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小姐姐——乔其紗
时间:2018-09-09 09:23:43

  “谢谢,不用。”
  “哦,那……那好吧。”
  放下电话,邵淇揉揉额头。
  张铭扬比她大两岁,两人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可他这人……往好听里说是比较耿直,往难听里说就是脑筋太轴,只认死理。
  她拒绝过他无数次了,但张铭扬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怎么说都没用。
  他喜欢她,改不了,没办法。
  邵淇收拾好碗筷,穿上风衣外套,又俯身摸了摸委屈巴巴的雪球,这才拿着雨伞出门。
  晚上七点,blood还未正式营业,招牌却是大亮的,鲜艳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在稍显冰冷的夜色里连成一片。
  邵淇从侧门进去,刚走上三楼,眼尾一扫,发现旁边有道黑影。
  她神色一凝,握紧伞柄。
  黑影从旁边走了出来。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些,“你?”
  男孩子点点头,面孔仍隐匿在门后的阴影里,神情模糊。
  邵淇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瞥她一眼,又低头望向脚尖,哑声道:“在等我大哥。”
  邵淇哦了声,没想到他还真有什么鬼大哥,随口问:“张龙?”
  男孩子无声地走近些,“你认识他?”
  邵淇摇头。
  Blood现在还没开门,这个时间段能随意进出的也就是张龙了。
  张龙先前她也听说过,以前就是一地痞流氓,也不知怎么就发达了,一跃成为这里的二把手。
  虽说是个粗人,但据说还蛮有商业头脑,来Blood后生意突飞猛进,给大老板赚得是盆钵满满。
  乔彻说:“他很厉害的。”
  “是么?”
  她应着,要越过他。
  男孩子身体一挡,把她的路封得严严实实。
  邵淇脸色平淡,精神却高度集中,“你干什么。”
  乔彻稍稍俯身,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头顶。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歪头瞧她,“我就是想谢谢你。”
  “谢什么?”
  “虽然很疼。”乔彻拍拍自己胸膛,“不过谢谢你没到处讲,要不然进女厕、又被个女人踹成这样…传出去的话我可是混不下去了。”
  “……不客气。”
  男孩子眯起眼,认真打量她。
  她没化浓妆,没穿妖艳的衣服。一张清爽的小脸,浅驼色长风衣,露出一截藕段似的小腿,配着白色平底鞋。
  简单随意,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邵淇被看得发毛,想绕开乔彻。
  她往左边侧身,乔彻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男孩子年纪虽轻,但身型高大,堵得死死的。
  “你……”
  他一脸无辜,“怎么了?”
  邵淇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下,变成干巴巴的——“闪开”。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擅长沟通,尤其是同异性,沟通也是多用拳头沟通,比如当时的张铭扬。这一个闪开,她说得颇有底气。
  乔彻却没闪开,笑得邪气,“闪哪去啊姐姐?”
  邵淇身体一僵,抬起眸。
  刚才的底气随之男孩子的这声“姐姐”松懈下去。
  她看着他,眼神又有些飘忽,凛冽的面容也一点点柔软下来。
  乔彻见她露出这幅怪怪的神情,“喂”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他捻着下巴瞧她。
  这女的,怎么成天跟梦游似的。
  “嗯?”
  邵淇转向他。
  这两日秋雨绵绵,气温陡然降低好几度,男孩子却还穿着上次那件薄薄的T恤。
  邵淇盯着他暴露在冷空气中的手臂,忽然说:“怎么穿这么少。”
  乔彻没反应过来,“啊?”
  邵淇愣了两秒,定定神,游离的目光收回来,神情有些歉意。
  “抱歉,我把你当成别人了。”她勉强笑了笑。
  狭长的走廊只亮着几盏壁灯,昏黄的光线折射在浮动着灰尘的空气里。那一瞬,相似的少年,身型,神态,声音,都太像了。
  “别人?”乔彻勾起唇角,眼睛眨了眨,“谁啊,你男人?”
  “……”
  邵淇就是再不会聊天,也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轻薄意味。
  她再次握紧伞柄。
  乔彻背脊一凉,眼珠子往下转,看见那把长柄雨伞,心里咯噔一声。
  居然还带了冷兵器。
  他立即敛了神色,问:“下雨了?”
  “还没。”
  “借我伞用用?”
  “干什么?”
  乔彻说:“晚上可能要出去,我没带伞。”
  见邵淇没反应,他又换种说法:“唉,如果我大哥被淋湿的话,他会骂死我的。”
  她仍没理会。
  “拜托你了,姐姐。”
  男孩子弯腰,抱拳,行事像个古装片中的小侠客。
  邵淇一滞,禁不住最后俩字,伞一扔,“拿去。”
  “谢姐姐。”
  乔彻单手接过,握紧伞柄放至胸前,眉梢轻抬,颇有种“倚天一出,谁与争锋”的气场。
  邵淇淡淡看着他。
  “小乔?”
  身后突然响起道粗哑男声,乔彻脸色一变,伞收身后,殷勤地蹦过去,“哎,大哥!”
  靠近她时,他压低声说:“等着下班时还你。”
  邵淇回过头。
  一个彪形大汉,塞在一套小了N号的西装里,寸头皮鞋大金链,打扮得不伦不类。
  目光撞上,大汉笑笑,用一种看剥蒜小妹儿的眼神打量她。
  邵淇胃里一阵翻滚。
  乔彻乖巧地跟在张龙身后,眼皮耷拉着,也没敢再看她。
  他放身后的雨伞却竖了起来,在肩膀位置露出个头儿,晃悠来晃悠去,像是在跟她招手。
  *
  邵淇在服装间挑好衣服,又去隔壁的化妆间等专人化妆。她来得稍迟了点,坐在旁边等候。
  方姐斜她一眼,问:“你刚才是在跟龙哥在一起?”
  足足反应三秒,她才想到龙哥就是刚才的彪形大汉,说:“刚好碰到了。”
  方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真的?”
  邵淇点点头。
  方姐离开后,昨天和她搭档的苗苗凑过来,说:“他们是老相好了,你不用搭理,她成天吃醋。”
  “是么。”
  “是啊,她连乔弟弟的醋都吃。”
  邵淇想起自己的那把伞,“乔弟弟?”
  “就是龙哥身边的那个小弟。”苗苗说:“你不认识他么?”
  她想了想,摇摇头。
  也不算认识吧。
  “长得可帅了,身材也挺棒,就是……”苗苗戴上耳钉,惋惜地说:“就是感觉脑子有点笨,而且身体好像不太行。”
  邵淇自然听不出后面的深意,只抓住“笨”字,奇道:“他笨么?”
  虽然接触不多,可她没觉得他笨。
  相反,她觉得他相当狡猾。
  “也不是笨,就是那种傻里傻气的,对龙哥孝顺得不行……哎,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身体不行是真的。”
  “他是生什么病了?”
  苗苗“呵”了一声,以为她在开玩笑,顺着说:“对啊,就那种病嘛。”
  邵淇隐约明白过来,没再多问。
  就在这时,外面一声惊雷炸响。
  紧接着,豌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终于下雨了。
  邵淇走到窗前。
  窗户未关,狂风卷起白色窗帘一角,扫过她浓妆后的脸颊。
  雨水斜斜地打进来,落在窗台上,带有几分萧索的凉意。
  她忽然间就觉得无望。
  来Blood已经两周了,仍旧是毫无头绪。
  “你干什么,刚化好的妆花了怎么办?”苗苗焦急道。
  邵淇没听见,将淋湿的头发别到耳后。
  蓦地,楼下响起一声沙哑的吼声:
  “关窗啊,姐姐!!!”
  隔着暴雨,隔着狂风,隔着惊雷,传进她的耳朵。
  邵淇低下头,一时怔住了。
 
 
第4章 
  乔彻站在楼下,举着那把黑伞。
  察觉到女人看向自己,他往上一蹦,伸出另只手臂,哗啦几下,做出关窗的动作。
  伞面随之倾斜,少年的面容沉在雨幕里,只能看清一双发亮的眼睛。
  “小乔弟弟?”苗苗走近窗户,刚好看见楼下动作滑稽的乔彻,噗嗤笑了,“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说完,又觉得形容的不太贴切,改口:“大哥家的傻儿子?”
  邵淇关好窗,雨水迸溅在玻璃上,她抽出面巾纸擦净脸上的水,道:“好了,走吧。”
  楼下,乔彻看见三楼的窗前没了人影,慢慢放下手臂。
  等待没多久,张龙从侧门出来。
  他撑着伞匆匆迎过去,一并走到车前。
  张龙下意识要坐驾驶座,被他一眼瞪回去,乖乖地到后面坐下。
  车子开出百米,张龙才收回大哥的架势,凑到前面,“对不起啊少爷,今天出门太匆忙,忘记带伞了。”
  乔彻冷哼一声。
  张龙道完歉,想起一事,“对了少爷,昨天你让我查那个女的,我……”
  乔彻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比了个停的手势。
  街上车水马龙,耳边不是喇叭声就是雨声,他想找个地方,好好得听。
  张龙挠头,难得有眼力地闭上嘴。
  等绿灯间隙,雨刷规律而富有节奏感地扫净玻璃。乔彻看着,敲敲方向盘,忽然说:“你今天那是什么眼神?”
  “啥啥眼神?”
  “刚才我借伞的时候,你那是什么眼神。”
  “哦——”张龙顿悟,无辜道:“就是……就是看女人的眼神啊。”
  “瞎看。”乔彻想到那个色眯眯的样子,不悦道:“小心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张龙绷绷嘴,满是横肉的大脸皱成一团。
  乔彻觉得张龙这个样子太辣眼睛,移开目光,认真开车。
  四十分钟左右,车子开进郊外的一栋豪华别墅。
  乔彻下车,撑开伞。张龙要过去帮忙,乔彻嫌弃地白他一眼,握紧伞柄。
  进门,他简单地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窝进沙发。张龙殷勤地倒来杯水,又按照他的喜好加了冰块。
  乔彻轻抿两口,抬眼:“说吧,那个女的。”
  张龙理下思路,说:“她本名叫邵淇,就是水字旁,那个淇河的淇。”他在空中笔画着,“在这里叫Mary,半个月前来的,今年二十三岁。”
  乔彻打断他,“虚岁?”
  “二十三周岁。”
  张龙不解少爷为什么要这么问,顿了顿,才说:“是A城本地人,就住在老城区那边的筒子楼,家里好像就她一个人。”
  “什么叫好像?”
  张龙低头,小声解释:“您当时不是让我能查多少是多少嘛,别打草惊蛇,所以这些都是我从方姐那儿听来的,可能……”
  “行行行。”乔彻不耐烦,“说吧。”
  “这个女的应该是念过些书,还会英语,方姐那天还看见她跟外国人说话,挺牛逼的。”
  “不过,她家里是真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也不会化妆,对男人那回儿事更是完全不懂……”
  张龙吧啦吧啦讲一堆,也没个重点,心里有点担忧少爷不高兴,结果抬眼一看,乔彻支着下巴,听得饶有兴致。
  “方姐暗示过几次,她也没有找人包的想法……”
  张龙又瞥一眼,果然,乔彻看上去有点点失望。
  他心里有了数,说:“那女的其实也不会跳舞,一直想去当服务生,两周前来应聘的也是服务生,只是……”
  “你等下。”乔彻听出什么,“应聘服务生?”
  “对。”张龙点点头,“但当时不是出了点儿事嘛……您亲口说先不要招服务生。”
  乔彻微挑眉梢。
  张龙说: “但她条件很好,求了半天,说是实在找不到别的出路。方姐心一软,正好那边缺个跳舞的,就把人留下了。”
  乔彻听到这儿,轻嗤一声, “她倒是善良。”
  张龙看着他的神色,问:“少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乔彻一时没答。
  他扫一眼玄关处的黑色雨伞,若有所思。
  半晌,他又笑了笑,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修长的手指, “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张龙小心打量他的脸色,磕磕巴巴道:“如、如果是有什么问题的话,要不就让方姐明天直接开了她,没事的。”
  “不用,没问题。”
  “那……方姐她不会有事吧?”张龙到底是担心自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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