,你可跟侄儿提过了么?他怎么说?”
  “他自然是一口应下了!”赵研难掩眉间的得意与喜悦,“他叫我好生歇两日,再备一份礼,后日休宁王府设宴,他要带我一同去给休宁王叔、王婶请安。休宁王婶乃是太皇太后宫中常客,有她老人家带着,我们去拜见太皇太后时,便万事稳当了。你再趁着这两日在家清闲,把宫礼好好温习一番,进宫时可千万别出差错才好。”
  他妻子忙道:“我这是头一回进宫,心里不免有些惴惴。还有进休宁王府饮宴,我心里也没底。不知王府有什么规矩要注意的?能不能让侄儿媳妇带我走一趟?若有她在旁边帮衬,我心里也能安定些。”
  赵研有些遗憾:“这事儿不成了,侄儿媳妇娘家伯祖父母才死了不久,她身上还有孝呢,出不得门交际,更别说是去亲友家饮宴了。这事儿只能指望你自己撑过去。放轻松些,休宁王府与我们益阳王府一般,都是郡王府,两家原是平起平坐的,只是他家圣眷胜过我们些许罢了。有陌哥儿的面子在,休宁王府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慢待我们。”
  说罢他便叹了口气:“也亏得当初我没有听父王母妃与哥哥的话,与陌哥儿疏远了,否则今日进京,真真是连个求助的地方都没有。哪里能象如今这般,有陌哥儿带着,做什么事都有底气,心里不慌张。若我此番能顺利夺得郡王长子之位,陌哥儿当居首功。不管父王母妃心里怎么想,我也要认陌哥儿这个亲侄,是我们益阳郡王府的亲骨肉。有这么一个侄儿在,比那两个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给人添堵的哥哥强一百倍!”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方
  虽然赵陌只是做表面功夫,除了替赵研引见几位宗室长辈,当着面在宗室长辈们面前说几句他的好话,还是不怎么上心的那种,赵研依然对他感激涕零。托赵陌的福,他成功地在京城宗室圈子里打开了自己的人脉,很快就不必赵陌的引领,也能左右逢源了。
  在万寿节到来前的几天,赵研已经在太皇太后、临安大长公主以及一众宗室长辈们面前刷够了好感度,虽然还未有正式旨意下来,封他做益阳郡王府的郡王长子,但已经有不止一位长辈暗示过他,这个位置非他莫属了。
  还有人跟他透露过新君的话,道是益阳郡王只有三名嫡子,长子赵硕长年不事父母,又有劣迹在先;次子身有残疾,曾犯过事,又声名狼藉;三子虽然也曾有过黑历史,但当时年纪尚轻,少不更事,如今知错能改,也越来越稳重、能干,孝顺父母,友爱兄长,还能在封地事务上为父分忧。这样一对比,除了赵研,益阳郡王府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继承人选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只要他不行差踏错,等到朝廷需要册封益阳郡王府长子的时候,圣旨上写的一定会是他的名字。
  有了新君的这句话,赵研的心就定了下来。旨意未下不要紧,反正也没别人能跟他争了。请封长子,还得父王益阳郡王亲自上书请求才行。赵研这回上京,只是为给新君贺寿、恭贺大婚而来,不宜节外生枝。更何况,如今益阳郡王被老婆次子搞得有些暴躁,赵研知道在父王面前需得有分寸一点,哄得他老人家开心,愿意信任自己就足够了,别做得太明显,倒显得自己只是为了郡王长子之位,才做孝子的,那岂不是让父王误会他并非真孝顺?没得让这稳稳当当的继承权平生变数,最后还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赵研就这么低调下来,除了继续在京城四处刷好感,显摆他自个儿今非昔比,已然是宗室新一代青年才俊了以外,一点儿越界的事情都不做,甚至都很少与同龄的堂兄弟、族兄弟们出门花天酒地,省得被宗室长辈们误会是个轻浮人。他处处都要表现出自己的稳重、能干与出色,出手也十足大方,花出去的银子流水一般,倒是迅速结识了一批宗室、皇亲、勋贵家的子弟,乐意与他交好,赞他是个爽朗大方人。
  他的大方倒也不是全对外人使的。赵陌这么个帮了他大忙的亲侄儿,自然也得了他不少好处。其中有一份谢礼,是连秦含真都觉得有些重的,乃是沧州码头附近的一大片土地,正好挨着太上皇从前赏赐给赵陌的那块地,连结起来,差不多有上百顷。有了这么一块地,不但赵陌名下的船行、货栈能扩充一倍以上,他还能在沧州最繁华兴盛的河道旁多开许多商铺、客店,光是租金,就够肃阳郡王府赚得盆满砵满的了。
  秦含真看着赵陌交给自己的地契,惊叹不已:“益阳郡王府哪儿来这么丰厚的身家?你三叔出手够大方的呀?!这块地可不仅仅是能用来建商铺货行什么的,还够我们建个自己住的小庄子吧?虽然庄子上的土地离运河不远,大多是盐碱地什么的,价值不算高,但我们不是在封地上一直研究如何治理盐碱地吗?将研究出来的成果用过去,就算不能把这些盐碱地变成良田,把盐度减轻后,种点耐盐的甜菜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我们还能建些工场、作坊……再修个宅子预备以后路过那儿的时候歇脚,可以说是帮了大忙了!”
  赵陌笑道:“沧州那边的地可不便宜,哪怕是盐碱地,也有不少人愿意买的,更何况这还是运河码头附近的地。自打我的货栈红火起来后,便有不少人仿我的做法,也盖了许多货栈出租,那一片的地如今早就涨价了。三叔能拿出这么大一块地皮送我做谢礼,定是在路过沧州的时候,特地高价去买下来的,确实很有诚意。至于银子,你也别太小看他了。虽说当年辽王府被降爵,封地收回,王爷仓促间迁往益阳,但他还是有不少浮财能带走的。一些明面上不为人所知的产业,也能在事后慢慢派人出手。辽东大战之前,他就把辽东那边暗地里的产业出手得差不多了。也是他如今倚重三叔,三叔上京时,才能拿到那么大一笔钱。横竖他都是要送人的,分些给我,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王爷未必知道这一点,我也不会闹到他跟前去。你我心里有数即可,不必宣扬了。”
  秦含真心中明了,辽东大战时,赵陌亲自前往锦州坐镇,监督军粮、军资的运输与分配,肯定把前任辽王、现任益阳郡王那些私底下的产业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既然这么说,当然是有把握的,她也不必多问,便笑道:“闷声发大财嘛,这个道理我懂!这样的谢礼,我是很欢迎的,只要三叔别把他从益阳带来的那些美貌湘女塞给你就行了。”
  赵研上京,可不仅仅是带了一大笔银子而已,同时带来的还有十二名精挑细选过的湘地美人,分明打的是财色双管齐下的主意。秦含真心里跟明镜似的,虽然心存鄙夷,却也不会多管闲事,但前提是,赵研不要拉着赵陌摆出叔侄俩友好的样子来,要给侄儿房里塞人,还美其名曰“让侄儿尝尝鲜”。
  我呸!
  赵陌干笑几声,忙发誓道:“三叔带来的美人都是有用处的,我做侄儿的,只有竭力助他,万没有拖他后腿的道理。那些美人还是让三叔用在更要紧的地方吧,我有这么大一块地皮,就心满意足了。”
  秦含真斜睨他一眼:“这么说来……要是你三叔把该送的人都送出去了,最后剩下一两个没处送的,派不上用场了,你就可以占这个便宜啦?”
  赵陌忙收了笑,严肃认真地道:“那当然不行。我是真真你的人,怎能有二心?!我的心只属于真真,我的身体当然也只属于真真,我……”
  秦含真没好意思听他说下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行啦!丫头们还在屋里呢,你说的都是什么呀?只要你不心虚,用不着花言巧语,我也信你。你要是心虚了,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哄我罢了!”
  赵陌迅速扫视丫头们一圈,许多丫头都面露不安,纷纷红着脸低下头去,很机灵地溜出门去了,只有丰儿面无表情地继续着自己的整理工作,还是秦含真使了个眼色,她才板着脸出去的,心里老不耐烦了。
  她们丫头也是要干活的好吗?郡王爷能不能少在她们忙活的时候调戏王妃,扰乱她们的正事儿?!唉,一会儿吃饭时间又要往后推了……
  赵陌想与秦含真在屋里干些什么,丰儿与丫头们其实心里也有数。她们更知道,自家这位年轻的郡王爷,与郡王妃恩爱得很,旁人半点插足的余地都没有。在他们小夫妻身边侍候久了的人,是绝不会有半分妄想的。大家都打算着在王妃身边当几年差,攒够嫁妆,就在王府里或是外头的产业中挑个不错的男子嫁了,或是继续留在王府侍候,或是出外做个掌柜娘子,都是极好的出路。如今郡王爷身边得力的仆从管事,几乎人人都不曾婚配,皆是她们这帮丫头的好对象呢。
  正想着,其中一个好对象就从院子外头进来了。瞧见一群近身侍候的大丫头们个个都待在院子里,阿寿目光微闪,迅速明白了屋里的形势,但半点异状不露,仍旧含笑着走到正屋外的台阶下,正要与丰儿说话,莲蕊便在一旁插言进来:“阿寿哥,你来找王爷么?”
  阿寿冲莲蕊笑了笑:“正是,不知姑娘可否替我通传一声?”他说话是用正常声量的,就算莲蕊不替他通传,屋里的人也能听到他来了。
  莲蕊笑着对阿寿说:“王爷王妃这会子正有要事要商议呢,可能不太方便。请阿寿哥稍等一等。”
  阿寿又笑了笑:“谢过姑娘。”便站在台阶下不动了。他也不继续跟莲蕊搭话,却是转过头来,想跟丰儿说些什么。
  丰儿却有些不自在,赶在他开口前,就板着脸转身走了。
  阿寿不由得莫名,还想追上两步,莲蕊又笑着叫住了他:“阿寿哥,你不等了么?这是要上哪里去?”
  阿寿又不能实话实说他想要去寻丰儿说话,只好留了下来,笑笑:“我不上哪儿去,只是想往旁边站一站,免得挡了道。”说着还忍不住再看了丰儿的背影一眼。不过,这时候赵陌在屋里发话了:“阿寿来了?进来说话吧。”阿寿连忙应了一声,莲蕊殷勤地上前替他打起帘子,他谢过莲蕊,便进屋去了。
  丰儿正好这时候回头,忍不住冲着阿寿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她心里暗骂阿寿不正经呢,既然是有正事要来请王爷示下,在屋外头跟莲蕊瞎聊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莲蕊心里正打他主意么?!说话还这么大声,好象不知道王爷王妃在屋里会听见似的。难不成……他这是想请王爷王妃做主,成全了他跟莲蕊的好姻缘?!
 
 
第七百一十六章 扶灵
  阿寿刚刚从承恩侯府回来,找赵陌是有事要汇报,也是替秦简捎话。
  他在门外台阶下跟莲蕊搭话,其实也只是为了正事罢了。郡王妃身边的大丫头跟他交谈,又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内容,也不是尬聊,他没理由不搭理。丰儿忽然走人,好象还有些不高兴,他其实心里也有些讷闷呢。
  不过见了赵陌,阿寿就把正事放在首位,那些小心思小委屈就暂时丢在一旁了。
  他报告赵陌与秦含真:“秦家大舅爷打算过了中秋后,就扶灵南下江宁,让承恩侯与承恩侯夫人落叶归根。因我们王府就有船队,比在外头雇船可靠,秦家大舅爷就让小的回来问王爷一声,中秋后不知可有空船可借他使使?因是扶灵返乡,船队那边可能会有些忌讳,虽是自家人,但他也不愿叫我们吃了亏,说会照付银子。”
  赵陌皱眉道:“付什么银子?我们的船行也不是专门承租做客运的。我记得中秋后船行应该还要南下运两回货,到时候不拘哪里匀两只船出来给他就是了。只是这事儿未免有些突然,他怎会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阿寿答道:“似乎是这几日承恩侯世子夫人的病情有了起色,秦家大舅爷看着放心些了,想着他如今还在孝期,在京城除了守孝,也无甚事可做。承恩侯夫妇都已逝世,灵柩早晚是要送回家乡安葬的,与其拖到日后,再腾时间出来做这件事,倒不如早早做了。若是一切顺利,他大约还能赶回来过年。即使赶不上,开春后再返回京城也无妨。明年五月,秦家大舅爷就出孝了,一点儿都不耽误起复谋官。”
  秦含真在旁道:“他这计划做得倒是挺满的,只是想得太好了些。中秋过后才出发,走水路就算再顺利,也肯定要在中途遇上漕粮进京。只耽搁十天半月,算是轻的了,运气不好时,拖上一个月的也不是没有。他能赶在下雪前到达江宁,就很不错了。要在年前回京,那是休想!到头来多半就是开春后再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大嫂子生产呢。这可是大堂哥头一个孩子,他怎能这般轻忽,丢下人就跑了?就算他担心明年出孝后,再为送灵返乡之事耗费时间,会耽误了他起复,好歹还有二伯父三伯父在呢。那可是大伯祖父和大伯祖母的亲生儿子,倒也不是非得让大孙子出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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