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席婚礼的有不少是小有名气的文人、诗人,嘲讽起人来很厉害。
“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他们的,只是来要回我的东西的。”
金清曼的同学一脸不信,问:“什么东西?”
正好这时候谢熙出现。他刚刚安抚好金清曼和她的父母的情绪,答应要把夏初霁赶走,心中正踌躇该怎么开口。
见谢熙来了,夏初霁站起身径直走向他,从手提袋中拿出一张叠起来的报纸给他说:“正如这份声明上所说,我是来跟谢先生要回我的嫁妆的。谢先生都替我保管四年,如今二度娶妻,总该还给我了吧?”
她的话让所有人震惊。
谢熙看了看声明,脸色微变。他原先对夏初霁还有一些好感,现在,这份好感全都化作了厌恶。
“夏女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动过你的嫁妆。”他恨她让自己没面子。
宾客里有人说:“谢先生连自己王爷的身份都能不要,怎么会要你的嫁妆?”
大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觉得夏初霁是来无理取闹的。
夏初霁没想到谢熙可以这么无耻,气笑了:“当年王府的下人全都知道,现在要把他们找回来作证也不难,但是真闹成这样谢先生面子上会很难看。”
听到要找人作证,谢熙心里慌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说:“你可以找他们作伪证。”
“我能找一个人、两个人作伪证可以,但能让所有人都口径一致作伪证吗?那些原先可都是跟了谢先生许多年的人啊。”夏初霁说话的语调很柔和,但是字字暗含讽刺,“四年前谢先生摒弃了身份、‘两手空空’搬出王府的时候可是把王府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下人们的工钱都没有结。”
看到金清曼出现,她继续说:“相信金女士那样的人,一定不屑于让你用前妻的嫁妆养她吧?可是她今日戴的翡翠镯子是我娘留给我遗物,内侧还刻了我的名字。”
金清曼满脸惊讶:“是真的吗?”
谢熙脸色一僵,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金清曼突然摘下手镯摔在地上。她清冷的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还坚定的动作十分有腔调和姿态。
手镯顿时四分五裂,发出的声音让在场的人一惊。
夏初霁发现金清曼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这时候把镯子摔碎了,没有人会特意捡起来查看,总比让大家亲眼看到镯子内侧的名字要好。这样不仅替谢熙保住最后的颜面,以后说起这件事来也还有颠倒黑白的余地。
不过,到现在为止,至少在场的人应该都看明白了。
在婚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阵慢悠悠却又清晰的脚步声传来。这种脚步声很独特,不是普通男士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而是军靴的声音。
第14章 又浑又痞
“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苏承律从最里面走出来,唇边勾着一抹笑的样子真像是刚刚看完大戏散场出来的纨绔子弟。
见他往这里走,旁边的宾客纷纷给他让路。
今天出席谢熙和金清曼婚礼的许多都是他们的朋友,都是小有才情或是十分新潮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有几分傲气。
他们欣赏北方郭继孝的儒雅,心里看不上苏关华那样的好色之徒,更看不上苏承律这样靠着父亲享受荣华富贵和权力的人,但是没人敢表现出来。
四年前,苏承律刚刚进平城的时候,一些读书人看不上他的作风,到处写文章讽刺他。
后来苏大公子把骂他骂得最厉害的几个全都抓起来扔进了监狱。那些人不服,在监狱里继续骂,他就把他们关到骂不动了为止。有的人被关了一年多才出来,有想不开的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苏大公子原先只是浑,被苏关华丢去军队历练后又学了一身痞气回来,又浑又痞,普通人根本招架不住。
大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后,就慢慢学乖了。
在看到苏承律走出来的那一刻,夏初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周身那股刀枪不入的平静瞬间有了裂痕。
“惊扰了大公子,实在抱歉。”
旁边有谁说了这样一句话,苏承律却根本就当作没有听见。他带着兴味的目光落在夏初霁的身上。
其实苏承律早早就来了。
他来的时候把谢熙和金清曼以及她的父母都惊动了。虽说出席婚礼的都是有请帖的人,但是他没有请帖谁敢拦?
今天谢熙结婚,他知道小王妃肯定会来。
苏承律本是来找她的不痛快的,但是看到她伶牙俐齿、沉着冷静地搅了谢熙的婚礼,心里舒坦了不少。
此刻,见她的沉着冷静因为自己的崩坏,那双眼睛里闪过惊慌,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婚礼似乎进行不下去了,大家大眼瞪小眼。
闹成这样,婚礼还进步进行了?放音乐的服务生有些不知所措,手一滑碰到了留声机的唱针,原先准备好等大家跳舞时再放出来的音乐提前放出来了。
悠扬的音乐在尴尬的情境下突然响起,有些诡异。
处于紧张中的夏初霁心中一跳。
随即,她只见苏承律朝自己走来,伸出手说:“能不能请小王妃跳一支舞?”
当众这一声“小王妃”让夏初霁皱了皱眉。她知道苏承律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正战战兢兢要把唱针拨下来的服务生停下手。
“多谢小王妃赏脸。”
夏初霁一个“不”字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苏承律强势地握住手腕往舞池那边带。
他看上去根本没有用力,她却撼动不了分毫。担心他在众目睽睽下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她只好跟着他过去。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意料。之前帮谢熙说话的人最先反应过来,说:“大家来跳舞吧。”
宾客们先后进入舞池。
明知道今天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最终会以闹剧收场,甚至明天在报纸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还是尽力若无其事地跳舞,想要暂时粉饰太平,同时也像是在努力挽回他们自己的面子。毕竟他们都是谢熙和金清曼的朋友,当初谢熙离婚,追捧他的也是他们。
谢熙和金清曼作为今天的主角,自然也是要跳的。只是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苏承律和夏初霁身上,猜测他们的关系,好像今天的主角就是他们。
苏承律和夏初霁之间是另一番暗潮涌动。
夏初霁身体僵硬,只觉得手腕被他略微粗糙的手掌抓得有些麻。她不是第一次跟男性跳舞,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不适。她的腰被他控制得无法动弹,只能尽力把上半身往后仰。
她的动作使得她后腰的曲线更加明显。
苏承律如同一只看着猎物在自己手中挣扎的狮子,心中十分舒畅:“小王妃娘亲的遗物就这么被摔坏了。”
这种被动的局面让夏初霁的沉着消失,无心跟他周旋,只是冷着声音说:“那不是我娘的遗物,只是一件普通的嫁妆罢了。”
苏承律惊讶地挑了挑眉:“所以里面刻了名字也是假的?”
“是的。”夏初霁料定他们当时不会取下镯子查看。
后来金清曼自以为聪明地摔碎了手镯,也正合她意。不然以谢熙无耻的性格,事后发现真相,耍赖也不一定。
苏承律突然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手,像是要把她的腰掐断。夏初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到他身上。
“小王妃可真会骗人。”想起了四年前被骗,他恨得牙痒。
夏初霁今天被谢熙恶心到了,现在苏承律一口一个“小王妃”让她觉得十分刺耳,简直像是侮辱。她绷着脸说:“早就没有安平王了,就连安平王府都成了大公子的‘苏公馆’,而且我只是谢熙的前妻,往后还请大公子称呼我一声‘夏女士’。”
刚好这时候一首曲子结束,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无心跳舞,音乐没有继续下去。
苏承律松手,夏初霁立即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然后,她走向谢熙,声音清晰地说:“谢先生,既然你承认拿了我的嫁妆,就请早日悉数归还。如果你不记得有哪些是我的嫁妆了,我不介意把嫁妆的单子登到《平城早报》上提醒你。”
她又看了看脸色很差、我见犹怜的金清曼,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另外,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那只摔碎的翡翠手镯就当是我的贺礼了。”
说完,她不去看大家的脸色,转身朝外走去,生怕苏承律追上来。
依旧站在舞池里的苏承律看着夏初霁的背影,漆黑的眼睛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映射出有层次的颜色,惊心动魄。
不得不说,这小王妃无论长相还是身段都格外好,就连方才绷着脸说话的样子都很漂亮。
在夏初霁即将在他视线中消失之时,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穿着高跟鞋的脚上,只匆匆看一眼,就看到了她纤细白皙的脚踝。
他无端想起那一晚抓住她脚踝的情景。
那细嫩的触感在他指上残留了大半夜。
第15章 不依不饶
从酒店出来后,夏初霁去紫藤的店里换下了身上的洋装。
她身上这件洋装是在梵桥时毕业酒会上穿的,很华丽,回留城自然是不能招摇的。万一她父亲发现她今天来了平城,再看到她打扮成这样,大概会气得不轻,到时候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小姐,你现在就要走吗?”紫藤每次都看着夏初霁来去匆匆,很想留她。
“我要是晚上无故不回家,我父亲那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夏初霁安慰她说,“你跟候安好好过日子。”
另一个原因是,她担心一会儿苏承律会找过来。
换完衣服后,她没怎么耽搁就离开了。
“夏小姐,城门口好像有车堵起来了。”快到平城的城门口时,司机说。
夏初霁往前看了看,看到一辆别克老爷车。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辆车是苏承律的,眼皮一跳说:“能不能从旁边开过去?”
司机喘了口气说:“应该可以。”
城门口那辆十分张扬的别克老爷车确实是苏承律的。夏初霁离开酒店后没多久,他也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他是特意在出城去留城的必经之路上等她的。
“大公子,前面有一辆车过来没减速,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这辆?”副官问。
苏承律挑了挑眉下车,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脸从阴影中到光下,轮廓更加英挺。
随着车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夏初霁的心提了起来。
突然,车前窜出一个孩子。
司机立即踩刹车转方向盘。
车并没有立即停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眼看着就要撞到那个孩子。突然,一个身影出现,迅速抱走孩子。
差点撞到人。好不容易停下,司机立即下车查看。
夏初霁也下了车,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抱歉,抱歉!孩子没事吧?”司机见孩子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怀里哭,十分心虚。
“大公子,你没事吧?”
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下来喊这个男人“大公子”,司机瑟瑟发抖,觉得惹上了不好惹的人。
“我能有什么事?”苏承律没好气地说,随后把怀里的孩子抱给副官,“就是这孩子哭得我头疼,你带边上去哄哄。”
大概是因为去军队历练是“半路出家”做好人,没彻底改邪归正,身上公子哥的毛病和习性没改掉,苏大公子做好事从来不做到底,副官已经习惯跟他后面做哄孩子、安抚老人类似这样的事了。
随后,他看向僵硬地站在那辆堪堪要撞到路边石头的车边的夏初霁,挑着眉理了理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些歪的衬衫领子,一身“正气”地朝她走去。
“小王妃的车刚刚差点撞到孩子,十分危险,在人多的地方车速不能这么快。”他一副教训的口吻。
明明是义正言辞的训话,每句话也都很对,他张口就是“小王妃”,神态里还带着张扬和得意,十分恶劣。
夏初霁被气得不轻,可这一次确实是她的错,还好孩子没事,不然她会特别自责和内疚。
“是我不好。”她垂了垂眼睛说。
苏承律勾唇轻笑了一声问:“小王妃是不是还得谢谢我?往后小王妃可要注意,不是每次都能这样有惊无险的。”
“多谢大公子出手相救。”夏初霁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苏承律这样轻佻又恶劣的纨绔数落,自己还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只能不断认错。
苏承律对夏初霁朝自己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满意,心中舒畅,觉得她身上穿着的老式袄裙都没那么过时了,反而显得她很温婉。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刚刚惊险的场面许多人都看到了,都朝这里看着。
孩子的父母这时才过来。
夏初霁又亲自去跟孩子的父母道歉,拿了几个大洋给他们。
好在孩子的父母都是老实人,没有真跟她计较,就连大洋推拒了好几次才收下的。
差点撞人的司机在得知这位“大公子”是那位陆军部陆军大臣苏关华的大公子后,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腿脚发软,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小王妃认错的态度还不错。”孩子的父母走后,苏承律双臂环抱靠在车上说。
怎么还不依不饶了?
偏偏夏初霁又理亏。
“大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从这里回留城还要几个小时。”
苏承律长腿一迈,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有很多事情小王妃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交代清楚?”
夏初霁知道他要问的是四年前自己为什么知道他要找人的事情,可是她确实交代不清楚。
就在她思考该怎么先应付过去这次的时候,苏承律主动给她让开了路说:“罢了,现在的场合不合适,总有机会的。”
夏初霁松了口气。以后除了谢熙的事情,她一定尽量不来平城,离他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