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好!”满心绮念消散后,吕吉山竟暗自松了一口气。
  “明日,赏花会,琬儿替吉山先作两首诗可好?”
  苏琬儿压下心中沸腾的嘲笑,极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平静,她抬手轻轻拍打吕吉山那筋骨强健的胳膊,“妥,吉山且稍候,琬儿这便给你预备上几首,夺冠,咱不敢保证,拿个好名次倒是没有问题!”
  ……
  花可开颜、解语、入药、入食。赏花,自古便是怡情之举。古来便有帝王直下扬州赏“千点真珠擎素蕊,一环明玉破仙葩”的意气之举。
  春风送暖的四月,正是欣赏百花争艳的绝美时节。喜爱热闹的吕太后就是这样一个闲不住的人,她不仅酷爱酒宴,任何可以开怀作乐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如今吕家太后执掌大宝,虽不好学那帝王巡视江南,但在京城自个儿的地盘,倒是好说的。
  所以,趁着京城外那毓灵山上花开得好,吕太后便召集群臣一同登山赏花。毓灵山上红楠、水杉、樱花、石岩杜鹃、桃花等名贵花木,摇曳生姿。众人随吕太后且行且笑,君臣和睦,其乐融融。
  既是赏花如此雅事,顺便开个赛诗会助助兴,那便是历朝历代帝王最爱的标准安排了。吕太后也不能免俗,看着眼前的百花争春,心情大好,当下便以春行为题,让随行的各位臣工赋诗一首。吕吉山作为朝廷大员,作为一个正致力转型为全能型人才的种子选手,怎能错过这个大放异彩的绝好机会?
  就在众人抓耳挠腮之际,北门大学士王崇明老先生率先吟出了一首立意高远的五律诗,博得满堂喝彩。吕太后很开心,赏赐给他一件锦袍,可锦袍在老学士手里还没捂热乎,吕吉山便将苏琬儿替他事先写好的三百字的一篇小短文给呈了上去。结尾两句是:先王定鼎山河固,宝命乘周万物新。皇家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扈春。
  这首诗是苏琬儿为吕吉山量身定制的马屁诗,马屁到位,相当契合吕吉山的气质与路线!短文称赞吕太后从不骄奢淫逸,是一位懂得体恤民情的好太后。吕太后再一次被自家这个优秀侄儿的甜言蜜语迷晕了头,不顾皇帝威严,顺手将老学士手中的锦袍扯了过来,转瞬间便赐给了吕吉山。
  就在大家吟诗作对,说笑逗趣不亦乐乎的时候,赏花队伍的末尾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此次登山赏花,吕太后将后宫中先皇养的那帮许久不见天日的太妃们都带了出来晒太阳。毕竟斯人已逝,自己又掌了天下,这帮女人于自己,早已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了。
  这帮太妃们都排在队伍的最后,本是碍不到吕太后的眼的,无奈动静实在太大,诗性正浓的众大臣与吕太后都听见了来自队伍末尾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谩骂声。
  不一会儿,有黄门来报,原来是姚太妃与魏太妃起了口角,姚太妃自登山队伍中生生寻到魏太妃面前,带着一群宫女大打出手!
  吕太后心下厌烦,这帮女人在先皇在世时便斗得你死我活,如今皇帝死了,她们竟依旧不消停,连赏个花都不得安宁!
  “将姚太妃与魏太妃带上来!”
  吕太后拉长了脸,刚才的闲适与愉悦荡然无存。
  不一会儿,两名打斗后残花败柳般的女人被带了上来,二人皆发髻凌乱,衣衫不整,魏太妃甚至挂了彩,雪白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正汩汩往外渗着血。
  “说吧,你二人因何事争执?”
  吕太后百无聊赖地抚弄着面前的一枝牡丹。
  “启禀娘娘,魏太妃她下巫蛊咒我死!”姚太妃哭得花枝乱颤,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巴掌大的脸上只剩了一层皮。
  “娘娘,您看看臣妾这幅模样,与那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臣妾一直以为只是身子不好,便只寻那太医院开方子调养身子。谁知道前些日子竟逐日沉疴,就要两脚一蹬随那先帝去了!多亏臣妾的婢女落霞,寻来了马道姑,马道姑可是个厉害的主,她一看臣妾的模样,铁口直断臣妾是中了那小人的巫蛊。予臣妾开坛作法,清蛊害,寻小人,好容易将臣妾治得可以走路了。马道姑做法七日后,告诉臣妾,魏太妃宫中影壁下有害我生病的蛊种!”
  姚太妃红肿着眼,抬手狠狠指向身侧的魏太妃,眼中是那不共戴天的刻骨仇恨。
  “昨日夜间,又有人看见魏太妃在她宫里的影壁下鬼鬼祟祟地埋东西。”姚太妃突然发难,一个饿虎扑食揪住魏太妃的衣领,恶狠狠地大喊,“你这贱人,今日我不把你拆吃入腹,我誓不为人!”
  眼看血战又要开始,一旁的一众黄门吓得三魂去了两,赶忙冲上去拽紧了骷髅精似的姚太妃,将她们二人分开。
  吕太后凛然,她一声怒喝,“荒唐!”
  “堂堂禁宫,成日里巫师、道姑肆意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各种奇幻邪术层出不穷,迷惑众人,无所不为。哀家可不是第一次命令禁止皇宫内院行巫术了,可是你们呢?只当哀家的话为耳旁风,今日竟然引得皇家太妃当众群殴,皇家威仪何在,天家脸面何在!”吕太后目光如炬,气势昂扬。
  “宣哀家口谕,即日起,禁止宫中诸人行道场,做蛊法。即刻起,着刘大富协助右羽林卫清查后宫所有殿宇,清查蛊物,有私自行蛊法者,斩。”
  苏琬儿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这幕闹剧,自沐阳国师被害后,吕太后再也没能觅得能入眼的道士做国师。没了国师压阵,宫中的女人们便开始自行寻找精神寄托,有太妃竟寻得一些女巫召进宫中,教宫中女人躲避灾难的办法。在屋里都埋上桃木雕的木头人,进行祭祀。因一些小事相互妒忌争吵时,就轮番告发对方下蛊害人、诅咒皇室、大逆不道。
  吕太后如此强力镇压,不失为最有效的整肃办法。就在苏琬儿暗自为吕太后叫好时,她看见下首的吕吉山却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两眼放光,定定地看着兀自痛哭不止,面上斑驳的魏太妃,若有所思……
 
 
第47章 祸水
  龙吟山上有一个道观, 唤作龙吟观, 高踞于险峻突起的孤峰之上, 古木参天,松柏森森,一派庄严肃穆好景象。
  龙吟观观主是个女道士, 姓马, 人称马道姑,道骨仙风却生得娇媚婉转, 肌肤胜雪, 眉目如画。如若不是因为她住在这道观之中, 只怕是会当她是哪个大户人家带发修行的小媳妇。
  通往吟霄大殿的台基上, 袅袅青烟从香炉腾起,悠扬的丝竹道乐和着阴柔清亮的唱经声从大殿内传出。
  一双织锦嵌宝长靿靴踏上了龙吟观这条散发着丝丝幽香的青石道, 龙行虎步, 绫罗的袍角飞扬,佩玉叮当。来人闲庭信步,直直向道观深处走去,周遭不时有出入的道姑翘首相望,欲语还休——“有匪君子, 如圭如璧”。
  “尊者稀客, 上香还是……作法?”
  一名唇红齿白的小道姑拦住了去路, 扭着小腰低头合什,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扫向来人——气宇不凡,通身气派, 真豪门也,要是点了我的卯,吃一次定能管上半年……
  “想请问仙姑,马观主可在?”秀美男子恭谨地还礼,衣袂摩挲间有暗香浮动,惹得人心旌荡漾如有白羽轻搔。
  “噢,观主正在教早课呢。”娇柔道姑的声音愈发甜腻,“需要小道带大人去吗?”
  男子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吟宵大殿,挑眉轻笑,“那就有劳仙姑了……”
  “尊者请随我来。”纤纤玉指扫过眼帘,柳腰款摆,小道姑抿着嘴儿,踮着脚儿,转身领着男子便往吟宵大殿走。
  “尊者寻观主讲经还是作法?”小道姑娇声颤语将那“作法”二字念的勾魂摄魄,若是寻常男子怕是早都软了骨头,台阶也走不得了,立马就要点她作个法才行。
  锦袍男子缓步随着小道姑往大殿走,听得此言,明显一怔。他一边走,一边抬起朗月般的脸看向身前的小道姑,眼中笑意盈盈,“讲经怎样,作法……又怎样?”
  “讲经半个时辰一两银,作法嘛……”小道姑秋瞳翦水,快要闪瞎人眼,她将敷满白粉的脸凑近男子英气逼人的脸。
  “自然得看尊者想驱什么魔,尊者可随小道去往左侧寮房详谈……”
  锦袍男子眼中有光,他勾起唇角,兴致盎然,“观主,她……也愿作法的吧?”
  小道姑明显有些失望,不由得讪然道,“观主事忙,她得视情况而定。”
  “甚好,那就有劳仙姑替在下美言几句咯?”男子满面桃花,笑得醉人。
  马道姑惊见来人,抬手止住了一众美艳道姑们神不守舍的低吟。
  “尊者何事?”马道姑秀眉微蹙,似乎对来人打断自己念经甚是不悦。
  “师傅,尊者想求观主作法。”小道姑恭恭敬敬又一本正经。底下一干道姑皆一凛,有人木然,有人羡慕,有人甚至开始激动地低语。
  “作法?”马道姑拂尘一捞,摇曳款摆来到近前,将男子从头到脚细细端详一番,思虑了半晌,终是洒脱地一挥手。
  “清玄带他去丹房。”
  “是。”
  丹房很大,坐落在道观东南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除了多配备了一间内室,其他陈设倒是与普通道观的丹房一无二致,整洁,清雅。另外,这丹房熏了香,香喷喷像姑娘的闺房。锦袍男子满心期待地坐在丹房,四下里张望,像一只彷徨不安的小麋鹿。
  须臾,马道姑甩着拂尘进了丹房,嘭地一声把门闭上后,便拿了那双三月桃花般的杏眼细细端详着立在丹房当中的男人。
  “尊者想作什么法?”
  “小可心魔难解,想求仙姑相帮。”
  “尊者心陷魔障,所为何事?”
  “小可久闻观主大名,渴盼能亲耳听训咛……故而……”
  男子直起身,死死盯着马道姑的脸,目光犹疑,内有猜度与探询。
  “噗……”看着眼前痴傻的男人,马道姑抬起袖子捂着小嘴笑出了声。
  “请问尊者名讳?”
  “小可姓吕,名吉山。”
  “吕公子可是当朝太后娘娘族家的那位二爷?”
  “正是在下……”
  马道姑颔首,心下了然。自己原本就判断他来头不小,如今看来,果然捡到了宝!她敛了笑,扭身来到内室门前,素手纤纤,挑起那块青花布的门帘,转头招呼吕吉山,妩媚的杏眼中有流光溢彩。
  “吕公子,请随我来……”
  吕吉山心里乐开了花,自己活了两辈子,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马道姑。上辈子他听吕吉海说过,这马道姑只肯去亲王以上级别的王府与皇宫服务,旁人想劳动她动动口,可是不容易极了。今日自己不仅博得了马道姑的青眼,还被邀请进她内室……
  吕吉山满面春风,撩起袍角便往内室走,不及立稳,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唬得一个趔趄。
  内室可谓别有洞天,入眼便是一张炫目通红的芙蓉帐,香风缭绕,锦绣成堆。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琳琅满目的各式器械……
  挂满红绸的逍遥椅、高低各异的架子、各式皮鞭、链条、玉环……
  吕吉山咂舌,他立在挂满这堆器械的墙下端详了半天,口中赞叹不已,真没想到这马道姑竟然如此深谙情趣之道,与那青楼头牌相比,也不逞多让啊!
  身后传来女子婉转妩媚的声音,“吕公子瞧什么呢?这些竟然没见过麽?要不您先选一样?”
  女子雪白的柔荑摸上吕吉山的胸口,却被一只大掌钳住了皓腕,吕吉山的声音冰冷又低沉。
  “凡尼姑女冠有犯奸淫者、依律当没入官衙为奴……”
  ……
  刘大富主导的后宫清查蛊物的行动进行得颇为顺利,右羽林卫清理出了成山的木头小人,黄符纸,统统堆在了大明宫门口,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后宫妃嫔、宫女以及受牵连的黄门与禁卫军共杀了数百人。
  刘大富含胸驼背佝在吕太后眼前,抖抖索索递过来一支桃木小人。
  “娘娘……奴才专断……留下这个想给娘娘您看看……”
  吕太后侧躺在锦垫上,就着刘大富的手就那么瞟了一眼……
  吕太后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她噌地一声坐直了身子,杀气腾腾地望向刘大富。
  “打哪儿搜出来的!”
  刘大富缩低了身子,踯躅片刻开了口,“是从太子爷永信宫宫门后的那口井旁……”
  刘大富住了口,他看见吕太后明显一怔,脸色大变,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吕太后手一抬,一道墨黑的弧线划过,桃木小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其上钉着一张黄符纸,上面写着血红的字——是吕太后的生辰八字。
  吕太后烦躁不安,作为宫中唯一一位日子过得顺心的女人,自然知道看不惯自己的人可以排到京城城门外了。如今居然有人胆敢在禁宫内下蛊诅咒自己,非得要把这个作恶之人给翻出来不可!
  可是这个小人是从太子宫中找出来的,韧儿……韧儿他才十四岁……
  吕太后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她有点害怕去想,她不敢查下去,韧儿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自己的乖宝宝,她害怕从韧的身上查出点什么。
  可是自产生疑心以后,吕太后在白日小睡时竟也做起了噩梦,她梦见有成千上万的木头小人手持棍棒想要袭击他。吕太后猛然惊醒,从此感到身体不舒服,精神恍惚,记忆力大减。
  不能再拖了!吕太后唤来大理寺卿严正,要他五日之内查清太子宫中出现巫蛊小人的罪魁祸首。
  苏琬儿暗道不好,火急火燎奔去永信宫,寻得李韧后,便将他拖进了净房。一番询问后,李韧痛哭流涕地告诉琬儿,他并没有请过什么巫女做过法事或道场,更没有做过什么巫蛊小人,他实在不知道是谁埋了这个巫蛊小人在井边。
  苏琬儿汗流浃背,不应该啊!李韧不应该有此劫难的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意外?
  此时再想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已经不合时宜了。苏琬儿敛下心神,仔细捋了捋这前情后事,开口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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