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打了胜仗,将兵返程;抽调来的基层官员和窥见商机的商户北上。运河上密密麻麻的交织着船只,热闹非凡。路过个不知名的码头,依托运河而生的船家与岸边的小商贩,欢声笑语的卖着各色吃食与日用品。夕阳西下,孩童在岸边无忧无虑的嬉戏追逐。欢笑、尖叫、哭闹与小贩们的吆喝、卖唱女的琵琶混在了一起。孔彰闭上眼,用心感受着这幅胜过所有传世名画的风景。犹记得去年收复吴北时的满目荒凉,短短一年,竟能养出如此的勃勃生机。此处远比不上潭州码头的富庶,但他相信,那样的日子会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到来。
    又四日,船队抵达了应天。四日内,伊德尔的精气神荡然无存,呈现出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孔彰替他梳头,花白的头发一把把的往下掉。
    “郡王!”门外亲兵来报,“陛下已出宫,于城外列队郊迎。”
    孔彰快速用发带缠好辫子的末端,柔声对伊德尔道:“阿爹,我会尽力斡旋。你……好歹等着见阿娘一面。”
    伊德尔颓然的挥挥手,孔彰转身出了船舱。船只明显的在减速,不一时,彻底停下。孔彰带走的将兵足有七万,留守旧都三万,还有四万人。不可能都下船去见管平波。所谓皇帝郊迎,乃走个过场,彰显皇帝的礼贤下士。整个船队安安静静,只有主将与部分基层军官依次下船,往管平波所在的方向而去。
    船舱内实在太过安静了,伊德尔昏昏沉沉的睡着。忽然,船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将伊德尔从梦中惊醒,感到一阵压抑不住的心悸。就听外面欢呼道:“陛下回宫了,靠岸靠岸,下船回家了!”
    “急什么!排队!轮到我们且早着呢!”
    等待并没有影响将兵们的好心情,岸上渐渐聚集了许多人,各地的方言此起彼伏,皆是喊亲人的名字。船上军纪所限,不能回应,但他们每个人都已是笑逐颜开。
    俘获的姜戎将领被押出了船舱,塞入了囚车中。不知哪个角落里爆发出一声痛哭:“爹!!陛下给我们报仇了!”
    这声痛哭仿佛点燃了炸药桶,北方逃难来的遗民几乎同一时间嚎啕大哭。过往的苦难、家破人亡的愤懑,都在哭声中肆意宣泄。原本以为被折磨的麻木的心,原来只是假象。伤口还是那么大,鲜血淋漓,未有半点愈合的痕迹。
    紧接着谩骂铺天盖地的袭来,伴随着小石头,砸向了囚车。伊德尔没有被拉出去展示,而是坐在马车里,感受着汉民刻骨的仇恨,轻笑。百姓从来不关心上头的皇帝是不是异族,因为他们能否安稳度日的原因,从来只跟地主直接相关。若说北方边境的汉民被他们数次打劫,因此憎恨的话;东面的惨状怎么也恨不到异族头上。没有陈朝的腐朽,他没有任何可趁之机,且他试图推行的均田令,最终毁在了汉人豪强手里。如此结果,只能说是管平波的渲染。不把异族的残暴描述的淋漓尽致,如何能体现出她收复江山的赫赫功勋?千古第一女太。祖,确实卓绝!
    在百姓的激愤声中,囚车抵达了监牢。到了京城,孔彰很难再给伊德尔太特殊的待遇,一样被关进了监牢。只他是单间,且虎贲军素来喜洁,囚室里干干净净,地上铺着干燥的稻草,竟比寻常百姓家还舒适几分。哪知他才疲倦的坐在稻草上,门外的守卫就吆喝起来:“你们记着规矩,要保持屋内整洁。每日轮流打扫走廊、洗碗洗筷子。谁负责的区域搞不好卫生,皮鞭伺候。不想干的没饭吃,爷爷家不养闲人!下面,我念一下排班次序……六月初七丘敦氏伊德尔、六月初八贺赖氏巴音毕力格……”
    伊德尔:“……”算知道孔彰为什么收拾房间比女人还利落了……这特么是当年被抓时练的本事吧!?
    福宁宫与各军营大摆筵席,庆祝勇士们凯旋而归。席间欢声笑语,林望舒等人都生出了些许不真实感,这就要回京了?
    甘临与方墨轻轻碰杯:“怎样?技艺又精湛了几许?”
    方墨随意笑笑:“道阻且长。”
    甘临笑道:“妈妈能荡平九州,并不在武艺有多高强,而是有效的统领四方。”
    方墨知道甘临过来寻他说话是为了什么,无奈的道:“殿下,小殿下尚且年幼。”
    “我不年幼了,我该说亲了。”甘临低声游说道,“古来圣手不知几多,大夫却依旧卑微。太医院正,至高五品。就如战兵,陈朝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到我们梁朝……”甘临轻笑道,“学里的尖尖,谁能不为入伍当兵洋洋得意?没有好处,便没有尊严。战兵是,大夫亦是。上有所好,方能下必甚焉。再则……便是你做到了宛如华佗转世,你敢给妇人接生么?丞相家的公子,败坏的起这个名声么?”甘临耳语道,“足够强悍,女子可为皇;足够位高权重,方可驱逐一切魑魅魍魉。你仔细想想。”
    方墨点点头,举杯道:“谢太子垂爱,容我思量几日。”
    甘临笑靥如花:“好哥哥,我等你答案。你……莫让我失望。”
    
    第352章 造谣8月24日第二更
    第149章 149哀求
    
    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 管平波携孔彰回到福宁宫, 洗漱毕,换了家常衣裳, 才得空好生说话。
    两人分别数月, 自有许多私房要讲。何忠厚带着满屋宫女太监, 退到了屋外。屋内的冰盆驱散了炎热, 屋外的虫鸣便显得尤为的惬意。然孔彰紧皱的眉头, 始终没有松开。
    管平波抚上孔彰的眉心:“怎么?见了我不高兴?”
    孔彰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 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前线隔几日就有军报往回传, 各地大捷, 理应欢天喜地。唯有伊德尔之事,能让孔彰烦心了。管平波叹道:“他还是不肯投降?”
    孔彰低声道:“源赫截杀布日古德,若不依附于陛下,恐难在西垂生存。其余部族皆无头领,将来只能一盘散沙。姜戎已无威胁, 不知陛下能否……”
    管平波抬手截断了孔彰的话,平静的道:“我需要四海归心。”
    “如今你已是众星拱北, 还不够么?”孔彰道, “你高瞻远瞩的兴建教育体系, 天下读书人皆为你的喉舌,谁还敢质疑你的权威?”
    管平波无奈的道:“伊德尔是皇帝。”
    孔彰垂下眼:“他都没几日好活的了。”
    “他要活着,你定倾尽全力供养。可是……”管平波直视着孔彰的眼,一字一句的道:“孔彰, 你不止是将军,不止是郡王,还是皇子的父亲。你的一言一行,下面的人都会有无数种解读。谭将军英灵在上,虎贲军与姜戎血海深仇,你善待伊德尔,我如何向麾下万千将士交代?”
    道理孔彰都懂,他几千里水路,该想过的都想的明白,可心里实难接受。伊德尔的部众屠杀平民时,他恨的牙痒痒。待他落难,难免忆起幼年时光。他和迦南,是伊德尔最宠爱的两个孩子。虽然宠爱源自于女儿女婿并无继承权,但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昔年,谁敢擅闯王庭?唯有他与迦南,敢在大殿里嬉戏。吹胡子瞪眼的单于骂的震天响,到底没舍得收拾过,所以他们有恃无恐,所以伊德尔所有的庶子,皆要避他们之锋芒。孔彰抓住管平波,怔怔的盯着她,希望她能网开一面。
    管平波回避了孔彰的目光。
    孔彰心底一凉,抓住管平波胳膊的手颓然放开,缓缓跪下:“陛下,我求你……”
    管平波一言不发。
    “除了孩子,他们是我仅存于世的至亲。”孔彰满脸哀求,“李恩会的母亲与继父不知所踪,莫日根的妻儿遍寻不见。西垂数年征战,没有单于的庇佑,孤儿寡母,早已尸骨无存。陛下,单于对我,有再造之恩。纵然我不喜他的残暴,然我与他的父子之情,无异于亲生。”
    管平波道:“我与元洲,亦情同手足。”
    孔彰苦笑,一个头磕下去,“臣愿挂印辞官,以求陛下海量汪涵。”
    管平波盘腿坐在了地上,揉了揉孔彰的头发:“起来吧,你讨厌跪我,我知道。其实我也不大习惯被人跪拜。”
    孔彰的手抓着地毯,不肯松开。
    管平波叹了口气:“不提谭元洲是我此生难消之痛。李恩会此番有大功,然他的计谋能执行,离不开张群的殚精竭虑。朝中无人,我欲让张群入阁,你说伊德尔温柔乡里泡着,张群怎么想?”稍停,管平波又道,“草原王自有傲骨,我理解。不为了他,你日常都恨不得对我直呼其名。我亦曾在窦宏朗脚下匍匐,那般屈辱,至今铭记于心。我不愿朝任何人跪拜,所以不择手段做女皇。可是成王败寇,我赢了,他放不下尊严,就得去死,这是规则。不是你交出兵权,乖乖呆在后院里,就能左右。何况,你的异族长相,本就叫人忌惮。如果我愿意,对你卸磨杀驴不说轻而易举,至少要比捋下张金培容易的多。你辞官没有意义。”
    “要么,伊德尔金銮殿上对我俯首称臣;要么,我拉他去刑场,就地正。法。”管平波道,“我自问不算刻薄的帝王。看在你的份上,没有诛他九族,没有肆意凌。辱。他愿投降,我让他温香软玉里活;他不投降,我让他堂堂正正的去死。如果我仅仅是你的妻子,大可以陪你一起骂御座上的人冷酷无情。可我还是皇帝,我还要考虑满朝文武的心情。孔彰,北方生灵涂炭、伊德尔罪行昭昭,我已经尽力克制满腔杀意,别让我太为难,好么?”
    孔彰抬起头来,扑倒管平波,狠狠的搂住了她的腰。管平波任由他抱着,听着他的泣不成声。
    管平波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的身不由己。正是不想一次次被人主宰命运,才拼尽全力走到今天。君臣父子夫妻,层层递进的关系里,只有君不是奴才。人世间,谁也没有绝对的自由。可是在残酷的古代,唯有君王,能有真正的尊严。如果孔彰够狠、够有手段,干掉她登上宝座,那么今日跪地哀求为谭元洲报仇、而被无情拒绝只能痛哭的人,就会变成她。
    这条路,她从没有过后悔。哪怕孔彰从此与她离心,也没太多可惜。帝王路,本就该那样孤独。
    六月初九日,顺水而下的李恩会抵达了应天,进宫陛见。此时交通不便,君臣二人前次见面,还在潭州。管平波端坐在龙椅上,温和的叫起:“李将军辛苦了。”
    李恩会忙道不敢。
    管平波又问:“元宵和孩子可好?”
    李恩会笑道:“都好,只是惦记着陛下。”
    “这有什么?”管平波笑道,“改日她过来一趟,正好参加他小师兄的婚礼。”
    李恩会应了。先聊了几句家常,才切入正题,向管平波汇报源赫策应与布日古德自杀之事。
    管平波其实想把西垂彻底吞下,奈何人口严重不足,不可能迁徙边民向西。但如若那处千里无人烟,又很容易被更西边的民族侵吞。怎么处理莫葫芦与阿伏于两个家族,需得谨慎行事。管平波想了想,决定拿去内阁会议上讨论,于是对李恩会道:“孔彰在东耳殿,你去寻他说话吧。他心里不舒坦,你宽慰宽慰他。”
    此话信息量颇大,李恩会没敢多问,跟随着太监往东耳殿走去。东耳殿内,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个一岁多的胖娃娃在地上乱爬。李恩会猜着是小皇子,正欲行礼,从里间出来的孔彰阻了他:“年纪太小,不让他受礼。”
    李恩会笑道:“天潢贵胄,理所应当,郡王太小心了些。”
    孔彰随意指了指厅中的座位道:“你我二人无需讲那多虚礼,坐。”
    李恩会从善如流的坐下,宫女端上茶果点心,而后顺手抱走小皇子,跟着满屋子人退了个干干净净。李恩会也是混过权贵圈的人,还没见过这等行事,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人自幼相识,默契十足。孔彰看李恩会的表情便知他在疑惑什么,解释道:“你来寻我,自是有话要说。范元良精的跟鬼似的,站在里头伺候怕我们不自在,索性出去了。”
    李恩会:“……”
    孔彰自嘲道:“他们如此费尽心机讨好我,可见陛下着实是很宠我的。”
    这话听着不对味,李恩会试探着问:“吵架了?”
    孔彰没回答,而是问道:“阏氏怎样了?”
    “还行。不过源赫为了表忠心,把皇子们都砍了,皇孙们剩的也不多。”李恩会叹道,“我再晚去点,只怕就随便留个人,送进京称臣便是了。好在阏氏反应快,立刻提到你,源赫对你颇为忌惮,不情不愿的逼着手下把宗女吐了出来,都叫我带上了船。现按规矩送去监牢了,按我们虎贲军军纪,理应无甚大事。”
    孔彰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唐春荣。炎朝刚入京城时,宗女被掳掠一空,留京的宗室子长的清秀的,也没逃出魔掌,玩腻了随手送人。唐春荣撑到了虎贲军的解救,而她的兄弟姐妹,早不知下落。或是死了,或是依旧在哪处苟延残喘,横竖是天宫落到了地狱,再难翻身。陈朝皇室骄奢淫逸,当年看到唐春荣的下场,他不是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而今落到自家人头上,只剩满身的冷汗与后怕。果真是屁股决定脑袋,谁都不能免俗。
    李恩会见孔彰情绪低落,补充道:“男丁不好说,小郡主们总有活路。我们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是了。”
    孔彰交出兵权的事都干了,的确是无能为力了。扯了扯嘴角道:“陛下待女眷素来和气,我看能不能把她们放在宫里,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寻个人家,嫁出去吧。男孩子……不梗着脖子顽抗的话,陛下大概也会给个面子。阿娘提出想见我的目的,大抵为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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