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二个听上去很可疑,但乔彻有种奇怪的预感,一定会是第一个。
银诺,名字就让他联想到了那几个克数不多,但利润极高的"小银球”。
“那个银诺,我们赶过去要多久?”乔彻问。
邵淇定了下位,“两个小时。”
“我们现在就过去,要快。”他说。
邵淇猛踩一脚油门。
路上,她攥紧方向盘,忽然问,“徐美茵她……”
“她没事了,被医生接走了。”
邵淇“嗯”了一声,目光有几分飘忽,对于这个女孩子,她是又怨恨,又怜悯。
……
张龙从医院里匆匆出来。
昨天大小姐的事情和乔彻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刚把大小姐送回去,又接到底下人的电话——
“胖子哥俩在B市火车站被抓了,身上被搜出冰·毒!!”
张龙立即察觉到不对——安排他们跑的事并没多少人知道。
也就是说,有奸细。
他分身乏术,安排五六个信得过的去押带伤的乔彻,立即赶到医院同老板商量对策。
徐平山为女儿的事气得脸色发青,现在听说那两人被捕,更是浑身发抖。
两人商量一番,张龙前脚出了医院,后脚电话又催命般响起,那边急得快哭了,“怎么办龙哥!!乔彻跑了!!!他过安检时跑了!我们根本拦不住他!!没办法!安检我们又不能跟上去!!”
每一句话都像火一样在他心里迅速点燃,他劈头盖脸冲那边就是一顿大骂,“一群逼,五六个人看不好一个小屁孩!?日你老……”他一边骂,一边朝身旁小弟歪了下头。
小弟慌忙去前面开车。
黑色奔驰在他面前嘎吱一声停下,张龙拉开车门快速钻了进去。
一路飞驰。
他迅速摁下一串数字,声音还称得上冷静,“得收拾收拾了。”
张龙放下电话,拧眉看了眼窗外,突然暴喝一声: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小弟吓得一哆嗦,惊恐地点头,车速立即飙了上来。
张龙此刻心急如焚。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乔彻不会猜出来,也不可能猜出来。
他们可是正正经经的食品加工厂。
但一旦猜到了——只要他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顺利转移,没有证据,他们就不可能抓人。
张龙越想越急,又怕警方会先赶到,厂里那些人要是把他供了出来,那就全完了,全完了!!!
一路生死时速。
突然间,张龙又想到什么,拨出一个号码,吩咐道:“苗苗还在你手上吧?”
“我给你个地址,把她送过来,越快越好。”
***
乔彻在车上眯了一会儿,被一阵颠簸弄醒。
邵淇甩上车门,“下车。”
“这就是银诺?”
三栋低低矮矮的灰色厂房,最前面是一扇不锈钢铁门,旁边的土墙上用蓝色油漆刷着“银诺食品加工厂”几个字,看上去老旧而普通。
这里说是县城,但处于宋县最边上,厂子后面便是当时在戒毒所看到的那座远山,旁边还有几户人家,隔着约摸十几亩葡萄园,是一个稍微新一点的电子厂。
土路上覆盖着一层松软的积雪,能隐隐看见上面压过的几道车辙。
邵淇脸色陡变,机场离这里较近,他们赶过来肯定要比张铭扬他们快。
邵淇和乔彻虽然没有搜查的权利,但至少能阻拦一下,争取时间。
两人对视一眼,顺着车辙往厂房后面绕。
后面景色类似,隔着十几亩田地,然后是土路,厂房。
车辙在后门处停止。
只有进,没有出。
邵淇微微松了口气,她同张铭扬取得联系,那边说马上就到,荣县警方当地警方也出动了,让她们千万别轻举妄动,千万要小心。
他们在雪中等了没多久,听见警车刺耳的声响,惊得墙上的雪花都扑簌扑簌往下落。
是荣县当地警方。
下来一穿警服的年轻小伙,看见他们,“就是你们举报这里藏有毒·品的?”
邵淇说: “我们怀疑制·毒。”
小伙子噎了下,“不太可能,这厂子我们知道的,都是县里的人,一家人在做的,很老实的。”
邵淇点点头,没说什么。
乔彻站在她身边,眉头紧蹙。
他也很紧张。
他是有九成把握,但那一成……他攥紧了手掌,手心沁出薄薄的汗水。
张龙听见警车声,后背发寒,深知大势已去;他后悔了,他就应该当时从医院里直接逃走,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但,好像又没有。
他若不来,这些人肯定会被抓,最后他还是会被全国通缉。
他若来了,说不定他运气好,可以在警方到来之前转移……
只要他们搜不到,他们就没有证据。
人总是抱着那么点侥幸心里的。
可侥幸,是多么无奈的一个词语。
张龙闭了下眼。
他土生土长在荣县,家境穷困,后来去A市打拼,跟了徐平山。
是他眼红,眼红那些毒·贩几十块一克的冰·毒转手卖到几百块甚至上千块。
——也是他提议这些人去做的。
制冰·毒不像海·洛·因那样复杂,原料并不难提取,也不需要太难的化学知识。
他们先是家庭作坊,乡下人少,并不引人瞩目,后来有钱了,收购了这家破烂的食品加工厂。
他们也做巧克力,生产许多口感并不是那么好的巧克力,卖给当地的孩子们吃。
但最重要的是,制·毒。
有人劝他,“龙哥,咱自首吧!”
有人吓得哇哇大哭,跪在地上,“这可是死刑啊!”
有人骂骂咧咧,“妈的,早知道会有今天!”
有人无谓:“好歹也供出孩子念书了,被抓就被抓吧。”
张龙沉默了一瞬,环视一圈这破旧车间,双目赤红,“把她带过来。”
苗苗嘴巴上贴着封条,蒙住眼睛,不断挣扎扭动,嘴里呜呜乱叫,
“别出声。”
苗苗不断摇晃着脑袋。
“闭——”
他话说一半,厂房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了。
正午,阳光洒在白茫茫雪上,是刺眼的白。
张龙反应迅速,钳住苗苗手腕,带进自己怀里。他从身后摸出把枪,咔哒上了保险,抵在她额间。
苗苗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太阳穴的冰凉触感,透着凛冽的寒意。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动弹,泪水却不可自抑地往外涌。
邵淇看见苗苗,整个人僵住,右手用力地攥成拳头,心里泛上浓浓的愧疚!
她那天还给苗苗打电话了!
她明明听出了苗苗的不对劲!
她应该猜到苗苗出事了!!
邵淇下意识摸向腰间,发现空空的,失落地咬紧嘴唇,往前走了一步。
乔彻拽住她,示意她先别冲动。
张铭扬神色严峻,走到邵淇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干什么。”
“想害死人质么?”
张铭扬浓眉紧皱,摆了下手,示意对准张龙的枪口都往下压。
邵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冷静一些。
张铭扬冷静地问:“你有什么条件。”
张龙胸口剧烈起伏,“让出条路来。”
张龙说完,扫了一圈包围他的警察,突然感到一种绝望——他能怎么样,要现金吗?要车吗?带着人质跑吗?
能跑多远?
看着这个为首的男人,张龙就知道自己跑不远。
但他还有别的办法么。
这种时刻,能活一刻是一刻吧,他没有别的路了。
“把你们的枪放到地上。”张龙喝道,“快点!”
张铭扬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把枪放在地上。
剩下的人也跟着放下。
张龙冷眼看着他们,这便要往外走。
“张龙!”
突然一声清喝,邵淇往前走了两步,摊开手,“张龙,你放开苗苗,拿我换苗苗,成吗?”
张龙理都不理,他又不傻。
却听邵淇道—— “如果不是我,小彻不会离开他父亲,你就不会进监狱,小彻也不会去查什么毒·品,更不可能发现这里。”
邵淇看进他眼底,一字一顿,“你们……也不会这样。”
张龙听见她这么说,忽然冷笑,“还有你那个鬼弟弟!”
“对,如果不是小河,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笑得凄凉,“这一切都怪我,怪我们家人,但苗苗她是无辜的——你放过她,我来做你的人质,你不是最恨我么?”
“拿我,换苗苗,成吗?”
张龙呵了一声,“老子又不傻。”
乔彻往前走了一步,“那我换。”
他指了指自己左臂上的伤,“我没受过什么训练,身上有伤,肯定打不过你。”
“而且,你最恨的应该就是我吧,我对你呼来唤去,把你当傻子一样,还背叛了你老板、我父亲,还害你进了监狱,把你计划打乱……你绑架个女人有什么意思,我换苗苗,怎样?”
乔彻咧嘴一笑,“你要是不爽了,一枪毙了我,不是还有报仇的快感?”
张龙拧起眉,被他们说得头晕,只觉得哪个都可恨至极。
——但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女人,和她死了的弟弟。
他攥紧□□,嘴唇颤抖。
张铭扬看着他们两个,眼神稍暗,浑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就待张龙分心那一刻。
邵淇慢慢靠近他。
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离他越来越近。
她离得太近了。
近到张龙觉得自己只要枪头一移,就可以一枪爆掉她的脑门。
苗苗浑身发抖,她能感觉到,抵在她太阳穴的金属物也在颤抖。
邵淇定定地看着张龙。
张龙忽然就动摇了,他知道自己必然逃不出去,最后杀了苗苗陪葬没任何意义,但这个女人,他恨极——
念头一起,他枪头一移,指向了近在咫尺的邵淇。
近乎同时,“砰——”“砰——”两声尖锐枪响。
厂区狭窄,声响愈发显得刺耳,穿透耳膜。
第一枪张铭扬打在张龙腿骨。
第二枪张龙打空了。
——乔彻紧紧钳住他的手腕,枪头往侧面歪,子弹打进墙壁。
警察们迅速围住张龙。
旁边的苗苗浑身脱力,身体往旁边倒去,邵淇眼疾手快地搀住她。
张铭扬朝几个队员努了努下巴,他蹲下来,帮苗苗摘下眼罩和封条,“你怎么样。”
没多久,车间里传来惊呼声——
“头,搜到了。”
“卧槽,做得也太真了,还专门裹了层巧克力膜。”
“这得有几百公斤吧,大案啊。”
邵淇和乔彻对视一眼,并肩往车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 谢谢你们TvT
感觉还要写个尾声啊啊啊啊啊。
明天吧 今天晚安了。
第54章
春节前。
S省最大的制运贩毒案———“银诺加工厂”案, 在A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A市人民检察院以涉嫌制造、运输、贩卖毒品等犯罪行为,对张龙、徐平山为首的9名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诉。
在此次特大制贩毒案中, 警方共缴获“冰毒”结晶体324.12公斤、“冰毒”液体875.15公斤、制毒化学品15.2吨,案值达上亿元。
该团伙制毒加工厂位于A市荣县一偏僻的食品加工厂内,毒品称作“巧克力”, 原料称作“可可粉”,分工严密, 警惕性极高。
其中,被告人张龙犯贩卖制造毒品罪, 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被告人, 王翠山犯贩卖制造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被告人,徐平山犯贩卖毒品罪、容留他人吸毒罪,判处无期徒刑, 并没收个人非法所得财产。
徐美茵犯容留他人吸毒罪, 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缓刑三年。
……
紧接着, Blood、Vevlet等徐平山名下所有娱乐场所都被查封。
查封前,乔彻和邵淇最后去了一趟Blood。
那天刚好是雨夹雪,细密的雨丝夹杂着柔软的雪花, 落在春节气氛浓郁的街道边。
乔彻撑一把黑色雨伞,搂紧怀里的女人。
他们是从侧门进来的,门廊一如当时,亮着灰白廊灯,在昏沉夜色中更显凄清。
刚进去,乔彻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没事。”他收了手里的雨伞,抖抖雨水,递给她,“就是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邵淇接过雨伞,望向他湿漉漉的半边肩膀,“是挺熟悉的。”
伞不大,他怕她淋到,基本上整个伞面都倾斜到她那边去了,自己湿了大半。
“当时你就像只落汤鸡似的从暴雨里冲了出来,还我雨伞,记忆特别深。”她抿轻下唇,看向他当时倚靠着的墙壁,仿佛还能回忆起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