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乔彻双手垫在脑后,懒懒弯起唇角,“她招来这么大胆又有趣的女人,怎么会有事。”
“你就放心好了。”他说。
张龙听到“放心好了”四字,吞一口吐沫。
乔彻起身,忽然问:“现在几点了?”
张龙赶紧掏出手机看时间,“还不到十点。”
“她们跳舞的几点下班?”
张龙想想,“今天不是周末,三点左右吧。”
“嗯。”乔彻径直往卧室方向走,说:“你两点一刻叫我。”
“您干嘛去?”
乔彻回眸,眼底笑意加深,“还伞。”
*
凌晨三点。
终于结束,邵淇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踩着高跟鞋的脚掌隐隐发痛,满脸倦怠。
她慢慢换好衣服,卸掉浓妆,裹着长风衣就往楼下走。
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滂沱大雨,雨水四处飞溅,邵淇才想到自己的伞被借走了。
那个什么乔弟弟人呢。
她倚着门等了一会儿。
苗苗这才出来,撑开伞,“累死了,我就先走了。”
邵淇问:“你有多余的伞吗?”
苗苗愣了下,“就带了这一把,不知道方姐她们走没走,要不你回去问问。”
“好,谢谢你。”
苗苗走后,她又等待半分钟,打算上楼借伞。
希望她们没走。
就在这时,乔彻捂着胸口火急火燎冲了过来。
“姐姐!”
邵淇侧脸,看见从暴雨中钻出的男孩子。
雨伞就像是摆设,乔彻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黑发一缕缕黏在脸上,衣服也皱皱巴巴,像一只刚在泥坑里打完滚的小狼狗。
邵淇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出了点儿事情。”他剧烈喘气,好半天才平息,“累死我了,差点就赶不上你下班了。”
“麻烦你了。”她往后退两步,让他进来。
“不麻烦。”他收伞,咧嘴笑。
雨水的咸湿味儿漫在邵淇鼻尖,还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静了两秒,她抬起脸,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
侧门大多是员工进出,不像大门那般奢华光鲜,只亮着一盏廊灯,灰白的光线静静落在雨声中。
他的眼睛很黑。
像是沉沉的夜色。
乔彻抖抖伞尖雨水,把伞还她,道:“你快走吧,一会儿等服务生也下班,你可就抢不到的士了。”
见她不语,他一笑,“还是……有人接你?”
“没。”邵淇说: “那我走了。”
乔彻嗯了声,懒懒地倚着墙,把T恤下摆往上卷了卷,攥住,用力一拧。
还真让他拧出些水。
邵淇站定,问: “你不走么?”
“走不了。”他继续拧,卷起的衣服下是结实腹肌,“我惹我大哥生气了,现在没地方可去。”
她颦眉, “啊?”
“就是出了点事儿…”他似不欲多提。
“反正明天还要上班,就在这儿凑合一宿儿呗。”乔彻无所谓说:“你快走吧,下暴雨又这么晚,本来就不好拦车。”
邵淇瞥他一眼。
要说心里没有点过意不去是假的,不过想想,她也没什么别的法子能帮他。
“那我走了。”
乔彻爽快一挥手,“拜拜。”
邵淇举着伞走进雨中,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铺天盖地之势砸来。满地都是积起的小水洼,她走得很慢,小心翼翼。
一声惊雷,狂风卷起,旁边梧桐树的叶子簌簌往下落。
她握紧伞,步伐加快,内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开,像有只手在搓弄她的心。
不忍,不好意思,过意不去。
快走到马路边时,邵淇脚步停下,还是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
Blood外面的霓虹灯全灭了。
只剩下几盏必要的节能灯,光线黯淡,在雨水里晕开,有一种喧嚣过后的冷清。
邵淇视线缓缓下移。
男孩子疲倦又狼狈地坐在门口,弯起条长腿,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埋着头,肩膀一颤一颤,像是很冷。
湿漉漉的衣衫贴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愈发显得单薄。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两点会蹭玄学(伪更),谢谢谅解。
下周四前会更够三万字。
红包发不出,才最寂寞。
第5章
足足花了三秒,邵淇才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
无形中像有只手在操纵她一般,她走了几步,再次停下,回过头。
这次乔彻刚好抬起苍白小脸,眨了眨黑黝黝的眼睛。
他一句话都没说,瑟缩着肩膀,伸出一只手,往外摆了摆。
意思明确——雨大,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而潜意识里的意味却更明确:
我好冷啊……你怎么可以不管我呢……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邵淇看到他的手势后,在原地踌躇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就轻飘飘地离开了。
乔彻:???
他怔住,望着她高瘦的背影,眼睛瞪圆。
我靠。
……这什么鬼。
乔彻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被雨水浇透的衣服散发出一股霉味,黏糊糊地贴在他身上。
他一面开始质疑自己的魅力,一面暗骂这女人心怎么这么硬。
是金刚石做得么?
他恨不得握个小铁锤在她心里敲一敲。
邵淇步子甩开,走得头也不回,生怕自己再动摇。
她也觉得这么走太不够意思,可想不出来该如何帮他。而且潜意识里,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
下定决心后,她飞速走到马路边上,伞面稍抬,盯着过往车辆。
暴雨天的深夜,计程车本就极少,偶尔有一辆空车路过,也被前面的人拦下。
倒是一辆辆豪车擦着她肩膀开过。
邵淇低头拿手机叫车,雨滴打在屏幕上,她用衣袖小心擦了擦。
等待许久,并没有司机愿意接单,她缩缩脖子,开始发愁。Blood位于繁华地段,她家住在偏远的老城区,距离实在不算近,总不好冒雨走回去。
“美女去哪儿?我送你。”
一道明晃晃的车灯忽然打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一眯。
邵淇回过头,一个衣着不凡的男人打开车门,举着把格纹伞,笑问。
她摆摆手,“不用。”
“别嘛。”
男人冲前面司机吩咐一句,关上车门,走近些,道:“害什么羞呀,你不是刚才那个跳钢管舞的女的吗?”
她全当没听见,握紧伞往旁走。
男人三两步挡住她去路,用淫邪目光打量一圈,“你会一字马不?”他突然拔高声音,“哥哥最喜欢一字马了,特带劲。”
邵淇停下,冷冷瞥他。
男人面色通红,像是喝高了,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只瞧见美人也在看自己。
他心里痒丝丝的,脑门一热,忍不住伸手去搂她。
邵淇轻易躲开。
“小骚·货还挺有脾气。”他歪嘴一笑,腥臭的酒气喷到她脸上。
邵淇攥紧拳头,已经快忍到极限。
男人显然没意识到危险,再次伸臂搂她。
邵淇浑身发颤,克制不住那股冲动,手臂猛地一扬,拳头擦过雨水,直直地砸向男人脑门。
男人惊愕,眼看那一拳离自己越来越近,“你……”
电光火石间,拳头被人从中截住。
邵淇皱起眉。
一只大手把她的手整个儿包了起来,牢牢握住。
那只手掌心厚实,有硬硬的茧子,还带着几分湿意。
邵淇下意识要回击,那只手又不容置疑地扣住她手腕,往后一带。
力气相当大。
邵淇抬起眸,看见少年湿透的鬓角,心里一惊。
乔彻没伞,整个人浸在暴雨中,水珠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滚进因为用力而肌肉贲张的健壮胸膛。
他瞥一眼那男人,眼神有些锋利。
不过一瞬,那种锋利又隐去,恢复成往日的平和。
乔彻转向她,用目光示意她别冲动。
邵淇呆了呆。
他胳膊一挡,把女人揽到自己身后。
“乔彻?”男人酒醒几分,看清来人。
“赵先生。”乔彻抬手擦了下脸颊上的雨水,微微欠身。
赵全财刚才惊得伞都要掉了,站直,骂道:“这女的怎么回事!”
乔彻低眉,“她刚来的,不懂事。”
赵全财冷笑几声,目光后移,“让她滚出来,给老子道歉!”
乔彻眉峰一紧。
这赵全财平日里都人模狗样,和张龙说话也相当客气,没想私底下这般粗俗。
他知道身后女人的脾气,也知道她就那种能动手决不动口的性子,往前挡了挡,低声道:“抱歉。”
“你干什么?”
“我替她道歉。”雨水下,他英挺的五官有些模糊,道:“赵先生,真的很抱歉,是我们没管好。”
“你算个什么东西!”赵全财气得腮帮子鼓起,要去拽邵淇。
乔彻怕她再出手,赶紧把她双手扣一起,牢牢攥在自己身后。
他敛了神色,语气缓缓地:“您消消气,今天确实是我们的错,实在很抱歉。这样,等下次您来,我让方姐给您寻个更好的。”
赵全财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
他以前就觉得这个乔彻有点怪,今天,这种感觉分外强烈。
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平日里听话的男孩,但那种压迫感,却从言语中慢慢透了出来。
赵全财沉吟片刻,顺着台阶下了, “行吧。”
“谢谢赵先生。”乔彻弯腰道。
赵全财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上车。
……
引擎声消失在路口。
不知何时,门口的豪车都走光了,马路上也空空荡荡的,偶尔才有一辆车路过。
只能听见唰唰唰的雨声。
乔彻这才放开她的手。
邵淇回忆着刚才他握过的力度,又联想到第一次在卫生间他被踢倒的那个场景。
她眉梢不易察觉地抬起,“你……”
“装的”两个字还没问出口,耳边突然爆发出一声剧烈咳嗽。
男孩子捂住湿透的胸口,低下头,嘴唇毫无血色,哑声道:“姐姐……”
“我好像生病了。”
乔彻说完这句话,脚下一滑,一头栽进她怀里。
邵淇一手撑伞,一手扶着他,拦车。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司机看一眼快被雨水泡烂的乔彻,摆摆手就走了。
乔彻头埋在她颈间,一连被拖着走了十分钟,实在是忍不住了,“姐姐……”
“你怎么样了?”
乔彻吸吸鼻子,“你要带我去哪儿?”
“医院。”
乔彻脸一黑,“去医院干什么。”
声音太有力,他赶紧放哑一些,“我想睡觉。”
“你不是病了么,要去医院。”
乔彻声音嗡嗡嗡嗡:“可我想睡觉我想睡觉……”
“睡一觉就全好了……你带我去睡觉嘛。”他一锤定音般说完这话,又栽倒在她肩上。
邵淇还是想带他去医院,但听他这么说,思考了一下。
他身上这么湿,确实需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下,换件衣服。
再冒雨走下去,肯定是不行。
“你家在哪儿?”她低头问。
乔彻没回应,闭着眼睛,似是倦极。
邵淇朝四周环视一圈,不知道哪里有睡觉的地方。
乔彻再次被拖着走了半天,无奈,只好又低低道:“前面……”
“什么?”
“前面拐弯,好像…有家宾馆。”
“哦。”
邵淇没多想,扶着他往前走。
小宾馆外表老旧,招牌倒很新,门口亮着一盏红色的灯,灯光氤氲在雨雾中,显得有几分暧昧。
前台小姐正蜷在椅子上睡觉,看到有客人,不耐烦道:“只剩个单人间。”
邵淇想着他一个人住,单人间再好不过,点头,“就要单人间。”
前台小姐掀起眼皮,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们一眼,“单人间128。”她敲敲桌子,还是补充道:“是一米二小床,确定要吗?”
“要的。”邵淇从包里找出钱。
乔彻快憋不住笑,更往她颈部埋了埋。
邵淇以为他身体难受,也没说什么。
这幅亲昵画面落在前台小姐眼中,只觉得这对小情侣甚是古怪。
女的身段高挑,男的也人高马大。
那么小的床,怎么折腾。
邵淇用钥匙拧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方形小房间。像是只扁扁盒子,窗户窄小,旁边一张小床,桌椅简陋,满是污渍。
“那你休息吧。”她把钥匙放在桌上,“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