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嬷嬷——”太后思忖片刻,应允了。许嬷嬷明白她的意思,立即下去让人准备了。
但是妃嫔中还是有人对此存有异议,只不过碍于太后都同意了,她们只能暗自嘀咕几句:“吃自己做的定然不会有问题,哪知道给我们吃的会不会有毒?”
对于这些话,岑月虽然听到了,却并不急着反驳。许嬷嬷过来禀告太后,需要用到的东西、食材都已摆到了殿外边,太后便领着众人出去,等着看岑月做这道拔丝木薯。
即便是初次在太后这样身份特殊的人面前做吃食,岑月仍旧是不忙不乱,有条不紊;将木薯剥去内外皮,洗净后放到水中浸泡两刻钟,等待的时候顺便配料,方便一会做糖浆;然后差不多的时候,生火烧锅,热油,把经过浸泡的木薯切块,入锅内大火炸至泛金黄色,方捞起放到一边;等在锅中做完粘稠的糖浆,再将之重新倒入,翻炒均匀。
然后起锅后,岑月先将之端到太后和各宫妃嫔主子面前,让她们确认这与之前她做的别无二致。而后,她向太后告了失礼之罪,当着众人的面吃了起来。
一盘吃完,过了会,岑月依旧毫无异样。
“行了,既是无事,你该跟哀家说说,这是何故罢?你对那太监吃了木薯而死,作何解释?”太后问道。
“木薯若是未将其外内皮处理干净,且未煮熟,确有中毒致死的可能。”岑月没管众人听了这话会有何想法,又接着道,“但是如奴婢方才所做,是绝对不会还有毒的。奴婢承蒙太后看重,到宁禧宫之前,就把这道菜的做法一一记下,交给了尚食局。除非做这道菜之人,根本不是尚食局的宫人。但是宫人们的份例,一向是从尚食局取的;除非主子宽和,赏了菜品或是允了小厨房做。”
太后和各宫妃嫔听出些意思来了——这被毒死的小陈子,是负责宫道洒扫的,不属于哪一宫,自然,也不可能是主子赏赐或小厨房做的。那问题不还是出在尚食局?总不能是有人特地在小厨房做了送给小陈子吃的吧?
“所以奴婢斗胆认为,可以请慎刑司查一查最近尚食局做的宫人份例有没有木薯这道菜,还有各宫小厨房取的食材里是不是有木薯;再加上昨夜发现这事前后半个时辰,不在宫内做事的宫人,便可以找到与此事有关的宫人了。”
太后这才真正地注意眼前这个小宫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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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事终
平日里做事一板一眼,回话也是实诚毫不知拐弯讨巧的;不曾想实是个聪慧有成算的。
如此之人留在皇上身边,倒也是好的。太后寻思着,看着岑月的眼神便有了几许满意。
“许嬷嬷,把这话传给慎刑司,让他们一定要好好查查,尚宫局也从旁协助,务必借此机会,彻底整顿后宫!”收回视线,她扬声吩咐道。
众位妃嫔闻言神色各异,许贵仪有些愤愤不满,云妃不屑地轻哼一声撇开脸,容妃却看着跪在那里、气息沉静的小宫女,眼底神色不明,忽然浅浅弯唇一笑。
“这事既然另有别情,你们就都先回去罢。不过岑月将木薯入菜之事,确有考虑不周失责之处,待慎刑司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哀家自会一并责罚!”太后最后如此说道,众人自是不敢多言,各自退下。
等宁禧宫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太后才对底下跪着的人问道:
“岑月,哀家说你需受罚,你可知错?”
“此事确实有奴婢之责。未将木薯处理不当入食,会有毒一事禀明皇上太后以及诸位娘娘主子,此乃罪一;擅自以之入食,未将做法公诸于众,以至出事,此为罪二。奴婢甘愿受罚!”岑月脸上毫无不满之色,镇定地回道。
太后处理完此事也有惫懒,脸上露出倦色,摆摆手道:“退下去罢,这两日事由未查清之前,你就不用去小厨房当值了。”
知道如此处理也是为了避免旁生枝节,岑月也没有怨言,只是老实应下,行完礼便退下了。
许嬷嬷扶着太后回到里殿坐下,看太后合上眼,她便拿起小软木锤子,半跪着为太后捶腿。
“秋容啊,你觉得今日这事,岑月应对得如何?”半晌,太后突然问道。
许嬷嬷手下捶腿的动作未停,思索着回道:“奴婢觉得,岑月这小宫女应对得尚可。能够主动向主子提出今日的要求,有胆色;能从传出来的,慎刑司的只言片语推得前因后果,又足够聪慧。不随意妄断、推责,可见其沉稳懂事。”
“看来秋容你很是喜欢这小宫女。”太后睁开眼,对许嬷嬷笑道。
“奴婢可不敢偏袒,奴婢只喜欢主子喜欢的人。”许嬷嬷知道太后这话没有旁的试探之意,脸上毫无惊色,也是笑着回道。
主仆二人又笑言了一番不提。
另一头,岑月拜别太后之后,因为不需去小厨房,就径直离开了宁禧宫,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对于一路走来其他的人的闲言私语,她一概不作理会,只细想着自己下午应对之辞可有疏漏之处,接下来又该如何做。
“小月,你没事吧?”她正在思忖着,就听见小圆跑了进来,关切地问道。
“太后免了我这几日去小厨房当差,待慎刑司查清之后,便无事了。”岑月把午后的事挑着说了几句;又问了小圆尚食局如今是何情形。
小圆捂着心口呼了一口气,看了下四周,靠近岑月低声道:“尚宫今日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慎刑司的人来查了这几日的宫人吃食份例、宫人进出记档和木薯耗用情况,查完之后就带走了两个尚食局在后边做杂事的宫人。有可能是跟那死掉的太监有关系!”
“不必担心,只要你好好做事,定然不会被尚宫责罚的。”岑月听完,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但也没有和小圆说,只安慰她道。
这日天色不好,到了夜里更是突然寒风凛冽,还下起了大雪。轮值的宫人们不由得在寒风大雪中搓着手跺着脚,躲在宫檐下,不住期盼着第二日的日头能早点出来。
就在这寒风大雪中,夜色渐渐消去,天明了,雪也停了。
宁禧宫内,太后刚起来用完膳,就听得慎刑司大太监和尚宫局尚宫前来禀报查得的结果。
“传他们进来吧。”太后放下茶盏,说道。
慎刑司大太监和尚宫局尚宫弓着身走了进来,行礼道:“太后娘娘,奴才/奴婢已经将事情查明。此事乃是清和宫临汀殿宫人甜儿所为,据说,她是那小陈子的对食。太后娘娘,这是罪人杨田甜的供词,请您过目。”
太后从许嬷嬷手中接过,翻看了下,又问道:“可确定查清了?”
“是!”慎刑司大太监应道。
“那边将这事有关人等按宫规处置了吧,不必向哀家禀报了。哀家也懒得听这些污人耳的事儿。退下去吧。”太后不耐道。
这日一早,宫中就传遍了此事。
许贵仪宫中的宫女因为想从死了的太监小陈子那里知道皇上的动向,答应与其做对食;但是后来又反悔了,所以贿赂了尚食局的杂役宫人,帮忙做了道不熟的拔丝木薯,送给小陈子吃。以吃食将其毒死,再加之二人的对食关系并没有几人知道;如此做即便是查出来是木薯中毒,也不会被发现是她所为。
后宫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有的妃嫔主子担心会招来皇上和太后的怪罪,便几次严查自己宫中的宫人,严令不准宫女太监做对食。
岑月听到是杨田甜所为之时,颇有一种意外又意料之中的感觉。也不知是为何,这杨田甜打从一开始就似乎总是针对自己。
便是与自己同样表现很好,在女红考核就提前进了宫的冷蓉,也没有受到她如此敌对。难道自己做过什么让她厌恶之事?或是何时得罪过她?岑月先从自己身上想了想,确定自己除了在行宫时与她同住一屋,想法子化解了她们几人的陷害之外,并无其他交集。
有些不明白的岑月决定去向许嬷嬷说一声,然后到慎刑司当面问问杨田甜,趁着自己还不能回去小厨房当值。
若只是单纯讨厌自己尚且无事,要是有别的缘故……她就得早点知道,早有准备防着才是。她可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无法自己掌控的感觉。
许嬷嬷得知她有这个想法,问清缘由后,便答应了;并且还给了她一个牌子,说是拿着才能进得去慎刑司。岑月道谢后,便拿着牌子去了慎刑司。
杨田甜头发蓬乱,脸色惨白,全无之前那副娇俏的模样。见到岑月,她嗤笑了一声,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故作友善,讥讽道:“怎么,没有让你倒霉,反倒是害了我自己。你现下来看我这副凄惨的样子,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只是想来问个明白——你为何总要针对于我?”岑月没有在意她的尖酸语气,只是平静地问道。
“好一个无冤无仇!呵,若不是你,我又为何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杨田甜满含恨意地指责道,“你总是那般好命,却不知道珍惜!明明有家人疼爱,还得了明佺哥哥的喜欢,却又因为贪图富贵,悔婚参加小选,害得明佺哥哥伤心失落。而我……”
她冷笑一声接着道:“而我却没有爹娘疼爱,什么都要靠自己讨好别人,才能得到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明佺哥哥从来不会看到我,眼里就只有你!我那没良心的爹,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就任由后娘把我卖给了人牙子。若不是正好碰上宫中小选,人牙子为了宫中那厚重的赏银,我可能早就被卖到了青楼。”
说到这,她又恨恨地看向站在牢房外的岑月:“你们凭什么可以这般好命?!而我却要被许贵仪责罚,被一个没根的人威胁羞辱?”
宫中已经传遍了她与那死去的太监是对食,岑月自然也听说了;杨田甜说的这些话,她心中颇有些惋惜,只能说了句:“我明白了。你自珍重吧。”便离开了。
事情缘由和来龙去脉,她基本都清楚或是猜出来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会跟云明佺那人扯上关系。杨田甜最初讨厌自己,原来是为他。
看来,即便是进了宫,那人还有退婚之事,还是会成为她日后往上爬的绊脚石啊;她得提前防备着才行,免得日后有人拿这个来要挟自己。
杨田甜被处死;尚食局杂役宫人被打三十大板,罚去了杂役司浣衣坊;尚食局尚宫和几位女官皆因“管教不严”被罚俸半年;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受了罚。许贵仪亦连带着被太后训斥了。岑月则是被罚俸三月,抄写经书十遍。
至此,引起后宫哗然的澜清池之事就算是过去了。
等到崇熙帝过问此事时,事情已然平息。
他听了福公公复述那个小宫女应对后宫质疑之辞,想到那张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生逗弄之意的脸,又正值心中烦闷之余,便想叫人过来给自己逗逗趣解解闷;但是……又不想被太后看出他的心思。
于是,寻思一番后,他叫来福公公,准备去宁禧宫给太后请安。
第17章 揣测
崇熙帝到宁禧宫的时候,太后正在后殿别有闲情地亲自侍弄花草,听得太监的通报声,还愣了下,对许嬷嬷道:“今日前朝可有什么事?徵儿这些时日不是政事繁忙吗?”
“奴婢不曾听说有什么事;想必是皇上一得空便来给主子请安说话来了。”许嬷嬷笑着说道。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回到了前殿,正好看见皇上迈步进殿来。
“前些时日后宫之事,朕都听说了;劳累母后费心为朕打理后宫之事了。”向太后请安,各自坐下后,崇熙帝语带愧意说道。
太后闻言心中偎贴,嗔笑道:“你在前朝辛苦,哀家自然不能让你再为后宫之事费神分心。而这宫中尚无主事之人,哀家可不得费些心力;你若是真想哀家享清福,就早些将前朝之事理好,以便早日立后。到时候哀家便不管这些糟心事了!”
崇熙帝自是应了,想了想又对太后戏言道:“今日奏折都批得差不多了,朕寻思着陪母后用顿饭,不知母后可有多一份膳食?”
“秋容你快瞧瞧,堂堂一国之君,竟要向哀家讨吃食!难不成御膳房做的膳食都不合你心意不成?”太后故作惊讶地同一边的许嬷嬷笑言道。
“可母后这的膳食最得朕意,朕自然要来向母后讨这份吃食了。”
听得崇熙帝犹如小儿一般的撒娇,太后心甚悦,自然只有高兴同意;当即便传令,让小厨房好好准备晚膳。
待晚膳传上来之后,崇熙帝四下看了看,没有见到那个有趣的小宫女;又见太后用了一口,眉头便是一皱,显然这膳食并不合太后的心意。他也跟着用了道菜,剑眉微扬,问道:
“母后宫中可是换了厨子?这味道都不大相同了。”那小宫女呢?
“还不是前些日子的事。”太后说起这事,就有些不悦道。
崇熙帝点了头,不再多问,只是夹了几道还算不错的菜,劝太后用多些。太后心中熨帖,也比前日用得多了。
用完晚膳,崇熙帝离开前,突然对太后说道:“朕看母后还是更喜欢之前那宫女做的膳食,既然并不是她之责,其人也是个忠心懂事的,叫她回来继续准备膳食也无妨。母后莫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坏了自己胃口。”
太后原以为他只是关切自己身子,便笑着应了;可是等崇熙帝离开之后,她仔细一想,才觉得有些不对。
“秋容,徵儿最后那话,是不是提到了岑月那丫头?”她不确定道。
许嬷嬷回想了下,琢磨着回道:“奴婢也听到了。皇上许是知道岑月做的吃食才合主子心意,才这般说的。也许并无它意。”
“哀家倒不这么认为。”太后说着,突然笑了出来,道,“看来这岑月是真让徵儿在意了,也好,难得徵儿有个看上的。秋容,明日就让岑月回小厨房罢,吩咐她好好准备几道菜品,送去正阳殿。”
许嬷嬷见太后高兴,也放下心笑着应是。
于是,被冷落了好几日的岑月,又重新回到了宁禧宫小厨房。众人依旧如往常般对待她,偶有几句冷语也没什么恶意,岑月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