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对她很好,疼她,宠她,虽然从始至终他没对她说过“爱”,甚至连“喜欢”二字都从未说过,可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爱她的证明。
只是这件问题,她也确实想不通。
或许,他会觉得两个人有些距离是好事,就像这样,每一次的见面都让彼此觉得弥足珍贵,慕言蹊这样猜测着,却说不出口。
大衣里的手机响了三次之后就没再响过,估计ben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慕言蹊胡乱想着,还是选择对这个问题默不作声。
“因为我会回来。”
慕言蹊听见季临渊声音温柔的说了一句,愣一下,抬眼,不确定的看着他,“你是说…?”
回来?是要搬回南城的意思?是吗?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季临渊声音柔柔的,看着慕言蹊挑挑眉,“我说过的,言儿忘了?”
慕言蹊还被这信息震惊着,却没想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惊讶的无以复加。
“我今天走了,最多再过两个星期,就回来,回来后就再也不走了,”季临渊在她微张的小嘴上亲一下,“从我们谈恋爱开始,我就决定把工作地点转移到南城,之前从未对你说过,是想给你个惊喜。”
慕言蹊听见,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这次是感动的。
“所以,”季临渊顿一下,看着她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从没在你面前提过让你跟着去美国了吗?”看着她反应不过来的傻样,他又笑:“因为解决这种事,是我身为你男人应该考虑的事。”
慕言蹊闻言,眼睫抑制不住的轻颤着,蓦然想起来两人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在机场外,他就对自己说过这个问题的,告诉她这种事交给他来苦恼,不用她来费心。
她忘了,可他从未忘记过。
季临渊看慕言蹊一直只看着他不说话,抬着指尖在她额头上亲昵的点了点,取笑:
“小笨蛋。”
第58章 暗思明月密(01)
临·慕
暗思明月密(01)
季临渊是在签售会开始之后才从休息室出来的, 路过展馆一楼大厅时, 看见刚刚还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坐在背景墙前, 认真的给排在桌子前的画迷们握手,签字, 偶尔笑着和对方低语几句。
他站在跟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着她。
眉眼柔和, 嘴角扬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不骄不躁, 四周沉静,和大厅里偶然或高或低的喧嚷声不同, 倒是又让他想起夏日在民政局门口的那天。
那天她还是个和他说话拘谨的小师妹, 而今天,她已然是个因为不舍和他分开而难过撒娇的太太了。
他的太太,他季临渊的太太。
季临渊垂下眼, 隐在口罩下的嘴,因为这个忍不住也扬起来。
“j,”站在季临渊身侧的ben小声的叫他一声, “真的该走了。”
再不走可真的赶不上飞机了…
季临渊应一声, 转过身和ben一起出了签售大厅。
季临渊和ben转身的瞬间, 一摄影师小伙儿刚好瞥眼看过来,他愣了一下,手指戳了戳旁边挂着记者证的男人,指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小声问:“风哥, 你看看那个穿卡其色大衣的外国男人,是不是传媒帝国的高级秘书ben?上个月在香港让我们删照片的那个?”小伙子一脸激动,“如果是的话,那他旁边那个穿黑色大衣戴口罩的人是不是就是传媒帝国的老总季临渊啊?”
那个被称作风哥的男人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时,两人已经出了大厅,只留了两个背影给他,他瞅了一前一后坐上车的两人一眼,收回视线,在摄影师的脑袋瓜子上敲一下,低声呵斥:“我看你是上次被吓成了失心疯吧?看谁都能看成那个老外,做咱们这一行的,被要求删照片很正常,你就别天天一惊一乍的了行不行?上次你追着人外国游客跑了两条街的事忘了?”
“不是,风哥,我真的觉得——”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你那浆糊脑袋想想,这里是画展,又不是商业晚会,人家跑这做什么?看画?要签名?”男人忍不住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他们哪来的那个美国时间?”
“风哥——”
“闭嘴,好好拍你的照,”男人剜他一眼,“再说一句废话,回去我就给主编建议,把你给换了!”
这小子拍照专业不错,可就是智商和情商都跟不上,和他合作每天都要被气个几次。
再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这臭小子气成偏瘫。
“……”
小伙子又朝窗外看了看,车子也不见了…认命的继续找角度拍照,可心里还是想着…
他真的觉得这次没看错啊……
……
……
t市的画展结束,年前最后一场画展是在东城,三天前因为基金会有了新的进程,应如是先她一步回南城,继续接下来基金会的管理人备案。
慕言蹊到东城的那天下午,沈深知从澳门回南城前拐到东城陪她。
两个人直接约在了慕言蹊入住酒店的餐厅里,慕言蹊彼时也刚从展厅看完回来,到餐厅时,沈深知已经入了座。
看到她,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慕言蹊走过来摘下围脖,准备脱掉身上的大衣时,被沈深知制止,“一会儿再脱。”
她耸耸肩把围脖搭在沙发椅的扶手上,坐下,“妈妈明天会过来陪我,我再过一个星期也就回去了,你还非要再跑过来一趟。”
沈深知没应她的话,倒了杯热茶给她,“先暖暖身子。”
慕言蹊接过手,捧着杯子暖了暖手,低头喝了一小口,沈深知看着她氤氲在水汽里的眉眼须臾,收回视线,又盛了碗热汤给她,“你怕冷,就是身子寒气重,妈让江眠月给你调理身子的中药丸是不是一直都没吃?”
“吃了一段时间,忙起来就忘了,”慕言蹊咬了咬杯沿,放下杯子,“回头我记起来这个。”
没一会儿,慕言蹊的身子暖和过来,还特意“征求”了沈深知的意见,才把大衣脱下来放到沙发椅上,沈深知刚刚点好的餐上来,慕言蹊随意扫了一眼,不出意外,都是她爱吃的。
她端起碗吃饭转移话题,“上周季临渊回来,说是到澳门帮你忙?”
沈深知“嗯”了一声。
“为什么忽然要把业务都拓展到国外,国内不是做的也挺好的吗?”她虽然不太懂这些,但沈深知做的医疗器械品牌,说是把国内各大医院的设备几乎垄断了也不为过。
“人总要是往高处走,”沈深知吃着,瞥她一眼笑了笑,“你画展不也是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开,甚至国内还没开之前都已经在国外开了好几场。”
慕言蹊:“……”
说的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只是——
“那你以后是不是要经常出差?在家待的时间不就是会很少了?”
就和之前的季临渊一样。
沈深知闻言夹菜的手顿一下,接着不动声色的继续,“嗯,前两年可能会比较忙一些,忙起来大概就没时间回家了,”音落,故意抬眼看她挑挑眉,“你新婚燕尔,到时候估计也没时间想起我这个哥哥吧?”
“怎么会,”慕言蹊白他一眼,夹了口菜到他碗里,“我哥对我也很重要好吗?”
“有多重要?”沈深知看着她问,倒真是有点好奇。
有多重要?慕言蹊抿着筷子,回看着沈深知眨眨眼,这要怎么说?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面前的沈深知笑了一下,开口,“不管有多重要,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知道吗?”
慕言蹊闻言皱眉,刚想说话,又听见他开着玩笑补充,“要不然等我回来看见你瘦了或是精神不好,我还得怪我自己,那我多亏。”
慕言蹊:“……”
她撇撇嘴,故意道,“放心,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让你每次回来见我一次胖一次。”
说完,她捧着碗埋头认真吃饭没再看他,像是要让他看看她会多听话似的。
“那就好。”
沈深知看她,笑着低声喃喃了一句。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慕言蹊刚好抬眼看过去,沈深知面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刚巧被她捕个正着,可她随即垂下眼,继续吃饭。
一语未发。
第59章 暗思明月密(02)
临·慕
暗思明月密(02)
吃过晚餐, 两人又到一旁的咖啡厅坐着聊了一会儿, 八点的时候, 沈深知和慕言蹊一起到大厅等电梯。
“我自己上去就行,你不用送我了。”慕言蹊按下上行键, 侧头看沈深知。
却见后者伸出来插在裤兜里的手, 拿着一张房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似笑非笑的瞅她一眼, “我房间在你隔壁, 我是要上去睡觉休息的。”
慕言蹊:“……”
电梯到,两人上去。
沈深知按了17层。
“那下午在电话里你说只是顺便过来看看我, 一起吃个晚餐就要回去?”
“骗你的, ”沈深知低头睨她,抬了抬嘴角,“等明天妈过来我再回去, 你一个人在这妈也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四年她一个人在外不也都是一个人,好好的。
只是这句话慕言蹊只在脑子里想着, 没说出来。
怕他难过。
两人下了电梯, 沈深知看着慕言蹊进了房间, 才到隔壁房间刷卡进去。
对于沈深知而言,他见慕言蹊,是见一天少一天,一起吃一顿饭,少一顿饭。
可是他又不能一直待在她身边, 不合理,也会让她有所怀疑。
那天晚上慕言蹊给江眠月打的那通电话,他一直记得。
对于她对自己的了解和敏感,说不出来欣慰开心还是伤心难过,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他想在她的记忆里,是健康的,爱笑的,就像两人儿时那样,即使这几年他让她难过痛苦,至少他是活生生的,能够留有鲜活的记忆给她保存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想让她,看他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如何一秒一秒的停止呼吸。
沈深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闭上眼。
“哥哥,今天季爷爷又教了我一套咏春拳的手法,你知道是什么吗?”慕言蹊十三岁的一天,他从学校回家去武馆接她,刚坐上车子,她就像往常一样趴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中间,抻着头看他迫不及待的想跟他炫耀又学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故意不急着应她的话,指尖点着她额头,把她推到后座坐好,提醒,“安全带。”
果然见她撇撇小嘴,拉出来安全带系好,然后双手一摊,看他。
他这才冲着她满意的笑笑,回过身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着明显在脸上写着‘我很不高兴’的慕言蹊,隐了隐嘴角的笑,问她,“什么手法?”
她哼了一声,没理他。
他也不介意,打灯超了前面那辆慢的跟龟速一样的车,扬声问:“降龙十八掌吗?”
听见后座“噗哧”一声,笑了。
“什么降龙十八掌,那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好吗?现实生活里可没有那种的。”
“是吗?那你说你今天学了什么?”
“戳眼睛。”
“嗯?”
“季爷爷说了,咏春拳是适合女孩子练的,所以大部分的脚法都是踢裆部,手法都是像戳眼睛或者颈部和腋下这种人体比较弱的地方…”
她说的兴高采烈,他就认真听着,时不时的应一声给她。
到最后,她叹口气,小嘴里“啧”了一声,“哥哥你可别做什么坏事,眼睛长这么好看,被人戳瞎了可不划算。”
“……”
慕言蹊清脆调侃的声音,还似在耳边回响,沈深知睁开眼,看镜子里的那双眼,再不是他当时从后视镜里看到的那样,盛满笑意和欢欣。
只有满满的痛苦和不舍。
分开的四年,他想她,可从不敢去看她,甚至连偷偷的看一眼都不敢。
但只要想到她仍旧和他呼吸着同一方空气,他也是知足的。
可是这一切——
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到尽头了。
慕言蹊回到房间,洗漱好躺在床上,想着刚刚在餐厅里看到的那一眼,心惶惶乱着,心口的不安感越扩越大,翻来覆去好半天,睡意浓,却睡不着。
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划开屏幕,翻开短信,最近一条短信,是季临渊上次离开t市的第二天到美国之后,跟她发的晚安短信。
后天就是他说的两个星期之约,可最近几天也没收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即使日期并不确定,但是想想,心情也和刚知道的那天一样,是开心的。
可是——
指尖在那个电话小标上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点下去。
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忙着的,自己就不要给他找麻烦了。
把手机重新放回去,又在床上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之后,慕言蹊认命的爬起来,按亮床头灯,下床趿拉着拖鞋到门口衣柜里,找到今天下午刚挂进去的那件白衬衣,换下身上的酒店睡袍。
衬衣是季临渊的。
衣服上,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对她来说,有助眠的功效。
两人领证之后,第一天回她公寓时,季临渊带过去几身衣服,之后凡是他不在,出来她都会带一件在身边,睡不着的时候,穿着,就像他在她身边陪着她一样。
慕言蹊穿好,窝进被窝里,闻着那清凛的味道,渐渐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