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星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但是一瞬间挺直了腰杆,她一点点拆开祁贺的纱布。
伤口渐渐暴露在她视线里。
等纱布完全褪去,祝南星清晰地看到掌心的伤口,像是被完全刺穿一样。
掌心已经有些黑了。
她无声地看,手指在发抖。
眼泪掉在伤口上。
耳边响起一道叹气声,随即脸上的湿意被抹去。
“这次又是为什么哭?”祁贺问。
祝南星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抹了把脸,不回答祁贺,只是默不作声地拿药,拆药,拆纱布。
祁贺不许她逃避,拿开手。
祝南星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说话。”祁贺说。
祝南星顿时哭得更猛,整个人一抽一抽的,鼻子越来越红,眼泪越来越多。
祁贺没想到她那么不禁吓,早知道不故意来这一出了。
“操。”他歪头轻骂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拆药撒药上纱布,整道流程一分钟就完成了。
祝南星肩膀一怂一怂的,还在哭。
祁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忽然凑近。
少年俊俏的脸近在咫尺,漆黑的眼睛专注又幽深。
像一潭深水。
表面平静,深处却翻涌。
“还哭?”祁贺声音又低又沉,“就算我发炎了,你也没必要那么给我消炎吧?”
祝南星没听明白,懵懵地抬头。
眼睛里还存着眼泪,放大了黑色的瞳仁。
“眼泪那么咸,你这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啊。”祁贺慢悠悠地开口,身上带着一股散漫的劲。
祝南星一滞,很快抹掉眼泪。
起身,嗓音沙哑,“我走了。”
“那么急?来都来了,坐会儿啊。”
手臂被拽住。
祝南星低着头,“不了。”
祁贺手上用力,把祝南星拽到床上,他语气不容置喙,“坐会儿。”
祝南星:“……”
那么有劲哪像疼的睡不着的人。
祁贺看了眼低眉垂眼的祝南星,很快又移开目光。起身,拿了支烟叼在嘴里。
祝南星看到以后招呼都没打一声,抬手就给他拿掉。
“有伤就别抽烟喝酒。”
“嚯。”祁贺短暂地笑了一声,“你挺厉害啊。”
祝南星才不理他。
只是祁贺又看了看她,才忽然凑近,声音带着一丝讨好,“不生气了?”
祝南星口是心非,“我为什么要生气,不生气。”
祁贺“啧”了一声,捏住祝南星的鼻子,“搁我跟前撒谎,祝南星你胆子很大嘛。”
祝南星被捏疼了,拍掉他的手背,“干嘛?”
看着她龇牙作凶的模样,祁贺低低地笑出声。
他满眼笑意地揉了揉祝南星的头发,这才发现她头发不知不觉又长长了。
不知道是不是留长发的缘故,发质也没有以前那么枯了,掠过指缝,柔顺了不少。
“你这是……”祁贺顿了顿,“等到长发及腰想嫁给谁?”
怎么突然又聊到嫁人了。
祝南星莫名其妙脸一红,正打算教育祁贺整天不要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什么声音。
不是特别清楚。
不知道是刚刚开始响,还是她一直没注意。
“怎么了?”祁贺注意到祝南星的停顿。
祝南星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顺着声源找。
祁贺看她这种姿态找东西,觉得特别好玩。
直到看到祝南星手抓住手机,祁贺想起什么,挑了挑眉。
下一秒,他看到祝南星拿起手机上的耳机放到耳边,片刻后露出震惊的表情。
祁贺换了个坐姿,等着祝南星来问他。
“这是……你平时听的 ?”祝南星瞪大眼睛。
祁贺漫不经心地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祝南星不信,换了措辞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每天戴着耳机,就是在听这?”
祁贺没忍住笑出声,“怎么 ?瞧不起我们这些不学习的人?”
祝南星感觉自己三观都要碎了,她抓住祁贺手指,指纹解开手机,然后翻了翻歌单,从头到尾,除了几首英文歌以外,全是——
英语高考听力真题。
祝南星:“……”
她真的……不想信。
可是……
好像自始至终,她都从什么实际情况中看出祁贺是个差生,只是……刻板印象。
觉得这种学生,就该成绩不好。
倘若他天天睡觉还成绩好,那她那么辛苦还考不好岂不是很可怜 ?
忽然,祝南星回头,看向床上扔的书。
随意拿过来一本,翻开。
祝南星:“……”
各种理科资料。
“你的 ?”祝南星有点崩溃。
祁贺单手撑着太阳穴,欣赏祝南星的表情,“我记得你数学不好,要不要我帮你补课啊。”
祝南星:“……你为什么每天都在睡觉?”
祁贺:“晚上通宵看书了。”
祝南星:“……”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在凶他,说他巴不得自己残废,然后不学习。
祝南星愣愣地看着祁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多写点,但是要去医院一趟。
不是什么大事,普通的检查身体。
最近有很多人问更新时间,暂时可能定不下来。我18号要去外地参加婚礼,陆陆续续估计要一周时间。
所以日更估计不太能视线,但是一周总字数还是能坚持在两万往上的。
每天会不会有更新,注意一下文案吧。
总而言之,慢慢还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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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房间里, 台灯昏黄, 柔和的光线照的少女面庞温柔。
祝南星低着头,想起刚刚祁贺说帮她补课时,少年眉眼肆意的嚣张, 嘴角上扬,好像连眼睫毛都是得意的。
低头看看桌子上摊开的数学试卷, 勾勾画画全是红色的修改痕迹。
祝南星叹了口气,认命的把之前给祁贺这个问题少年定下的三条规则一一划掉。
她看着本子上的三小行字,忽然有些难过。
好像这样……她就再也没有理由把他拽进自己的世界了。
一瞬间,平静了十几年的心仿佛被漫上了一层海水。
夜晚退潮,湿意凝结成霜, 海盐又干又涩。
这种失落的感受,祝南星以前从来没体会过。
想起周舒彤三言两语说的那些道理, 祝南星感觉心口的跳动愈发强烈。
半晌,她才摸了摸胸口, 在心底承认。
她好像, 喜欢祁贺。
这时,敲门声响起。
祝南星手忙脚乱把本子合上,随便塞到书架里。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祁贺站姿闲散, 原本微微低头,听到声响,掀眸。
深邃的眼睛敛出更深的折痕。
屋内的光线照进少年漆黑的眼睛,瞳仁里闪着稀碎的光。
“热水。”祁贺拎起手里的大冷水杯在祝南星眼前晃了晃, 他目光微垂,落在祝南星肚子上,挑眉,“肚子疼”,
祝南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抬手把玻璃水杯抱在怀里,耳根微热地否认,“不是。”
祁贺短促地笑了一声,没再继续逗她,“那么晚还不睡?不会就等这杯水吧?”
“不是。”祝南星转身往屋里走,往自己水杯里倒了杯水,小口喝着。
她虽然没有口头邀请祁贺进房,但是行动上却在无声地邀请。
祁贺也不客气,大大咧咧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比起上次,冬天祝南星的房间好像更暖更容易让人犯懒。
地上铺着长毛白色地毯,床上的四件套也换成了短毛款。一米五的公主床,床头放着巨大的娃娃,看上去比她还高。
祁贺想起之前在电玩城祝南星送给他的娃娃,不知道扔哪去了,一会儿回去找找。
“你要喝吗?”祝南星捧着自己的水杯,“我房间里没有一次性水杯,有一个喝咖啡的杯子。”
“不了,坐会儿就走。”祁贺看向所谓的喝咖啡的杯子,“多大人就喝咖啡。”
祝南星目光涣散地盯着试卷,嘟囔道:“十六了。”
“十六岁生日还没过吧?”祁贺印象里,祝南星过生日好像是过年的时候。
“没有。”说起生日,祝南星叹了口气 “过不过,就看这次数学考得怎么样了。”
祝南星过生日基本都在每年寒假期间,也只有这个时候,祝玖肆和程宁亦才会放她单独出去玩。
有时候跟旅游团,有时候和同学组织去附近的小型景点。
初中认识周舒彤以后,这个生日就成了他们的短期旅行日。
今年周舒彤提前就想好了,去临城的一座山,据说冬天风景最好,人也少,运气好了还能看到在雪地里打滚的猫。
大家都说那座山的猫都非常有灵气。
祝南星从小就喜欢猫,只可惜程宁亦对动物毛过敏,家里根本没机会养动物。
所以一听那座山里有猫,祝南星就更加想去了。
然而——
祝南星看了看试卷,又叹了口气,很是苦大仇深。
祁贺看祝南星捧着水杯,整张嘴都埋进杯口,小脸一鼓一鼓像藏食的仓鼠,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
他眯着眼睛,乐出声,“愁什么?”
祝南星闪了闪眼睛,伸出手戳试卷。
祁贺目光看过去,“嚯,你这战绩感人啊。”
祝南星翻了个白眼。
祁贺:“得亏现在不分文理科,不然你想和我一个班,有点难。”
祝南星抬起脸,龇牙作凶。
祁贺捏住她的脸,“困吗?”
困。
非常困。
可是看着祁贺的脸,祝南星默默摇头。
舍不得他走。
“来,喊声祁老师。”祁贺长臂一伸,把笔拿在手里。
他手指修长,在昏黄的灯光下,线条柔和了不少。
说话时,少年眉眼微扬,青春肆意。
祝南星却盯着他的手里的笔,这笔是粉色的,笔帽是兔头形状。
握在这只指骨清晰的手里,有点可爱。
祝南星眼睛一弯,笑出声。
“嗯?”祁贺不知道她这会儿突然乐什么。
“送你了。”祝南星心情很好地从笔筒里又抽出一支蓝色的,看了看,和祁贺交换一下。
祁贺视线落在手里的笔上,唇角翘起,“情——师生笔?”
“是的。”祝南星点头,“祁老师。”
祁贺闻声握笔的手一紧,随即移开目光,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行,祁老师今天就带你领略一下数学的快乐。”
祝南星单手捧着脸,往他旁边凑了凑。
少年洗发水的味道蹭满了她的鼻尖,从鼻腔一路顺到心窝,满的让人浑身滚烫。
夜越来越深,直到视线不再清晰。
困意浓烈,祝南星手腕一松,脑袋磕在桌子上。
“睡吧。”祁贺起身,“我也走了。”
祝南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哦”了一声,目送着祁贺离开,门关上。
睡前,祝南星找出那本被塞的有点乱的本子,打开。
追上问题少年的第一步:
走近他的世界,学好数学!
另一边,祁贺关了灯,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起祝南星床上的毛绒玩偶,他爬起来翻箱倒柜,最终在围巾包装袋里找到。
整齐地摆放在床头,这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对于祝南星的叛变,周舒彤咬牙切齿加跺脚,气了大半节课,最终原谅在祝南星的一杯奶茶里。
“你也太没出息了!”周舒彤把吸管都快咬扁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人的背影。
嘴上怨气冲天,心里却酸气满满。
连祁贺这种话少脾气烂的大佬都能主动找祝南星低头,怎么前面这头猪就不会哼两声!
气死了!!
啊!!!
周舒彤和孙杨闹别扭一直到期末考试。期间经历了圣诞,元旦,以及无数个周末。
对此,祝南星只能叹气,并不能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
腊月十五号。学校发下两天后考试的通知。
这两天,天气忽然变得更冷。
第一场考语文,写到作文的时候,原本安静的班级躁动起来。
祝南星坐在窗前,偏头一看,眼睛亮了。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第二场考数学,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
学校排考场是按照考试名次来的,考场说在楼层由高到底。
祝南星成绩好,在最顶层。
周舒彤在隔壁考场,祁贺是新生,这是他第一次考试,所以在最后一个考场
“冷冷冷,冷死了。”周舒彤看到护栏旁边的祝南星,缩着肩膀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双手插在祝南星的口袋里。
祝南星个子矮,想看到楼下有点费劲,只能眺望远处看看风景。
“看什么呢 ?”周舒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