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姐儿根本不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道:“让你答应你就答应,难不成我嫁个穷鬼就对你有好处了?你若不办这件事,倭立刻让娘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读书’的!就算娘不会信我全部,最后你也讨不到好!”
张哥儿被这一拳打倒,即使还有不甘愿也只能按张姐儿说的去做了。本来内心就动摇了,再加上张哥儿的赞成,张太太很快转变了方向,开始给张姐儿物色起了另一种婚事。
大约一个多月后事情有了眉目,家住城北大街的人家,家中做着绸缎生意,小儿子正在寻婚事。因为到上一代发迹了,打算在孙子辈培养读书人,这一下就想到了要找一个读书人家的姑娘。
他家做的是绸缎生意自然有钱,可是这是相对一般人家的。这才富起来多久?到底家底子薄,一般的言情书网根本看他们不上。最终将就了下来,这和张家正好看对!于是媒婆在中间奔走了机会,婚事就差不多确定下来。
知道婚事差不多确定下来的时候张姐儿出了一次门,这一次是到崔家酒铺打酒。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还像往常一样讨价还价...面对崔本的时候也神色如常,转身走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
张姐儿得了好婚事的事情很快就成了左近一道新闻,崔家的几个妯娌说起来还满满都是嫉妒。吴氏就兰花指拈了一个新做的果脯:“真不公平啊,明明都已经是破落户了,就因为出过一个举人,轻轻松松就嫁了绸缎铺子少爷做少奶奶!”
赵莺莺可还记得当初这嫂子说起张姐儿的婚事还一个劲幸灾乐祸呢,这会儿人家好了她就立刻看不过眼。
当时幸灾乐祸的不只是吴氏,还有尤氏和万氏。尤氏就哼了一声:“等到你家里的哥儿读书考上举人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只会屁颠屁颠地去沾光,多少好处你都会觉得改得的...只可惜你家几个如今笨的要死,蒙学里的东西都学不来,是不大可能出个读书人了,至于举人老爷那是纯粹做梦!”
不是说又是对张姐儿这件事就能平常心了,实际上她也嫉妒地心里冒酸。只不过相比毫无关系的张家,还是死对头吴氏更让她有对起来的欲.望。
说到这里,大家的话题很快歪到了其他地方,开始说起家里孩子读书的事情来。
想崔家大嫂就有三个儿子,如今只有小儿子还在读书而且有些天赋。崔仁和崔家大嫂都打算至少试一试培养他,如果真的不行,到二三十岁放弃也来得及。到时候让小儿子学个和文人相关的手艺,譬如说装画裱画之类,日子也过得去。
至于尤氏,她两个儿子都已经不读书了这件事她不参与。吴氏倒是有两个儿子还在蒙学,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功课实在是太差了,反而成为尤氏嘲讽的对象。
古氏如今才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有哮喘的那一个。那孩子读书不久,然而颇有天赋,她和崔智商量了一番决定供他。反正以这孩子的身体也做不得工人,哪有工人不沾灰的,他那哮喘偏偏避讳这些。若是最后读书不成就让继承家里的小生意也好,总不至于太差。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最积极的还是万氏,她生的那个小哥儿才多大,可是她就是能把孩子的聪明伶俐吹出花来。就差没说二十年后这就是一个状元郎!然而没说不代表没那个意思,实际上她就是这么想的。
吴氏觉得这也太过了,嗤笑出声来。在万氏怒目而视的时候摆摆手:“弟妹啊,不是我要笑,实在是、实在是他好笑啊!孩子还小呢,能看出个什么花来?真要说聪明,我倒觉得本哥儿媳妇家曦姐儿最聪明。只比你家哥儿大着月份呐,可是已经认得好些字了,上一次我看她算百以内的算术都不用想的。说起来那些自小出名的神童也就是这样了,对吧?”
赵莺莺谦虚了几句,旁边的崔家大嫂却很赞同。笑着道:“聪明就是聪明,你也不用谦虚。况且我们都知道曦姐儿聪明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教的好,不然她学会认字学会算术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话不错,赵莺莺为了教崔曦那是下了大功夫的。其中有她对自己孩子格外有耐心的原因,也有她只有这一个孩子的原因——可不是把精力全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只是有人就听不得这样的话了,作为对比项的万氏显然就是那个人。立刻不爽道:“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而已,再聪明又能如何?以后也考不成状元呐!况且要我来说七嫂就是有闲工夫,只有一个女儿果然很清闲啊。”
这种纯靠嘴巴打仗的事情,赵莺莺根本不会怕!
当即微微一笑道:“一个聪明女儿总比一个蠢女儿来的好,至少不必长大了丢人现眼。而且教好了长女,底下的孩子们肯定是跟着受益的。倒是一样是一个孩子,源哥儿媳妇你怎么一个孩子都养成这样了——我知道我知道,知道弟妹你是心疼孩子下不了狠手,可是你该知道什么是真的为孩子好啊!”
赵莺莺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当她是真心实意为万氏好呢!
然而听在万氏耳朵里,赵莺莺几乎就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会教孩子了。
“我那是教养男孩儿,七嫂恐怕不太懂!”这样说着,万氏抱臂坐下。
“哦,这样吗?那我可能是要做一些功课了,要知道过上一些时日我可能就用得上了。”
第220章
万氏自从上次生了孩子之后伤了身体就被叮嘱两三年之内不许再次怀孕,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年限倒是不受这个限制。所以她正打算着和崔源要第二个孩子,但是好几个月以来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让她颇为焦急。
这种情况下赵莺莺先拔头筹怀上了, 的确有一点让她在意, 那是羡慕嫉妒、不可思议之类情绪的混合。
是的, 怀孕。就在刚才妯娌们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赵莺莺轻描淡写地暗示了自己已经怀孕。这种宣布的方式倒是很符合赵莺莺的性格, 而周围的妯娌们也确实惊讶的很, 只能看着赵莺莺, 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莺莺自从生了崔曦一年之后就想过再生一个孩子的事情, 只不过她也没有强求。所以并没有在这几年里发生求神拜佛和看大夫吃汤药的事情, 只是顺其自然,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一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悠哉。
她和崔本的身体都没有问题, 生下崔曦就是明证, 所以她能安安稳稳地等待。
一切也如她所料,第一个月身上没有换洗的时候她就上心了, 还特意去了一趟医馆。当时医馆的大夫倒是实话实说,说她的脉象还太浅有些看不出来,这个月没有月事不能说明真的怀孕了,让下个月再来看。
于是赵莺莺再过了一个月又没有换洗,就去再找了医馆大夫。这回大夫摸了摸胡子, 总算肯定道:“脉象滑如走珠......恭喜崔七奶奶了,您这是喜脉啊!确实是怀孕了!”
大夫拽文说了一大堆医案上的话,然而对于赵莺莺来说也就是最后几句有用而已!情难自抑之下脸上堆满了笑容, 给答复谢了又谢,又问了几句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胎儿可康健——大夫都一一作答。
“崔七奶奶是一贯身子强健的人,平日生活又重养生,并没有什么不妥。看脉象有力的很,不须担心小哥儿小姐儿。只不过现在正两个月份,到三四个月份胎做稳之前要小心一些——嗳,看我说的,崔七奶奶不是第一回了,哪里还用说这个。”相熟的大夫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他是妇科大夫,平时和别的大夫一样都是给人看病,说出口的诊断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更因为这些女子脆弱,多了另一种同情。只有说这种怀孕的消息才会全都是妇人欢喜,医者父母心,他也跟着乐一回。
“崔七奶奶这胎比上一胎难熬一些,应该是六七月之间生子。那时候比上次还热呢,恐怕要小心一些!”大夫像想起什么似的提醒赵莺莺。
赵莺莺本来满心欢喜的,听到这个消息也苦了脸。上次生孩子和坐月子的难熬她还记得呢,这一次再来,甚至更加难熬可让她心里犯憷。然而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时候喜事当前,还是怀上孩子的喜悦占据了上风。
高高兴兴地出了医馆门,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崔家酒铺那边。这时候崔本正在后头管着酿酒的事情,前头的伙计见到赵莺莺哪有不殷勤的,立刻凑上来道:“东家夫人怎么来了?是有事寻东家罢!”
说着有人见机快立刻就去找崔本,赵莺莺平常不会有事没事就来找人,所以崔本认定赵莺莺是有大事找他。一时之间就连外衫都罩的仓促,一身酿酒时的酒香气就过来了。
说起来酒铺里到处都是酒香气,应该不妨事才是。可是当赵莺莺被崔本身上那带着热力的新鲜酒香气一蒸,她忽然就觉得恶心起来。崔本还没有接近,她就跑出了铺子,在一株大树底下呕吐起来,只不过是干呕什么都没有。
最后崔本来的时候就之间赵莺莺在拿手帕擦眼泪擦鼻涕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最近肠胃不好?要不要去看大夫?”崔本关心的不得了,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然而赵莺莺却退后了几步拿手帕捂住了鼻子,挥挥手让崔本别靠近。
捂着嘴之后声音就变得瓮声瓮气起来,她瞪了崔本一眼:“什么看不看大夫,我方才就是从医馆里看大夫出来的!”
这下崔本更紧张了,他想起赵莺莺这是来主动找他的,要是事情不大她可不会来。难不成是得了什么病?心就像是放在了热油锅里滚了滚,又烫又疼说不出话来,正想着要怎么问的时候赵莺莺总算开口了。
“大夫说——你那是什么神情?我又不是快死了,是好事儿呢!我有身孕两个月了,特地来和你说一声。”
赵莺莺看崔本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好笑地在他眼前招了招手:“你想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了,做什么还这样惊奇!”
“不管多少次都一样惊奇啊......”崔本回过神来之后是喜悦又委屈,喜悦什么的自然不必说。委屈就在于赵莺莺刚才的话了,想想之前虽然有过崔曦,可是中间都有过几年了,怎么可能波澜不惊!
赵莺莺没怀孕的时候崔本和赵莺莺一样不着急,关于这个他们两人并没有说过什么,可是都有了一种尽在不言中的默契。可是对怀孕这件事看的很淡不代表赵莺莺真的怀孕之后崔本会没有反应,相反他可是高兴的很!
晓得赵莺莺如今问不得身上的酒气,立刻跟在赵莺莺后头送她回家。到家之后就先叮嘱桃儿和圆娘各种注意,然后对赵莺莺道:“你原本打算今年给桃儿寻一门婚事把她嫁出去的,这一次先等一等,等到明年下半年再做这个打算。不然新买一个小丫头恐怕不懂事,照顾不好现在的你。”
赵莺莺今年二十二岁,桃儿比她小一些,可是也二十岁上下了。丫头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十八九岁的时候是最能干的,所以主家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人。一般都是在二十出头之后再放她们出嫁,有的留的久的能留到二十五六!
赵莺莺心里计较桃儿的年纪,想明年出嫁也不急,便颔首道:“本来就是明年的事情,几年不剩下几个月了,这时候又要挑合适的人又要准备婚礼,这如何来得及?再加上我如今精力不济...有的拖延了。倒是慢慢挑着,半年多的功夫挑个更好的,等到我出了月子立时发嫁也不迟。”
一般的主家嫁丫头都颇为随意,哪家出的起赎身银子就嫁与哪家。这一年以来桃儿也到了出门的好时候,外头有不少娶不起媳妇的穷汉来询问过——赎身银子总比一般的聘礼低一些,而且也不会讲究婚礼和男方的条件,毕竟那是主家又不是亲娘。
然而桃儿和赵莺莺这么些年,那是有真感情的。赵莺莺本就想着给她挑一个好人家——好人家其实都看不上为奴为婢的,不过赵莺莺所说的好人家指的是男子要好,这样才有以后长长久久的好日子,至于其他的倒是不拘了。
至于说赎身银子那就是做个样子,那人家贫就少要一些,然而不管多少,这些最后都是桃儿的嫁妆——赵莺莺想过了,不求什么十几抬二十几抬之类的说法,至少普通人家姑娘该有的一套家伙桃儿也该有!
崔本并不管赵莺莺这方面的打算,家里安排了几句就匆匆出了门,先是伙计师傅们都送了一份礼,就是挂面鸡蛋之类的。这下大家都知道崔本这是又要有孩子了,纷纷来恭喜。
然后就是去找认得的牙人,让她这几日带几个小丫头去家里看看——既然已经决定明年桃儿嫁人,那就该早早准备才是。不然新进门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照顾当时新得孩子的赵莺莺。
于是赵莺莺第二日就被告知崔本请了牙人上门,忙忙出来看。她知道他的意思,并没有驳了他的关心,于是对桃儿道:“到时候你多看看,看哪个合适。你明年肯定是要出门的,这个孩子就是跟着你调理了。”
桃儿听赵莺莺说出门还满脸通红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强自镇定下来——她决心不辜负赵莺莺的托付,一定要找出一个最懂事能干的孩子来。
于是人牙子带的五六个小姑娘赵莺莺没怎么细看,都是桃儿在看了。等到她看了又问了才在赵莺莺耳边道:“奶奶,就是那个最边上的孩子,老家是安徽的离扬州远。而且性情老实...看着也不傻。”
赵莺莺点点头选中了桃儿看中的女孩子,人牙子立刻奉承笑道:“崔七奶奶的眼光越发好了,这孩子名叫小月是安徽人,在家的时候就是大姐,底下有七八个弟弟妹妹,就是孩子多了养不活这才被托付给我。所以别看她小小年纪,其实很会照顾人的,家里的活计都能做。”
赵莺莺只管微笑点头,等到人牙子说的差不多了才问价。
“十二两银子...这可是十三岁的姑娘,只要管两年饭吃就能几十两银子嫁人了!不仅不亏,还能赚一笔!也就是这两年扬州有些不景气,不然这个身价不能够!”人牙子竖着两根手指头露出满口的牙。
赵莺莺情知再讲价应该能讲下一些,可她也懒得说了,只道:“这个价格可以,只不过您得再给她寻两身体面的衣裳一起送来。我家里没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穿的衣裳,临时做的话她这几日穿什么?”
“崔七奶奶慈悲!”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那些旧衣市场上收来的布草衣裳能值几个钱!她自然不会争这个。
立刻对那个叫小月的小女孩道:“这是崔家七奶奶,她家是殷实人家,又是良善之家,你到了这里就是掉进了福窝里了!要好生在崔七奶奶家里做事不要淘气——先给崔七奶奶磕个头。”
其他没被选中的小姑娘都羡慕地看了一眼小月,小月原本沉静的脸上也出现了意思紧张。
等到主仆第一次相见行大礼之后旁边的桃儿把小姑娘扶了起来,赵莺莺问道:“你在家的时候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