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荣宠记(重生)——陈云深
时间:2018-09-02 08:27:52

  跟着姜红菱的两个丫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缩在主子身后,瑟瑟发抖。
  那店掌柜本有心要替姜红菱说几句话,却在触及齐王那恶煞一般的眼光时,登时便如哑了一般,萎在一边,不敢言语。
  跟在齐王身侧的华服青年,手中折扇轻摇,面色淡淡,一字不发,一副作壁上观之态。
  姜红菱早料到他必有此言,不慌不忙的自袖中取出一张字据,向着齐王面前一晃,微笑道:“王爷,我自有字据在此。这凌风阁三日前,确实是将那傲霜间定与小妇人府上的。只是今日来此,却被告知那间包房被府上的家丁强定了去。小妇人诧异不已,还望王爷主持公道。”
  那齐王看这妇人年轻貌美,又是个寡妇,自己贵为王爷,江州又是下辖封地,这妇人必定易于揉捏。熟料,她竟不卑不亢,在自己这王爷面前亦无半分惧色,还拿了字据出来,当面给了自己一个难看。一张俊脸,顿时变成了猪肝颜色,尴尬窘迫,竟说不出话来。
  他平日里虽飞扬跋扈,底下人也狐假虎威,做下了许多为恃强凌弱之事。
  然而,这齐王却是要几分面子的,此事如今他已全不占理,当着店掌柜与自己兄弟面前,欺凌一个孀妇,传扬出去,极不好听。再则,这凌风阁非寻常的酒家饭馆,等闲人家亦不能到此包场,这妇人虽是一身缟素,但通身的衣着布料,却甚是精贵,想必出身也是不凡,弄得过了,只怕要有些麻烦。
  齐王虽暴躁,却并非全无头脑,一时里竟被姜红菱挤兑的无话可说。
  他粗喘了两口气,忽然劈手就要夺姜红菱手中的字据,嘴里斥道:“待本王仔细瞧瞧,切莫是你这妇人自行涂抹出来的,倒要冤枉本王府上的人!”
  姜红菱早防着他如此举动,见他手臂微抬,连忙后退了一步,朱唇微启:“王爷说笑了,小妇人同王爷素不相识,又非能掐会算,算到王爷今日必来此处,故而一早备下这伪造的字据,专一等着冤枉王爷。王爷既然不信,不如就让这位公子一观,也好做个见证?”说着,一双妙目,转在了那青年身上。
  那青年本在冷眼旁观,却不防这妇人忽然扯上了自己,不觉微微一怔。
  但见姜红菱端立廊上,一身的月白衫裙,欺霜赛雪,犹如破云而出的银月,出尘脱俗。她唇角微勾,一双似含秋水的眼眸望着自己,似笑非笑,语音朗朗:“不知公子愿否为小妇人做个见证?”
  这青年原本抱定的主意,便是隔岸观火,此等小事,他是决然不肯插手,激怒了齐王,惹火烧身,于他现下境况极是不利。然而听了这少妇的话语,他也不知怎的,仿若迷了心窍,竟上前一步,接过那字据,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向齐王道:“二哥,这字据果然是真的,上面盖着凌风阁的印章。”
  齐王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难看,偏生姜红菱在旁又添了一句:“还望王爷主持公道。”
  齐王这下,当真如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若要当面与这妇人下气赔不是,又拉不下这个脸来。但人家手中证据确凿,当面不认,又坐实了蛮横无理,仗势欺人的口实。
  一张脸上,青变红,红转白,白又变青,堂堂齐王竟被一介女流挤兑的下不来台。
  那青年瞧出端倪,便向齐王道:“二哥自然是讲道理的,想必是府上那些家丁,仗着哥哥的声名,又为讨哥哥的欢心,在外胡作非为,仗势欺人,也是有的。既然如此,不如哥哥就将那包房物归原主,还还给这妇人府上,如何?也显得哥哥大度能容,是非公断,岂不好?”
  齐王正苦于无处下台,听了这话,当然就坡下驴,连忙说道:“是这个道理。”说着,为遮羞起见,又装出一副恶煞神态:“待本王回去,必定好生惩治这般恶徒,这等败坏本王的名声!”
  姜红菱本意并非招惹这齐王,自然见好就收,见齐王如此说来,料来已是满顶,上前一步,欠身道了个万福,垂首含笑道:“多谢王爷,小妇人无礼,王爷海涵了。王爷这等大人大量,处事公道,明辨是非,当真令小妇人深感敬佩。”
  齐王听了这番言语,只觉刺耳扎心,但看着这妇人的姿容,偏又生不起气来,踟蹰了半晌,大手一挥:“罢了!”言罢,向那躲在一旁抖如筛糠的店掌柜喝道:“本王将那傲霜间还给这妇人,你可听到了?!若然有差,本王必定使人来拆了你这凌风阁!”
  那店掌柜见了这等变故,早已呆若木鸡,听了齐王的言语,方才如梦初醒,连忙连声答应,又向姜红菱道:“奶奶这边请去看房。”便慌慌张张的走去开房门。
  姜红菱抬头,向那青年莞尔一笑,便莲步轻移,随着店掌柜去了。
  那青年立在原地,颇有几分心荡神摇之感,望着那妇人的身影,微微出了会儿神。
  齐王在旁说道:“六弟,这妇人虽性子可恶,却有几分意思。”
  原来这青年,便是本朝六皇子毓王。
  毓王将折扇一收,面色淡然,口中说道:“不过一介孀妇,有些贫嘴弄舌的小聪明。”嘴里虽这般说着,眸子里却闪过一丝色彩。
 
 
第90章 
  那店掌柜如蒙大赦, 慌慌张张引了姜红菱主仆往傲霜间而去。
  少顷功夫,底下便有店中伙计拿了常青间的钥匙上来, 替这两位王爷开了房门。
  二人缓步入内, 齐王扫了这屋子一眼,见位置不及傲霜间来的正中恰好, 里面倒也宽敞雅致。古董玩物,名人字画, 家具考究。
  齐王看了一回, 心中虽有几分不甘,但理上输了人, 也就只得罢了。
  当下, 他有意在自己兄弟面前吹嘘, 便向着毓王在屋中比划了一番, 口中说道:“六弟,你瞧这屋子如何?还将就的过去罢?”
  毓王晓得他脾气,顺着他话虚捧了几句:“华丽雅静, 江南水土富庶,果然名不虚传。”
  那齐王妄自尊大久了,极爱听这般奉承言语,颔首道:“这话不错, 你从西北苦寒之地来, 既到了你皇兄的封地,自然要带你好生开开眼界。免得乡下地方呆久了,你也染上那些乡下泥腿子的泥巴气来。容嫔娘娘在世时, 可以后宫第一才女著称,你且不要辜负了乃母的名声啊。”说着,便放声大笑起来。
  毓王耳听他言语辱及生母,眸中冷光微闪,面上却依旧是和风细雨,摇扇淡笑道:“西北贫寒,不及江南那也是情理之中。承蒙二哥盛情,这几日兄弟在府上见闻,果然是大开眼界。只怕江南声色,已尽数收入二哥囊中了罢?”他这话中有刺,便是暗讥齐王无耻放荡。
  齐王好色,王府中广罗美人。毓王这两日间宿在齐王府上,所见所闻,荒淫之态,真真不堪入目。
  那齐王却偏生听不出来,又或是在这江南自尊自大久了,早已不将此等事放在眼中,听了毓王的话,倒是十二分的得意,洋洋自得道:“我那府中佳丽,虽不敢比父皇的后宫,倒也充的过了。”说着,忽然想起适才之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方才所见的妇人,却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只可惜是个寡妇。之前一直听闻这江州城有个出名的美人儿,本王还没挪出空闲来,她可就嫁入侯府了,也是一件憾事。”
  毓王听他言语,面色微动,却并未接话。
  姜红菱主仆三个随着那店掌柜进了傲霜间。
  姜红菱迈步进门,放眼望去,但见这包房甚是宽阔,面阔三间,能安放五张酒席。西北角上,更有酸枝木镂雕缠枝海棠罗汉床,并茶几、圆凳,以为小憩之处。四面墙壁糊得雪白,光洁如镜,竟还以香料入胶泥涂抹壁上,幽香隐隐,却又不落俗套。壁上悬挂的山水字画,细观竟是前朝名人手笔。
  屋子向北,又开着六扇菱花门。
  姜红菱走上前去,推门却见外头是一溜长廊,有栏杆相围。凭栏远眺,抚仙湖景色尽收眼底。
  她看了一回,心中暗暗赞叹这凌风阁果然大手笔,如此规制的建筑,通江州城难寻第二家。也不怪这城中的豪门富户,皆爱来此宴客会友。
  姜红菱看过屋子,便同那店掌柜商议端午那日的宴会菜色。
  那店掌柜却擦了一把额上冷汗,掩上房门,向姜红菱打躬作揖道:“真真不敢信,大奶奶原来这等的胆色过人!那齐王,可是好惹的?江州城里的土皇帝!他恼起来,什么人打不得?大奶奶偏要去碰他的锋芒!”
  姜红菱浅浅一笑,说道:“掌柜也不必惊慌,此事是他无理。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着,他又能怎样?何况,我原本也并不想同他真个争执。我也想过了,他若当真发作,这屋子便让给他也就是了。只是那时候看着他勒掯掌柜,实在不成个话。”
  那店掌柜听了这话,连声道谢,又说道:“我却给大奶奶提个醒,那位王爷端午那日,也是要在间壁摆酒看龙舟的。奶奶今儿同他结下了梁子,那日仔细他找府上的晦气!”
  姜红菱莞尔一笑,不接这话,只问道:“我却向掌柜的打听个人,方才跟在齐王身侧的青年公子,是何人?看那谈吐做派,不似寻常的清客相公。”
  店掌柜听问,当即答道:“那位是当朝圣上的六皇子,毓王爷。他封地本在西北,清明时要为母亲上坟拜祭,奏请了朝廷,来了江州。这到了五月了,还不曾回去。齐王爷时常带着他出来吃酒会客,我故此知道。”
  姜红菱这才恍然大悟,上一世改朝换代,君临天下的便是这位六皇子毓王。于此事,她所知不详,还是今生重生回来,顾思杳同她谈起过些许。她只晓得这毓王生母为容嫔,遭柳贵妃陷害,戴罪而亡。六皇子不受上宠,常年匿于西北,以为韬光养晦的保身之计。
  今生,顾思杳是将两人的前程皆押在了这六皇子身上,他平日里的谋略策划,她大约也听他讲过一些,到底不甚详尽。顾思杳也没告诉过她,如何同毓王搭上的关系。
  她却不知道,这六皇子竟然来了江州!
  惊诧之下,姜红菱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此事?
  当下功夫,她同那店掌柜议定了菜色酒水,吩咐妥当端午那日什么时辰,来多少人口,宴席几桌等事。因着齐王就在间壁,她也怕夜长梦多,横生事端,便告辞离去。
  临出门之际,却见那六皇子亦从楼上下来。姜红菱因着顾思杳谋划之事,不觉就多看了他一眼,恰好就同他目光碰在一处。
  姜红菱细看了一眼这毓王的形容,暗暗赞叹了两声,到底也不觉什么,便即登车而去。
  那毓王却在楼梯口上驻足不前,微微出了会儿神,还是一旁侍从低声道:“王爷,顾二爷还在兰花巷等您呢。”
  毓王淡淡应了一声,这方迈步。
  姜红菱出门登车,便吩咐进城。
  跟着她的两个丫鬟,皆是惊魂未定。如素还忍不住自车窗里探出头去,回看了几眼。
  姜红菱看见,便问道:“探头出去做什么?不怕被风吹了眼睛!”
  如素抚着胸口,白着脸说道:“奶奶当真好大的胆子,适才同那齐王爷争执时,可把我吓死了呢。那可是齐王爷!江州城里,谁敢得罪他呢?”
  姜红菱冷冷一笑:“齐王又怎样?将来还不是……”话才出口,便戛然而止,她顿了顿,转而说道:“他不讲道理,又何必让他?何况,他虽贵为皇亲,咱们也并非平民百姓,能被他轻易欺辱拿捏。他若当面为难咱们,旁的不说,这欺凌孀妇的名声,也够叫他头疼了。”
  原本,她倒并不想同这齐王当面对上,只是看着他飞扬跋扈的样子,姜红菱不禁想起了前世惨死的顾婉。眼下虽不能将这齐王如何,她还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齐王好面子,这事她是有所耳闻的。所以,方才之事虽然冒险,她也并非全无把握。施行之下,那齐王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料。
  城郊官道上少有车马行走,车行甚快,转瞬便进了城。
  姜红菱好容易出来一次,自然不会就这般快回府。她吩咐将车赶至江州城最热闹的东市,就在市口停下,命车夫在此地等候,带了两个丫鬟并跟车的仆妇,往街市行去。
  一早急着出门,她到了此刻水米未曾打牙,早已饿的狠了,便带了人径自往白香斋直奔而去。
  这白香斋本是个羊肉熟食铺子,老板于炮制羊肉颇有些独门的技艺,各样卤肉杂碎卖的极好,价格又很是公道,深得江州城寻常百姓的喜欢。这铺子生意红火,老板赚得了银两,便另盘了一处店面,将铺子做大,取名叫做白香斋。
  这店门前终年安置着两大口铁锅,锅中白汤翻滚,热气蒸腾,熬着两副全羊骨架,又有许多秘制香料。白香斋每日开张,香气便能飘出半条街去,引得众食客老饕纷纷上门。这店铺从到晚热闹非凡,宾客盈门,人声鼎沸,竟没一刻清闲的功夫。
  姜红菱在做姑娘时,也曾到此处吃过几餐饭,念念不忘。待嫁去了侯府,身不由己,便再不曾来过。
  今日,她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出门的时机,自然前来光顾。
  踏进门内,堂上早已人满为患,跑堂的伙计眼见这妇人衣着不俗,连忙迎上前来,点头哈腰的赔笑行礼,将众人迎进门内。
  本朝风气开化,女子独身出门也是世间常景,虽则贵妇少有到这市井店铺吃饭的,但姜红菱如今是侯府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跟她出来的不是她的贴身侍婢,便是她手下得用之人,谁也不敢指摘些什么。
  姜红菱随着那店堂伙计在堂上转了几转,见总无可坐之处,正在犹豫之际,忽听一妇人高声招呼道:“妹妹,这里!”
  她顺声望去,便见一青年妇人,满头插金戴银,身上绫罗绸缎包裹,容貌平常,却打扮的甚是妖调冶艳,正望着自己点手召唤。
  一见此人,她微微一怔,只得走上前去,嘴里说道:“嫂子今儿怎么有空出来?”
  原来这妇人,竟是她娘家嫂子王氏。
  那王氏见了她,满眼雀跃贪婪之情,巴结奉承道:“好妹妹,你哥哥这两天出外公干了,不在府上,我一个人在家闲着闷得慌,所以出来走走。你可真是个好人儿,如今跳上高枝儿了,也不说回来瞧瞧你哥哥嫂子。”说着,便要拉她在旁坐下。
  王氏生性势力市侩,姜红菱嫁入侯府冲喜,她也有一份功劳。
  自这王氏进了姜家大门,姜红菱便同她不和,但到底是娘家的亲戚,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与她就这样撕破脸皮。这堂上也总没个坐处,索性就在王氏这张桌上坐了。
  王氏却如见了贵人一般,又是亲手替她擦桌倒茶,又忙着张罗店小二过来点菜,嘴里说道:“我晓得妹妹自来吃不得油腻,这家的酸汤羊肉饺子是顶好的,既鲜香又不腻人,妹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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