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顿了顿,岑月屈膝跪在地上,从容自若地说道:“奴婢在尚食局的时候,尚宫和姑姑曾教导我们,每次做膳食,做每一道菜,都该尽心尽力,做到最好,以让主子舒心。妄图揣测上意,是奴婢之罪,奴婢甘愿受罚!”
见她如此,崇熙帝一笑,因看到那些不知所云的奏折,而升起的不悦也去了些;便淡了继续逗弄她的心思,让她起来回话:“你这般说,朕若是再罚你,倒显得朕过于无情了。”
“奴婢绝无此意!”岑月站起身,忙道。
“罢了,你回去吧。朕明日再去给母后请安。”崇熙帝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待人退下后,坐在殿上的人收了笑,又翻开奏折,看了一会便怒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提笔刷刷地在上头写了一通,才扔到一边。
在一旁不小心看到自家主子神情的福公公一凛,赶紧低下头装作没有听到看见。
这边,回到了宁禧宫的岑月先去找许嬷嬷,想向太后禀告一番。
不过太后正在小睡,还要一会才能醒;岑月便被许嬷嬷旁敲侧击了一番,问送膳去了近两刻钟,可是有什么事。
岑月便“老老实实”地将皇上问的那些话及自己的回话一一说了出来。并且说完,她还有些担心地问了许嬷嬷,自己回答的可有不对。
听得皇上问岑月的那些话,许嬷嬷皱了下眉,没多说什么;只是宽慰她无事,然后交代她明日继续练习礼仪。
话刚说完,她们就听到了殿内的传唤声,许嬷嬷便带着她走了进去。
伺候太后漱口更衣后,许嬷嬷才低声把岑月方才的回话说与太后知晓。
太后听罢,看向站在下方行礼的岑月,打量了会,方问道:“皇上用得可好?可有什么别的话?”
“回太后娘娘,皇上每样菜品各用了些,并半碗汤。”岑月一边回想着,一边答道,“皇上说明日要来给娘娘请安。”
太后还算满意地道了句不错,就让她退下了。
“秋容啊,你说徵儿这是如何想的?岑月这丫头,到底合不合他的意?”见人恭敬地行完礼退下,太后才忍不住道。
许嬷嬷劝道:“太后无需过于忧心。奴婢倒是觉得,这已经算是皇上待她不同了。从前可都没有这般情况。皇上向来都是由着性子的,这次只怕也是心里有些记得岑月,才会如此。”
她这么一劝,太后觉得也是,思来想去,又叮嘱许嬷嬷多提点着;想到那小宫人瘦弱平直的身板,便让许嬷嬷记着给她调理下身子。那般瘦弱,如何能好好地为皇家绵延子嗣?
许嬷嬷自是应是。
于是乎,岑月之后每日的吃食份例就多了一道药膳。隔几日换一样,养得她比前一世提前半年就来了癸水;个子也拔高了好些,身姿渐渐显露,才半年宫装就换了三次尺寸。宁禧宫人人才发现,太后跟前的得宠的岑月姑娘,原是个绝顶美人。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岑月从殿内出来,就看到了翠儿在等她。从翠儿那知道现下小厨房无事,两人便结伴回了房间歇息。尚且不知,外边已是山雨欲来。
后宫嫔妃们的消息无疑是灵通的。这岑月前边刚离开乾明宫时,有个负责宫道洒扫的小太监看见了;随即各宫主子就都知道了这事:太后让个宫女去给皇上送吃食,人竟在正阳殿留了两刻钟!
要知道,皇上的正阳殿,后宫众人可没有人能得允许进去过,更别说留如此之久了。而皇上哪怕是到了后宫,也就是用个膳说几句话,从不多留。
如今,却有个宫女进了正阳殿,还留了那般长时间;这怎能不让后宫的众人在意呢?
“果真是狐媚子!本主就知道,那宫女不安分!”许贵仪气恼道,拿起手边的东西就要砸出去,可是一想这茶具是江南进贡,皇上赏赐的,便忍住了;转而甩了旁边伺候的宫女一巴掌,怒斥道:“谁叫你拿这套茶具出来用的?!你是想害本主被皇上降罪吗!”
“奴婢不敢!请主子息怒!”如今被许贵仪赐名为甜儿的宫女正是杨田甜,她捂着脸跪下,连声求饶道;低垂的眼眸里却满是恨意。
“滚下去吧,看了你就心烦!没用的东西!”得了许贵仪这话,她如得大赦地慌忙退了出去。
清和宫临汀殿内是如此景象,云妃的楚韵宫就更不必说了,接连摔掉了几套茶具,众位宫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没人敢上前劝话。
“果真是个不安分的,原来那贱婢竟有如此大的心思,难怪不肯将菜谱交出来。”摔了几个茶盏,云妃终于冷静了下来,想到之前那事,冷哼一声,不悦道。
见她们娘娘发完火了,大宫女彩霞才上前劝道:“不过是个小宫女,连娘娘的一根头发都比不得,娘娘何必如此在意?再说了,她也只是得了太后命令,沾了太后的光。不然,皇上如何会理让她进正阳殿?”
“哼,也不知太后是如何想的,那般放不得台面的贱婢,也让她到皇上面前露脸!偏总是不给本宫好脸色!”提及太后,云妃的怒气又消了些,可想到太后近段时日对她的冷待,又愤愤道。
彩霞示意其他宫人收拾宫殿,又劝解提议道:“太后娘娘只是一时没发现主子的好。不若娘娘多去宁禧宫给太后请安,日子长了,太后定会对主子另眼相待的。”
听得彩霞的话,云妃心中总算舒服了些,思索了会,便点头道:“不错,你说得有理。不过是个贱婢,费不得本宫的心思。你一会吩咐小桂子去云家传话,让本本宫的母亲明日进宫一趟,本宫有事要说。”
彩霞行礼应是,又伺候云妃到里殿歇息,才出去找小桂子交代事情。
不同于许贵仪和云妃的怒气冲冲与不悦,以及其他人的议论纷纷;和熙宫却是一如寻常,没有分毫不同。正在书房的容妃听了彩儿说的这事,也不过是笑了笑,让她莫要多言,就继续练字;一个不慎,墨汁滴到了刚写好的字上。
一旁磨墨的绿儿脸色霎时一百;彩儿则是连连可惜,好好的一幅字,就这么坏了。
容妃摇摇头,毫不在意地让彩儿把这幅字扔了,又重新展开一张纸,练了起来。
深秋午后的日头还有些晃眼,但凉意却已渐重,偶有风拂过,守在宫门外的宫人就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午后的深宫,寂静得有些可怕。
这夜,已升为尚食局掌厨的小圆听得了些话,特意提醒了岑月,最近几日最好别出宁禧宫,若是出去了也务必要小心些。
这个提醒显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岑月思索了一阵,就明白可能是与自己今日去给皇上送吃食有关。
想到夕食时,许嬷嬷端给她的那碗药膳,岑月心里有种感觉——从今日起,她就算是真的卷进了这个深宫,再也脱离不了了。但是,她不会后悔的。她会一步步往上爬,直到最高位;直到查出真相,复前世之仇!
她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想到前世,想到家人,脸上透出坚定决然的神色。
此时的宁禧宫,许嬷嬷正服侍着太后更衣歇息,顺道提起了后宫众人得知了岑月送膳后的反应。
“哦?云妃居然没继续折腾?算是终于有点脑子了,既然她想传云家的进宫,就让云家的进宫吧。也不知这云家是怎么养女儿的,整日就会折腾,却不知想法子讨得皇上欢心。这容妃倒是不错,要不是她的兄长异姓王……哀家是属意她当皇后的。”
太后说着,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另一个合适的人:
“秋容,你还记着容琊吗?她明岁,也该有十四了吧?哀家没记错的话,她倒是个可人疼的。”
许嬷嬷笑着应和道:“可不是,奴婢还记得容琊小姐几岁那会,特别喜欢您抱,打小就亲您;连温大人和二夫人都没那么亲近。皇上小时还曾为了您更向着容琊小姐,闹过脾气呢。”
“哀家也记得,上次见容琊也是两年前了吧?哀家也有些想她了,过几日去宫外温家传个话,让容琊进来陪陪哀家。”说到那些事,太后不由得笑了起来,心里就有了主意,叮嘱许嬷嬷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萌萌哒存稿箱~
没有榜单的蠢作者求小天使们安慰。
这周没有榜单,所以更新要慢点,不然字数太多,数据又不好,就申请不到好榜了,求小天使们原谅~~~~(>_<)~~~~
第15章 出事
许嬷嬷自是应下,放下帷帐,便退了出去。
转眼间,又过了大半个月。岑月这些日子除了回屋歇息,其余时候都待在宁禧宫。
不过因为近些日子吃的药膳,她好似个子长了些,也胖了些;原先的宫装便不那么合身了。所以前一日跟许嬷嬷说了之后,她今日就到尚衣局去,重新领新的宫装。
在尚衣局,岑月见到了上回在宁禧宫见过之后就再没遇到的冷蓉。看上去与之前并无不同。
已经知道太后打算的岑月,领完宫装回去的时候,便思忖着:冷蓉想来也是太后让许嬷嬷挑选的人选之一,就是不知道,太后对她是什么安排。只可惜她从晋江那里得到的记忆并不完全,不能推测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也是,能得以重生已是老天爷可怜,她不能奢求太多,太贪心了。
会到宁禧宫,正好是准备午膳的时候,岑月就先收了心思,开始帮着忙活午膳之事。
……
“啊!死人了!”
在这日夜里,本来该是如以往一般,平静无二的后宫,却突然被一声惊叫打破了沉寂。随即,巡逻的禁军和慎刑司的人就赶到了。原本寂静的澜清池一时喧闹不已。
离得较近的楚韵宫与清和宫听得一清二楚,本在榻上准备歇息的云妃听到这声惊叫和后边吵闹的声音,顿时不悦,让彩霞带人出去看看是谁人敢在宫中胡乱喧哗。
彩霞应是就要出去看看情况,可还未出殿门,就听到外头慌张的求见声。
“娘娘,听着像是许贵仪身边的宫人;许是听到声音去看过了,您可要见一见?”
“让她们进来吧。”云妃秀眉紧皱,显得对自己休息被打搅了这事,颇为不耐不喜。
彩霞领了吩咐就出去将许贵仪并其宫女带了进来。
许贵仪一进殿门就心神慌乱的,向云妃行礼之后便浑身颤抖着道:“娘娘,澜清池有个太监死了,死的样子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可是慎刑司的人说那太监身上并无任何伤。如此诡异,会不会是有鬼啊?”
“许贵仪,你莫要危言耸听!哪里来的什么鬼,既然已有禁军和慎刑司处置此事,你还求见本宫作何?”云妃有些怕,厉声喝道。
本没看到什么并不觉得如何的,如今却想着都心中发毛。云妃这般一想,心里更厌恶特地来跟自己说这些龌蹉事的许贵仪,也不管她害怕地哀求,就让彩霞叫人把她们赶了出去。
看着眼前砰的一声合上的宫门,许贵仪只能回清和宫,她让杨田甜扶着自己走快些,一回到自己的寝殿便让太监把门关上,被扶着坐到榻上,缓了半天,才勉强不再哆嗦。
“甜儿,今晚的蜡烛亮着吧,别熄了!”她吩咐道。
杨田甜毕恭毕敬地应了是,低着头退到外间,才抬起头。看着屋里头彻夜亮着的蜡烛,她眼里透出一丝快意。
这一夜,楚韵宫、清和宫的主子和宫人们都没能睡好,宫人们私下都在传,是宫里闹鬼了!
第二日一早,太后就听闻了此事,知道后宫中一开始流传恶鬼害人之说,弄得人心惶惶。当即眉头一皱,唤来慎刑司的大太监询问是由,并让许嬷嬷去传召尚宫局尚宫处置流言之事。
“奴才回太后娘娘的话,死了的太监是洒扫宫道的太监小陈子,仵作太监查看眼鼻唇之后,认定是中毒。但尚且不知是中了什么毒。奴才已在查昨夜见过小陈子之人,还有其用了什么东西。或许便能知道是何情况。”慎刑司大太监这般说道。
“嗯,定要尽快。下去查罢。”太后叫退后,又让尚宫局的尚宫快些想个法子,把宫里的流言压下去。
如今皇上才不过登基三年,前朝尚未稳,后宫就传出闹鬼之事,可不是给那几位宗亲王爷、还有异姓王攻讦之机,给皇上添乱吗?!她可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太后神情凝重地下了口谕。
尚宫领了太后口谕,当日就惩戒了好些个传流言的宫女太监,还叫其他宫、另外四司的宫人到慎刑司的刑堂看行刑;很快就没了敢多口舌的人。各宫妃嫔也都得了太后口谕,对自己宫中的宫人严加管束。
木薯这种民间才吃的东西,宫中原本是没有的;但是自从前两月,那个叫岑月的宫女做了道木薯为食材的菜品,叫拔丝木薯,味道不同于平日吃多的膳□□致,却另有一种滋味。吃腻了宫中寻常菜品的宫妃们,都纷纷点了好几次这个菜。
可如今,竟有人因为吃这个东西就被毒死了?!她们赶紧向太后告岑月的状,说她用心叵测,竟拿有毒会吃死人的东西做菜给她们吃。
太后得知这事,觉得岑月做菜不会不考虑这个,估计是另有办法处理好。但见她们都不依不饶,便让许嬷嬷去叫人过来。若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自证清白,那就只能可惜了。
许嬷嬷到小厨房时,岑月手里拿了一些木薯,正准备剥去外皮,洗净浸泡。小厨房里其他人都在稍远处看着,唯有翠儿在旁边,想要帮忙。
外头如今都在传她做的那道菜吃死了人,岑月刚知道这事时,就开始想着若是太后来问,要如何自证清白了。这会见到许嬷嬷,她把东西放到一边,坦荡自若地迎上前,道:“嬷嬷,可是太后传唤奴婢?”
“是,各宫主子都到了,你好些想想要如何应对吧。”这句话,算是许嬷嬷看在这些时日教导的情分上才多说的。跟着太后这么些年,她知道若是眼前这个小宫人,不能洗脱妄图谋害主子之嫌,便只能到杂役司去了。
“多谢嬷嬷,奴婢明白。”岑月感激道,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反复想着自己到了太后和一众妃嫔面前,要说的应对之辞;确保不会有错漏。
小厨房到宁禧宫前殿,也不过要走半盏茶的时间。很快,岑月就到了太后和宫妃们面前。她屈膝行礼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见过诸位娘娘。”
“岑月,几月前,可是你先用木薯做了吃食?如今宫中有人因食木薯中毒而死,后宫为之惶然不安,你对此要如何解释?”
“奴婢愿意在太后面将这道菜做一遍,并且自己吃下,以证此物只要做得好,可以食用,无任何问题。”岑月上前一步,请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