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山坡很适合种菜，她是打算开春后到那里开山种菜的。
叶八妹摇了摇头，坦然道：“多少钱也不租，那个地方我家有用。”
村长点头表示理解，他本来就是帮老黄牙家牵个线而已，成不成都和他没关系。
谈完了正事，村长瞥向村长媳妇道：“老婆子，晚饭煮好了没，今晚多添双筷子，留八妹和文文在家里吃饭。”
叶八妹连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不用，大哥，我家里的饭早就煮好了，这会大壮他们正在等我回家吃饭呢，就不在你们家吃了。”
她快步走到村长媳妇旁边，抱过叶国文匆匆往门口走。
村张叫住她，大声说道：“不吃就不吃，我又不会逼着你吃，走那么快干嘛？你等等，我给你装几个包子带回去。”
叶八妹转身道：“不用，我家里也有。”
村长根本不管她说了什么，自顾自走到门口喊道：“魏红，把你八婶娘家的竹篓子拿过去。”
不一会，魏红拿着竹篓子跑了过去，将竹篓子交给村长。
村张叼着烟，拿着竹篓子走到厨房，从蒸锅里拿了十来个热腾腾的包子放到竹篓里，然后拿着竹篓走回客厅门口，把竹篓的手柄塞到叶八妹手上。
叶八妹拒绝不了，只好收下。农村人讲究有来有往，她给村长家送了豆渣饼，出于人情往来，村长反送给她家一竹篓的包子。
叶八妹道了声谢谢后抱着叶国文离开，走出村长家的院子，叶国文抱着叶八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村长爷爷家的香香很好喝，奶奶，我家有香香吗？”
香香即是麦乳精，村里老一辈的人大都不认识字，只是觉得麦乳精喝起来又香又甜，所以将麦乳精统称为香香。
要是家里的孩子不听话，家里的老人会哄他们道：“你要乖啊，不然不给你喝香香了。”
叶八妹家以前买过麦乳精，但是叶国文出生后好像就没有买过了，听叶国文提到家里有没有麦乳精的问题，叶八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想了想，叶八妹问道：“文文喜欢喝香香吗？”
叶国文猛点头，双眸亮得惊人，他舔了舔嘴唇，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道：“想要喝，香香很好喝，很香很甜，比奶奶上回买的糖糖还好吃。”
叶八妹嗯了一声，说道：“文文想要喝香香就要努力攒钱了，奶奶每天给文文一毛钱，等哪天文文的钱攒够了，奶奶就去镇上给文文买香香喝。”
叶国文亲了叶八妹一口，开心道：“文文会努力攒钱的，等文文攒够钱了，就把钱给奶奶买香香。香香可好喝了，文文想要让奶奶、大伯、······还有国民哥哥也喝香香。”
叶八妹亲了叶国文一口，心想这孩子真乖，有好吃的还想着他们，没想要吃独食。
她抱着叶国文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天越来越黑，村里的路都是羊肠小道，天黑了不好走，她必须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走回家。
第21章
远方幽暗的小路上闪过一道橘黄色的光，那光亮一闪一闪，时而上下波动，时而左右波动。那光亮会移动，随着它慢慢靠近，叶八妹听到了轻微的‘踢踏踢踏’声。
她思考着：这个时间点，天色将暗未暗，是谁家这么早打起了手电筒？真是浪费电。
她加快脚步，想要看清楚远方的人是谁。走了十来分钟，他们相遇了，叶八妹托了托叶国文的臀部，默不作声。
那人举起手电筒，橘黄色的光线打在叶八妹的脸上，只听到那人说了声：“娘。”
叶八妹定睛一看，原来来人是自己的大媳妇春秀，春秀这个媳妇很是贤惠，只是性格比较沉闷，在不熟的人面前属于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那种人。
叶八妹嗯了声，靠近她问道：“天快黑了，你要去哪？”
春秀将手电筒夹到腋窝下，从叶八妹背上抱过叶国文，背到自己背上：“大壮叫我先回家帮忙做晚饭，我见您不在家，就出来找您。”
叶八妹笑了笑，拿过手电筒照亮前面的路：“你有心了。”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回到家，站在院子门口，远远能看见院子里面的灯光。
叶八妹推开院子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她走在前面，春秀跟在后边。走进小院子，叶八妹朝里面喊了一声：“大壮，你们回家啦？”
里面传来叶大壮的声音：“哎，娘，我们刚回到家不久。”
叶大壮从屋里面跑了出来，上前扫了春秀一眼，伸手掐了一把叶国文的耳朵尖，叶国文扭开头，奶声道：“大伯，冷。”
叶大壮嘿嘿傻笑，伸手往衣袋里伸了伸，转身走向叶八妹。
“娘，你和春秀去哪了？”
叶八妹拉过他的手，挽着他往前走：“我去了一趟村长家，你媳妇看我不在家，就出去找我了，我们在半路上遇到的。”
叶大壮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回头看了眼春秀，笑眯眯道：“我媳妇就是贴心，是我们家的暖心小棉袄。”
春秀被夸得面红耳赤，下意识看向叶八妹。
叶八妹点了点头，随后一巴掌拍向叶大壮的后脑勺，打趣道：“春秀就算是小棉袄，那也是穿在我身上的小棉袄，有你什么事？”
叶大壮不说话，只朝着春秀眨巴着眼睛。
春秀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另一边。
叶八妹看着他们的互动，心情很不错，一个家庭里，在没分家的情况下，只有自家的儿子和儿媳妇感情好，这个家才能拧成一股绳，才会团结一致。
走到客厅，其他几个儿子媳妇正坐在客厅里烤火，叶六壮和叶七壮坐在一边，俩人一个歪头听着，一个连说带比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冬兰和红梅坐在另一边，她们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一个袋子，袋子旁边散放着一堆零钱，她俩一边说话，一边在数钱。
叶八妹走了进去，听到脚步声，屋里的四个人纷纷看向门口，看到是叶八妹，红梅站了起来，走到叶八妹旁边，甜笑道：“娘回来啦，您去找谁唠嗑去了？”
叶八妹看向冬兰，说道：“去了村长家，冬兰，今天赚了多少钱？”
冬兰露出憨笑，默算了一会道：“今天净赚五块钱，比昨天多赚了一块多。”
说着，她将几十张一毛钱递给叶八妹，自己留下二十来张一毛钱和一分钱明天找零。
叶八妹从中抽出一块钱，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数了数，递给了红梅。红梅不明所以，狐疑地看着叶八妹。
叶八妹亲密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拿着，上回你不是说你娘给咱们家留了猪肉，虽然咱们明说了不要，后来又说要，但是你娘那个人最是固执，她肯定来信和你说了你家里先帮咱们家做好腊肉，等年后你回娘家再以回礼的名义捎回来，一分钱也不要咱们家的对不对？”
红梅愣住，叶八妹的猜测完全正确，她娘几天前确实托村里人来了口信，口信的大体内容和叶八妹说的相差无二。
红梅双眼发亮地看着叶八妹，暗想：娘真厉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不过，她还是没有拿钱，退开几步，给叶七壮使了个眼色后道：“娘，我娘说了不能收咱们家的钱。”
叶八妹直接将钱塞到她的怀里：“拿着，亲家归亲家，金钱归金钱，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是亲家。”
红梅还要说些什么，叶八妹接着道：“听我的，你拿着，改天将钱送去给亲家母。你娘虽然疼你，但不能白疼你，想想你那几个姐姐，要是她们知道了你娘私下补贴你，肯定会埋怨你娘。”
叶七壮见状走了过去，半揽着红梅的肩膀道：“媳妇，你就拿着吧，不然我又得被姐姐们骂没皮没脸的了。”
红梅转身点了点他的额头，纠结了一会后将钱收到怀里，挽起叶八妹的手臂，蹭了蹭道：“娘真好，您是徐水镇最好的婆婆。”
叶八妹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是徐水镇最好的婆婆，那你就是徐水镇嘴巴最甜的媳妇，还有春秀和冬兰，一个是最贤惠的媳妇，一个是最勤奋的媳妇。”
叶大壮指了指自己：“娘，您不能只跨媳妇不夸儿子，我呢？”
叶八妹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是徐水镇最傻的儿子。”
话落，哄堂大笑，叶六壮安慰似的拍了拍叶大壮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娘，咱们吃晚饭吧。”
叶八妹清了清嗓子，脸上笑意不减：“我做了豆渣饼，豆渣饼和橘子酱都在锅里热着，春秀，你们去端饭吧。”
春秀哎了一声，领着冬兰和红梅俩人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时，门外有人叫门：“八伯娘，大壮，春秀。”
叶八妹看向叶大壮，示意道：“门外有人，你去看看谁来了，我估摸着是你袁君婶娘家的大媳妇，她说了晚点会送番薯粥过来。”
叶大壮拿过手电筒，快步往门口走，不一会领进屋一个人，他俩并排往屋里走，叶大壮手上提着一个木桶，袁君家大媳妇手里提着一个竹篓子。
袁君家大媳妇名叫梅子，今年三十来岁，长得一般，脸大眼睛小，绑着马尾辫，穿着一身蓝色的麻布衣。
走进屋，她先是朝着叶八妹喊了一声八伯娘，然后提起竹篓子道：“我娘叫我送点番薯粥和豆腐过来。”
她晃了晃竹篓子，竹篓子随着她的摇晃流出水。叶六壮赶紧上前接过竹篓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盆，将竹篓里的豆腐倒进盆里，装了满满一大盆。
叶八妹朝梅子招了招手，等她过去后，拉着她坐下，语气亲昵道：“你娘就是瞎客气，上回才给了咱们家大半桶豆腐，今天又叫你送来一竹篓豆腐，再这样送下去，你们家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梅子笑了笑，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叶八妹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孩子，我和你娘关系好，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你有话就直说。”
梅子咽了口唾沫，神色坚定起来：“伯娘，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家今晚尝了您做的豆渣饼，特别好吃，我就想着我们家每天都做那么多豆腐，剩那么多豆渣，要是能将那没用的豆渣做成豆渣饼拿去卖，也能赚几个钱，不至于白白浪费了。”
她的意思叶八妹明白，因着豆渣饼是她做出来了，他们家想要拿豆渣饼去卖，就要先问过叶八妹，省得伤了两家的和气。但是梅子又不怕叶八妹不乐意，故而梅子先来探一探她的口风。
梅子偷偷看了叶八妹一眼，想要知道她的意思。
叶八妹想了想道：“你们想做就做呗，豆渣饼又不是咱们家的家传手艺，谁家都做得。”
梅子一脸欣喜地看着叶八妹，她还以为叶八妹会不高兴呢，没想到她一点都不在意。她总算知道自家婆婆为什么会和叶八妹关系好了，要是她处的那些好姐妹都像八伯娘这般大气，她也乐意掏心掏肺。
她拉着叶八妹的手，激动道：“八伯娘，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不过您别和我娘说我来找过您行不，我娘她······”
叶八妹接过她的话：“我知道，你娘那个人不爱占别人的便宜，她要知道了这件事情，非得天天往我家送豆腐不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她说半句，你一会回去，就说是我先给你提的头，提议你们家做豆渣饼卖。”
梅子脸上的笑意更深，她猛点头：“谢谢八伯娘，对了，我娘还说了一件事情，她说您对山上的野橘子念念不忘，她叫我问你要不要今晚去摘，要是去摘的话，咱们家都可以去帮忙。”
叶八妹本来打算吃了晚饭后再去摘野橘子，现在袁君家的人说要来帮忙，自然是应下了，像她说的那样，她和袁君关系要，没必要瞎客气。
她道：“去，咱们吃饭后就去。”
梅子站起身，说道：“行，那我先回家说一声，一回再来你们家。”
说着，梅子转身离开，叶八妹一路目送到院子门口，然后转身到厨房，喊道：“梅子走了，可以上饭了。”
春秀哎了一声，不一会捧着豆渣饼和野橘子酱进屋，其后跟着拿碗筷的冬兰和提着热水的红梅。
叶八妹往旁边的座位摆上空碗筷，接过春秀手里的番薯粥，倒了一小半到旁边的碗里，伸手拿了一个豆渣饼，掰开，一半放到自己碗里，一半放到另一个碗里。
叶大壮捅了下旁边坐着的叶六壮的肩膀，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咱娘的饭量变大了，以前咱娘一顿只能吃一碗粥，现在好像能吃两碗了。”
叶六壮扫向叶八妹，眉毛拧了起来，事实确实像叶大壮说的那样，最近一段时间，叶八妹会吃两份饭，一份是她自己的，一份是给叶爱国留的饭。
不过，农村都觉得能吃是福，叶八妹吃得比以前多，说明她的身体比以前健康了。
叶六壮拿起一个豆渣饼，塞到叶大壮嘴里：“娘想吃就吃，管那么多干嘛。”
叶大壮咬了一大口饼，再次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不让娘吃，是怕她吃多了会出毛病，还有啊，咱娘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一个人对着空气有说有笑，好像在跟别人聊天似的。”
说完，俩人一同看向叶八妹，只见叶八妹往另一个碗里夹了一个饼，笑眯眯道：“别撒娇，我不喂你，自己吃。”
叶大壮抖了抖，抹了一把脖子道：“你看，就像现在这样，她好像在和谁对话。”
叶六壮心思比叶大壮深，想问题也比他全面，他联想到叶爱国消失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看向叶大壮，看他一副憨傻样，到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假装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咱娘大概是在自言自语，你想想你自己，不也是偶尔也会自己和自己聊天。”
叶大壮反驳道：“不一样，咱娘的状态和咱们的状态不太一样。”
叶六壮瞥了他一眼：“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大哥，你是不是最近没睡好，不是我说你，该睡觉的时候就要睡觉，不要总是想东想西。”
听了叶六壮的话，叶大壮思考着难道真的是他疑神疑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