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坚瞠目结舌。管平波朝他示弱, 她不反对甘临拐方墨!?哇擦!这等千古罕见的信任太子的太。祖, 能别让他赶上么!?
管平波道:“阁老请起吧。”
方坚回过神来, 苦笑:“太子垂青,臣倍感荣幸。”
管平波摆摆手:“老熟人,咱别打官腔。我家不是吃亏的那个,我是无所谓的。你怎么想?还有,两个孩子到什么地步了?青梅竹马……是我的过失, 对不住。”
方坚颓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臣只是有些不舍。”
管平波道:“年轻人, 一时冲动也是有的。我们且先别理会, 过阵子没准丢开手了。你看, 我这里正欲让甘临纳侧。做太子妃不是个容易的差事,方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亦不想让他受委屈。”
方坚暗道:谢谢您呐,您闺女绝对有预谋, 丢开手个屁。白莲没孩子、张群孩子死绝了、林望舒那几个都是秋后的蚂蚱没半点利用价值。重臣里头,只他有儿子叫太子惦记好么!然此话不能明说,说了就是挑唆天家母子,十个皇后儿子都拦不住满门抄斩的!憋的他只想咆哮。
管平波看方坚的表情,知道此时的人重香火,不是一时半会能扭转。那两小的若是死活看对了眼,方家确实巨亏。只好暗示道:“说来,家族祭祀未必绵长……”以方坚的资历,配享太庙并不难。接着又补充了句,“你还有旁的亲族么?”
方坚摇头:“方家数代单传。罢了,本来传承的风雨飘摇。当年非遇着陛下,只怕方家早绝了子嗣。算命中注定吧。”
方坚越卖惨,管平波越过意不去。甘临的心思她大致能猜到些许,然有些事能猜不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甘临畏惧弟弟上位,想拉帮手是必然的。只要不踩底线,太子有心机并非坏事。天下早晚要交给她,不能年轻的时候指着太子傻白甜,等到自己老了,发现后继无人,那是要扑整个户口本的惨事。再则,虎贲军里,的确没有适合甘临的男孩子。太子妃,是将来的皇后,不可能随便挑人。
君臣多年,自有默契。方坚知道难以拦住,索性提出要求:“太子妃的封号……”
妃,天子之配。天子为女子,妃为男子理所当然。可语言在变迁,后尚算有名,毕竟后羿射日民间耳熟能详,便是不知道的人,稍加解释便能理解。妃的原始含义就太偏了。方墨十岁入虎贲军,算是元老,总该有些体面的。遂,管平波道,“昭,日明也。太子,国之储贰。其配偶便称昭王吧。”
方坚道:“那……太子妃……”
管平波笑道:“若将来的太子是男子,其妻口头上亦可称太子妃,然正式封号依旧为昭王。既然说到封号,将来公主亦只做口语,封号皆为亲王。其配偶随其封爵,以姓区之。”
方坚问道:“譬如说楚王殿下的王妃,称某王还是楚某王?”
管平波揉揉太阳穴:“怎么感觉有点别扭……”
方坚干笑:“来日方长。”
确实不着急,管平波反正没小闺女,到时候扔给礼部想去。
太子妃本就是极需要运气才能赶上的事,如不是方家单传,方坚此刻只怕是感激涕零的。因此似乎很难再给方墨争取什么好处了。
管平波大概知道方坚的心结,安慰道:“传承重在血脉。古今往来多少冒姓的,可见姓氏并非全部。如今重姓氏香火,乃宗法昌盛。早晚有一日,宗法覆灭,姓什么都不重要了。且,翌日我们回京,你再细找找,不独方家的,你祖母与母亲家族,总归与你血脉相连,过继一个也是法子。何况,那俩孩子未必不是胡闹,我们拖上二年,再议此事。”
方坚还能说什么,自家孩子并不全然无辜,管平波都把责任全担了,他也只得应了。
姜戎分数支,算是杂糅出来的民族。丘敦氏大抵是羯人之后,因此肌肤雪白、眼睛碧蓝。帝制时代,优良的资源向上集中,数代广纳美人,草原王家的孩子自然个个生的极好。甘临的审美却更偏向中原,估计是陆观颐带的多,闹的她实在觉得方墨比孔彰好看,对丘敦家的美人儿无甚兴趣。再说有兴趣也白搭,且不提方墨是有脾气的,岳父不好惹啊!于是很随便的吩咐身边的太监道:“你去替我挑个长的顺眼的就行。”横竖是塞宫里算完的角色,她那日说怕被掐死并非虚言。管平波就差点死在孔彰手上,草原的汉子可不是中原的书生,那力气,顷刻间能扭断她脖子。便是实在生了花花肠子,书生不好吗?干嘛非得作死。白莲养的那群就挺好的不是!
结果,太监好死不死的,挑了博雅尔。
博雅尔就是绍布的幼子,被李恩会套了层马甲搞成了三皇子马札布的儿子的那位。还未离京的李恩会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说迦南乃草原之花,长的像她肯定好看,但能不能眼光别那么寸啊!?
孔彰收到李恩会的传信,顿时尴尬复尴尬。他没理会此事,说实话,俘虏能够联姻太子、安稳度日乃谢天谢地的运道。想想唐赵两家的结局,漫说管平波只要块招牌,便果真阉了两个,又有谁能真替他们喊冤?既然是走过场,自然是挑了哪个是哪个。横竖软禁在家中和兴圣宫中无甚区别。结果,不单挑了个身份有问题的,还挑了个长的像迦南的……管平波非寻常女流,那也不能时时挑战她的底线呐!最糟心的是,孔彰因不便与图门宝音来往,只知道有个孩子像迦南,叫什么名字没留意。等李恩会急急来报信才知道,然既然内宫之事,李恩会都明了,便是已发明旨,很难更改了。
孔彰觉得自己今年八成犯太岁,真的很想去庙里拜一拜。但事情是无法逃避的,博雅尔进了兴圣宫,不可能不去拜见管平波。姜戎民风开放,迦南在京中跑过马,不定林望舒等人都见过。到时候对出来,管平波真能炸毛。不吃小醋是一回事,隐瞒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孔彰只得先去看望了图门宝音,打了个花胡哨,再折回宫内,为难的对管平波道:“太子纳侧的人选,还能换否?”
管平波奇道:“怎么了?他不愿意?”
孔彰苦笑:“他……呃……侄子随姑。”
管平波更好奇了:“领来我看看。也叫我感受一下草原之花的风华绝代。”
这货的脑子就不随寻常的女人长!孔彰头痛不已:“不但如此。李恩会弄错了,他不是三皇子马札布的儿子,我才问清楚,他是大皇子绍布的幼子。”
管平波似笑非笑的看着孔彰:“弄错了?我们李将军也有糊涂的时候呀。”
孔彰解释道:“绍布庶出,他的孩子本不该那么像姑姑的。”
管平波笑道:“甘临长的随祖父。”
孔彰一时语塞。
管平波收敛了神色:“我从来认为,罪止自身。虎贲军军纪苛责,乃不得已而为之。你是领兵打仗的人,知道战场上,军心有多重。祸及家族,不为憎恨,而是威慑。孔彰,你太小看我。”
“抱歉。”
管平波道:“如若我坚持要那孩子进宫,实有些阳谋太过。你不舒服,但憋在心里不能说,说了便是不识好歹。然人心并不时时刻刻跟着道理走。你不自在,只说他身体不适,不便入宫,换个人即可。”
孔彰抱住管平波:“你的心胸,实乃我不及。”
管平波眨眨眼道:“你的心胸也很广阔啊。”
“嗯?”
管平波笑道:“元宵节你回里,送了我串葡萄。葡萄寓意多子,你出门在外,送我葡萄,你想什么呢?嫌我后宫太空虚?”这送礼的水准,简直是钢铁直男!
孔彰神色古怪的道:“葡萄?”
管平波走到床边,拉开抽屉,捏起串叮当作响的春宫葡萄笑道:“就是丑了点,一点造型都没有,随便锁链串了串,就冒充葡萄了。你在哪个穷乡僻壤淘腾的?”
孔彰神色复杂的道:“陛下,那不是葡萄……”
“嘎!?”
孔彰当时被管平波的玲珑骰子气的够呛,次日抵达某县城,安下营后,便独自在城里逛着散心。路过家店铺,因心里正生气,遂掏钱买了串缅铃①,意喻——你特么给老子等着,看老子回来怎生收拾你。万万没想到,管平波丫的不认识!窦宏朗你行不行啊!?不教老婆常识的吗!?
管平波倏地响起当日太监们便秘般的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手中的物事:“不、不是葡萄!?那、那是神马!?”
孔彰劈手夺过缅铃,将管平波双手反剪,压在了床上。而后在她耳边轻轻说:“陛下很快就知道了。”
第355章 谈心8月26日第一更
第152章 152谈心
饶是管平波体能绝佳, 也被折腾的够呛。校花的全能保安哀怨的看着孔彰:“老当益壮!”
孔彰轻笑:“后宫妃嫔, 岂敢有丝毫懈怠?”
“你大爷!”管平波没好气的推着孔彰道,“让我起来。”
孔彰一只手就把管平波死死压住:“陛下的体力越发不济了。”
管平波怒道:“我文职你武将!半点怜悯都没有, 你算我男人吗?”
孔彰撑着胳膊笑道:“方才谁那般兴奋呢?”
管平波呸了声:“兴奋个蛋, 你这么闹, 我八成又要怀孕。”
孔彰在管平波小腹上摸了两下:“我喜欢孩子。”
管平波郁闷道:“我不喜欢生孩子。”
“爱莫能助。”孔彰笑道, “对了, 我们的儿子还没大名呢,你不起一个?”
管平波懒洋洋的道:“你自己起。”
孔彰挑眉:“知临?”
管平波瞪着孔彰。老早就讨论过的事, 不用再反复强调了吧?
孔彰无辜的道:“临卦就那么几个词。”
管平波踹了孔彰一脚:“敦临不行么?他是长子, 你嫌家里日子过的太安逸了怎地?”
孔彰笑着把管平波搂在了怀里, 禁锢的她动弹不得。
管平波拼命挣扎:“你又发什么疯?”
“近来,我多有不妥之处。”孔彰缓缓道,“数次叫你为难,你却待我如初。相识至今,多谢你一路宽容。”肯把话说透, 便是没生气。皇帝,孔彰经过好几遭了, 管平波的确是脾气最好的那个。
管平波放软身体, 趴在孔彰的胳膊上, 笑道:“没什么为难的,到底都没答应你。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至亲当前,明知不可能, 总想去试一试。曾经我们刘家坳老地主想纳我为妾,我父亲怕我委屈,咬死不答应,为此与祖母伯父闹的不可开交。后来我常常想,如果当年他不曾阻拦,是不是能因此活的更久些?我的父亲,一介迂腐书生。百无一用的那种。护不住家财、护不住妻女,无能到可笑。但他竭尽全力的疼爱我。废物如他,我都时常怀念。何况你对雄才大略的伊德尔。你幼时定是以他为榜样,追逐他的步伐,崇拜他,敬爱他。你有如今的好性格,离不开他的教导。可惜世事无常,换个时代,陈朝不那么昏庸,他生不出野心。你这辈子,太寸了。”
孔彰把脸埋在管平波的颈窝里,含混道:“比你强。”
管平波笑道:“果真?”
“我是挺倒霉。”孔彰客观的道,“可我是男人,是迦南的驸马。我哪怕迟几天入京,没遇见深居简出的端悫,便会过的比绝大多数人恣意潇洒。而你不同,贫家女子,只要当年练王妃早路过半柱香,你便只能身世飘零。古今往来,能从平民翻身的,汉高祖算一个,然他终是借了吕家的势;陈朝太祖算一个,可他是男人,但有才华,自有军阀垂青,同样可以借岳家做跳板腾飞。唯有你,一无所有,夫家不是你的助力,而是阻力。我若不认得你,绝不信世间有此奇迹。”
管平波但笑不语,天时地利人和,她赶上了而已。就如孔彰所说,练竹哪怕早点路过,她再有满腹屠龙术,最多也就是勾搭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磨着他弄个外宅,仗着自己易受孕体质生个孩子。命好是儿子,命歹是女儿,也就到头了。古代是地狱模式,她不会因为自己幸运的翻了身,便觉得多容易混。所以,为了子孙后代,还是要发展科技,尽可能为工业革命积累本钱。连个安全避孕的模式都没有的日子,是真的难熬。
孔彰疑惑的把管平波翻了个身:“睡着了?”
“没有。”管平波顺势换了个姿势,趴到了孔彰的胸口上。
孔彰的大手用力的揉着管平波的头发。管平波又开始扑腾:“你干嘛!”
孔彰笑道:“有时候觉得自己过于懦弱,跟你在一起简直天作之合。”
管平波道:“嗯,谢你当初不杀之恩。”
孔彰道:“换个人,真掐死你了。”
管平波道:“换个人,进不了我的屋。我又不傻,找个心如铁石的,等着被篡么?我再强悍,亦难拧的过世情。篡我太容易。广袤的农村,尽管被我强行弄的男女分田,大抵是持续不了多久的。陈朝太祖的卫所制,想的多好啊。几十年后,军户沦落成了佃农,受尽了鄙夷。种地只能依靠男人,女人根本翻不了身,我再努力都是无用的。甚至,王田制亦有可能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