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教师在大唐——一伞清雨
时间:2018-09-10 07:55:03

  李泰放下毛笔,抬头看他:“联姻?和一个商贾?”
  幕僚仍是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回道:“是的,方刺史的庶女下嫁严家长子,另外方刺史在兵防上从原来每隔七日的调动改为三日一次,常常和水匪恰巧错开……”
  “说是恰巧?你信吗。”李泰屈指敲了一下桌面,“这样的变动……如今他是黑是白,我竟然看不清了。”
  方刺史是他手底下的人,也算是刚直清正,虽然有一点小毛病但是并不碍事。只是由于自己长居宫内,从未去过封地,也是二人也许久未有联系。如今扬州竟然出了水匪,且胆敢对贡品下手,身为扬州的刺史,姓方的直到现在才察觉谁信?一个小小的水匪寨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只需出数队兵将就能剿灭,而如今竟然闹到了陛下面前……
  李泰心思绕了几圈,唇角弯起,眼睛清澈,“把你得到的消息找个方法暴露给太子,这个马蜂窝,让他去捅吧。”
  
 
  ☆、第 46 章
 
  七月的扬州, 白日的灼热与雨水并存, 入了夜, 雨势更大,阵阵清风携雨而来,雨滴敲打着木船, 发出密密麻麻的沉闷声音,掩盖了水下的其他响动。
  五条楼船‘人’字排开,甲板上各有两队士兵巡逻, 位于前面的是主船,太子和刑部郎中俞修就在这艘船上, 这里巡逻的士兵更多, 换班也更频繁, 时间也不定。
  也是最为棘手的。
  水波荡漾,一个个湿漉漉的暗影从船后爬上去, 一身黑衣, 青面獠牙的面具, 像极了夜里的水鬼。他们之间全靠默契, 一点交流都没有,沉默着用力捂住兵卒的嘴,再从腰后抽出锋利的匕首割断喉管, 将尸体拖入水里, 不一会儿再冒出,周而复始。
  将船后的兵卒解决得差不多了,领头的暗影将人分成两拨, 一队跟着他潜到太子李承乾的船舱。此时已是半夜,房间内的灯盏早就熄灭了,床|上传来悠长的呼吸声。暗影的脚步很轻,轻到如同鬼魅,只有地上的蜿蜒水迹证明了这是一个人,他手里的匕首发出微微的亮光,猛地朝被子上一捅。
  “呃……”
  棉被破开,原本沉睡着的人反手握着长剑,将暗影扎了个对穿。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将剑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声音就丧命于此的人一脚踢开,黑暗里,只能看见那把长剑透出寒光,其余的暗影察觉不对,立马转身撤退,谁知后面已经有官兵手握火把,将门堵了个严实。
  “果然如太子殿下所料。”俞修手里的长剑还淌着血,眉目清朗,眼神幽深的盯着这一行人,“将人统统拿下,如有反抗,一律格杀。”
  早在船行至山阳时,太子殿下就建议二人兵分两路,他继续随着楼船由运河下扬州,而太子殿下则是坐马车走旱路,还记得自己当初还据理力争了许久,最后被太子殿下清清浅浅的一番话给击败。
  “扬州是仅次于长安的州市,虽然说并非是重兵把守,但是也不至于被一窝贼匪横行无忌至今还抢了贡品。”李承乾喝了一口茶水,轻轻笑了笑,“指不定是官匪勾结……”
  “殿下。”俞修骇了一跳,抬眼看他。
  “我是说指不定。”李承乾放下茶盏,“是真是假,还得查明了会知道。只不过水上毕竟是他们的天下,如果我由陆路进城说不定要安全点,难道俞郎中要将本宫置于危险之中吗?”
  俞修低头,回道:“臣不敢。”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略一沉吟,“在此期间,还得麻烦俞郎中一件小事。”
  “殿下但请吩咐。”
  “我不在期间,还请俞郎中对外宣称你我都在一条船上,咱们演一场好戏,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呢。”
  如今看来,的确有‘意外收获’,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坚持走陆路,现在事情就没那么简单的,若是太子受刺,他的小命也难保了,甚至还会牵连族人……
  想到这里,俞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盯着仅剩下的几个被捆住的暗影,冷声道:“拖下去,审!无论用的什么方法,都要给我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东西来!”
  山阳某县,一辆车马在官道上缓行,也不知道这车里头坐的是什么富贵人家,随行的竟然有二十来个护卫,个个魁梧壮硕,凶悍之气扑面而来,衣袍间挂着一个长布包,硬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地方偏僻,几乎不见行人,偶尔遇见的基本上都是赶路的商队,听着口音,竟是南地北地的都有。商队大多有五十来号人,按理说也算是可以横行一路,但是遇见了这队车马竟都纷纷避让,似乎颇为顾忌。
  商队里头第一次走商的新仆手肘撞了撞旁边人的腰,小声问道。“这些人有什么门道?为什么咱得给人让路?”
  那人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捡了小棍偷偷指了指护卫们腰间的布包,道:“看见了没。”
  “看见了,有什么奇怪的?”赶车的还是个小孩,哪怕有二十多个人,但也实在犯不着这么小心吧?
  那人侧头瞧了他一眼,收回小棍,在地上画了画,指着图案道:“那个形状,是刀!我一兄弟投军时我见过一眼,大刀锐利,拔一根头发往上头一吹,断成两截,如果拿起来往你小子这儿一划!”他猛地将小棍扎在健仆胯间,嘿嘿一笑,“传宗接代的本事就没有咯。”
  新仆下意识两腿并拢,神色僵硬,看他们的眼神也充满了畏惧,心里一个劲儿的后怕,终于不敢再问。
  即便小璟一路扬鞭,距离扬州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越往南走,商队越多,口音也逐渐统一,嗓音低柔得像天气一样,和风细雨的。启程之前,小璟就将马车内收拾得十分舒适,不仅车底铺了毛毯,甚至还放着两个靠垫,角落里有小柜,中间有个案几,像马扎一样可以合拢收起。
  李承乾如果倦了能小憩一会,无聊了还有书看,饿了只能稍微将就一下,途中停留时买的面饼在火上烤一会儿,外头焦酥,撕开后里面冒着热气,裹了油汪汪的野鸡肉塞|入口中,倒也算是美味。
  跟随在身边的护卫都是皇家护卫,出自三卫之一,不仅身份高,武功也不差,而赶车的小璟更是众人之间隐藏的高手,虽然被充作车夫,但没人小瞧他,单凭他小小年纪就能跟在太子在身边这一点就无人胆敢轻视。
  沿途虽然走的是官道,但毕竟商队多,在山匪强盗眼里那是一批批的肥羊,冒险一次三年吃饱,不知死活拦路打劫的自然不少,李承乾也碰过几次,但毕竟都是乌合之众,就跟送上来给他们松筋骨的一样,小璟轻轻松松都能连着斩杀三人。
  再往前就是一处连接山阳和扬州的要道,前面设有驿站,但凡军务紧急报告、诸州要事和贺折等等身有凭证之人才能在此入住。李承乾虽然都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样,但毕竟他的身份特殊,这驿站他自然住得。
  驿长是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身后跟着两个小吏,见车马停在门前,上前先行拱手行礼,开腔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驿牒何在?”
  李承乾下了马车,小璟从袖袋中取出公文,见到证明,驿长为之一肃,恭恭敬敬的把人迎进门内。
  “驿站简陋,茶水粗淡,还请俞郎中勿怪。”驿长口中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他将煎过的茶饼投入小锅中煮沸,片刻倒入碗内,呈在桌上。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这处驿站是商队往北的要道,身后又是繁荣的扬州,既然都喝得起茶,又怎么可能真的如驿长所言的简陋,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李承乾自然不会当真,他坐在塌上,一边摇晃着茶碗,一边道:“来时途中,我遇见了不少山匪,驿站此处驻军数百,怎么还能让这种打家劫舍的强盗如此猖狂?”
  驿长立于面前,身躯微躬,额上冒出冷汗,答道:“还请俞郎中莫要怪罪,某不敢相瞒,只是这山匪自称是小江豹,匪首据说还是扬州水匪江豹寨的连襟。他将手下的人分为数股,不断滋事扰民,无论得手与否都隐入山林,某等也曾领兵剿匪,只是次次都被察觉,寻了好几日仍然不见其踪影……”
  “竟已嚣张至此……”他素来都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此时却是脸色阴沉,让人不敢直视,“莫非有什么求神问卦的本事不成,否则怎么会次次察觉,事事知晓?”
  驿长咽了咽口水,小心回道:“但的确行踪诡异……”
  李承乾冷冷扫他一眼,“怎么?施驿长也觉得他们有求神问卦的本事?”
  “某妄言,还请俞郎中莫要见怪!”
  “驭下不严……”意味不明的说了半句,李承乾收回目光。他现在顶着俞修的身份,自然不好太过苛责,否则叫人一状告到御前那可就不好了,于是缓了声道:“陛下命我彻查扬州水匪之事,既然这匪首是江豹寨的连襟,我就先拿他试试刀。附耳过来,你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就说……”
  夜里风停雨歇,李承乾侧身卧在榻中,黑发散开,几缕勾住唇角,窗外枝桠晃动的声音清晰入耳,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睁眼望着桌上要熄不熄的烛火,想起听到的消息来。
  商人,这是当下之人最为不耻的职业,他比之农夫还要地位卑贱,而堂堂扬州刺史,竟然要将女儿下嫁给一个商人之子,无论是谁知道了,都免不了嘲笑上一句,该不会是傻了吧?即便严家再富有,那也是一个低下的商户不是?此事若是传出,怕是要被外人误以为扬州无青年才俊,否则刺史之女何至于下嫁商贾?
  还有青雀……
  李承乾冷哼了一声。
  身为扬州大都督,竟然连手底下官吏的动作都不知道,说他驭下不严倒也算轻的了。
  根据消息,来往密切这本就是一个暧昧的词,还有兵防上的调动,方文鹤他究竟是想做什么?该不会真的和水匪有什么关联吧?恰巧?他不信。
  李承乾脑海中思绪纷杂,只觉得这三方似乎有关联但偏偏又无法佐证,隐约抓到一点苗头却被窗外传来的声声钝响驱散,他赤脚下榻,抬手打开窗户,刚开了一条缝,就看见一团乌黑宛若离弦的箭直接冲入怀里,紧紧扒着洁白的亵衣不放。
  他的眼里染上能将冻冰融化的暖暖笑意,将墨团似的乌鸫托在掌心,轻声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又说,“这驿站也没有宫里头的点心什么的,只能倒点水给你喝了。”他走到桌前,提起水壶倒了一碗水,又拿了笔架,刚要将乌鸫放在上头,却摸到了它爪子上面抓着一个小竹管。
  李承乾心思一动,将灯盏拨亮,伸手取下竹管,拔开塞子,将里头的东西倾斜出来——结果自然是倒了满手的颜料。
  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尖戳了戳乌鸫的小脑袋,见它不明所以的歪头,又低下去喝水,不由得轻声叹道:“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还学会偷东西了?等喝完了就回去罢,她找不着你该担心了。”
  乌鸫停下喝水的动作,向前蹦了两步,亲昵的在李承乾袖上蹭了蹭,宛若小儿的娇态让他心软了软,却还是将它放出窗外,窗门合上,仍有两声“咄咄”声传来,然后就是翅膀震动的声响,想来是依他之言离开了。李承乾稍坐片刻,将竹管拿了起来,用一旁的手帕擦拭干净,收入一个匣子中,做完这一切他才勉强有了困意,自是上榻歇息了。
  此后又过了三日,李承乾仍然未离驿站,整日在院中书写绘画,半步不出,似乎对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物毫无知觉。
  驿长和两个小吏公事外出,仅留一个温少丞在驿站内管事,因为性子怯懦,底下的小吏乃至兵卒对他是阳奉阴违,面上恭敬背后却又是一套。是以当他管事时,这些人都清闲散漫了不少,就连门口看门的一个四十许的老卒,都敢倚在墙上和行人话家常。
  “最近有什么新消息?”行人手里头拿着一包糕点,看起来像是和兵卒聊天,但是眼角的余光不时扫过四周。
  老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说起来,还真有个大大的好消息。”
  行人将那包点心递给老卒,老卒接过来揣入怀内,拍拍落了灰的长袍,道:“驿长外出了,还有这两日吴州上来的一支商队,前往长安易货,车上据说运了三箱海珠。”
  海珠,就是珍珠!行人一喜,站直了身子,问道:“既然是海珠,为何不走水道?运河不是快些吗?”
  兵卒‘嗐’了一声,道:“自从运河上出了水匪这事,商队大都不太敢从水道上走了,虽然陆道稍慢,但是安全些。”
  行人“嘿嘿”一笑,只是重复了一句“安全呐?”随后和兵卒相视一笑,二者眼底都是算计和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了!!
祝高考的学子,科科满分,填啥啥录取,加油!
 
  ☆、第 47 章
 
  下过一场雨之后的天气愈发炎热, 一支小商队由远及近, 打头的是一辆马车, 车前挂着青缎幔子,赶车的是个老汉,穿着齐整。后面的三辆车马虽无车厢, 但是用麻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上头还铺着稻草,从形状大致能看出是口箱子。
  护车的是二十来个壮仆, 脚步轻快,即便是在崎岖小路上行走, 也不见气喘。
  “看来是练家子, 这骨头, 难啃!”
  一行人埋伏在树林灌木间,脸上的黑布绑得死劲, 只露出一双眼睛, 说话的人声音听着耳熟, 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也看着耳熟, 要是驿站守门的老卒在这里,定然一拍大腿,又是相视一笑。
  “小声些!别叫他们听见, 硬来肯定不中, 咱们得智取。”同伙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扇在狐狸眼的后脑勺,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拍向旁边的人,“去去去, 阿松上去。”
  “等下等下,让我酝酿酝酿!”阿松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遮住脸的人,露出了平淡无奇的面容,身上一声粗布短打。担着一担东西,盖子半合,露出里头绿色的瓜皮来,腰间挂着一壶好酒,特意绕了好大一圈走回来。
  “西瓜!红瓤甜口的西瓜哟!”阿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手上的布巾湿了大半。
  “这又热又渴的,不如买几个瓜解解暑气。”健仆凑到赶车老汉面前,低声商量着,老汉眉头拧起,掀开小半边车帘,轻声问道:“小娘子,您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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