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城中央——希夷
时间:2018-09-06 09:02:54

  “那是因为你还小。”凌彦齐放开她,赤着身子起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
  司芃不以为然:“小又怎么啦?你就很成熟?”
  也没成熟到哪里去,但在司芃之前有过很多女人,尝过诱惑,知道情爱和爱情的边界。而司芃的这一课,还是缺的。
  在她有意自我拘囿的社交领地里,他凌彦齐还算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但以后回到新加坡,那就未必了。有巨额财富和豪门家族为她的人生加持,再加上桀骜的品性,传奇的过往经历,怕会让无数名流富贵趋之若鹜。
  哦,成语好像用错了,他的意思不是追逐司芃有什么不好,而是那些男人,真的像群鸭子。而第一个男人,听上去是个光环,实际上太容易被三振出局。
  他又想起一事来。“我怕我在我妈那边要多呆两天,所以先问你的打算,三天后亲子鉴定的结果就出来了。你外公肯定会让uncle带你回新加坡一趟,……。”
  “如果我是那老头的外孙女,在你妈妈眼里,地位会不会高一点?”
  凌彦齐像是抓住一线生机,抓着她的手问:“你愿意回去?”
  “我还没想好。”司芃踌躇一会,问道:“你跟他关系很好吗?我听黄律师说,老头子很喜欢找你喝酒。”
  “哪里是喜欢我,他太霸道了,十来个儿孙见他就躲,也就只能欺负我这个孙女婿,陪他喝点白的。”
  司芃听了倒是开心:“没人搭理他?哼,他自作自受。”
  “但他还是很关心你。前两天还问我,躁郁症遗不遗传?”
  “什么意思?他还嫌弃你?”
  “家族病史本来在结婚前就应该告诉对方的。但我那时想的是,打死也不会和他孙女生孩子,说不说无所谓。”
  “除了你妈的躁郁症,还有什么?”
  “高血压,我爸我妈都有,我外公有心梗。”
  “这么说,我运气比你还差点。我妈死于甲状腺癌,还是很恶劣的那种。我爸是肺癌,我现在还不清楚他的严不严重。然后我阿婆最后查出来是肠癌。至于我乡下的爷爷奶奶,我根本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凌彦齐已坐在床尾凳上穿鞋:“那我们就不用互相嫌弃了?”
  司芃说:“差不多,凑合吧。”他又渐渐收了笑:“司芃,等这些事情完了,你要听话,好好去做基因方面的检测。”
  “不是说不嫌弃?”
  “不是嫌弃,是防患于未然。”
  磨蹭二十分钟,凌彦齐才出房间。司芃拿起手机和包,也要下楼。一开房门,就看见他打道回府,朝她伸出手:“你手机给我。”
  “你要做什么?”
  “定位。”
  司芃翻翻白眼,还是把手机递出去。“不都请蔡昆做保镖了?”
  “他能跟着你,但他管不了你。”两人的手机都是iPhone最新款,直接在“查找朋友”里点击始终共享位置就能完成手机定位。设置好后再还回来,凌彦齐说句:“你欠管。”
  司芃一脚飞去,已被他躲开。
  (还是周三)
  黄宗鸣并没有直接拎着存有郭兰因DNA的冷冻箱去找郭嘉卉,如果他当场要验,会把人吓傻的。王队说了,我们得给她时间做出逃跑的反应。
  所以他打电话过去,很善解人意地说:“其实郭董也不是非验不可,现在是为了堵邱美云的嘴,勉为其难做这件事。你心里不要有想法,这两天有空就和uncle一起去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郭嘉卉嘴上说好啊,没问题,心里慌张到不行,回家找金莲商量。金莲把卧房里已备好的行李箱递给她:“趁现在还来得及,快走。”
  郭嘉卉站着不动:“妈,现在走了,那我们这几年的付出算什么?”
  “郭义谦起疑心了。就算我们现在杀了她,也没用,你的DNA和他们配不上。”
  “不,我想过了。如果她落在我们手上,我们就能验DNA。亲子鉴定不一定要抽血,血痕、毛发、唾液,都可以。”
  “小洁,你疯啦。麦子和蔡成虎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她。好,就算你能拿到她的血液还是毛发,你还得让亲子鉴定中心的人对你替换掉的样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有什么难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小时候你常常和我说的,给钱就行了,一百万足够买通两三个经手人去掉包。”
  金莲抓着郭嘉卉的臂膀,她很想摇醒这个女儿,自从和凌彦齐结婚回来后,她就不太对劲。
  “小洁,我们的处境真的不安全。郭义谦会为了邱美云让你验DNA?用你聪明的脑子想想吧,彭嘉卉不可能这么多天毫无行动,她找不到彭光辉,现在天海也是一堆麻烦事,她也不大会去找凌彦齐,很有可能已经联系到新加坡的人了。郭义谦在怀疑你的身份。”
  郭嘉卉根本就听不进去:“怀疑?那就用亲子鉴定的结果,把我的身份给钉死,再把她绑着石头扔进大海,彻底消失,不就好了!”她用另一个手机给麦子打电话:“都几天了,为什么司芃那个婊/子,影都没有!”
  “她这几天都没来找孙莹莹,我已经让兄弟在灵芝区到处找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蔡成虎不是说,你女儿跟她关系挺好的?”
  “我在灵芝区出现不方便。”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自己安危?告诉你,明天之前你还不把司芃给找出来,我们一起玩完。”
  说完这句话,郭嘉卉把手机往空中抛去,砸到另一端的床头,“哐当”一声掉落在被上。
  金莲还从没见过女儿发这么大的脾气,长这么大,她一直是温柔的乖巧的,稍微撅个嘴,被她呵斥一声,就会眼泪汪汪地说,妈妈,对不起。
  “小洁,走吧,很安全的,我只要打一个电话,从你出境到转机到落脚地,一路都会有人帮忙打点,我付过钱了的。”
  郭嘉卉挨着墙,身子无力地滑向地面。她跪坐在地上摇头:“妈,我不走,你走吧。”
  她的神情像是认了命,金莲抱着她哭泣:“你不走,我怎么会走?”
  离开酒店,天已全黑,凌彦齐在路上给管培康打电话:“康叔,我大概八点半能到清泉山,我妈现在怎样?”
  电话那边长长一声叹息:“你妈非要回去,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不行,无论公司还是家的楼下都有人在蹲守。谁都在猜想她为何还不出来解释,要是有人能拍到她深夜归来的照片,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那怎么办?她现在在车上睡着了,但我觉得她应该猜到有事发生了。”最后几个字,管培康说得很轻。
  他们在一起六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在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卢思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当然以前她也有抑郁,但过两三天情绪会稍微起来点,平稳两三天,进入躁狂期。有时,时间更短,一天就能在躁狂和抑郁之间来个天地板。
  今天中午卢思薇主动走出别墅的大门,和他散了半个小时的步。他真的很开心。“山上的空气多清新,阳光也很明亮,比市里好太多了。有时候,人多跟大自然接触,心情也能变得平和。”
  那时卢思薇还冲他笑,没想下午睡一觉起来,她就吵着要回市里。
  管培康也就答应了。
  因为很多事经不起回想,一想心里会发毛。比如说他一意孤行,把堂堂一个知名企业的董事长弄到山顶上来。如果她的病情没有好转,相反还进入了长达两三个月的抑郁期,那他要如何和卢家人解释。
  凌彦齐问:“你们到哪儿了?”
  “灵芝区。”
  “下高速去天海壹城的酒店。跟她说我去找她,让她稍安勿躁。”
  “你过来?也好。本来就没我这个外人什么事。”
  “康叔,这一次我还真没把你当外人。我妈生病期间说的那些攻击人的话,你不要那么在意。”凌彦齐感慨,有血缘的家人倒是不少,可谁愿意在这个节骨眼顶上来。“算了,你开车注意点,等见面后再说。”
  是七月份司芃和卢奶奶住的那间总统套房。
  凌彦齐走到门口,就隐约听见说话声,离主卧越近,声音越清晰。是卢思薇在训人:“你个大学校长,要不要点脸,你骗我上清泉山,哼哼,被我识破了,又想把我囚禁在这里。亏我还以为,这世界全他妈的不可靠,连儿子都靠不住,就你靠得住。药肯定也被你换了,害得我天天睡,睡得跟傻子一样,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你这个骗子。”
  都不是什么好话,但只一听,凌彦齐便心安了。秦朗医生周一还上清泉山看过卢思薇,说情况不太乐观,今天才周三,她就从低谷爬出来。
  妈,你是知道你儿子快顶不住了?他站在门边上,还想听他们吵会架。“哐当”,有什么东西被扔在地毯上,响声沉闷。他又在心里叨唠,总统套房里的艺术品你也扔。哪怕看上去不是真的,也得赔不菲的钱。然后呢,等回过神来,又得说自己花大钱买了一堆的破铜烂铁。
  管培康劝不听,无奈地说:“我没有囚禁你,是彦齐安排你住这里的,他等会就过来。”
  “他会过来?”卢思薇哼出声来,“上周五到今天几天了?我那样离开酒店,他连个电话都不打。他只想守着那个小太妹。”
  凌彦齐敲了敲掩闭的房门,门内两人同时出声:“谁?”于是他把门推开:“妈,你不要说你儿媳是个小太妹。”
  卢思薇嘴角一扯:“她不是太妹,谁是太妹?谁认她是儿媳了?”
  管培康还什么都不知道:“嘉卉什么时候是小太妹?”
  母子两人都没接话。凌彦齐看他妈的打扮,穿紫红色T恤和黑色家居裤,外面套了件管培康的藏青色夹克,脸上无妆,黑眼圈很重,配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放飞自我应该有段时间了,所以才会逮谁咬谁。
  见两个男人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卢思薇想了片刻说:“彦齐送我回去,我明天要去公司,都快十天没上班了。”
  “公司的事,交给于总他们就可以了。”凌彦齐回答。
  “可以个屁。”卢思薇穿成这样就要往外走,推门时又转身回来,“管培康,你为什么要藏我手机?”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好好度个假,没人来打扰。”
  卢思薇赤着脚走到凌彦齐跟前来,看他神色:“你那位uncle搞不定假的郭嘉卉?”
  管培康这才反应过来:“嘉卉是假的?”
  “没什么搞不定的,我们报案了,接下来是警察的事。”凌彦齐转头朝管培康说:“她是假冒郭兰因女儿来骗遗产的,有时间再和你详细说。”
  “既然搞得定,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
  卢思薇一直盯着凌彦齐的脸看。不是她乐意这么盯着,而是她的精神集中不起来。过好一会儿,她再次确认:“也不是那个小太妹出事了?”
  “没有事。”凌彦齐再否认。
  “哦。”卢思薇终于发现凌彦齐脸上哪里不对劲了,他的眉头是皱起来的。从小他一遇上困难点的事,就爱这样。“那真是公司出事了?”她回头看管培康,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突然就暴怒:“你他妈两个混蛋在瞒着我什么。把于新兵给我找过来!”
  “康叔,她晚上的药吃了没有?”
  “还没。”
  “那现在吃药。”凌彦齐从餐厅倒水过来,把他妈推到沙发坐下,药递过去,卢思薇不接,直愣愣看着他:“你是打算回家,还是就来看我一眼?”
  真是生意人本色,这会都没忘记和人谈条件。
  “回家。”凌彦齐无奈地认输,“但有条件,今天我们不讨论司芃的事,先让警察办案抓人好不好?”他把药再递过去,“你好好吃药,我们才能和你好好说话。”
  有时候凌彦齐巴不得他妈就是纯粹的抑郁症。真的,他认为,绝对没有躁郁症这样能让人恨得牙痒痒。她在抑郁期间是能接受“不是我控制不住情绪,而是真的生病了”这个事实,但只要进入亢奋,她就会否定之前的一切消沉。太美妙了,我好了,我他妈一点病都没有。所以心境稳定剂在这个时候尤其的重要。
  卢思薇把药吞了:“我迟早会被你们弄得越来越傻。”
  “有些事情等别人告诉你,还不如我来告诉你。”凌彦齐想,瞒是瞒不过去了,而且于新兵的人马上就到芭堤雅,有件事情明天就能出结果。要不要报警,得卢思薇来决定。
  他把天海股价暴跌的事情简短地说一遍。卢思薇意外地没有暴跳如雷,只说:“叫于新兵过来,还有汪海林,……”都是她的亲信。
  “好。”凌彦齐一个个打电话,都通知完后说,“等他们到齐,起码一个小时,你去休息会吧,等会尽量别骂人。这次的事件他们也很被动,不宜公开发表太多看法。”
  “知道了。找人来给我做个头发化个妆,叫老田送正装来。”都弄好后,卢思薇闭目在沙发上休息,问凌彦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凌彦齐没有回答。她再问:“你既然让于新兵派人去泰国,为什么不先在国内报警,让警察一起过去?”
  “没有证据。”
  “那有什么关系?抓错也没什么大不了,放掉就是。”
  凌彦齐想,等会来的人多,还不如现在就把他的猜想说出来:“你替我找的千金小姐,本名叫陈洁,是司芃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上个星期从天海拿走五个亿的拆迁款,加上别的总共十个亿,一起不见了。”
  “我猜也是她。既然是她,就更不应该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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