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的?
陈娇马上明白,肯定是陈婉说出了实情,那陈婉为何要骗她缝这件袍子?
赵瑧就在里面,陈娇此刻来不及多想,先进去了。
厚厚的门帘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阻挡了厅堂里饭菜的香气飘出去,赵瑧尚未落座,看眼东次间门口,问陈娇:“朕打扰太妃用饭了?”
陈娇忙道:“没有,我还没动筷子。”
赵瑧便又进了东次间。
临窗的暖榻上摆着一方矮桌,桌子上有大年夜京城家家户户都会吃的饺子、元宵,还有一汤三菜。论菜式,陈娇这桌比隔壁太后那边的晚饭寒酸多了,但或许是次间屋小,浓郁的饭香飘荡,颇为诱人。
赵瑧饿了,看向陈娇道:“太妃一人用饭未免冷清,朕陪太妃同食如何?”
陈娇震惊地抬头。
赵瑧神色如常,冷漠疏离。
陈娇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能近距离与赵瑧相处,她很高兴。
“再端一副碗筷来。”陈娇吩咐樱桃。
樱桃忙不迭地去了。
赵瑧坐到了榻沿上,李公公弯腰过来服侍他脱靴,再轻轻地将靴子摆到一旁。
陈娇觉得怪怪的,哪有年轻的新帝大晚上的陪一个小太妃用饭的?若非见识过赵瑧的心狠,陈娇都要怀疑赵瑧想对她做点什么了。
她疑惑地坐到了赵瑧对面,赵瑧盘腿,她跪坐着。
樱桃端了碗筷上来,与李公公站到了一侧,赵瑧面对饭桌,低声道:“都下去。”
陈娇心头一跳。
樱桃更是一慌,刚要用目光询问自家主子,李公公突然从旁边拽住她的袖子,将她扯了出去。
门帘落下,温暖的东次间只剩一个皇帝,一个小太妃。
陈娇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敢动。
“吃吧。”赵瑧抬起筷子,看着她道。
陈娇不敢违背皇命,先给自己夹了一个饺子,她喜欢吃三鲜馅儿的,里面是虾仁、海参、冬笋,旁边摆着醋碟。
“不知这馅儿合不合皇上的胃口。”陈娇小声问。
赵瑧已经吃了一个,闻言道:“尚可。”
陈娇脑海里便过了一下前面的七个夫君,韩岳爱吃白菜肉馅儿的饺子,虞敬尧喜欢全肉馅儿的,霍英不挑食,什么馅儿都吃,陆煜那人根本不爱吃饺子,只爱吃元宵,李牧喜欢吃韭菜馅儿的,背着她偷吃,王慎爱吃酸菜馅儿的饺子,周潜更喜欢鸡肉馅儿。
“皇上,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陈娇给自己壮了壮胆,杏眼看着他问。
赵瑧反问:“太妃为何作此一问?”
为何问,当然是因为关心。
但这话又不能说出来。
陈娇低下头,红了一张小脸。
美人含羞,心思昭然若揭,赵瑧放下筷子,盯着她问:“太妃怎会想到替朕缝制衣袍?”
这个问题有点危险,陈娇如实道:“那日我为父亲缝制衣袍,太后过来,说她也想送皇上一件聊表关切之意,但太后忙于教导寿王,实在没有时间,便托我帮忙。”
解释了缘由,陈娇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我笨手笨脚,在皇上面前献丑了。”
她表现地老实又单纯,赵瑧起了一丝兴致,意味深长地问:“如此说来,是太后关心朕,太妃并不在意朕的起居?”
陈娇错愕地看向他。
赵瑧默默地与她对视。
陈娇莫名有种被调戏的错觉。
她没有做好有朝一日会被赵瑧调戏的准备,顿时变得结巴起来:“不是,我,我自然也关心皇上,只是,只是我怕我冒然送衣,皇上会不喜。”
“太妃关心朕,朕为何不喜?”赵瑧追问。
这根本不是一个皇帝与太妃之间正常的对话。
陈娇脑海里乱乱的,干脆据实分析道:“我本该殉葬,因天生异象才活了下来,身为先帝妃嫔却未能追随先帝,这是我的第一罪,害皇上格外开恩给皇上添了麻烦,这是第二罪,太妃之位是皇上恩赐我的,其实我与皇上没有任何亲情,冒然赠送贴身衣袍,我怕皇上怪罪我轻浮。”
赵瑧颔首,道:“算你还懂事。”
陈娇松了口气,一口气没呼完,就听对面的人问:“你可知,朕留你性命的真正原因?”
陈娇意外地看着他。
赵瑧道:“占卜官称,菩萨托梦给他,称你是朕命中贵人,你若死了,朕亦遭殃。”
陈娇吃惊地捂住了嘴,菩萨,菩萨还给占卜官托梦了啊?
怪不得那日占卜官会为她求情。
赵瑧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但陈娇脸上只有符合常理的震惊,赵瑧便直接问她:“朕不记得与你有过什么渊源,那日天将雷电,你为何舍身救朕?”
陈娇下意识地咬唇。
赵瑧声音一冷:“若敢欺瞒朕,朕不介意送你去为先帝守陵。”
陈娇真的怕他,忙跪到榻上,叩首道:“不瞒皇上,菩萨也曾托梦给我,说我与皇上性命相连,我死皇上只会命运坎坷些,若皇上出事,我将跟随皇上殒命,故那日雷电劈下,我才……”
七世姻缘太过离奇,说出来太像编故事,不如说的简单些,反正菩萨也给占卜官托梦了,陈娇这番说辞正与占卜官的梦相呼应。
赵瑧看着跪在对面的女人,无声笑了下:“如此说来,你真是朕的贵人?”
陈娇低着头道:“臣女不敢当,惟愿皇上万寿无疆。”
“过来。”赵瑧突然道。
陈娇身子一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上赵瑧清冷的眼神,确实在示意她过去。
陈娇心里七上八下的,乖乖地挪了过去,跪在他旁边,低着头。
赵瑧端详她片刻,忽而抬手捏住她精致的下巴。
这样的姿势,陈娇心跳加快,脸也红了。
赵瑧拇指摩挲她红艳的唇角,黑眸看着她颤抖的纤细睫毛:“听你那日的离别言辞,你还想陪伴朕?”
他俊脸慢慢靠近,陈娇紧张地闭上眼睛。
“敢问太妃,你打算如何陪伴朕?”
第157章
陈娇不知该如何回答赵瑧的问题。
赵瑧也没有亲陈娇,嘴唇擦过陈娇绯红的脸庞,他在她耳边道:“今日不合时宜,上元夜,朕会安排。”
陈娇心砰砰地跳,他要安排什么?
“用饭吧。”赵瑧松开她,若无其事地道。
陈娇心乱如麻。
接下来,赵瑧没再与她说话,吃完便走了。
御辇离开,动静不小,慈宁宫中,陈婉看看怀表,发现赵瑧在隔壁待了足足两刻钟之久。
翌日,陈婉来见陈娇。
陈娇陪她演戏,小声抱怨:“姐姐怎么告诉皇上那件袍子是我缝的?”
陈婉惊道:“都怪寿王不小心说漏了嘴,怎么,昨晚皇上在这边逗留颇久,难道他惩罚妹妹了?”
陈娇低下头,嗫嚅道:“那倒没有,皇上,皇上喜欢我这边的饺子,用了一碗。”
此时屋中只有她们二人,陈婉瞅瞅陈娇不安的样子,轻声打趣道:“我那边的饺子也好吃,皇上却只吃了两个,依我看,皇上不是喜欢妹妹的饺子,只是喜欢妹妹吧?”
陈娇大惊,担忧地看眼门口,她抓住陈婉的胳膊道:“姐姐慎言!”
陈婉反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道:“瞧妹妹吓得,咱们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啊,皇上若看上妹妹,那是妹妹的福气,不然你年纪轻轻就要在后宫守寡一辈子,你受得了,姐姐却为你心疼,果真入了皇上的眼,将来再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下半生就有着落了。”
陈娇慌乱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心里却想,原来陈婉哄她做衣裳,是想撮合她与赵瑧。陈婉肯定不是为了她好,那她与赵瑧在一起,对陈婉有何好处?赵瑧身为儿子,与先帝的太妃苟且,注定会被朝臣指责诟病,莫非陈婉想利用此事败坏赵瑧的名声,连着将她这个堂妹打入深渊?
但,就算赵瑧的名声坏了,他依然是皇帝,陈婉捞不到半分好处。
陈娇决定静观其变,无论陈婉有什么目的,最终都会露出马脚。
“姐姐莫要胡说,我是太妃,如何与皇上在一起?”陈娇落寞地道。
陈婉笑道:“要不说你傻呢,他是皇上,只要你得了皇上的心,皇上自有办法解决此事,所以,妹妹先别想太远,当务之急,是先讨好皇上。姐姐有寿王傍身,就盼着你身边也有个伴了。”
陈娇亲昵地靠到她怀里,感激道:“姐姐对我真好。”
陈婉拍拍小姑娘肩膀,眼里掠过一抹嘲讽。
上元节要到了,赵瑧提前给太后、丽太妃打了招呼,晚上御花园会搭灯台,请太后、丽太妃自行去赏。
陈婉体贴地提醒陈娇:“今晚可能会遇见皇上,妹妹打扮地漂亮些。”
陈娇扭头装羞。
陈婉走后,陈娇一个人坐着,回想除夕夜赵瑧离开前暧昧的态度,陈娇心事重重。
赵瑧突然对她变了态度,是因为他相信占卜官的话,相信她是他命中的贵人了吗?因为相信,又喜她貌美,便想宠幸她?
两人做了七世的夫妻,陈娇自然愿意与赵瑧再续前缘,但,以两人现在的身份,赵瑧大概只想要她的身子,就算要给她名分,顶多只会给她一个见不得光的妃嫔之名,毕竟她是先帝名义上的太妃。
陈娇要的是嫁他做正妻,菩萨也说,她能嫁给赵瑧,赵瑧才有可能恢复七世记忆。
那,晚上赵瑧真要做什么,她该怎么办?乖乖从了赵瑧,往后他再娶她的机会太渺茫,陈娇可不敢指望再有个大长公主来帮忙,赵瑧也绝非周潜那般青涩。可若不从赵瑧,赵瑧一气之下,会不会从此冷落她,然后陈娇既无法在不献身的条件下与他接触得他真心,又逃不出这座后宫,一生只是个太妃?
陈娇迟迟拿不定主意。
天悄悄地暗了下来。
陈婉牵着寿王,来邀陈娇一起去赏灯。
陈娇简单地打扮了下,不过黑漆漆的晚上,又是去外面赏灯,打扮不打扮没有太大差别。
御花园里处处挂着精心制作的花灯,陈娇姐妹赏了一会儿,皇上突然派了一位公公来,请太后过去一趟。陈婉心中奇怪,领着儿子走了,结果陈婉离开不久,赵瑧身边的李公公就出现了,弯腰对陈娇道:“太妃,皇上有请,您请随我来。”
陈娇心中一凛,带着樱桃跟在李公公身后。
李公公去的是另一个方向,大概一刻钟后,他将陈娇带到了御花园专门供帝王休息的一座院子前。
“皇上在里面等您呢。”一直走到上房门前,李公公笑着道。
陈娇镇定片刻,推开了面前的门。
她进去后,李公公轻轻地从外面带上门,并将樱桃打发到了一旁。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越发暗示陈娇,今晚赵瑧对她会有什么企图。
厅堂无人,陈娇顿了顿,朝东次间走去,挑开帘子,就见赵瑧一身常服靠在榻上,姿势慵懒惬意,手里捧着一本书。
听到动静,赵瑧移开书,目光落到了陈娇脸上。
陈娇垂眸,轻声唤“皇上”。
赵瑧“嗯”了声,拍拍身边的位置,道:“上来吧。”
说完,他继续看书,似乎根本不担心陈娇会拒绝。
陈娇也不想拒绝。
身为太妃,她只有两条路,要么努力得到赵瑧的真心让他心甘情愿娶她,要么就缩在后宫当一辈子太妃。与其孤独老去,陈娇宁可去靠近赵瑧,如果赵瑧永远记不起来,如果他得了她的身子也还要选秀纳妃另娶旁人,真到了那时候,陈娇会收回对他的心,不再陪他,也不再在意他身边有谁陪伴。
总之,她都要试一试。
解下厚厚的斗篷,陈娇脱了靴子,爬到了赵瑧身边,跪坐在那儿。
赵瑧这才将书放到一旁,人依然靠着迎枕,他看眼陈娇,然后,握住了她一只手。
陈娇紧张地颤了下。
“朕的安排,你可满意?”赵瑧低声问。
陈娇怯怯地看着他:“皇上,皇上叫我过来,有事吗?”
赵瑧笑了,她这清纯的小模样,装的还挺像。
忽然,他手上用力,陈娇没有准备,立即跌到了他怀里,赵瑧顺势翻身,就将陈娇压在了身下。
“太妃觉得,朕叫你过来是为了何事?”他幽幽地问。
他很重,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陈娇却记起了他前面的那几世。
陈娇并不害怕,即便尝试失败,她也不会后悔,只要是他。
她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赵瑧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她很美,但光是美,不足以叫他这般,她引来的雷电,她与占卜官所说的梦,她对他的舍命相救,都叫他好奇。当然,她的美,也让赵瑧对今晚少了很多抗拒。
他不缓不急地解开她的衣衫。
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陈娇起初还觉得有点冷,当赵瑧彻底贴上来,她就只剩热了。
“皇上,皇上,”陈娇哭着抱住了他,“臣女,臣女不曾侍寝先帝,请皇上怜惜。”
她的脸都白了,黛眉痛苦地皱着,赵瑧看着她断线珠子似的眼泪,暂缓。
这就是怜惜了,陈娇睁开了眼睛,视线因眼泪模糊,他的脸也是模糊的。
“皇上,你会对我好吗?”陈娇哽咽地问。
这是要提条件?
赵瑧兴致稍减,反问道:“现在这样,不算对你好?”
陈娇摇摇头,抱紧他道:“我喜欢皇上,便也希望皇上喜欢我,而不是只有一晚欢愉。”
赵瑧本来都想中止了,结果她这一抱,两人挨得更近了。
骨子里再冷,赵瑧也只是个男人,他无法抗拒。
没有回答陈娇,也不想她再说更多败兴的话,赵瑧以口堵住她的嘴,开始享受他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