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只是感觉这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
周笛松开撑着下巴的手:“我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换了很多造型,发现还是这个舒服,可以用来骗无知少年。”
“你这么一说话,又比较接近狼女的本性了。”
桌面上有二维码,扫描就可以点单,鹿鸣点了一杯特调水果茶。
“你刚刚说要骗无知少女,谁?”
“程子涛。”
“……”鹿鸣正端起水杯喝水,喝了半口,差点喷出来,捂住嘴,把水吞下去。
“你确定?”
“我们先不聊这个,说说工作上的事吧。”周笛把话题转移,把摄影展的策划方案拿出来。
“这是你回国第一个展,所以我们要做大,跟女人的胸一样越大越好。我们要造势,要引起轰动,越多的人知道越好,最好让火星上的居民都知道,这直接关系到我们未来要做的事。”
“你直接说结论吧。”鹿鸣对她说话的套路已经了如指掌,铺垫得越多,结论越离谱。
果然,周笛眨巴着眼睛,笑道:“亲爱的,我们就用《呦呦鹿鸣》的照片做宣传海报吧……”
“不行!”鹿鸣果断拒绝,“现在是在北京,不是温哥华,中国人含蓄内敛你不知道?再说,我们不用那么多人知道,行业里的人知道就行。”
鹿鸣担心的是,如果鹿晓茸看到那么火辣的宣传海报,一定会气得心脏病发作,她以后别想再干摄影这个行当了。
周笛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摆开阵势,开始糖衣炮弹、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各种连翻轰炸。
“老铁,在这个商业社会,商业艺术就像戴着脚镣跳舞,你永远无法摆脱商业游戏规则的束缚。艺术,情怀,梦想,你已经有了,我个人特别相信,但你别忘了,你不是钱多得没处花的富豪千金,自己砸钱,想怎么自我满足就怎么搞。眼球时代,引起关注,是生存之本。”
“不行就是不行。”鹿鸣坚决不同意。
周笛看起来有些生气了,把手中的文件往茶几上一放,背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
“不就是个背影吗?谁知道他长什么样?你该不会是吃醋,怕被别的女人的看到了,对你男人起色心?你也太小气了吧,真不像个新时代的女性,更不像个摄影师。”
“这是雪豹主题展,当然用雪豹的照片做宣传海报,我们是要让人了解雪域之王,雪豹,不是他这个人。”
周笛有些无奈,轻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公主,不食人间烟火。你以为用他的照片做推广,是我的主意吗?是投资人的意思……”
“什么?你把照片给他们看了?你哪来的照片?”
“我,手机里随便拍了一张,不清晰的啦。”周笛含糊过去,把话题扯回去:
“总之,他们都觉得这张照片有噱头,能够引起关注。如果这个摄影展引起轰动,我们后面拍摄《大鹏和小呦》的纪录片,资金问题就能解决。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雪与鹿’联盟,这种公益组织也是要砸钱的。”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啊,你去拍一些商业的东西,给大品牌、大明星拍专题,凭你的技术,足够吸金了。有了钱,随便你怎么操作。”
“……”鹿鸣听到"操作"这两个字,无端被空气呛了一下,咳嗽两声。
“感冒了吗?”周笛起身坐直,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没,呛到了。”鹿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你能不能再找找其他投资人?”
“行吧,我再试试。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要是怕他不同意,可以先和他商量一下。”
“不用跟他商量。”鹿鸣能够想象到,靳枫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她想用,他肯定不会反对;如果她不想用,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她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啧啧啧,“周笛连连咂嘴,“从你脸上那一抹绯红已经看出你们两个是什么情况了。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
“你自己呢?刚才不是说要骗无知少年程子涛?我记得在玉仑河的时候,有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你说被人说了一顿,这个人就是程子涛吧?我觉得你们俩有戏。”
周笛笑了笑,没说话,她也无法形容,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是个早熟的人,高中就谈恋爱,第一次感情以男朋友劈腿结束,从此以后就不再相信什么爱情了。
这么多年的经历更让她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谈情伤心,只谈身体反而容易,合则聚,不合就散,不要牵扯太多。
准确来说,再没有男人能入她的心。
不动心,就不会伤心。所以,她后来再经历男人劈腿、脚踏几只船这种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爱情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在她身上,她早就接受这个事实。
周笛瞄了一眼手机,没有收到微信,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往下,看向鹿鸣。
“程子涛这种男人,应该不会喜欢我这种女人。我刚才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鹿鸣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这个看上什么男人,一定要追到手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次发给我的语音信息里面,就这样说了,“周笛清了清嗓子,模仿程子涛说话的语气:
“周笛,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你看看你交往过的那些男人,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肤浅,他们只是在玩弄你,根本就没用心对待你,你就看不出来?不停重复同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你的价值在哪?”
她说完,把手机拿起来,翻出这条信息,播放了一遍。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前也想这么说,怕你生气。”鹿鸣如实坦白,她对周笛第一次感情经历也了解一些。
“你其实一直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们俩刚好相反,我用自我封闭的方式自我治愈,你选择征服男人来报复伤害过你的人。这是两个极端,都是不健康的。”
“那你说,怎么样才是健康的?”
“找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像没有受过伤一样去恋爱,结婚,生子。当然,如果你是不婚主义者,那就止于恋爱。”
“……”周笛想说她天真,却止住了。
她已经习惯这种随性的生活方式,也没有觉得不妥,什么人生理想,未来,价值,她从不去考虑这种虚幻的东西。
只是被程子涛这么一个小屁孩说了一顿,她心里有些不爽。
她更不明白的是,从那以后,她好像真的有些疲惫,对男人没什么欲望了。
是她以前错了吗?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像踩了风火轮,节奏快得让人眼睛都不敢眨,眨一下,一个潮流就过去了。
世界瞬息万变,变得最快的就是人心。
既然什么都抓不住,那就什么都不抓,怎么开心怎么来。
她已经看透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从一而终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古董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一定要说是男人玩弄女人?反过来,不可以说是女人在玩弄男人?
既然男人对女人可以不忠,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第85章
鹿鸣很少看到周笛这么安静, 似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她想起很久没有程子涛的消息,春节前在机场碰面之后, 就没有再联系过, 问周笛,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加了微信,应该一直有联系。
“他好像很忙, 什么并购,上市, 股价,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偶尔还会念叨他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等他有一定积累了, 他就去沙漠里种树。”
周笛说到这里, 忍不住笑了。
“他一个加拿大留学生,不做金融大鳄, 要去种树,这个时代竟然还有这种蠢蛋。我怎么发现,你们两个有点像啊?”
“周小姐,你这是变相在骂我蠢是吧?我们两个蠢,你为什么还要靠近?‘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 可见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也是。”周笛收起脸上的笑容, 没有再开玩笑:
“你们这种蠢人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那些被我们这些聪明人嗤之以鼻的事情,你们却一本正经地对待。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们这样的蠢蛋,我们会对这个世界更失望;有了你们,我们一边嘲笑你们,一边在心里等着看好戏,看你们能折腾出什么事来。说真的,我希望你们能折腾出很大的动静来,大到足以撼动我们这种内心麻木的聪明人,用铁的事实告诉世人:看吧,你们都说我们蠢,但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
她的话,鹿鸣当然明白。
“这是不是就是这些年,你不回老家享福,陪着我折腾的原因?我就说呢,我拍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还有经纪人。你却当得心安理得,你不一样蠢?”
“你滚,老娘颜值天下第一,智商第二!智商第一让给你。”
“不止,还有一个天下第一。”鹿鸣笑道。
“什么?”
“脸皮厚度。”
“……”周笛捂住嘴,笑得前俯后仰。
两人说说笑笑,在咖啡厅坐了一上午,中饭也是咖啡厅吃的。
下午,鹿鸣作为东道主,陪她逛了北京的一些著名景点。
一直到天黑,华灯初上时分,鹿鸣把周笛送回酒店,两个人才分别。
鹿鸣开着车,在城里瞎转悠了一圈,才转向回家的方向。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又找地方停了车,给靳枫打了个电话。
他已经着手准备重新调查达哇的事情,应龙也会参与,她放下心来。
鹿鸣没跟他说鹿晓茸给她出了难题要做她选择的事,只提了她和周笛开始准备摄影展的事。
两人没聊多久,知道他在忙,她便挂了电话。
他这一忙,就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鹿鸣也很忙,一边和周笛筹备摄影展的事,一边应付鹿晓茸的各种催婚。
转眼到了六月底,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这一日周六,鹿鸣一大早接到了云杉的电话,才知道靳枫出了事。
吃早餐的时候,她有些心神不宁。
鹿晓茸和北川河在谈论怎么过周末。
“钟首长邀请我们去他们郊外的别墅,那边环境好,有森林,空气清新。我想着我们反正没什么事,就答应他了。”
“都哪些人啊?要都是些老头子老太太,呦呦去了会很无聊吧。”北川河对鹿晓茸去哪都拉上鹿鸣的习惯,颇有微词。
没想到,这次例外。
“那倒是,呦呦你就不去了。宇修应该也不去,你们有空去看看房子,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楼盘,现在房价涨得很快,越早定下来越划算。”
“……”鹿鸣瞬间就懂了,鹿晓茸又在给她和钟宇修制造"独立空间"。
她想也没想,立刻就答应了。
鹿晓茸和北川河对望了一眼,显然对她这么爽快的答应,都很意外。
“那行,我们去两天,可能明天下午回来,如果明天太晚,就星期一早晨回来。这两天没人管你们,你们年轻人自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一定要按时吃饭啊。”
“我会的,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去玩吧。”
“你会什么?会做饭还是会煮面?”鹿晓茸别了她一眼。
“看你说的什么话,你会做,你做过几顿饭?”北川河把她堵了回去,看向鹿鸣,“宇修会做饭,你给他打打下手。不愿意做,你们两个就去外面吃。”
“好。”
早餐吃完,把他们两个送走,鹿鸣立刻订了去玉仑河的机票。
订完机票,准备行李,她不敢带行李箱,只往挎包里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忙完以后,她坐在床沿,思考着怎么说服钟宇修,再帮她圆谎。
她还没打过去,钟宇修给她打过来了。
“呦呦,你在家吗?”
“在,宇修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我就在你家门口,先开门。”
鹿鸣一惊,跑出去开门。
门一开,钟宇修提着大包小包进来,直接走进厨房,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鹿鸣跟着走到厨房门口,咬咬牙,“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得去玉仑河一趟。”
钟宇修正把买回来的东西往冰箱里装,手突然顿住,许久,又继续,没有回头看她。
“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这个忙,我帮不了。”他果断拒绝,语气有些冷硬。
“为什么?”鹿鸣急了,走进厨房,站在他旁边:
“我爸妈这两天不在,如果他们打电话来问起我,你只要说我在就行。他们不会发现的。以前我们不也这样过?”
钟宇修转身,直视着她:“我现在后悔了。”
鹿鸣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不明白,他今天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呦呦,你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吗?你们分开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来找你,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让自己掉价,主动去找他?这次是这样,以后呢?是不是每次都要你去找他,我来给你圆谎?这种事我不会再做,也请你自己看清楚现实,你跟他不会有结果的。”
钟宇修一向是个话少的人,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一惯温文尔雅的人,从眼神,到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犀利。
鹿鸣沉思半晌,决定把实情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