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教师在大唐——一伞清雨
时间:2018-09-10 07:55:03

  “怎么?连我都赶不得么?”少年缓笑开口,温润的样子像极了窗外那株带着浮雪的青竹,纯白色带着暗蓝云纹的衣袖垂下,黑色的长发用浅色的发带一把束起,腰间悬着一方玉佩。
  季婵转头,来人正是李高明。
  这墨香阁上下,除了贺管事知道李高明真正的身份以外,其他人仅仅只以为墨香阁背后有一个大人物,然而任他们想破头也不会知道这个大人物会是当朝太子,脑洞大的都只敢猜测是某位官至二、三品的京官,毕竟只有这样的身份地位,才敢力压其他书坊把书价降下一半,悍然的抢生意,这也就是他们不听季婵差遣的缘由。
  至于把贺管事吓得半死的李承乾由于外表太年轻,其余人根本就没往京官上想,看他模样都认为是官二代,也就没有那么害怕,而只是浮于表面的尊敬,象征性的做做文章。
  李承乾羽扇似的长睫微微撩起,他生于深宫长于深宫,如何不知道这些人背后是什么惫赖模样,只是不想多去计较而已,他饱含歉意的向季婵略行了一礼,道:“是李某考虑不周,让季小娘子受委屈了,深感抱歉。”他示意身后的阿喜上前,阿喜从袖袋中掏出一叠泛黄的身契来,殷勤道:
  “老奴阿喜见过季小娘子,这是墨香阁后作坊的一十六名工匠,并新的四名跑堂伙计,两名管事的卖身契,还请小娘子收下,至于在场的这些管事和伙计老奴会带走打发掉,小娘子放心,替换的新仆肯定听话,保准您满意。”
  阿喜笑嘻嘻的说完,面对季婵还俏皮的打了个趣,眼波流转扫到面色苍白的贺管事时却变得凶狠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贺管事本来看到李承乾颇为惊恐了,又见到他对季婵的态度和阿喜看自己的眼神,脑袋如同被大锤子狠狠地砸了百八十下,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句‘吾命休矣’,他这次可真的是得罪错人了,太子殿下尚且都要小心翼翼敬着的人,他还多次羞辱,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贺管事两眼一翻,几乎都要软腿倒下,却被阿喜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给硬生生吓醒,“贺管事,和老奴走吧。”
  贺管事强撑的挪动步伐,刚才还挺直的脊背却是深深弯下去了,原本十分寂静的人群陡然醒来,许多奴仆反应过来想要扯着嗓子讨饶,有的甚至还想跑到李承乾面前求情,然而被他身边那名面无表情的小小少年一个擒拿捆住了手和堵住了嘴,绑作一串糖葫芦似的拖了出去。至于那些来买书的学子们,早就被这阵势吓得鸟飞兽散,哪里还敢多待,是以偌大的地方,瞬间只剩下季婵和李承乾二人。
  李承乾温雅一笑,指着墨香阁内的一处高于其他地方铺了绒毯的平台,道:“不请我坐坐吗?”
  季婵这才回过神来,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和李承乾坐在了上面,两人隔着桌案相望。
  阿喜只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来了两盏镶嵌着两枚细小嫩叶模样绿宝石的白瓷碗,里面装着是温热的蜜水,带着花香和淡淡的粉色,李承乾看了他一眼,阿喜退到离二人数步远的地方,耳观鼻、鼻观心,宛若一尊静止的雕像。
  季婵盯着瓷碗有些出神,她有些理不清对面的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了,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子弟?才十几岁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气势?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大号的释小龙,绑人真的跟串糖葫芦似的,轻松的不像话。该不会古代人都是这样的吧,毕竟唐朝就有菠菜了,力气大一点也正常?
  不对不对,她在想些什么。毕竟对方是来帮她的,而且还把贺管事合着一堆人都换走了,省得她一个个再重新调|教,至于其他的就不必再去多管了,少知道些总比什么都懂好。她季婵只想过上好日子,其余的真的没必要想太多对吧?她和李高明只是合作关系,对方又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帮她也是顺手为之,还是不得罪的好。
  “不喝吗?”
  李承乾询问她,热气氤氲朦胧了眉眼。
  季婵有些不自然的摇了摇头,连忙端起蜜水送到嘴边,入口是微微的甜,有点像她做的玫瑰红糖,但是味道要浅薄些。
  面纱笼罩了脸,使得别人看不清底下的面容,她原本被寒气浸染得有些泛白的唇也被温暖润泽有了颜色,眉宇舒展,少了以往不自觉的凌厉冷淡,多了本该有的稚气。
  将小瓷碗放在案上,季婵顺手将袖子捋顺整齐,似乎很久之前也曾这样抚平过衬衫袖口还是大衣的领子?
  有些习惯早已刻入骨髓,一时间难以改变。
  一如李承乾挺直端正的坐姿,亦是她季婵从不喝第二遍凉透了的茶。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文艺了一把_(:зゝ∠)_
码字的时候失手把季婵打成李婵(虽然最后改了过来),两个人连手都还没牵上我就给冠了夫姓真是(李承乾抚掌笑:善哉)。
各位大佬看文的时候顺便帮忙捉捉虫子呗,比心
 
  ☆、第 23 章
 
  
  细雪纷飞,冷风卷过两丛青竹,扫落了叶片上的浮雪,发出淅淅沥沥仿若雨坠的声响,红色的灯笼轻轻摇曳。
  室内暖融如春,李承乾拨弄着瓷碗,拂皱了一盏桃红。
  阿喜平日里吵闹得像只鹁鸽,这个时候反倒嘴闭得比珠蚌还紧,小璟从小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还有季小娘子,也格外的安静,似乎满室只有寒风掠过带来的稀疏声音。
  墨香阁有他安排在内的人,所以事情发生之后他才能准时赶到,然而并非刻意卖好,贺管事会突然有此异动他也很惊讶。
  自从季婵假意透露出活字印刷之后李承乾就对对方的潜能有很大的期望,将墨香阁交到她手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墨香阁并非仅仅只是普通的书坊,而是可以说是李承乾设置的一个试验点,包括制作印刷书籍的作坊和销售书籍的店铺,这些都是墨香阁的组成部分,至于为什么突然不将活字印刷直接交给他的父亲李二陛下,这里也有他的考量在里面——因为只有一个活字印刷,只有这一个引子,并不足以打动大唐的天子。
  李承乾毕竟只是个古人,他只能看到里面潜藏的巨大利益,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掘,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想方设法,找了一个烂借口把墨香阁交给了季婵,想知道提出这个方法的人,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这背后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在这里面或许有利用的成分,但是更多的是对季婵的赏识,毕竟季婵有这样的才能,李承乾不会轻易的让她从指缝溜走。她有那些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无事,只要于国有益于民有利,他就当做真的不知道,也不会去查验,他敬她,也是因为如此。
  只是……登门是客,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发呆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李承乾颇有些哭笑不得,恨不得拿手在季婵面前晃两晃,看能不能把这个沉溺于自己世界,随时随地都能愣神放空的人唤醒。
  “咳。”
  “咳咳!”
  “季小娘子?”
  季婵回神,迷迷糊糊意识到不对,猛然看见递到嘴边空空如也的白瓷碗,再看看唇畔含着一抹笑意的李承乾,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能说什么?
  堂堂副教导主任神游发呆?她丢不起这个人!
  学着‘咳咳’两声,季婵开口道:“奴有一事不解,不知李郎君前来是为何故?”
  放下杯盏,阿喜重新添了蜜水,温暖甜蜜的气息化解了尴尬。李承乾思量是‘和盘托出’还是另外寻个借口糊弄过去,他的笑依旧挂在嘴角,一如往昔,看不出真假,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隐在眼底的淡淡和煦。
  “实不相瞒,墨香阁尚有某的人,今日之事,也是他奔走通告。”
  季婵心里有些不舒服,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想来也是,本以为都是自己的手下员工,没想到前老板还在里面安插了一个暗探,搁谁身上都不乐意,可是她和李高明两个人毕竟社会地位和经济水准都大相径庭,也没办法多说什么,更别提翻脸了。
  察觉季婵的态度变化,李承乾并未揭破,而是大方的承认错误并道歉,倒是让她平气了不少,“墨香阁既然已经易主,前人的确不宜再有流连之意,某思虑不周,并非刻意窥探,还望季娘子莫恼。”
  “这送来的数十张身契,除了工匠是做惯了的,其余的都是另外挑选的,再无旁人染指一分,就连某也未有参手,季娘子大可放心。”
  李承乾指指放在桌前的身契,又道:“另有一名女婢,是某特意赠送给季娘子的,以示诚意。”
  唐代素来便蓄奴成风,友人之间互相赠送俏妾美婢并不奇怪,至于这名女婢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安插在她身边的暗探她就不清楚了,不过前面对方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再做那等蠢事了吧?
  话说到这里,季婵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看看一脸歉意的李承乾,再看看领着女婢候在一边的阿喜,顿时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斤斤计较,索性大方收下,略微侧起头,看了看李承乾送来的婢女。
  个子意外的高挑,眉眼俊美,冷然的模样倒是和李承乾一边的童仆有些像,季婵目光往下一扫,的确是个女的。
  季婵脸有些红,不敢多看而是转回来和李承乾道谢,对方笑容愈发真挚,略说了几句就将话题转到墨香阁未来的打算上,季婵摇摇头,只道:“尚且未有其他想法,还等日后再观。”
  李承乾没有多问,而是顺着又谈起了别的,两人说了小半会话,李承乾不便多待,就起身告别离去。
  随着他的离去,室内似乎又冷清了不少,季婵拿起手边的身契翻了翻,问道:“你本名徐锦?”
  女婢跪在她腿边,饱满的红唇缓缓勾起,像是冰面陡然回春:“回娘子,是。”
  “……”
  季婵以拳抵住鼻下,省得自己失态,她曲了两下手指,敲了敲桌面,“从今以后,我便唤你阿锦,无需贴身服侍,只是随传随到便可。”
  “是。”
  阿锦眸光微闪,低头应了。
  墨香阁并没有多做什么改变,主要是季婵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改变,她不过是多置办了几方小案,供人阅读书籍用,在转角和空处摆了几盆绿色植物,为自己打了一把太师椅,缝了两个靠垫而已。
  她的确没多做什么改变,墨香阁的牌匾都让她拆掉了换成图书阁!.书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书架上按照分类排列整齐的大量书册,上至天文地理、五经正义,下到孩童启蒙的千字文、杂抄、蒙求应有尽有,完全把一个高端大气的文人学子念书诵习的地方变成满大街都有的新华书店,办张卡就能进门阅读,如果让贺老头看见他这个集圣贤大成的地方被季婵弄成这个样子,他大概真的会被气死了。
  季婵拿了一卷书倚在太师椅上,阿锦踩着梯子正在往上面摆放书籍。
  和之前的不同,季婵按照书籍的科目、作者进行排列,看起来简洁了不少,书卷用布袋专门盛装着,露出袋口的书轴上面还挂着标签,是用木头做的,上面写着书卷的简介和次序,因为卷轴式的书卷打开查看的时候又麻烦又容易弄坏纸面,在外面系上标签很有必要。
  但是这样的方便仅仅只是唐朝人这么认为的,作为一个习惯了线装书、习惯了翻书页的现代人来说,季婵认为这样的方法太落后了。而且印刷好了的书页整齐划一,大小固定,却因为要迎合卷轴式得一张张粘合在一起,不仅浪费了加工的时间也特别容易脱落,而且粘合的书卷变得太长,就算把双臂展开都看没有办法全部看到,如果你看到了某一处想做个标记连书签都没办法夹,还得花很多时间去找‘中断点’,读起来很不方便。
  季婵慢慢把滚到老远的书重新卷起来,她打算做线装书,并且把图书阁大部分的书籍都改成这种设计,不仅方便而且在长安乃至大唐都是独一份的,这份特别别的书坊没有,等到他们仿制出来了,图书阁早就赚得盆满钵盈的了。
  说起来她还没去过图书阁的印刷书籍的作坊呢,不如趁着如今天色尚早,和阿锦租辆车马去看看,顺道用那里的工具亲自做本线装书试试。
  马车上缓缓行驶了小半个时辰,阿锦坐在车辕上,倚着车门,凌空甩出数道鞭花,漫不经心的样子反倒更为震慑闲人。
  为抵风雪,阿锦的襦裙外罩一件厚重的蓑衣,发丝纷飞挡住脸庞,隐约能看见如刀锋一般的眉,引得错过的小娘子偷偷掀开了一角面纱。
  行至作坊门前,马匹被拉住缰绳,车身稳稳停下,阿锦攥住马鞭,跳下车来吩咐守门的仆汉进去通报,转头撑开一把纸伞,挡去落雪,单手扶着季婵步下车辕。
  院门大开,一名年过中旬的管事匆匆迎来,殷勤的将季婵请入院内,阿锦落后半步,平静的目光扫过整个作坊。
  比起刚开始的杂乱,作坊已经是换了一副新模样。院里的枯木乱草被移除干净,只种着两株高大的银杏,尽管现在还是光秃秃的,等到天气回暖的时候,银杏绿荫密布,能遮挡掉不少窥探的目光。原本破破烂烂的土墙被砌得更高更厚了,还在上面埋了三寸高的铁尖刺,如果有人胆敢翻墙,估计整个脚掌都要被扎穿。
  前门刻意做得斑驳破旧,门前还有许许多多碎瓦和杂物。
  从堂院到后门的石路反倒是修得平整,有些地方还重新铺设了一番,后边马厩养着几匹好马,并非什么千里良驹,却都是肯吃苦耐劳的。
  阿锦抬眸,和管事的视线撞上后沉着的挪开,两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似乎是实打实的陌生。
  季婵并不需要一一去见工匠,而是由着管事带入内室,两人坐在竹席上,说话间都是围绕着作坊。
  “可否劳烦刘管事的将模板呈上来一观?”季婵开口,她对活字印刷虽然有些了解,但毕竟都是在网络上看到的,只能说是纸上谈兵,比不得亲手接触来得深刻明了。
  “这是自然。”刘管事点头一笑,示意候在一边的小童去拿,不过片刻,案上就摆上了活字印刷的工具,也就是字盘、字模、鬃刷和纸墨等五件东西。季婵伸手拿起鬃刷沾墨涂模,又将纸覆盖在上面,十分轻松的就印出了一张,字盘内的字模送上来的时候就摆放整齐了,完全不用她在动手。
  季婵一边把纸放在面前等墨迹吹干,一边指着书页旁边过于窄小的边栏说道:“坊内有边栏还未裁剪的纸张吗?能不能麻烦您给小娘子送一沓过来,还有准备锥子和剪刀、针线等等,把负责装订的工匠唤到外室来,我有话要说。”
  刘管事迟疑道:“不知娘子有什么要事要宣布?刘某能帮上什么忙吗?”
  季婵摇摇头,“只需要刘管事将人和工具都给我送过来就行了,其余的还请您不要多问,等一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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