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就在周升冥思苦想,究竟这立在自己新买的宅子跟前不走的人是谁时,自他身后冲出来另一位锦袍男子。白面皮,羽玉眉,桃花眼,是他才进京不久的茶商朋友卫墨。
  “这位姑娘可是来寻我们周六郎的?”卫墨星眸微闪,内里全是调笑。
  这立在当中的女子虽说穿着同其他宫娥并无不同,但通身气派,一看就是个主事的。如此千般娇媚,万种风流的美人十有八九都是周升这丑□□引来的。
  周升有门路啊,跟宫里渊源深,这宫里宫外成日里巴结他的人,没有几打也有几十了。所以卫墨只当是又来堵路寻周升的,当众便开始冲琬儿打趣,边说还边朝周升眨眼睛,逗弄他水准高,这么优质的美人都被他搞定了。
  琬儿并不生气,只冲他们一干男人淡淡一个颔首,“想请问这位公子,这所宅子,是被你买下了么?”
  “当然啊,正是在下新买的宅子。”
  卫墨摇头晃脑,他想逗弄逗弄这名美艳的宫娥,周升身边美人儿这么多,他们都以逗弄来巴结周升的女人为乐。
  琬儿颔首,继续微笑道,“想请问公子买价多少,小女子愿以双倍价格购买,绝不让公子吃亏。”
  听得此言,卫墨有些惊讶,原来这宫娥是想买宅子的。他转头看了看周升,这丑□□望着那女子一副冥神苦想的痴呆模样,显然不指望他来逗乐子了,于是卫墨装模作样想了想,继续冲琬儿打趣:
  “唔,我这宅子可是好得很,花了本公子好大一笔钱,足足二百贯啊!”
  卫墨痛心疾首冲琬儿伸过去两根指头,好似真的是他支付了这笔钱一样,惹得他身后一干子弟兀自偷偷笑成了一团。
  卫墨话锋一转,盯着琬儿那艳若芙蓉的脸颊,嬉皮笑脸道:
  “不过嘛……若是姑娘你要买,在下便算姑娘二百贯即可。”
  琬儿默算了算,觉得眼前这位男子还算实诚,吕府这么大的宅子才算她二百贯,在京中,比这小的宅子也奔三百贯去了。她又听得此男子一口外地口音,便柔和了眉眼冲他温和一笑:
  “公子不是京城人士?”
  “不是。”
  琬儿笑,难怪了,他不知道京城宅子的行情,不过他一啥都不清楚的外乡人能以如此低价购得吕宅,也真是够好运的。
  看在眼前这名男子如此厚道的份上,琬儿也并不想占他便宜,于是琬儿对这名男子身后嬉笑成一团的子弟们视而不见,只朗声对卫墨道:
  “若是公子以二百贯买了这宅子,那么琬儿愿以六百贯的价格,从公子手上买这所宅子……”
  不等卫墨暗叹居然还有买方主动涨价的奇葩存在,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吹过,周升疯也似地从卫墨身后窜出来,冲至琬儿身前,点头哈腰拼命作揖。
  “在下周升,有眼无珠,不识得琬儿姑娘真容,无理了,无理了,求姑娘恕罪……”
  苏琬儿笑,冲周升摆摆手,“周公子不用多礼,琬儿一介女流,哪需要被人记住。”
  周升扯开了嘴角,笑的灿烂,佝着身子的模样愈发像一只□□。
  苏琬儿以往官做得大,与数代帝王皆走得近,如今又快要做皇后,在京中高门士族圈,早已是如雷贯耳。可她又长期侍立于吕皇与李砚皇身边,十足近臣架势,很少跑宫外。所以除了能长期与帝王打交道的高官及家属见过苏琬儿,大多数官家子弟却并不识得琬儿的容貌。
  所以,当远远站在府门口的卫墨诸人见周升如此举动,都傻了眼,呆立原地。
  琬儿笑眯眯地同周升说话:“周公子,琬儿要同你的朋友买这座宅子,麻烦你也帮帮琬儿向你朋友说项说项,六百贯,看他是否愿意……”
  不等琬儿说完,周升早已将自己弓成了虾米,口中高呼:
  “琬儿姑娘莫听他胡诌,那人就爱开玩笑,这宅子是我周升买的。姑娘若是喜欢,周升愿以原价转让,姑娘的银子,小的可不敢赚,一百贯即可……”
  琬儿愣住,一百贯?
  她想不通吕吉海为何以如此低价处理这宅子,琬儿呆滞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周公子……这宅子,为何如此低廉?”
  周升直起腰来,望着琬儿满是疑惑的眼,咧开大嘴笑得张扬:
  “戚,琬儿姑娘有所不知,这宅子,是那倒霉吕家的。这乱臣贼子早在京城待不稳了,前些日子被免了职,寻思着回老家,恰好被我周升得知了,便来寻那吕吉海,要他把这宅子转给我。那吕吉海求之不得啊!他这宅子,好多人白送都不要呢,克死儿子、死兄弟,老婆疯了,他自个儿病了……”
  周升止住了嘴,怕自己吓到琬儿,又扯起一脸的谄媚,“不过姑娘您放心,长安街这一块儿,就没有不好的位置。周升特意从那青丘观请了玄诚道长来看风水,把这宅子给治治,就没事了……”
  耳畔是周升那刺耳的絮叨,眼前是一张谄媚得令人作呕的□□脸。琬儿心中有怒意氤氲、蒸腾。
  吕府占地六亩,三十处院落,二百多间房,内里的湖乃太液湖引出的支流汇聚至此,真正的聚宝盆所在。彼时不少看过此地的相术法师无一不赞叹,此乃长安街最棒的风水宝地了,直可媲美长乐宫。
  此处建宅,是彼时吕后经千般斟酌、万般考量后选定的。如此好的宅子,被这□□嘴说得如此不堪,一百贯便买了来,不是吕吉海傻了,便是她苏琬儿傻了。
  琬儿的心在滴血,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吕吉海也曾是响当当的执掌整个北衙禁军的统领。看那斑驳的大门与那布满青苔的屋顶便可得知,吕府也早已入不敷出。如今连家破后离京,也要被人顺手剐一刀。
  周升不知苏琬儿与吕家的沟桥,只自顾自夸赞自己的本事,却被琬儿平淡无波的一句话给喝止住了。
  “玳瑁,取一百贯,我现在就要这宅子。”
 
 
第128章 石出
  琬儿仗着自己的“非凡地位”, 当场便从周升手上将吕宅再度买回。其实买了她也无用, 她除了母亲没有旁的亲人, 没人用得上。
  买下这东西,反倒有可能给她带来“祸端”,若是李韧得知苏琬儿出街置办嫁妆, 结果把吕宅给置办了回来, 指不定心里会怎样的醋海翻波呢!
  于是佩兰急了,拽住玳瑁的手不让她去取银子, 一边苦苦劝说苏琬儿莫要心血来潮, 考虑好了再说。
  琬儿执意要买, 她知道这会开罪李韧, 但是她就想任性这一回,吕家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这宅子了。说不出是为什么, 她心里是那么的难受,只需要花一百贯而已,她就可将吕宅给救回,为什么不花呢?
  琬儿买下宅子便回了宫,宅子里她都没敢去看。她留下两个贴身小黄门守着那宅子, 让他们第二日寻人将宅子收拾干净, 她要让吕宅一直保持它原来的样子。
  ……
  李韧很快得知了此事, 他面上并无不悦,只摆摆手,冲那嬷嬷淡淡地说:朕知晓了, 日后琬儿姑娘想买什么,你别拦着,让她买就是。
  李韧依旧还是想要寻琬儿说说此事的,于是他来到瑶华宫,可是他什么都没法再开口问了,因为琬儿生病了。躺在床上,脸颊通红,额上放一块降温的巾帕,一直在睡觉。
  许氏一直在房间照顾女儿,她对李韧说,许是出门太久吹了风,琬儿自那日买了宅子后,回宫的半夜便病了。发起了高热,满嘴胡言乱语。
  李韧问,“太医瞧过了吗?”
  “当晚便瞧过了,说是受了风寒。”
  李韧摸摸琬儿的额,依旧烫得吓人。他思虑片刻,转身冲玳瑁说话。
  “你出去门外,寻那陈昌治,让他去把阿殊那唤来给琬儿瞧瞧。”
  阿殊那是苗医,她是李韧自颍川带回的女子。此人乃土生土长的苗寨姑娘,却千里迢迢奔去昆仑山,只为寻一种只长在昆仑山雪线附近的一种草药。
  偶然的机会,她碰见了李韧,阿殊那敢想敢干,天真又泼辣,李韧喜欢,极力挽留她为自己所用。阿殊那便如此留在了李韧身边,又随他一道回了京城,如今虽在太医署供职,却并不出诊,她有自己单独的宫殿,她只“玩”她喜欢的草药。
  阿殊那穿着苗人特有的麻质苗服,满头满身叮当闪亮的银饰,扭着纤腰来到了瑶华宫。
  她兀自来到琬儿的床畔,示意李韧让开,自己躬身便朝琬儿的脸上细细瞧去。
  阿殊那边瞧边冲玳瑁询问了琬儿病发前后的情况,心中有了数。又撩开琬儿的锦被,寻到她的手腕,兀自按上了她的脉搏。
  阿殊那静默,面上有风卷云涌,陈昌治在去向她传达李韧口谕时便同她说了,她需要诊治的病人乃李韧即将迎娶的皇后。
  阿殊那思虑片刻,转头冲李韧低语:“陛下可否出门回避片刻?”
  “很严重么?太医们说只是风寒。”见阿殊那如此慎重,李韧满面焦虑,心里七上八下的。
  阿殊那笑,“陛下毋需担忧,的确是风寒,只是阿殊那想替琬儿姑娘施针退热,须得给姑娘宽衣,故而……”
  李韧明了,急忙点头,示意阿殊那赶紧的,自己这就出去。
  房门阖上,屋内除了昏睡不醒的琬儿,便只有琬儿的母亲许氏与婢女玳瑁和佩兰了。
  阿殊那端坐床头却并不动作,许氏想问她何时施针,阿殊那开口了:
  “许夫人,我想知道您的女儿从前嫁过人么?”
  许氏愕然,她有些生气,她不知这嫁人跟治琬儿发热有何关系,女儿明明独居深宫,这苗女却问出这样的问题,岂不是在侮辱人?她虽觉不悦,依然郑重地冲阿殊那解释,她的女儿未曾出阁。
  阿殊那虽直爽,也分明看见许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霾。她欲言又止,踯躅片刻,果真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包长长的银针。
  “劳动许夫人帮助,替阿殊那除去琬儿姑娘的外裳,阿殊那给姑娘运针退热……”
  ……
  琬儿觉得喉咙里烧得快要燃起火来,好容易哼唧了两声,唇边果然有冰凉的水缓缓注入口中。
  凉水注入,犹如给琬儿注入了一记强心针,她终于有力气抬起自己的眼皮了。
  帐暖灯昏中,眼前出现一位明显南夷特色装扮的女子,高挑的柳叶眉,上扬的丹凤眼,鼻似线雕,啄人心髓。见琬儿睁眼,她兀自凑近床头,朱唇微启:
  “琬儿姑娘醒了,是我替你退了热。”
  “谢过……这位姑娘……”
  琬儿费力地扯起嘴角算是冲苗女笑了一下,她转动脖颈看向屋内,耳畔传来苗女平淡无波的声音。
  “姑娘需要什么同我说便是,我让她们都出去了,包括你的母亲……你可以叫我阿殊那。”
  “阿殊那……”琬儿口里念着这个两辈子都从没听到过的名字,脑子有些迟滞,她不知道为何此苗女要把她的婢女都撵了出去。
  “琬儿姑娘,是陛下唤我来替姑娘诊治的。”
  琬儿颔首,这个她知道,自己刚醒来就看见她,不是她治好自己的,还能有谁?
  “所以有些问题,阿殊那是一定会如实向陛下禀告的。”
  琬儿颔首,她觉得眼前这女子说的很对,忠于李韧,是她的本分,只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同自己说这些,很是怪怪的。
  “所以呢?阿殊那想同琬儿说什么?”
  琬儿抬手无力地拂过自己的额——唔,热真的退了,这苗女看来有点本事。
  “琬儿姑娘可曾嫁过人?此事我首先询问过你的母亲,她说你尚未出阁。阿殊那不敢再问,所以专门守在这里等姑娘你醒来,听你亲口同我说。”
  琬儿心中咯噔一声,她放下胳膊,抬眼看向眼前这名陌生的苗女,她眼中有审视,有猜度。虽然她知晓此事一定会被李韧发现,但是经由第三人的口转告李韧,她觉得比自己最终被李韧发现还要令人难堪……
  琬儿定了定心神,只浅浅地冲那苗女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没有出阁,可是从前……从前我跟过旁的人……”
  苗女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似乎这件事并不是最有关紧要的,她急急摆摆手,“不是这个。”
  她凑近琬儿的脸,眼中尽是焦灼。
  “那人为何让你有孕,却又给你种下致宫寒之物。请您务必要如实告诉阿殊那与陛下,以免皇室生乱。”
  “阿殊那……”琬儿抬手,她揉揉自己的额头,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与上一句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究竟在说什么?”琬儿一脸茫然,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退化了,阿殊那说的话,为何她都听不懂。
  见她如此,阿殊那愈发惊愕。
  “你曾有过一个孩子,你竟然不知晓?”
  ……
  琬儿定定地躺在床上,默默品味阿殊那离去前爆料给她的“惊天大秘密”。
  因自己宫寒致身体气血瘀滞不调,再加上曾经生育过,恢复起来会更不容易。所以阿殊那在太医署开出的风寒药方之外又增加了一剂暖宫补气的方子。
  她需要回宫向李韧复命,所以方子的作用,阿殊那需要同李韧细说。
  阿殊那让她细细回忆,近年来身体突然变差前,有无接触过特别的人或物。她告诉琬儿,此物非吃进肚的食材,许是常用的物件或器皿,如今被自己抛弃了。因为琬儿并没有病入膏肓,而是很明显的正在迅速恢复当中。
  脑中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自己慢慢唤醒,它们曾经是那么的无足轻重,以致于她早已将这些人和事都轻意地抛弃在过往的岁月中,任凭它们流逝。
  唐照武那一记踢腹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痛,已深深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而自己醒来后,坐月子般的调养,吕吉山那么多莫名其妙又无厘头的规矩和举动,无时不在提醒着她,她与从前相比是那么的不同。
  姜浔与赵勇对血玉佛怀有的,那独一无二的执着与契而不舍,也不是没引起过自己的怀疑。
  吕吉山,果然是背着我做了不少事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