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想她也不会乖乖听话,索性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用他的氅衣裹着她那娇小的身子。他伸手向下摸索去,碰到她的手,果然是冰的。
玉荣抬头,见他俊眉竖起。
“爷,都准备好了。”何玉柱偷偷地摸了过来,小声禀道。
“放。”胤禟头也没回地吩咐道。
玉荣起初对这十五的烟火提不起兴趣,烟花罢了,不知见过多少回。
直到夜幕中绽出光彩时,她才看得有些愣了。
五色璀璨的烟火,竟是真的像花一样,什么样的图案都有,有的像玉堂富贵,有的像云芝瑞草,最好看的还当属一朵又一朵的大金梨花,想让人留住那转瞬即逝的绚丽。
随烟花一并冲上夜幕的,还有数不尽的喜鹊与白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仿佛那些鸟儿真的在花丛中流连似的。
原是胤禟找了一伙专门做烟花的师傅,一伙现扎,一伙放,民间技艺是最巧的,所以才他们能将喜鹊什么的一并放出来。
玉荣仰头看了半晌,又回头看了看胤禟。
他也在看着夜幕中的景象,天上的火光映得他漆黑的眼底明明灭灭。
这还是她大半月来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只是因为他怀里的麝香味儿出乎意料地温暖醉人。
虽然他的怀中十分温暖,但她却开始没由来地感到寒冷,几乎冰到了心里。
“罢了,不看了。”玉荣拉了拉他的手臂,然后往他温暖的怀里靠了靠。
她窝在里面,察觉到他动了动手,时不时绚丽的光瞬间消失了,耳边也没了烟花绽放时发出的巨响,天地间重归宁和寂静。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吹得火药味儿散去了些,幽幽的梅香也飘了过来。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宽敞的园子里,一时没有交谈。
“你可有什么愿望?”突然,玉荣听到胤禟缓缓问道。
“愿望?”
“就是想做却未完成的事,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想得到却求不来的东西。”
玉荣愣了。
她自己从未想过这些,以前的九阿哥们也不曾问过她这些。若说她眼前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走完这些攻略线路,这样她就能被十九朝部录取了。
之后她大概就可以无忧无虑地漂游在历史的长河中,也能永生不死了。
“你呢?”她不知道如何表述这些,只能反问之。
胤禟没责怪她不回答问题反倒盘问他,垂目看了她一眼,眸中无波无浪:“我有想爱却要不起的人。”
许是今夜天气太冷了,玉荣感到呼吸一窒。
她一时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她,很是愣了一会儿。
半晌,她抹开一个笑容,并在他腰间掐了他一下:“你是不是看上那几个新从扬州送来的美人儿了?”
胤禟一直低着头看她,目光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听到她的发问,他清冷寂然的表情突然在一瞬之间变得哭笑不得:“这飞醋吃的好没道理。”
“怎么没道理了?你敢说你没去看过她们?”玉荣又掐了他一下,哼道:“别跟我说是你那些兄弟要的人。”
“没有。”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问道:“我去看她们做什么?”
“听说有个女子舞姿出众,身段儿也好,舞跳得也好,比我好。”玉荣一脸认真。
胤禟哑然失笑。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突然发难,只是笑了一会儿,然后牵起她,循着小路往回走去。
玉荣仍半偎在他怀里,两手环着他的左臂,缓缓走着。
不远处小楼中亮着温暖的光,快走近时,胤禟将她的小手拉下,握在掌心摩挲了一下,然后紧紧扣住。
“今晚我留下来。”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玉荣身子一僵:“为什么?”
表忠?
“看蓉蓉跳舞。”他说。
还真是。
玉荣却难得忸怩了起来:“我跳得还不好,待练好了再给你看。”
“怎么,真怕我去看那个跳舞跳得比你好的女人?”胤禟目光一转,眼底有些戏谑。他虽是这样说,却也没有勉强她。
玉荣“哼”了一声,表示她毫不在意。
*
回去之后,胤禟当真留了下来。
两人早早地歇了,同躺在一张榻上,和衣而眠。
玉荣知道他没有心思做些别的事情,也就跟着老老实实地躺着,小雀似的偎在旁边。
她本以为这晚有他在身边,自己会彻夜难眠,谁知她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竟是很快就困倦了,眼皮沉得很。即使她想奋力睁开眼,眼皮也像黏住了似的分不开。
躺在她身侧的胤禟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可她仍然感到很累很倦,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意识迷糊之中,她尚能察觉到他低头贴在她耳边说话,仿佛怕她听不见似的。
“蓉蓉,答应我一件事。”他的口吻很是不舍。
“什么?”她迷迷糊糊地应道,声音轻飘飘的。
“以后你遇见爱新觉罗胤禟,要让他永远地将你放在心上。”
黑暗中,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
等一等啊……
玉荣迷迷糊糊地睡着,大概知道自己又要换周目了,想挣扎,却怎么也留不住。
留不住时间,也留不住她自己。
那样被拉扯着溺在黑暗里的感觉很是熟悉,像人在弥留之际不断浮浮沉沉。她一直迫使自己醒着,可是胤禟的声音还是彻底淡去了。
——“以后你遇见爱新觉罗胤禟,要让他永远地将你放在心上。”
这人打什么哑谜?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突然要打破他的“规矩”,硬是在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里舍了一府的人,陪她看什么花好月圆。
可她却没像他一样抓住这一晚好好地陪他。
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可她一想,等她醒来,那人也不在了,哭了让谁心疼去?
这么一想,她心里也稍稍平静了些。
她试着挣扎着醒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又会被送到哪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又一个□□
四个单元都结束啦,是时候票选你心目中最喜爱的九爷啦!
港真,特别好奇
九爷5.0、九爷6.0、九爷7.0:我们就不重要吗?!
☆、若是长久时(一)
「浮生只合樽前老, 雪满长安道。」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儿, 朦朦胧胧地看见外面的天光正亮。空气里尽是好闻的花香和果香, 依稀听见有人叫她:“格格,格格,该起了。”
玉荣迷迷瞪瞪地坐起来, 先往自己身上摸了个遍。
胸前软软的,大概还是十四五的年纪吧。
床帐子被人从外面拉开,玉荣感应着来人的方向, 睁开了眼。
“涵月,又是你啊。”她抬目扫了一眼,睡意未散。
涵月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正是宫女打扮。她听了玉荣的话微微一怔, 随即笑道:“格格这是还没睡醒呢, 您莫不是忘了今儿宜主子要带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没忘,没忘,扶我起来吧。”玉荣伸出手去。
好些时间不当满洲贵族了,此刻还有些不得劲。
涵月扶着她起来梳洗、穿衣、弄头发,给她找了一件儿葱绿色的旗袍, 绣着水仙芝草,外面罩了一个素色坎肩儿,花纹是小葫芦的。
头发自然还是小两把头, 后头垂着辫子。
玉荣又在她的妆奁里发现了之前二周目里戴过的蝴蝶金钗,指着那个说道:“就这个了。”
涵月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她便闭着眼睛回想着胤禟那句话里的意思。
他知道她在攻略不同的九阿哥?她攻略的九阿哥里只有一个是真的爱新觉罗胤禟?那其他的九阿哥又是什么人扮的?
这后半句就更难理解了, 他变心了感到愧疚了?还是他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上?所以让后面的九阿哥们帮他补偿?
可如果他不是真的爱新觉罗胤禟,又哪来的立场说这样的话?
玉荣被脑内的想法绕得晕头转向。
她十分想马上见一见这一次的九阿哥。
正想着,门口那边又有了响动。
外间又进来一个宫女紫薇,对镜中的玉荣福了福身子,禀道:“格格,宜主子派月桂姐姐来传话儿了,请格格穿戴好了自去正殿便可。”
“还有什么吗?”玉荣转过身。
紫薇笑答道:“五阿哥今儿也来给娘娘请安了,正陪娘娘用膳呢。”
“那咱们该赶紧过去。”玉荣立刻起身,再次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
“不急的,格格。”紫薇又是抿唇一笑:“娘娘那边儿才刚叫传菜呢。而且娘娘特地嘱咐了,说格格昨日方进宫,可能一时不适应,怕是要多歇会儿。”
“我已经大好了,现在就去给娘娘请安吧。”玉荣踩上花盆底,迈着小步走了过来。
这玩意儿也许久不穿了,也怪不习惯的。
宜妃这会子住的还是翊坤宫,玉荣倒是挺熟的了,只是仍佯装陌生,由紫薇领着去了正殿。
她这回跟宜妃一样,姓郭络罗氏。外祖家是声名显赫的安亲王府,父亲那边儿就是宜妃的娘家,郭络罗氏了。
不过她这身份倒也不是宜妃的亲侄女儿,只是同族罢了。
宜妃原想是选个娘家姑奶奶带在身边的,不过因玉荣的硬件条件好,母家显赫,风姿也出众,幼时因为安亲王的关系常常进宫,比别个见的世面多,于是宜妃就索性就将玉荣接进了宫里来。
在皇宫里,再近的血缘都比不上捆绑的利益。
玉荣这次充当的郭络罗格格几年前丧父又丧母,算是小小年纪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前年去五台山礼佛略尽孝心,待了许久,最近出了孝期才回来,正好被宜妃接进了宫。
她进了正殿,一眼就见到阔别重逢的宜妃。
宜妃穿着一身紫棠色的旗袍,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正是女人最妩媚最具风情的年纪。她脸上既有为人母的柔和,又有一个宠妃应有的娇艳,让人挪不开眼睛。
五阿哥在她下首坐着,正值风华正茂时,人也比玉荣印象中的那个一脸肃然的中年男子温润许多。
玉荣规规矩矩地给二人请了安,却换来宜妃一通数落:“你这孩子怎么又见外了,昨儿不还说叫我姑姑的吗?”
五阿哥也跟着笑了笑:“是,表妹小时候可是唤额娘一口一个’姑姑’的,莫不是忘了?”
玉荣被唤着在宜妃另一手边坐下,紫薇上前给她盛了一碗莲子粥。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怎么会,小时候的事儿玉荣记得清清楚楚呢。方才倒是怕表哥没认出玉荣,一时不好放肆,怕吓了表哥。”
“好,虽是大姑娘了,却还是这般伶牙俐齿。果然自小就跟胤禟一个样儿,你们俩都是本江山易改,性难移。”宜妃笑着摇了摇头。
玉荣嘻嘻一笑,哪里是真的伶牙俐齿,不过是学着记忆中八福晋的作风罢了。
“对了姑姑,怎么不见小表哥呢?”她抿了一口粥,拿帕子擦了擦嘴,似是才想起来问。
她自醒了到现在,就没一时不惦记着胤禟,怪只怪他留下的那句话实在让人挠心挠肺。
就目前看来,她这回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他嫂子八福晋。而且,这里的安亲王就她这么一个外孙女儿,额驸明尚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再没第二个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候选人了。
若是像以往一样,真的不能改动历史,她岂不是非嫁给八阿哥不可?
这周目的题太难,有些超纲。
宜妃笑睨了玉荣一眼,道:“他啊,跟着四阿哥去京畿边上办差了,不在宫里,大概还得十天半月才回来。”
玉荣想想之前每回换了场景,碰到的第一个数字总是九阿哥,与她接触的也总是九阿哥。即便上周目有十三阿哥那个烟雾弹,她也是在一开始就见着九阿哥了的。
她看九阿哥这回拿的剧本似乎不像是男主角,可她答应了胤禟,要让所有九阿哥惦记她。依她这回的身份来看,她岂不是要撺掇九阿哥绿了八阿哥吗?
这下可刺激了。
五阿哥见她脸色稍变了变,不由得笑道:“表妹果然还是跟九弟感情更好。”
“哪里哪里,”玉荣回过神儿来,笑道:“日后玉荣还要多仰仗表哥你呢。”
“客气。”
其实她那话说得一点不错,九阿哥不在,她大概也就跟五阿哥和宜妃最亲了,何况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周目的九阿哥是哪路牛鬼蛇神。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难免火烧火燎起来,忙喝了几口莲子粥败火。
等用完了膳,宜妃就让她跟着自己和五阿哥给太后请安去了。
五阿哥小时候是跟在太后身边儿长大的,因而他跟太后也格外亲厚。
太后不讲汉语,而玉荣学了好半天的满语终于派上了大用,因为有宜妃和五阿哥在旁边帮衬着,她与太后之间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接下来的几日里,玉荣每天除了陪宜妃说说话,绣绣花打发时间,也没少满宫里乱窜,宜妃还说她活泼好动。
殊不知她是好不容易回到紫禁城里,想着尽可能多接触些人物,没准儿又能识破哪个穿越女和十九朝部的同僚。
因为目前九阿哥迟迟没有出现,她心急得很,到底是该继续等,还是该去搜寻八阿哥,也差不多是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她现在只想尽可能早的打通所有周目,不想再像以往那样不急不缓的了。
正当她没个头绪的时候,一个重要人物出现了。
*
五月底,日头开始变得毒辣。
玉荣带着涵月和紫薇两人坐在千秋亭里,桌上冰着百合绿豆汤,还有一碟枣花酥一碟桂花糖,却是一动也没动。
她就倚着栏杆坐着,望着外面开的正好的白玉牡丹愣神,守株待兔般的等着可能的重要人物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